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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再问诸位叔伯一个问题，”楼妙璇重新看向众人，朗声说道：“你们刚才所报的银两，一个比一个高，是为什么？”
为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眼里都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了然。
不过是为了争个面子，显得自己阔绰罢了。
这句话，却是谁都没有说出来。
楼妙璇笑了笑，“因为——你们怕被人比下去。”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都变得讪讪的，沉默下来。
“所谓慈善，在你们眼里，早就变了样。争名逐利也好，沽名钓誉也罢。都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争个好名声。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诸位花出去的银两，都用对了地方，干了实事。”
“说了半天，跟之前说的，有什么关系？”萧元裕撇了她一眼，就不禁嗤笑一声，“还以为有个什么本事，结果——说了一堆废话！”
他这话一出来，底下顿时就闹了起来。
“对啊！说了一大堆，脑子都听晕了。也没听明白想说什么！”
“刚才不是在说给乞丐找活儿的事儿吗？怎么扯来扯去，又扯到捐钱上面去了？”
……
看着他们吵得厉害，楼妙璇却是冷眼一眯，拔高声音，“诸位叔伯，你们有关心过——之前捐出去的财物，都用到哪儿了吗？”
虽然还是闹不明白她要说什么，却还是有人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个，还真不知道。”
……
“那为什么你们宁愿花钱，也不愿干一件实事呢？”楼妙璇的声音抑扬顿挫，很有说服力，“给乞丐们找活儿，看似费力不讨好。但实际上，却比捐款捐物实在。因为，你们之前捐出去的财物，未必都到了需要帮助的那些人手里。至于到了哪些人的手里，想必不用我说，你们也能猜到。”
这下，大家总算听明白了，纷纷赞同地点了点头。
“可是，刚才也说了。那些乞丐，难免会有手脚不干净的。小偷小摸倒还好说，若是……”
未了的话，意思很明显。
楼妙璇依旧是淡然地笑着，曼声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坏人只在乞丐中间吗？街面上明抢暗偷的，都是乞丐？还是说，你们连管束这些人的本事都没有？如果你们答不上来，就拜托你们放下心中的那点歧视，正眼看看那些乞丐！因为，他们中间有很多人，以前或许过着和你们一样的生活！”
“如果有一天，你们也过上了那样的生活。你们也希望，如此卑微地活着吗？正所谓——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如果你们也成了乞丐，你们也希望靠着别人的施舍度日吗？”
楼妙璇的话，像一把利刃，一遍遍戳刺人心。直刺得，鲜血淋漓。
众人都黯然地垂下了眼，连连嗟叹。
见此，楼妙璇满意地勾唇，话风适当地一转，“我们侯府打算成立一个善堂，专门收容和安置这些乞丐、流民，为他们安排生计。诸位叔伯应该知道——乞丐聚集的地方，不仅脏乱，还案件频发，令官府颇为头疼。若是能给这些乞丐找一条生路，这些问题，都会得到解决。对于朝廷来说，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若能做成，诸位叔伯的功劳，非同一般。不但得到了想要的名声，也为朝廷立了功。这样的好事，可不是天天有的。诸位叔伯们，好好想想吧。”
“可是，”有人带着一丝疑虑，抓了抓脸，“这样的事，太麻烦了吧。”
“诸位叔伯若嫌麻烦，也没关系。出钱还是出力，随你们。如果什么都不出，小女子也只能说句——”楼妙璇笑笑，“抱歉！这事儿的功劳，也轮不上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话一出，众宾客都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一时间，萧意浓和楼良弼，都禁不住向楼妙璇投来了赞叹的目光。
尤其是楼良弼。
那阴冷深幽的眸子，一直注视着她，若有所思。
深抿的唇线，也微微舒展开来，就连周身散发的凌人气势也变得和缓了许多。
楼清云自然也看到了，他脸上的这一丝变化。原本就起了一丝嫉恨的眼睛，顿时就生了锐利的芒刺，恨不能将楼妙璇刺个千疮百孔。
楼妙璇站在那里听着，也真是挺佩服这些人的。捐钱的时候，挺爽快。到了这会儿，却是将其中的利弊深入分析了一遍又一遍，也没得出个结果。
看他们讨论得太认真，已经完全忘了她的存在。她讪讪地撇撇嘴，还是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姐姐……”刚一坐下来，楼清薇就扯了扯她的衣角，眼里都是崇拜的光，喜气洋洋地笑挤着眼，“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楼妙璇有些懵，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楼良弼在看着她，唇边还带着一丝莫测的弧度，似笑非笑。
楼妙璇心里不自觉地就惊了一下，慌忙收回目光，心有余悸地说：“有什么好看的？吓我一跳！”
楼清薇却说：“姐姐，长这么大，我还从未在父亲眼里看到如此温和的光。看来，姐姐是得到父亲的认同了。”
谁稀罕他的认同呀！楼妙璇下意识地就想蹦出这句话，可对上楼清薇那羡慕的眼神，又生生忍了回去，只是讪笑一声，“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没看到，他的脸都快板成一块砖了？”
听了这话，楼清薇就有些惶恐，“姐姐，父亲面前可不敢说这样的话，他会生气的。”
见了她紧张的样子，楼妙璇就想笑，连忙安抚她说：“好啦好啦，我也没那么蠢。”
楼清薇这才稍稍放心，又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姐妹之间的话题。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地过去，那群善长仁翁也没讨论出一个结果。
楼清云有些着急了，不禁看向身侧的萧元晟，“太子哥哥，不如你来……”
她话还没说完，便怔住了，一脸惊恐地看着萧元晟的脸，结结巴巴：“太、太子哥哥，你……你的眼睛！”
萧元晟有些茫然地看着她，蠕动了一下嘴唇，本想问一句怎么了。却发现，嗓子里一片火辣，就连眼前也蒙上了一层赤红的雾色，越来越模糊。
他不知道，他的眼睛里——此时一点血色，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洇开。
瞬间，一片血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