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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意就像是没有听见方才顾言风惊讶的声音般，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依旧是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
即便被两人的视线注视着，慕意依旧泰然自若，就站在门边，没有继续走进来。
慕意淡淡道：“事已至此，我们暗香国也不敢再和齐国之人同行了，安王修养好了，就原路返回齐国皇城吧。”
要说的话依旧说完了，慕意转身便准备离开。
“等等！”
顾言风的声音难得不再平稳，反而是有些惊慌。
慕意思考了一瞬，还是停下了脚步，转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床榻上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他。
两人之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氛，只不过......
都是来自于顾言风罢了。
子澜忍不住抬起眸子看了眼自己主子，心中暗叹了一声，悄悄退出了屋子。
要他说，主子明明为了慕将军暗中做了那么多事情，慕将军也甘心为了主子以身犯险，两人明明这样搭配，怎么就不能说开了在一起呢。
......
就算是子澜已经退出去，慕意依旧站在门口，一步也不曾踏进属于顾言风的领地。
眸中墨色翻涌，顾言风沉默地看着站在门口，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女子。
“过来。”顾言风的声音低哑至极。
“安王有什么事情，这样说就好。”
“......”
才刚刚泛起波澜的湖面又平静下去，甚至隐约有了结冰的趋势。
两人都是武功高强，气息沉稳的高手，所以屋中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只有上好炭火爆裂的噼啪声。
沉默裹挟着纠缠不休的情绪，在屋内疯狂蔓延。
顾言风深吸了一口气，放在锦被上的手掌攥紧，“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明日一早。”
慕意的话音一落，顾言风立刻道：“是你给本王试的药。”
顾言风这话并不是问句，而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不知为何，慕意竟然有些想笑。
这么多年过去，牵绊在两人之间的已经是血海深仇，可是顾言风却拿着曾经教她的东西用在她身上。
不知道是该说他不记事，还是自己太过于记事。
慕意冷声道：“先用普通的问话，让被审讯的人放松下来，然后在突击一个重要问题，这样被审讯之人就会一不小心说出死守着的秘密？”
这话一说完，慕意便有些后悔了。
她本意是想说自己知道顾言风在玩儿什么计策，但是......
顾言风教她这个法子的时候，她还是安王妃。
“你还记得啊。”
顾言风没有被女子的冷声击退，反而是嘴角压不住地上扬，显然也是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他们，是怎样的合作无间。
慕意眯了眯眼睛，没有等待顾言风再一次邀请，自己向前跨出一步，将门关上。
看着顾言风眼底之中淡淡的喜色，慕意先发制人道：“只是安王想错了。”
“哦？”
顾言风饶有趣味地反问，就连背上的疼痛都已经消失了。
只要一想起慕意到现在还记得他们过去相处的日子，顾言风就觉得自己心中温热。
慕意冷笑一声，用脚将放在桌案底下的凳子勾了出来，懒懒散散地坐下去。
“安王的招数是对待被审讯之人的，因为他们不想说出你想要的知道的东西。”
顾言风上扬的唇角僵住了，立刻道：“行了，别说了。”
他已经隐约有预感，女子接下来说的话，一定不会是他喜欢听的。
只可惜，慕意从来不是那些心甘情愿听顾言风话的精致木偶。
她是慕意，世界上独一无二，仅此一人的慕意。
根本没有给顾言风一个眼神，慕意半垂着眸子，看着膝盖上面的银丝仙鹤腾云刺绣，继续道：
“只是本将军并不是被安王你审问的人，因为我没什么心虚的，更加没什么值得隐瞒的。”
“那药自然是本将军试的。”
慕意往后靠了靠身子，将瘦削的脊背贴在桌案上，扬着下颌淡漠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的确也是因为安王的缘故，本将军这才以身犯险。”
慕意冷冷勾唇，“但却只是因为我慕意向来不喜欢欠人情，既然安王是因为用了推风掌的缘故，这才毒发，那本将军做为得了推风掌好处的人，自然是要回报安王。”
顾言风周身宛如化成了实质的冷气，却没有让慕意神情上出现一丝的害怕，面上甚至更加闲适了些。
眸子一垂，慕意翻手看向自己的指甲。
上面没有一丝寻常女子的染的蔻丹，只是本来的淡粉色指甲，有一弯小小的白色月牙。
慕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愉悦的事情，唇角都微微上扬。
“本将军选择以身试毒的好处，也让那些暗香国士兵享受过了，而安王所用的推风掌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毕竟齐国那些杀手想要弄死的，也不只有本将军一人。”
“你说是吧？”
慕意撩起眼皮，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挽在耳后，这才调笑般看向顾言风。
“安王殿下，说到底，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罢了，既然这样我们之间也能算是两不相欠了。”
安王殿下这个称呼，从很多人口中喊出过，而这种语气，尾音微微上扬的，却从来只有慕意一人。
或是取笑他排兵布阵有错，或是愤怒今日的比武他有没有放水。
可这些都不如顾言风最后一次听见的，那是慕意不敢置信地在喊他，因为他居然又一次伤害了她。
顾言风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将所有脆弱的情绪全部压下去。
翻身下榻，顾言风清楚地感受到了背上伤口的撕裂，走向慕意的脚步没有丝毫减慢，只是眉头轻轻皱了皱。
男人一身雪白的中衣，看起来竟然不像是手握三军兵权的大将军，倒像是一个没有丝毫威胁气息的书生。
顾言风站在慕意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睫毛轻轻颤动的女子，抿唇不言。
这样的姿势，慕意正对着的是他的衣摆。
虽然顾言风穿上衣服看起来清瘦挺拔，但是慕意再清楚不过男人衣服之上下身躯。
一定是坚挺紧致的腹肌，目光所及之处，一定有着无数或深或浅的伤痕。
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慕意垂下眸子。
顾言风冷声道：“你说我们两不相欠。”
慕意没有丝毫犹豫地应道：“对。”
“如果说你给本王试药，是因为本王用了推风掌。”
顾言风冷笑，“那你明明已经到了村庄，为何还要来山谷之中找我。”
“如果不是因为找我，你根本就不会遇见杀手，那我也不会使用推风掌，你更加不会以身试毒！”
顾言风的眸子染上猩红，视线一寸不离地钉在女子面上，像是要从中看出什么破绽，将女子的伪装全部撕开，证明自己是对的。
慕意感觉到胸腔下面的心脏，似乎在随着他的话疯狂跳动。
睫毛颤了颤，慕意紧紧咬住牙齿，但面上的神情她维持地极好，没有一丝变化。
对啊，为什么她看见顾言风摔下峭壁的时候，会心中绞痛？
为什么看见顾言风吐出黑血的那一刻，她没有丝毫犹豫就选择以身试药。
慕意“唰”地一声站起来，就算是身量不比顾言风，却依旧傲然无比。
“安王你想多了，不过是学会了不放弃战友罢了。”
顿了顿，慕意补充道：“曾经一起对抗过同一群敌人，那就勉强算是战友，当然，只是临时的罢了。”
话落，慕意毫不留念地转身往外走。
她脑海中的思绪太混乱的，甚至是让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慕意知道，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再和顾言风有任何牵扯了！
今日之后，再也不见！
“赵慕浅！”
看着女子的裙摆从眼前拂过，顾言风咬牙蹦出三个字。
耳边的脚步声顿住，顾言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慕意，扯住女子纤细的手腕用力。
慕意因为许久未曾听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有些回不过神来，一时之间脚下步子有些不稳，摔进了男子坚硬的胸膛。
顾言风垂眸盯着眼前的女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声音寒冰凛凛。
“赵慕浅，你就没有一刻说过实话！”
“你敢说你看见本王摔下山壁之时，你没有慌张吗？你敢说你在雪堆之中找本王之时，没有惶恐吗？你敢说你看见本王即将毒发身亡之时，没有心痛吗？！”
顾言风的声音振聋发聩，带着男人专属的压迫感扑面袭来。
三个问句就像是三个炸弹一样，在慕意的心脏处激起了滔天巨浪。
“......”
沉默。
顾言风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下来，凌厉的眸子里竟然闪过了一丝让人难以想象的脆弱。
俯下身子，顾言风按在慕意肩膀上的手掌微微用力，就像是在触碰自己此生最珍惜的宝贝。
顾言风抵住女子温冷的额头，却只是抿唇不言。
气息纠缠，两人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亲密无间。
就在闭眼的那一瞬间，慕意耳边传来了婴儿的啼哭，还有无数赵家人的哀嚎。
慕意猛地睁开眸子，抬手狠狠一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