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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不察，顾言风真的踉跄了几步，抬眼看向眸中清醒的女子。
只见慕意就像是在擦什么脏东西一样，在额前狠狠地摩擦。
直到那一小块皮肤都红肿起来，才又恢复了平静。
“我没有！”
慕意说了这三个字，就感觉到方才还在狂怒的心脏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脊背绷紧，慕意现在做出了在战场上的防备姿态，重复道：“我没有。”
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有气势，慕意继续道：
“没有你说的所有东西，看见你摔下去，本将军当然要救，不是因为你叫顾言风，而是因为你是人罢了，也是......唔！”
慕意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顾言风真的不想将剩下的话听完了，不想听慕意说这些他不喜欢的话。
那两瓣分明比花瓣还要娇嫩的唇，竟然能够说出那样刺人心脏的字词。
顾言风不想管了，就算是那张唇能够吐出长剑，他都不想管了。
带着薄茧的手指紧紧攥住慕意精致的下颌，顾言风在自己想念依旧的花瓣之上，流连不休。
慕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能够清楚地听见顾言风粗重的喘息，看见顾言风鸦羽般的睫毛。
心脏不住的狂跳，慕意最后还是缓缓闭上了眸子。
罢了，就算是放任这一场梦吧。
唇齿纠缠，气息缠绵，慕意仿佛在一场大梦之中浮沉。
良久，两人同时分开。
顾言风声音低沉无比，带着情欲未决的躁意。
“赵慕浅，我还和以前一样。”
慕意垂眸，这个角度，顾言风只能看见女子被撕摩辗转得红肿的嘴唇，看不见女子眸中的神色。
“跟我走吧，你还是安王妃，我会对你好的。”
抬手捧住女子的双颊，微微抬高了些，顾言风温言道。
就算是这样慕意依旧没有看顾言风，只是看着顾言风的衣襟，一言不发。
良久，慕意撩起眼皮。
细细描绘着眼前他每一处都锋利至极的线条，慕意有些疑惑道：
“顾言风，为什么以前我爱你的时候，看见的都是你冰冷的眼神，听见的都是你毫不留情的话语。”
眼中的柔色一点点地褪去，顾言风原本温热的指尖都变得冰凉。
一点点放开捧在女子双颊的手掌，顾言风后退一步。
他知道，自己的报应要来了。
慕意却上前一步，抬起一根手指抵住了男人胸膛。
“顾言风，我以为你没有心呢？”
就算是极力保持镇定，慕意的声音还是微微颤抖起来。
“你竟然说自己和以前一样？！还要我回去当你的安王妃？”
“赵慕...”
“叫我慕意！”
慕意厉声道：“赵慕浅早就死在赵家灭门的那一天了！”
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又有太多的话没办法说，顾言风只能沉默。
顾言风最后只是低声道：“小意，我会对你好的，真的会对你好的。”
“呵呵。”
慕意冷笑一声，“好到要杀死我的亲生孩儿？好到灭了我赵家满门？好到放任沈娅楠差点害死我？好到派人刺杀我？”
听见前几句话的时候，顾言风还想解释，想要告诉慕意赵家人和她的孩子都还活着。
但听见沈娅楠要害死她的时候，顾言风眉头皱起。
“什么害你？沈娅楠那个贱人她怎么敢！”
他以为自己为了计策做出的事情都在可控范围的，为什么出现了他不到的事情！
慕意冷嗤一声，却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顾言风，认真道：
“顾言风，我是齐国第一女将军，为了你，我出生入死，带着赵家满门和你一同进退，可是我是什么样的结局？”
说起这些让她痛入骨髓的话，慕意面上却是没有痛苦，反而只剩下了漠然，可这样的漠然却是比痛苦还要吓人。
因为现在的慕意，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慕意平静道：“大婚之日，你为了兑现与沈娅璐的承诺，娶了沈娅楠，可你记不记得给我的承诺？你说过定不负我！”
“你的洞房花烛夜，却是我孩儿被烧成灰烬的日子！我明明此时已经恨透了你，可你偏偏将挑断手筋的我交给子杰治愈。”
慕意冷笑一声，“虽然这是为了将我交给蛮人做交易！”
“可我就是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竟然就当真这点恩惠放下了仇恨！”
慕意眼中染上猩红，死死地盯着顾言风。
不知道是想将面前的男人生吞活剥，还是想借由顾言风的眼睛，看见曾经那个愚蠢的自己。
“顾言风，沈娅楠没有说错，我的的确确就是一个贱人。”
慕意自嘲道：“你分明已经这样折辱我了，我依旧还是将你从雪崩之地里刨了出来，甚至多年之后还是如此。”
顾言风抬眼，“当年真的是你！”
“呵，沈娅楠冒领了我的功劳，不，那不是功劳，那对沈娅楠才是功劳！对我来说是污点！”
慕意浑身都在颤抖，颓然地跪在了青石板上。
“我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我的杀子仇人！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我的灭门仇人！”
眼泪狠狠地砸在地面上，瞬间就晕染出了一片深色。
慕意喃喃道：“我甚至还想过有没有什么能够忘记痛苦的药水，让我望去那些仇恨，不要继续在爱与恨中挣扎......”
“我是个贱人，而顾言风你！”
慕意猛地撩起眼睛，看着面色苍白的顾言风。
“你就是一个魔鬼！你背信弃义，杀死亲子，无利不图，死有余辜！”
顾言风面上最后一丝血色都全部褪尽，似乎是承受不住一般，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踩上了方才混乱之中落在地上的碎瓷。
这样的疼痛，却让顾言风觉得还不够多。
“对不起，对不起......”顾言风不住地喃喃。
慕意却是没有再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抬手支住一旁的木凳，站起来便感觉到眼前一黑。
多年的折磨，她身上的伤痕太多了，多到只要稍微情绪激动，便能立刻晕倒。
此时的慕意，已经是在强撑着了，她不过是不想在顾言风面前表现出来一丝柔弱。
慕意下颌微抬，“顾言风，你今日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我一个回答吗。”
“不！”
顾言风立刻向前迈出几步，抬手想要将女子的嘴捂住，过了两息又放下去。
“小意，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我不想知道了。”
顾言风额角都冒出了青筋，眼中更是一片猩红。
“求你了。”
这个尊贵无双的男人，嘴唇颤抖地将这三个字说出来，眼中痛苦不堪。
“哈哈——”
听见这三个字，慕意突然扬起头笑出了声。
只是分明是开心的表情，女子眼尾却不断流出闪耀的水珠。
慕意纤细的脖颈弯出一个脆弱不堪的弧度，可就是这样脆弱的女子，披上盔甲征战沙场。
为齐国守住了万里山河，保护了千万边境子民，在边境甚至有人叫她菩萨。
可是她这个菩萨救了那么多人，却依旧没办法救自己。
年幼时品尝的那一壶酒太烈了，慕意至此一生，都没有再敢触碰其他的酒。
而那个年幼的女子，更是一场大梦，一醉经年。
不停流下的眼泪划过慕意一片真心错付的前半生，划过那些受尽折辱的日子，也在这一生的执迷不悟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终于，慕意上扬的唇角收敛起来，转头看向顾言风，冷声道：“顾言风，我还爱你。”
“不！”
顾言风心疼地一把将慕意揽进怀中，“别爱我了，求你了，别爱我了。”
顾言风的手掌都在颤抖，却用尽全力地将慕意紧紧扣在怀中。
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就算是告诉慕意，她的孩子，她的家人都还好好活着，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这些伤害都是真的，在慕意看来，就是自己违背诺言娶了旁人，挑断了手脚筋也是真的，放任沈娅楠折辱她也是真的。
这些都是真的！
顾言风一口咬在了女子白皙的颈侧，血腥味渗透进了口腔，个却没有放开。
外界微冷的光芒透过一个个小小的格窗照射进来。
地面之上是顾言风奔向他的环境留下来的鲜血，从床榻到桌案，到门口，再回到床榻，一点一滴铺就出了道路。
光芒照射在床榻地上堆积的衣物，红色的裙摆和雪绢中衣纠缠，仙鹤终于腾云。
顾言风俯在她细白的脖颈边上，声音轻得恍若幻觉。
“我从来没有停止爱你，从来没有。”
慕意沉沉地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迷在美梦之中，抬手环住了男人劲瘦的腰身。
良久，慕意才缓声道：
“来不及了......”
分不清是背上的血液，还是眼中的热泪，顾言风感觉到了一股炙热的力量在身体之中翻涌。
齐国不可一世的安王低下了头颅，俯身吻了他的幻境。
没有“温泉水滑洗凝脂”，慕意雪白的皮肤上，都是顾言风背后淌出来的鲜红。
血液就像是蛊毒一样，彻底将女子紧闭的心房打开。
一夜的狂欢，慕意的鬓发都湿透了又干，两人都没有停止下来。
天光大亮。
顾言风一手从女子颈侧穿过，一手将贴在慕意挺翘鼻尖的长发拂开，眼中是从未出现的柔色。
“天亮了。”
梦和幻境，都该消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