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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羽来到皇宫,武百官都在这里,刚刚已经有人来报,慕容羽率兵杀到,解了西冷侯的围城之危,皇上自然要等着他进宫来交旨。
慕容羽走进大殿,在大殿中间单膝跪倒:“臣慕容羽奉旨回来平叛,南军五万大军,已然控制住,不过没有抓到西冷侯!”
“快平身吧!”皇上哈哈大笑起来,手捻须髯道。“慕容羽,朕让你着人领兵回来平叛,你怎么自己亲自带兵回来了?”
慕容羽冷冷地说:“鞑子如今已经退兵三百里,如今恰好是冬季,不好再战,只等开春以后再和他们决一死战,臣反正也没事情可做,干脆就亲自带兵回来了。”
“回来得好!来人,传令下去,犒赏三军,赏酒肉给将士们!”
“皇上且慢!”慕容羽声音冰冷地打断了皇上的声音。“臣治军,一向军法森严,上至元帅,下至兵卒,一概不得饮酒,违者斩!”
皇上没想到他一回来就敢驳自己的面子,脸上不禁讪讪的,“慕容羽,你的将士们立了大功,朕赏赐他们也是应该的……”
“皇上!酒能误事!如今外边还有数万投降的南军,得让他们看着,万一将士们喝酒,南军们趁机发难可怎么办?”慕容羽低垂着头,盯着自己脚下的方砖,不给面子地说。“还请皇上只赏肉食!”
皇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仔细想想,也觉得有理,于是也不再纠结,笑着说:“好了,那朕就依你,只赏肉食,不赏酒!”
“臣多谢皇上体恤!”慕容羽赶忙再次跪下。
一般情况下,皇上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是容不得旁人辩驳的,以前那位白老相爷是个例外。
“好了,快起来吧!”皇上满心慈爱地看着他。“你立下如此大功,朕得好好地封赏你……”
“臣不敢居功!”慕容羽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声音,不顾皇上变得有些不悦的神情,冷声道。“皇上,臣有一不情之请,还望皇上允准!”l
皇上知道,这小子倔脾气上来了,不知道想出什么幺蛾子呢,只得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臣要辞掉这元帅之位!”
“你说什么?”皇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很难看。
慕容羽赶在皇上发火之前开口道:“皇上莫非忘了?之前只是叫臣负责修建护国城墙,后来是有了战事,二皇子突然发病,无法领兵挂帅,才阵前易帅,让臣担任这元帅一职的。”
“呃……”皇上沉吟了一下,沉眸问道。“莫非你想将元帅之位还给二皇子不成?”
“非也!”慕容羽直接驳回了皇上的猜测。“臣推举一人,此人便是今科的状元顾清阳。此人不止采出众,而且武艺高强,杀伐决断,比臣更加适合领兵挂帅!”
“这个……”皇上忍不住有些犹豫,他也是很喜欢顾清阳,这人武双绝,模样生得又好,若非是已经成亲了,他都恨不得嫁个公主给他,可是……他身为一国之君,不得不考虑得多了一些。“慕容羽,那顾清阳今年才十八岁,让他担此重任,他可担得起吗?”
就在此时,顾清阳大步从殿外走了进来,跪倒在殿中,朗声道:“臣顾清阳参见皇上,臣已经抓获叛臣西冷侯,还请皇上示下,此人该如何处置?”
“真的?”皇上一脸惊喜的神情,一激动,竟然站了起来。“快,把他押上来!”
不一会儿,两名禁军架着身受重伤的西冷侯走了进来,按着西冷侯跪到地上。
顾清阳道:“臣和元帅兵分两路,由元帅带领大军来解都城之危,而臣则带了少量兵马绕道向南,堵住南军的退路,这才有幸抓到西冷侯。不过他的副将背叛了他,为了活命,刺了他一剑。臣虽然已经马上令人救治,但是他的伤势过重,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皇上缓缓地坐了回去,面沉似水地冷冷一哼,“此种逆贼,还救他作甚?”
“话虽如此,但臣想,皇上待他如此天恩,放心地将五十万南军交给他来统领,他却背叛皇上,皇上一定很想问问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上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沉声喝问:“西冷侯,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西冷侯面如金纸,不过却挣扎着抬眸瞪着皇上,嘶声道:“昏君!我不服!我不服!太子是被人害死的,你都不知道,却只宠信这些奸佞小人,乱我国威,我夙夜王朝一定会毁在你的手里……我在地底下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会睁大了眼睛,等着看着你的儿子们自相残杀,好争夺你的皇位……哈哈哈哈……轩辕默宇,你早晚会死在你的亲生儿子的手里……”
他猖狂地大笑着,然后停止了呼吸。
皇上脸色铁青地瞪着他,咬牙道:“拖出去!还有,传朕的旨意,西冷侯一族,除方征之外,全部格杀勿论……”他顿了一下,才又狠声道。“株连9族!”
慕容宁出列,开口问道:“皇上,那那些地道……”
“堵上吧,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负责了。”
“臣遵旨!”
顾清梅是被吻醒的,她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想出声喊救命,唇瓣却被一根手指点住。
随即,她听到了熟悉的嗓音,“别怕,是我!”
她一怔,眼泪顿时就忍不住流了下来,自从出事以来,她表现得比谁都坚强,一声也不肯哭,一滴眼泪也不肯掉,可是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梅儿,妳怎么哭了?”他见她突然就哭了,不禁慌了手脚,赶忙从怀中摸出一条每天都会随身携带的手帕子,轻轻地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痕。“是不是哪里痛?”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身上的鞭伤早就已经愈合了,只是留下了很难看的疤痕,陆泽深让人将一种据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药膏给她涂抹到全身,说是可以帮她消除身上的疤痕,所以她才由着二嫂她们天天把自己裹得跟木乃伊似的。
“我想你了……”她带着无限的委屈,对他诉说相思之情。
他用一个深吻来回应她,彼此的唇舌胶着着,直到她几乎透不过气来,才开恩的放过她。
她被他吻得气息迷离,喘息了好半天,才缓了过来,看着他依然爱怜的眼神,忍不住问道:“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不丑!我老婆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她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眼角噙着一滴泪珠,献宝地问:“你看见儿子了没?”
“看见了!”他点点头,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孔虽然依然俊美,却粗糙了许多。“儿子长得很像妳!”
“我想回家了……”她的神情突然有些黯然。“回我们自己的家!”
“好!我们回家!”他答应着,扭脸就大声地把随风叫了进来,吩咐道。“你派人回将军府,让人马上把屋子打扫出来,被褥都换上新的,再烧上炭火,我和夫人一个时辰后动身!”
随风马上就领命去了。
得到他们要离开的消息,四皇子和四皇子妃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四皇子妃当先发难,“表弟,梅子如今身子弱,受不得寒,这么冷的天,你让她出去,万一受了寒,可怎么是好?”
慕容羽不以为意地说:“把门槛拆了,把马车赶进来,让她在屋子里上车,马车里再点上暖炉不就好了?”
“你……”四皇子妃听了他的主意,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扭脸看着自己的丈夫。
四皇子忍不住有些头疼,“表弟,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顾清梅插言道:“是我想回家,打扰了这么久,我着实过意不去。”
“我不在乎!”四皇子淡淡地说。“妳的身子还没养好呢,不能乱跑!”
慕容羽已经开始吩咐丫鬟们,“收拾东西,咱们一个时辰以后出发,把马车准备好,车里边烧好暖炉,铺好软垫。”
说着,他看向四皇子,“我记得你有一个白虎皮的褥子,借我用用。”
四皇子无语地看着他,“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带她走吗?”
“让她一直住在你府上,总归不方便。”慕容羽没好气地说,心里依旧在气他没能帮自己保护好顾清梅。
四皇子只好开口道:“来人,去我书房,把那白虎皮的褥子拿去,铺到马车上。”
众人一通兵荒马乱的忙活,终于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有人将门口的门槛拆了,然后赶着一辆马车倒退着走了进来。
慕容羽把顾清梅整个人用被子裹成了一只大蚕蛹,然后把她塞进马车的车厢,车厢里铺着厚厚的虎皮褥子,还放着枕头,让她可以很舒服地躺在里边。
至于他,早就卸了身上的甲胄,找四皇子借了身衣裳换上,然后跟她一起坐在车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然后再由车夫牵着马,慢慢地来到门口的台阶上,台阶上斜着放了一块平坦的木板,车夫牵引着马车从那块木板上走了下去,随风等侍卫在一旁轻轻地抬着马车,以免弧度太大,会让车里的顾清梅觉得不舒服。
众人离开了四皇子府。
四皇子呆呆地站在府门口,目送着那一列车队消失在一片黑暗中,心中有些纠结。
其实,他一点也不希望慕容羽回来。
他恨不得可以一直这样,让她一直住在自己的府中。
哪怕不能得到她,可以日日见到她,也是好的。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可能了。
此时,天色早就黑了下来,因为怕顾清梅回觉得颠,所以车速很慢,马车走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将军府。
说起这间将军府,他们两个都是很久都没回来了。
不过好在府里还有不少人,宫锦书一直都在帮他们照应着府邸,每日都会让小丫鬟帮他们打扫房间,生怕哪一天他们两个搬回来住的时候,屋子里会有霉味。
得到侍卫的通知,宫锦书赶忙领着小丫鬟给屋子里点了几盆炭火,然后将被褥都换了新的,并且按照侍卫的吩咐,把门槛拆掉,并在台阶上铺了木板。
慕容羽依旧让人倒退着把马车赶进屋子里,然后将自己的爱妻从车厢里抱出来,进了内室,放到床上。
宫锦书一直都没机会去看顾清梅,看到顾清梅变成这个样子,难过得直掉眼泪,不过还是谨守本分地对慕容羽道:“将军,已经备好了洗澡水,您可要沐浴?”
“嗯!”慕容羽点点头,在边关条件艰苦,哪有机会经常洗澡,而且得到皇上的密旨,他就开始部署回都城救驾的事,更是没时间洗澡。
宫锦书赶忙出去吩咐粗使的婆子帮他准备洗澡水,他把人都打发出去,自己迈步进了澡桶。
正在闭目养神的时候,突然听到外边的花厅里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他的眉心忍不住就拧成了一个川字型。
随着“吱呀”的声响,净房的门被人推开,旋即,那个脚步声的主人走了进来。
来到他的身后,一只略有些冰冷的纤纤小手,突然抚上他的肩头,紧接着响起一个矫揉造作的嗓音,“爷,您回来,怎么也不告诉奴家一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青姨娘,傍晚时,她听说慕容羽要回来,急的赶忙梳妆打扮了一番,等着见他,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也没人叫她过来见他,她干脆自己过来了。
“谁让妳进来的?”慕容羽声音冰冷地质问。
“这……”青姨娘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是跟着他也好几年了,知道他这样的声音,肯定就是在生气,不禁笑道。“许是几位姐姐们忙着帮爷收拾屋子,没来得及吃饭,所以全去吃饭了,门口的婆子也没拦我,我就进来了。”
慕容羽也没发火,只是依旧冷冷地说:“妳去把随风叫进来。”
“呃……”青姨娘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敢反抗,这男人的阎王脾气她比谁都清楚,所以乖乖地走了出去,打发跟着自己的小丫鬟去找随风,自己则又回到净房里,站在慕容羽的身后,轻轻俯下身子,用自己胸前那两颗鼓鼓的肉团子轻触着慕容羽的肩膀。
“爷……”她声音娇媚地撒娇道。“今天晚上……让奴家服侍你吧。”
慕容羽扯开唇角,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出口的声音却很柔和,“妳过来!”
青姨娘闻言大喜,以为他默许了自己的要求,赶忙踩着小碎步来到他身边,媚态横生地冲他抛了个媚眼,“爷,可是想让奴家帮你洗澡?”
“是啊!”慕容羽猛地伸出手,掐住她的后脖子,用力将她的脑袋按进了澡桶里。
青姨娘惊慌之下,不禁手脚乱蹬乱刨,但是慕容羽却说什么都不肯松手,知道这女人的手脚软软地垂下,一动也不动了,才若无其事地将她的上半身从水里拎了出来,然后丢到地上。
随风恰好步履匆匆地从外边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吃了一惊,“大少爷……”
慕容羽淡淡地说:“丢去乱葬岗吧,记得把首饰摘下来,全都赏你了,这些都是钱,可不要糟蹋了。”
“是!”随风说着,将青姨娘的尸体拖了出去,随后找了两个暗卫,用麻袋把青姨娘的尸体装起来,便丢去了乱葬岗。
青姨娘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跟着青姨娘的小丫鬟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就像将军府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么个人似的。
只有几位姨娘心里清楚,青姨娘的死肯定有问题,但是有什么问题,又谁都不敢说。
青姨娘死了的消息,谁也不敢告诉顾清梅,也没人敢往顾清梅的身边凑,每一个人都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敢起什么小心思。
转天一大早,顾清阳就来了,站在床边,看到她这副凄惨的模样,面上神情异常平静。
“四哥,四嫂还好吧?”顾清梅强打精神同他聊天。
顾清阳笑笑,答道:“还好,听说娘跟着二嫂搬出去住了,岳母就搬了过来,每天伺候她,把她吃得白白胖胖的,身上的功夫都快丢掉了。妳也真是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还瞒着咱们?也不知道让人给我们写封信。”
“大局为重,你们在打仗,不能分心的。”顾清梅说出自己的忧虑。
顾清阳道:“冬天的时候,一般都休战的,北方天气寒冷,多降雪,总是一场雪过去,积雪能有半人多高,连门都推不开。”
“那修建护国城墙的事……”顾清梅本能地问。
慕容羽在一旁不高兴地说:“这些事情妳就别管了,妳只要把身子养好就行。”
她闻言笑了笑,“我也是天天躺在床上,闲得难受,所以才会动动脑子的。”
“那我回头让妳四嫂时常过来陪妳说话。”
她眯起眼睛,“好!”
顾清阳道:“皇上只给了我十天假,允许我在都城留十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先走了。”
“嗯!”顾清梅赶忙道。“相公,你帮我送送四哥。”
慕容羽将顾清阳送出门,在门口,顾清阳停下脚步,扭脸瞥着他,眼神里充满责备,“你太冲动了,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把那个畜生给弄死了,他若是落到我的手中,我非把他千刀万剐不可。”
慕容羽不自在地笑笑,“我当时也是气疯了,只想着宰了他,别的都没想。”
“不管怎么说,总算报了仇。”顾清阳长出了一口气。“我先走了,你在家好好照顾梅子。”
慕容羽将他送走,转身回到屋子里,坐到床边,就见顾清梅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本能地问,然后抬手摸摸脸。“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十天以后,你就要走了吗?”
她实在是舍不得让他离开,她虽然胆子比别的女人略微大一些,但总归是个小女人,以前没出事的时候还好,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她难免后怕。
她一直都在想,若是当初有他在身边,方毓还敢不敢对自己下手?
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不禁笑道:“不是我要走,是妳四哥,是他要走。我把元帅的位子让给他了,由他回边关领兵,而我就留下来陪妳。”
“什么?”她听了他的话,不禁心神大震。“你……你不想要军功了?”
虽然他解了都城之危,救驾有功,但是也比不得击退鞑子的功劳。
这两个功劳一天一地,他竟然要放弃吗?
“什么都没妳重要!”他柔声说着,俯下身,轻吻她的嘴唇。
他再也不会离开她这么久,他再也不会让她出哪怕一点点小事。
“你……”她的声音更在喉间,再也无法说出什么。
……
这个新年很快就过去了,期间发生了很多事。
第一件就是年仅十9岁的顾清阳领兵挂帅,出任新的征北大将军。
二是叛臣西冷侯的两个孙子领着南军造反,而西冷侯的三儿子方征被皇上钦封征南大将军,带着临时征来的二十万大军,踏上了南征之路。
第三件就是正在病中的顾清梅,得知方征要出征,而国库依旧很空虚的时候,让人将年底的时候,各个店铺的掌柜的送来的银票让慕容羽给送进了宫。皇上一高兴,将军府直接改成了郡王府,慕容羽竟然得到一个长安郡王的称号。
四是太后薨逝,至于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也没人敢追究。
五是太子的家眷集体为太子殉葬,连世子都死了。
六是西冷侯全族遭到了灭顶之灾,同时,和西冷侯关系比较密切的官员全部遭到查办,就连三朝元老的白老相国都被强行辞官返乡了。
整个新年,满朝武,包括皇上,全都没有休息。
唯一休息得很好的,只有将军府……哦不,就是长安郡王府的两位主人,慕容羽和顾清梅。
第七件事与国事无关,纯粹是私事,顾清阳离开不过才一个多月,田晓萌又被诊出怀了身孕。
顾清梅得到消息后大喜,赶忙吩咐了曲氏准备了大礼送了过去。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已经开春了。
每隔三天,陆泽深就会将调制好的药膏送过来,让服侍顾清梅的人给她重新敷一遍身体。
一开始,这个工作是马云裳和苏尘清在做,但是自从慕容羽回来,就不再假手于人。
好在陆泽深的医术高明,在皇上的默许下,太医院的药可以随便用,百日后,顾清梅身上的伤疤竟然全都不见了。
不止如此,她身上的肌肤比以前更加雪白细腻,而且白里透红,让人看着就恨不得咬上一口。
经过这些日子的卧床休养,顾清梅的身体总算调养得差不多了。
因为慕容羽回来了,马云裳也不需要日日陪着她,所以便回去继续帮着她筹备酒楼开业的事。
一眨眼,多半年就过去了。
虽然这半年里,顾清梅没有对生意很重视,但是年中的时候,各位掌柜的仍然交出了让她满意的银票。
而且,她让慕容羽派人在边关附近买的土地,也开始有了收获。
虽然很少,还不够当地的徭役们的食用,但是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至少,慕容羽不用再花那么多钱采购粮食了。
“罗姨娘来了!”门口的小丫头高声向屋子通报。
顾清梅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画花样子呢,听见通报的声音,知道今天是初一,是姨娘们固定给她请安的日子,便放下手中的画笔下了床,在苏尘清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其实她的身子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虽然很容易乏累,但是这几步路却难不住她。
可是慕容羽却偏偏叮嘱了苏尘清,一定要和她形影不离,只要是走路,必须要扶着她才行。
她也没办法,知道他们都是为自己好,只好由着他们。
其实自从她搬回来之后,那几个姨娘,也只有罗姨娘会按规矩来给她请安,因为她身上有伤,慕容羽怕她伤身,便不准姨娘们打扰她。
不过罗姨娘却依旧每个月初一和十五都会过来,自己不方便见她的话,就只在门口行个礼,便会离开。
她在主位上坐了,便见到罗姨娘从外边走了进来,身后的丫头手上还挽了个小包袱。
“给姐姐请安!”罗姨娘中规中矩地给她施了个礼,然后从身后的小丫头手中拿过那个包袱,怯怯地说。“奴婢闲着无聊,给小少爷做了些衣裳鞋袜,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是吗?拿来我瞧瞧!”顾清梅自己观察着,觉得这罗氏是个本分老实的,她之前有孕,都是罗氏服侍她的日常饮食,半点偏差都没有。
再加上听宫锦书说,这罗氏自打搬了过来,每天便只中规中矩地留在自己的屋子里做针线,哪里也不去,便对她有些好感。
罗姨娘一看她没露出厌烦的样子,还让自己把东西拿过去,不禁喜逐颜开,美滋滋地把小包袱放到八仙桌上,打开后,里边是一叠叠得很整齐的小孩衣裳,得有七、八件,还有几双小袜子,和两双虎头小鞋。
罗姨娘小声解释道:“鞋子都是用软布做的,没纳鞋底,因为小少爷还小,还不会走路,做这样的鞋子,不过是为了让他的脚别冻着,不要得病罢了。”
顾清梅拿起一双小袜子,笑道:“这袜子做得可真精致,我听说,越是小孩子的衣裳,越不好做,倒是累了妳了。”
罗氏腼腆地说:“反正奴婢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做些针线,也好打发时间。”
顾清梅忽然开口问道:“不知道妳日后有什么打算吗?”
罗氏一愣,讷讷地看着她,不敢开腔,“王妃这话……奴婢不明白……”
顾清梅垂眸笑了笑,继续道:“如今,妳也瞧见了,爷心里根本就没有妳。不是我容不下人,只是,妳还年轻,我不想耽误了妳的青春,所以,想替妳打算打算。”
罗氏马上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还请王妃明鉴,奴婢没有半点和王妃争宠的意思,奴婢自小父母双亡,是君老夫人把奴婢带大的,君老夫人对奴婢恩重如山,临终的时候,把奴婢给了王爷。君老夫人说,无论如何,也让奴婢护着点王爷,别让王爷被人欺负了去。奴婢知道,有王妃在,王爷不会再受气,可是奴婢已经是王爷的人了,好马不配双鞍,好女不嫁二夫。奴婢纵使身份低贱,也明白这个道理,奴婢只求三餐一宿,不敢奢求其它,王妃,还求您别赶奴婢走,奴婢求您了。”
说着,她重重地给顾清梅磕了一个头。
对她的固执,顾清梅不禁有些头痛,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是有名分的,是堂堂正正的妾室,她也不好硬来,只好摆了摆手,“清儿,快把罗姨娘扶起来!”
苏尘清赶忙走过来,把罗氏扶了起来。
顾清梅道:“妳不愿意离开这里,住着便是,不用这样的。我只是想问问妳的意见,并不是真的想要赶妳走。”
罗姨娘听她这么讲,心中稍稍定了下来,紧张地又给她施了个礼,“奴婢无状了,还请王妃不要责怪。”
顾清梅苦笑了一下,摆了摆手道:“好了,妳先回去休息吧。”
罗姨娘赶忙告退,但是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犹犹豫豫地转回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清梅见她这个样子,出声问道:“罗姨娘,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罗姨娘闻言,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才又走了回来,低声道。“王妃,我……我昨天去浣衣房,却看见花姨娘的丫鬟翠喜,鬼鬼祟祟的,打听夫人的衣裳都晾在哪儿了。”
顾清梅愣了一下,开口问道:“妳去浣衣房做什么?”
罗姨娘咬着下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瞄向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包小衣裳,轻声道:“奴婢是去浆洗做给小少爷的这些衣裳,怕下人们手脚粗笨,扯坏了,就自己去了。”
“哦……”顾清梅也没说旁的,只说。“我知道了!”便打发她走了。
罗姨娘离开后,顾清梅沉吟了片刻,抬眸看向一旁的苏尘清,“清儿,妳心思多,妳帮我想想,花姨娘的丫鬟打听我的衣裳做什么?”
“这……”苏尘清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顾清梅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妳去把盈盈叫进来!”
苏尘清点了点头,出去把盈盈叫了进来。
盈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嘻嘻地问:“王妃,您叫奴婢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做吗?”
“盈盈,我来问妳,我的衣裳是不是只有妳一个人经手?”
“对呀,王妃所有的衣裳都是奴婢经手的,王妃有什么衣裳,奴婢比王妃还清楚呢!”
“那么,昨天送去浣衣房的衣裳,妳可知道一共有几件?”
“我当然知道了,一共是六件,王妃的衣裳每天一换,我就每天都送去浣衣房浆洗,然后每天送去的时候,就会顺便再把她们浆洗好的衣裳拿回来。”
“那好……”顾清梅忽然严肃起来,沉声道。“盈盈,妳不许声张,现在就去浣衣房,就说我的衣裳里夹了银票,要把银票找回来,然后把浣衣房所有的衣裳都过一遍数目,看看是不是少了衣裳,或者多了衣裳?”
盈盈虽然莫名其妙,但却是个聪明伶俐的,闻言便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转身办事去了。
苏尘清不解地问:“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叫她去查衣裳?”
顾清梅紧紧地拧着眉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有个猜测,也不知道会不会是真的。”
不一会儿,盈盈便回来了,脸上有些奇怪的表情,“王妃,我发现昨天送过去的衣裳里,少了一件湖绿色绣百合花的肚兜。”
顾清梅的手蓦地握紧,她先前还只是猜测,此时听说自己的衣裳里少了件肚兜,瞬间明了,自己猜对了!
她的神情猛然间变得异常冷酷,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因为她的关系而在降低。
盈盈害怕地看着她,“王妃,您怎么了?”
她陡然一笑,不过笑得有些阴测测的,“盈盈,妳去把花姨娘身边的翠喜叫来,就说我找她有事。”
盈盈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苏尘清轻声道:“王妃,要是真的有事情的话,还是告诉王爷吧,那毕竟是王爷的姨娘,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就算告诉,也得有证据!”顾清梅幽幽地说。“就像妳说的,那毕竟是王爷的姨娘,是祖母送给王爷的,只要祖母活着,轻易还动不得!”
苏尘清也是个聪明的,听她这么说,便明白了。
顾清梅道:“妳去把春妈妈和妳娘都叫来。”
苏尘清赶忙跑去叫人,不一会儿就把春妈妈和曲氏叫了过来,二人来了,也是一头雾水,纷纷问发生什么事了?
顾清梅只说,自己丢了件东西,打算查查。
又过了一会儿,盈盈才带着花姨娘身边的翠喜来了,翠喜今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娇小玲珑的,模样很是端正,她虽说是花姨娘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但是姨娘身边没有大丫鬟,最大的是二等丫鬟,所以身上穿着二等丫鬟的服色,一袭浅粉色的短襦。
她战战兢兢地被盈盈带进花厅,给顾清梅施了个礼,“奴婢翠喜,参见王妃!”
顾清梅低垂着头,也不开腔,只是端着手上的茶盅子,捏着手中的茶杯盖子,拨弄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梗。
她不说话,旁人也不说话,死一般的寂静顿时让翠喜的心更慌了。
其实翠喜倒并不是这么见不得主子的,只是,她刚刚才干过一件亏心事,如今心里正惴惴不安呢,顾清梅这个时候找她,她本能地就意识到什么。
终于,顾清梅喝完茶,顺手将茶盅子放到一旁的八仙桌上,这才抬起眼睛,打量着站在面前的翠喜,突地一笑,“翠喜,妳今年多大了?”
“奴婢……奴婢十八了……”
“家中还有什么人啊?”
“还有老子、娘,一个姐姐,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妳是家生子?”
“是……”
“为什么偷我的肚兜?”顾清梅跟她拉了几句家常,猛地将话题转到自己的肚兜上。
“我……”翠喜本能地刚要回答,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赶忙闭上嘴巴,硬生生地把刚刚差点冲口而出的话给咽了回去,然后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轻声道。“王妃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奴婢何曾偷过王妃的肚兜?”
春妈妈和曲氏顿时就明白了,顾清梅为什么突然间把她们两个叫来?
二人如今是亲家,关系自然是非比寻常,听到这里,本能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抹诧异。
女人家丢肚兜,可是一桩了不得的大事啊!
顾清梅冷笑了一声,“有句话说得真是不错,人是苦虫,不打不成,苏大嫂,还得劳您动手!”
曲氏听了,面色一沉,大步走到翠喜的身边,一声不吭,只是脚下轻轻一踢,刚好踢到翠喜的脚踝骨上,脚踝骨这个地方,是人的身体构造中十分脆弱的一个存在,最是受不得疼。
翠喜惨叫着摔到了地上,曲氏动作没停,又踢了她的脚踝骨一下,她的叫声更大了。
顾清梅摆了摆手,示意曲氏退下,她又换上了笑脸,笑吟吟地瞅着翠喜道:“翠喜,我这个人不喜欢重复自己的问题,我再给妳一次机会,如果妳还不承认,那我现在就让人去抓妳爹娘和妳的兄弟姐妹,然后让你们一家子都去乱葬岗团聚去!”
她并不想伤害谁,但是这个世界就是个吃人的世界,好端端地在家里坐着,也能坐出祸来,一味的善良并不能带给她平安,带来的反而是一件又一件的祸事。
所以她决定了,自己以后也不当滥好人了,该狠的时候,她会比谁都狠。
翠喜听了顾清梅的威胁,身子轻轻一震,但是仍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咬着牙强忍着脚踝骨的疼痛道:“奴婢没做过的事,王妃想让奴婢说什么?若是只有死才能让王妃相信奴婢,奴婢宁愿一死,只求王妃给奴婢痛快!”
曲氏开口道:“王妃,跟这种嘴硬的小丫头客气什么?她不说,我有的是法子让她张嘴!”
说着,她上前,把这丫头拎了起来,用力一拗她的手腕,竟然使出“分筋错骨手”,错开了她的关节。
翠喜顿时又是一声惨叫,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的身上冒了出来,不一会儿身上的衣裳就湿了。
曲氏依法炮制,又把她的另一只手的关节也给卸掉。
翠喜长得十八岁,虽然干的是伺候人的活,但是也从来都没受过这样的罪,吃疼不过,也顾不得再保守秘密,嘶喊着道:“奴婢说了,王妃,奴婢说了,是花姨娘吩咐奴婢偷的王妃的肚兜,然后交给了在西角门看门的吴婆子,让她转交给花姨娘的哥哥花金喜,别的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慕容羽突然从外边走了进来,有些不高兴地说:“发生什么事了?我在前院都听见妳这里鬼吼鬼叫的声音。”
说着,他瞪了一眼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的翠喜,“叫什么叫?来人,让她闭嘴!”
这里虽是内宅,但是随风却依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听到他的话,马上点了翠喜的哑穴,屋子里安静下来。
顾清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丢了件肚兜!”
慕容羽闻言,不觉皱起眉头,他知道顾清梅的性子十分沉稳,一般情况下,若是小事,她绝对不会大动干戈,所以,虽然她说丢掉的只是一件肚兜,他依旧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清梅淡淡地瞥了一眼痛得快要昏过去的翠喜,轻声道:“这不,才查到花姨娘的丫头身上,这丫头说,是花姨娘要她去偷的,然后让西角门看门的婆子交给了花姨娘的哥哥花金喜。王爷,花姨娘是你的人,你说……我该怎么处置她呢?”
慕容羽的脸色一变,他不是傻瓜,顾清梅寥寥数语,已经说出了她心中的猜测,他没有半点犹豫,厉声道:“随风,马上带人去花金喜家里,把他的家给我抄了,务必把王妃丢的肚兜找回来!人也带回来!”
随风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盈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随风大哥,我认得王妃的肚兜是什么模样的,我跟你一起去!”
随风停下脚步,转身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带着她一同去了王金喜家。
慕容羽脸色铁青地说:“苏大嫂,劳烦妳去把花氏带来,带来以后,就让她在厅里跪着就行,什么时候随风把人抓回来,什么时候再进去通知我。”
“是!”曲氏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慕容羽看向顾清梅,柔声道:“梅儿,累不累?我陪妳去屋子里歇歇。”
顾清梅琢磨着,随风去王金喜家抄家抓人,怎么也得一个时辰才能回得来,看慕容羽这架势,分明是打算等人回来再审,于是站了起来,在慕容羽的搀扶下走进卧房,坐到罗汉床上。
慕容羽亲自弯下腰,给她脱掉鞋子,又给她身后垫好软垫,这才坐到炕桌的另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她,“别怕,有我在,什么招数都害不了妳,我信妳!”
顾清梅轻轻抿着嘴角,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不禁笑起来,“有你这句话,便是我遇到再多的事情,也不怕了。”
碎荷端了一碗药汁走进来,“王妃,该喝药了。”
顾清梅闻到药味,赶忙厌恶地皱起眉头,“这药得吃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前世,她一直都是一个健康宝宝,就连感冒都很少得,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却一直都泡在药罐子里,如今她一闻到药味,就想吐。
“把药给我吧!”慕容羽将药接了过来,然后起身坐到顾清梅的脚边,将药递给她。“来,把药喝了。”
顾清梅嘟着嘴巴接过药碗,没喝,只是拿在手中,哭丧着脸看着他,“你帮我跟陆泽深说说,我的身子差不多已经好了,能不喝药就别喝药了吧。”
“不行!”慕容羽正色拒绝了她的要求。“妳伤了身子,这药万万不能停。”
说着,他又从碎荷手中的托盘里拿了一颗蜜饯在手里,“乖,赶紧把药喝了,再吃颗蜜饯压一压。”
顾清梅这才屏住呼吸,一口气把药汁灌进了肚子里,然后张嘴衔住慕容羽递到唇边的蜜饯。
慕容羽接过她手中的空碗,丢到托盘里,把碎荷打发出去。
奶娘抱着他们的儿子走了进来,“王爷,王妃!”
她每天都会按时抱了孩子来给顾清梅看,让顾清梅陪着孩子玩一会儿。
顾清梅赶忙道:“王爷,你抱着儿子,我给你们两个画张像。”
“好啊!”慕容羽欣然答应,从奶娘怀中把儿子接了过来,小家伙已经半岁了,精力十分旺盛,睁着两只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爹爹。
顾清梅便喊人帮自己去拿画本子,小丫鬟把画本子给她送了过来,她翻开画本子,拿了炭笔,看着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唇边噙着满足的浅笑,速度飞快地在纸上画了起来。
她可不会为了一点点小事,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的。
花姨娘走进花厅之后,看到自己的丫鬟翠喜在地上趴着,嘴里还堵着东西,顿时就吓得魂飞魄散。
不过嘉郡王妃能选上她给慕容羽做通房,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面上旋即露出惊讶的神情,看着春妈妈道:“春妈妈,请问,翠喜犯了什么错了?”
曲氏冷声道:“翠喜的过错,等下王爷和王妃自然会告诉姨娘,不过还得请姨娘委屈委屈,先在这跪一会儿才行。”
花姨娘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自从她跟了慕容羽,虽然慕容羽的脾气很烂,平常对她不阴不阳的,但是她最多也就被骂几句,受点冷落罢了,还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
可是她又知道,曲氏是王妃的心腹,春妈妈是王爷的心腹,曲氏让自己跪,春妈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她也知道,若是自己讨饶,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罢了,于是也不说什么,只是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
但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跪,就跪了一个时辰,膝盖疼得要命,腿上早就血脉不通了,可是她却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她很清楚地听见,里边的起居室里,不时地回传出慕容羽的声音。
这就证明,让她跪,不是王妃的意思,而是慕容羽的意思。
不时地,有丫鬟进进出出,一会儿送茶水,一会儿送参汤。
她跪在那里,听着慕容羽的声音,她从来没有在他的口中,听到过那种充满宠溺关怀的声音,他不是催着王妃吃补品,便是催着王妃休息一下,不要太劳累。
屋子里突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哎呀,他尿了!”
紧接着又响起慕容羽的声音,“这个臭小子,尿了我一身。”
顾清梅笑得幸灾乐祸,放下手中的画本子,下地穿上鞋子,“奶娘快把孩子抱去换尿布,王爷,我陪你去换件衣裳吧。”
慕容羽的长衫上全是尿渍,他哭笑不得地瞪着一脸无辜的小家伙,把儿子交给奶娘,然后起身进了卧房,换了一件衣裳。
就在此时,随风等人带着花金喜回来了。
听见随风的声音,他和顾清梅从里屋走出来,出声问道:“怎么样?”
“人抓来了!还有这个!”随风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恭恭敬敬地递给慕容羽,慕容羽打开一看,里边果然是一件很眼熟的肚兜。
基本上,顾清梅有哪些衣裳,他比她还清楚。
因为衣裳的颜色和花色,都是他亲自帮她选的。
跪在地上的花姨娘不禁偷偷地吸了一口凉气,实在是有些搞不懂,自己的这件事情做得这么隐秘,慕容羽怎么会知晓的?
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得到的下场,她的身子忍不住哆嗦起来。
她知道,青姨娘死的不明不白,不知道哪件事做得不合这位爷的心思,就让他给弄死了。
她不想死……此时的她,别提多后悔了,她真的不该答应哥哥做这件事。
慕容羽看都不看她,沉着脸,先扶着顾清梅坐下,自己才坐下。
随风又把一个蓝布包袱放到桌子上,解开后,露出里边白花花的银锭子,开口道:“我还发现了这些银子,都是出自嘉郡王府的,上边有嘉郡王府的印记。”
说着,他拿起一锭银子,反过来,让慕容羽看银锭子的下边。
慕容羽将那锭银子接到手中,凝目一看,上边果然錾着“嘉郡王府”四个字,他不禁冷笑了一声,“把他带进来!”
随风转身走到门口,大声吆喝了一声,“把他带进来!”
马上,两名侍卫跟拖死狗似的拽进来一个男子,这男子长得白净脸,模样生得不错,和花姨娘有几分相像,就是一双桃花眼,看着就有些邪气,他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长衫,不过此时脏兮兮、皱巴巴的,已经不成样子了。
那两名侍卫用力将他掼在地上,强迫他跪好,然后守在一边。
花金喜看着妹妹也在这跪着,心中暗道,这下子可惨了,他事情没办成,命大概就要送掉了。
早知道,他就不赌钱了,也不至于欠下这么一大笔债,最后为了赚钱,不得不听那个人的。
慕容羽淡淡地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金喜一咬牙,赶忙给慕容羽磕了个头,“王爷,是我糊涂,我在外边欠了债,还不上,有个人找到我家,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想法子偷王妃的一件贴身的衣裳出去。王爷,你就饶了我吧,我妹妹怎么说也是你的小妾……”
慕容羽不为所动地继续问道:“找你的是什么人?是男是女?”
花金喜赶忙回道:“是个男人,不过他蒙着脸,我看不见他的长相,而且是外地口音,不像是都城人士。”
“什么时候交货?”
“我……我也不知道!”花金喜战战兢兢地说。“是……是那个人来找我的,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慕容羽冷笑了一声,“也就是说,你什么线索都不能提供给我了?”
花金喜听出他话中的杀意,吓得连连给他磕头,“王爷,都是奴才的错,还请王爷饶奴才一命……”
“一个没用的人,我凭什么饶了你,全都拖出去,乱棍打死……”慕容羽很随意地说,声音冰冷而无情,冷酷得让人心寒。
“王爷,你不能这么对我啊……”花姨娘一听他竟然要把自己和哥哥一起乱棍打死,顿时就慌了,冲着他爬了过来,就想抱住他的大腿。
但是他却不耐烦地抬起脚来狠狠地把她踹得飞了起来,慕容羽这一脚使了十足的力气,花姨娘的身子被他踢得一直飞出了门口,落到了院子里。
花姨娘不甘心地睁大了眼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男人竟然会这么狠心,她便是再不好,也陪了他六年。
六年啊!
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整整六年的时间。
他竟然说杀自己就杀!
刺目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淌了下来,大张的双目中有着愤恨的眼神,但是渐渐的,愤恨的眼神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茫然和无神。
她只是做错了一件事,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随风让侍卫把花金喜和翠喜从屋子里拖了出来。
顾清梅面无表情地说:“把他们带远点,别吓着我儿子!”
侍卫干脆把这两个人带去了前院,找来棍子,一阵乱棍便将两个人打死了。
慕容羽开口道:“随风,你带人去他家守着,看看那人会不会去找他。”
“是!”随风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办事了。
得到消息的两位姨娘全都被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慕容羽竟然这么狠,跟了他六年的女人,说打死就打死。
罗姨娘还好些,因为一贯本分老实,但是唐姨娘却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随风他们在花金喜的家里蹲守了好几天,却一直都没人去花金喜家找花金喜拿那肚兜,慕容羽琢磨着,可能是一直都有人在花金喜家门口守着,他们抓了花金喜的事情已经被对方发现了,所以那人应该不会露面了。
慕容羽也不以为意,他一直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性子,多严重的事情都能不被他当一回事。
顾清梅又过了一段猪一样的日子,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这天才起床不久,听到丫鬟来报,顾清泳来了,顾清梅赶紧让人快请,然后忙着让人给她梳妆。
她虽然精神已经大好,但是慕容羽仍然把她当成瓷娃娃一般,每天不是让她躺着,就是让她在罗汉床上裹着被子坐着,所以她平常都披散着头发,也不挽起来。
看她嚷嚷着要梳妆,慕容羽怀里抱着儿子笑她:“又不是外人,瞎折腾什么?插一脑袋首饰,等一下还得摘下来,就这样吧。”
顾清梅见他这么说,便打消了梳妆的念头,乖乖地裹着被子坐在罗汉床上等着。
不一会儿,顾清泳就急匆匆地从外边走了进来,脸上眉飞色舞的,一看就知道心情不错。
顾清梅请他坐了,笑吟吟地问:“三哥,这些日子生意怎么样?”
慕容羽在一旁沉下脸,“梅儿,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至少一年,不许妳再动这些心思!”
“我就是问问……”顾清梅委屈地说。
顾清泳赶忙道:“都很顺利,虽然这半年来,没有妳的花样子,不过咱们商行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所以收入没有下降。手袋店这边有乔姐儿偶尔拿出来的样子可以一用,首饰铺那边靠着妳从前的那些样子,生意也还不错。不过生意最好的是咱们的车行,如今订单已经接到两年以后了。”
“还有那个水晶眼镜的生意,堂姐夫说,单是这单生意,如今就接了三万多张订单,每个水晶眼镜的本钱大概是十两银子,卖三百八十两一个,每一个收五十两订金,光订金就收了一百五十万两。如今,他又找了几个手艺不错的银匠,还从宗族里收了几个学徒,东西还是赶不出来。”
顾清梅干脆利落地说:“那就再招些人!镜片的打磨是一件十分花时间的事情,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如今应该已经有人开始仿制了,不过因为需求量大,咱们的生意在十年之内应该不会被人抢去。”
她有些怀念现代的高科技工艺,若是在现代的话,三万张订单,压根就不算什么,打磨机一会儿就打磨出来了,可是这里连电都没有,更别提打磨机,一切都靠手工,单是打磨出一个镜片,就要一个人花至少一整天的时间。
而且,老花镜的生意虽然给她带来了暴利,但是她还是有些可惜霍锦华的手艺,霍锦华是一个很好的银匠,掌握着一手绝佳的錾花工艺和花丝工艺,却被她硬拉来做老花镜,她都觉得有些大材小用。
事实上,她从来都没放弃过开首饰店的想法。
这边正说着,就见一个小丫鬟飞奔着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皇上……皇上来了……”
“什么?”慕容羽蹭一下站了起来。“真的假的?”
那小丫鬟慌乱地点头,“眼瞅着就到门口了!”
顾清泳一听皇上来了,吓坏了,满头都是汗,“妹夫,你看我藏哪儿合适?”
顾清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怕什么?皇上又不是老虎,又不吃人,又什么可躲的?再说了,若是你真躲起来了,被侍卫们发现,还不得把你当了刺客!”
“说得也是哈!”顾清泳这才稍微镇定下来。
不一会儿就听一声朗笑传了进来,“羽哥儿可在家?”
慕容羽赶忙迎了出去,跪到门口接驾,一看不止皇上来了,还有纯妃娘娘。
“起来吧,又不是在宫里。”皇上很是随意地走进来,在主位上坐了,然后一眼瞥见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给自己请安的顾清泳,不禁笑道。“这是谁呀?看着有些眼熟!”
顾清泳赶忙答道:“小人顾清泳!”
“顾清泳……哦……”皇上恍然大悟。“你是顾清梅的哥哥吧?”
“是,小人在家行三。”顾清泳小心翼翼地答道。
“贞国郡主呢?”皇上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顾清梅,于是问起来。
慕容羽亲手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盘子,给皇上和纯妃娘娘将茶奉上,这才笑着说:“她身子不好,也懒怠梳妆,听说皇上和娘娘来了,正梳妆呢。免得蓬头垢面的,冲撞了皇上和娘娘。”
皇上忍不住就笑了,扭脸看着纯妃道:“呦,咱们羽哥儿如今也懂起规矩来了,可见这娶了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
“可不,总算是长大了,不用臣妾天天给他操心了。”
慕容羽干笑了两声,“皇上和娘娘今天怎么想起来到臣这里来串门子了?”
皇上和颜悦色地说:“朕是来跟你媳妇打秋风的!”
慕容羽不高兴地说:“皇上,您真把我媳妇当成银矿了?才给您一百万两银子当军饷,还不够啊?好歹也给我们留点过日子的钱嘛!”
纯妃在一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跟皇上说话呢?”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纯妃,妳不用骂他,我还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性子?”
“臣妾参见皇上!”顾清梅急匆匆地在梳妆台前将头发简单地挽好,便赶了出来,陪着笑脸道。“皇上,他就是这样的臭脾气,又不会说话,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您想让臣妾做什么,尽管说,只要臣妾做得到,一定不让皇上空手而回。”
“瞧瞧,还是这丫头懂事。”
纯妃开口道:“是这样的,西北的藩国新帝登基,特地派了使臣来访。这些年,藩国一直都跟咱们的关系很好,所以,皇上想赏赐些东西给他们。就想起妳卖的老花镜来了,可是妳卖的老花镜那么贵,几百两银子一副,虽说国库不至于拿不出这几个钱,但是皇上说,如今战事吃紧,能省点是点。所以才起了心思,想跟妳讨几副老花镜,顺便也散散心。”
“皇上,就这么点子事,您随便打发个人来告诉我一声不就得了,还非得自己跑一趟。”顾清梅忍不住笑起来。“这样吧,我给拿二十副老花镜,您看够吗?”
皇上笑道:“够了够了,这下子,就能省七、八千两!”
顾清梅道:“平常我们请都请不来皇上,今日皇上难得过来,不如留下来用膳吧。”
“那朕今天干脆就留下来蹭妳顿饭,朕知道,妳是财主,吃顿饭吃不穷妳。”皇上很痛快地答应了她的挽留。
顾清梅赶忙告退,给姚公公使了个眼色。
姚公公赶忙跟着她走了出来,看到正在门口等着他的顾清梅,悄声问:“王妃,您有什么吩咐?”
因为慕容羽如今已经是长安郡王了,所以她的身份也扶摇直上,成了王妃。
顾清梅轻声道:“我是第一次给皇上预备膳食,不知道皇上的口味,也不知道皇上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还请公公指教。”
姚公公忍不住笑起来,“怪不得嘉郡王妃和穆郡太妃到哪儿都夸赞妳呢,果然是个细心的。皇上没有什么爱吃的东西,不过,这不爱吃的倒是有不少,头一样就是韭菜……”
他跟顾清梅细细地交代了一番,顾清梅一一用心记下了,然后笑着说:“多亏了公公的提点!”
“好说,咱们都是为皇上办差。”姚公公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王妃上次让人给我送了辆马车过去,我还没谢过王妃呢。”
“这算什么?”顾清梅赶忙道。“公公在宫里日日服侍皇上,多辛苦啊,好不容易出趟宫,怎么也得舒缓舒缓筋骨。更何况,公公如今年纪也大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颠来颠去的,能受得住。”
二人说着,一道来了厨房,顾清梅亲自指挥着厨子准备了一些吃食。
一时,众人收拾停当。
饭桌就摆在了花厅里,正对着门的地方,放了两张小桌子,顾清梅等人则分列两旁,也全都坐在小桌子后边,就连顾清泳都留下了,得此殊荣,能陪皇上一起用餐。
桌子上没有旁的菜肴,只有一个放满了酱料的小碗,。
花厅的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摆满了新鲜的蔬菜和切得极薄的羊肉片。
一个小丫鬟站在一个红泥的风炉跟前,炉子上有一个用黄铜打造的小锅,锅里煮着锅底,空气中弥漫着药香。
皇上忍不住笑道:“这是什么吃法?朕还是头一次看见!”
顾清梅赶忙笑着回答:“这叫火锅,用热水将蔬菜和肉片烫熟,然后沾着酱料吃。原本是最适合冬天吃的,里边放上辣椒,吃了以后全身发热,可以御寒的。不过如今已经开春了,不适合再吃辣椒,免得上火,所以我叫人放了几味可以去火的药材进去。”
“那朕得尝尝,若是好吃,朕就让御膳房的厨子来跟妳学学。”皇上说着,冲她挤了挤眼睛,压低了嗓音道。“朕如今可穷,妳可不能收朕的束脩。”
众人全都笑起来,顾清梅故意装成不高兴的样子,“皇上可真是越来越小气了,天下都是皇上的,还这么抠门!”
皇上难得遇到她的嘴这么巧的,不禁笑道:“你们瞧瞧,这不值钱的东西她倒是知道财迷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往朕这送的时候,倒不见她财迷。”
说着,他突然面色一正,“贞国郡主,朕来问妳,妳为何舍得将那么多钱拿出来做军饷?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顾清梅闻言,哂然一笑,不慌不忙地说:“皇上,臣妇哪能打什么主意?臣妇不过是想着,没有国,哪有家?若是边关的将士们,因为吃不饱肚子而打了败仗,导致咱们亡了国,那臣妇便是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命好的话,可以当个亡国奴,从此以后,只能成为他国的奴隶。若是命不好,可就连命都丢了。到那时,就算臣妇有家财万贯,也得拱手送给他人。”
皇上不禁深深地发出一声叹息,看着她的眼神中,除了赞赏还是赞赏,“若是天下人都能和妳一样的想法,朕的国库,也不会空虚至此啊。可惜妳是个女子,若妳生为男身,朕一定得封妳个官当当。”
顾清梅狡黠地冲皇上挤了挤眼睛,“臣妇不爱当官,臣妇就爱赚钱。”
皇上顿时就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个小丫鬟捧了一碟子烫熟的蔬菜走过来,放到他的面前,他拿起快子夹起一片菜叶,蘸了酱料放进嘴里,眉头突然舒展开,急匆匆地将菜叶子嚼了几下,咽进肚子里,然后对顾清梅道:“这束脩朕可赖定了,明儿就让御膳房的大厨过来跟妳学这火锅的做法。”
顾清梅赶忙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情,“那臣妇就只能吃了这个亏。”
皇上又是一阵大笑。
纯妃坐在一旁,欣慰地看着这一幕,旁人不清楚,她最清楚,自从西冷侯造反到现在,她就没见到皇上笑过。所以才会建议皇上出宫来散散心,没想到她果真选对了地方,也选对了人。
同时,她也在心里庆幸,这丫头,幸好是自己的侄媳妇,若是这丫头入了宫,后宫之中,恐怕就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不好了,不好了……”突然,院子里响起一个惊慌失措的嗓音。
紧接着响起来的是御林军的冰冷无情的声音,“皇上在此,闲杂人等不准擅闯!”
“出人命了!死人了!王爷,王妃,死人了,罗姨娘死了……”这个声音尖锐得要命,屋子里的众人想不听都没办法。
顾清梅对这个声音并不熟悉,本能地站起身,神情凝重地冲皇上施了个礼,“皇上,容臣妇去瞧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面沉似水地说:“把外边胡乱嚷嚷的那丫头叫进来!”
姚公公赶忙弓着身子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将一个女人从外边领了进来,那女人一身湖蓝色的素色衣裙,头上的簪环歪斜,脸色灰白,赫然是唐姨娘。
姚公公尖着嗓子道:“还不赶紧给皇上见礼!”
唐姨娘赶忙跪了下去,“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眯着眼睛,开口问道:“妳刚刚在说什么?什么出人命了?谁死了?”
唐姨娘听皇上一问,眼圈顿时就红了,惊慌失措地转了个方向,冲顾清梅趴伏下身子,痛哭流涕地说:“王妃,求求妳,奴婢求求妳发发善心,不要杀奴婢,奴婢什么都不跟妳争,奴婢什么都不要,求求妳饶了奴婢吧……”
顾清梅见她一进来,就没头没脑地哭诉一番,不禁气得脸色铁青,出声道:“唐姨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妳好歹也说个明白?我什么时候要杀妳了?”
唐姨娘也不回答她的话,又换了方向,向皇上那边爬了几步,大声哭道:“皇上,奴婢求您给奴婢主持公道啊,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贱,配不上王爷,奴婢也从来都没想过和王妃争宠,可是王妃却要杀了奴婢。今天奴婢正在吃饭,罗姨娘去看奴婢,奴婢便将自己喝的参汤给罗姨娘喝了,没想到罗姨娘喝了之后就死了。皇上,您救救奴婢吧……”
“贱人,妳给我住口!”慕容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蓦地发出一声冷喝。
唐姨娘的哭喊声顿时噎住,一抽一抽地,用泪眼偷觑着慕容羽那张铁青的脸孔。
纯妃娘娘马上冷声喝道:“你才给我住口!皇上在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慕容羽只好愤愤不平地闭上嘴巴,转而对皇上抱拳躬身,“皇上,这贱妇疯了,让臣把她带下去!”
顾清梅也起身道:“皇上,请容臣妇告退,臣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摆了摆手,“既然朕赶上了命案,焉有不亲自看看的道理?纯妃,妳若是怕,就在这里等朕一会儿,朕去去就来。”
纯妃神情坚定地望着皇上,一双美丽的眼眸中,柔情似水,“有皇上在身边,臣妾什么都不怕。”
皇上满意地笑了笑,牵着纯妃的手站起身,“走吧,带朕去瞧瞧。”
“请皇上随臣妇来!”顾清梅微微躬身,表现得既恭顺又有礼
唐姨娘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抖颤着身子,跟在众人身后,向后宅走去。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唐姨娘的院子,因为宅子里的房子多,几个姨娘一人一个得了小院子,唐姨娘也不例外,她住的院子名叫芳仪院,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三间正房,两侧各带三间厢房。
在顾清梅的带领下,众人走进正厅,正厅的地上躺着一个身着杏色衣裙的女子,蜷缩着身子,脸冲里,背对着门口。
皇上冲姚公公使了个眼色,姚公公赶忙走过去,把这具尸体拨正,就见罗姨娘的表情狰狞,嘴唇发黑,七窍皆有血迹流出,一支白玉雕琢的桃花发钗跌在一旁,碎成了几段。
姚公公蹲下身子,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尸体,起身道:“启禀皇上,这女子的确是中毒而死。”
说着,他眼神锐利地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一只空碗,碗里本是参汤,不过已经被人喝了,好在碗里还剩下一点点。
他从头上拔下束发用的银簪子,轻轻地探入那点残汤中,簪子头迅速变黑,他又拿起碗来闻了闻里边的味道,这才道:“皇上,是砒霜!”
唐姨娘可怜巴巴地跪到皇上的面前,哭着说:“皇上,这碗参汤,本是给奴婢喝的,罗姨娘是替奴婢而死,还求皇上还奴婢一个公道,找出杀她的人!”
顾清梅此时气得身子有些发抖,她用膝盖想都知道,此事肯定是唐姨娘所为,但是在皇上面前,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她一旦指责了唐姨娘,就会给皇上一个妒妇的印象。
却听皇上幽幽地开口道:“贞国郡主,妳不想说点什么吗?”
顾清梅敛容道:“有皇上在这里,臣妇相信,肯定能查出事情的原委,还这丫头一个公道!”
皇上突地笑起来,“那就叫京都府的人来查案吧,虽然是个姨娘,好歹也是条性命,不能平白无故地死掉。”
“是!”顾清梅应了一声,转身吩咐春妈妈派人去京都府衙门报案,然后对皇上道。“皇上,恕臣妇无礼,因为不知道下毒的是什么人,所以臣妇想借用皇上的侍卫,将这府中的人看起来,也免得他们湮没证据。”
“也好!”皇上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冲姚墨使了个眼色,姚墨赶紧去安排人手。
皇上大咧咧地带着纯妃坐到了花厅的椅子上,一副打算坐等京都府尹的样子。
顾清梅一见他没打算离开,便微笑着站在一旁。
慕容羽阴沉着脸孔,瞪着低垂着头,站在那里,楚楚可怜的唐姨娘,本能地觉得罗姨娘的死同她脱不了关系。
但是唐姨娘却只是低垂着头,小声地啜泣,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样。
大概半个时辰以后,京都府尹带着官兵赶来了,参见了皇上之后,便由仵作开始验尸。
“启禀皇上,这一女子的确是中了砒霜而死,而砒霜就在这碗参汤里。”仵作的检验结果和姚公公一样。
京都府尹冲皇上抱拳道:“皇上,砒霜虽然是剧毒之物,但也是寻常人家用来毒老鼠常用的毒药,家家户户都有,所以,若是想从砒霜上查凶手,会有些困难!不过,臣还是想请皇上允准,让衙役们彻查王府,或许能查出一些线索。”
皇上抬眸看向顾清梅,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贞国郡主,妳的意思呢?”
顾清梅敛眸道:“府尹大人办案经验丰富,臣妇完全相信他的办案能力,也相信他能查出一个真相,还罗姨娘一个公道。”
对于顾清梅的话,府尹大人十分满意,面上不禁流露出自得的神情,随即大手一挥,“搜!”
他带来的衙役们得到命令,训练有素地散开,去四下搜查了。
趁着衙役们搜查的功夫,京都府尹看向唐姨娘,笑道:“这位便是躲过一劫的姨娘吧?”
唐姨娘微微曲膝,“大人,正是奴婢!”
“我想问妳几个问题,还请妳如实回答!”
“大人请问!”
府尹大人锐利的眸子扫过地上那具尸体,“妳和死者的关系很好吗?”
唐姨娘胆怯地抬眸瞥了顾清梅一眼,然后低声道:“大人问的这话,让奴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罗姨娘和奴婢是先后跟了我家爷的,都是服侍爷的人,平日里全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有旁人可以来往,彼此间还算相熟。”
府尹大人倒背着双手,在花厅里转了几圈,突然又问道:“那么死者服下的那碗参汤,是谁熬的?”
一个小丫鬟噗通一声跪倒:“是奴婢,但是奴婢敢发誓,奴婢绝对没有下毒!奴婢熬参汤,都是在大厨房,那里人来人往的,根本就没有下毒的机会啊!”
府尹大人想了想,对仵作道:“去厨房看看,找到熬参汤的工具,查验一下里边是否有毒。”
仵作答应了一声,叫了那小丫鬟一同去了大厨房,查验了一番后回来禀报,熬参汤用的汤煲里还残留着一些参汤,里边并没有砒霜。
府尹大人看着那小丫鬟,又问道:“那妳把参汤熬好,端进这个房间的过程中,有没有离开过炉灶?或者有没有别人碰过这碗参汤?”
那小丫鬟仔细地想了想,“没……没有……唐姨娘生怕旁人会害她,所以特地叮嘱奴婢,在吃食上要绝对小心。”
“在吃食上要绝对小心?”府尹大人锐利的目光射到唐姨娘的身上,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肚子。“唐姨娘,既然妳在吃食上如此小心,为什么喝参汤的时候没有用银针检验一下?”
“我……”唐姨娘迟疑地抬起头,飞快地睃了府尹大人一眼,但是马上又低下头,楚楚可怜地说。“只因府中的饮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奴婢便掉以轻心了。”
“只因府中的饮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所以妳就掉以轻心了,那我还有个疑问,请问这位姨娘,妳的丫鬟说,妳怕别人会害妳,所以才会叮嘱她,在吃食上要绝对小心。那么在妳看来,这个府上,谁会害妳呢?”府尹大人一阵见血地指出了这个问题,让唐姨娘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姨娘惊慌失措地跪到了地上,眼神惶恐地四下睃睨着,“这……这……奴婢并没有怀疑的对象,只是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才会有此一说。听说王妃也是如此,每天的饮食都会有人验看。”
顾清梅望着她仓皇的脸孔,一双杏眸忍不住眯成了一条缝,她有一种本能的直觉,今天这件事,和唐姨娘绝对脱不了关系。
但是,她才刚想开口,却被慕容羽暗中拽了一下袖子,她不解地扭脸看向慕容羽,就见慕容羽轻轻地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千万别开口。
之前,老王爷曾经警告过慕容羽,千万别让顾清梅锋芒太露,要让顾清梅尽量藏拙,这个警告,他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所以不想让她在皇上面前太出风头。
如今,他们已经把京都府尹请来办案,那么案子干脆就交给京都府尹好了,这京都府尹还算是个能干的,只要有心追查,还是可以查出端倪的。
若是京都府尹查不出来,他还可以出面,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顾清梅露了她的聪慧。
皇上的心思可是很难捉摸的。
就听京都府尹追问唐姨娘,“那么,妳在这府中可有仇人?”
唐姨娘表情慌乱地瞥了一眼顾清梅,然后急促地摇头,“没……没有,奴婢在府中没有仇人,王妃……王妃待奴婢极好……”
京都府尹的神色一动,抬眸看了顾清梅一眼,却见顾清梅鼻观口口观心,静静地站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府尹大人用手捋着颌下的几缕黑髯,朗声道:“瓦罐里的参汤没有毒,可见这毒不是熬参汤的时候放进去的!刚刚这丫头说,参汤从熬好,到端进屋子里来,并没有旁人碰过,也就是说,除了死者之外,只有这位唐姨娘碰过参汤了,是也不是?”
“大人明鉴,奴婢虽然碰过参汤,但却只是把参汤端给了唐姨娘,并没有下毒啊,奴婢发誓,奴婢的屋子里绝对没有半点毒药……”
府尹大人面无表情地说:“那咱们就来等一等,看谁的屋子里能搜出毒药来吧。”
屋子里突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所有的人都不再讲话,全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一个结果。
却听纯妃娘娘忍不住开口道:“皇上,这命案看似复杂,但是实际上,却不过是内宅的妇人在搞事罢了,请皇上允许臣妾插几句嘴。”
“好!”皇上宠溺地看着纯妃娘娘。“纯妃一向管理后宫,经验甚多,妳来审审,若是能把案子破了,朕有赏。”
“是!”纯妃娇滴滴地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唐姨娘的目光却多了一丝阴冷的气息。“这可真是好笑,妳在府中并无仇人,却又吩咐丫鬟小心饮食,那么又有谁会害妳呢?”
唐姨娘赶忙跪下道:“回娘娘话,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奴婢自认在这府中本本分分,向来没有与人结过怨,到底是谁要害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可怜了罗姨娘代奴婢枉死,奴婢心中着实不安。”
纯妃娘娘目光如炬地瞪着她,毫不掩饰唇边的冷笑,“每一个人去害别人的时候,都是有原因的,有的为名,有的为利,绝对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去害人。妳口口声声说罗姨娘代妳而死,也就是说,下药的人是针对妳而来。可妳不过是个小小的姨娘,没钱没势的,同别人也没有什么冲突,别人想要害妳是没有理由的,对吗?”
“是……”唐姨娘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忽然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妳们王妃既然能容下妳,还每日吩咐人给妳熬参汤进补,就证明她没有理由对妳下手,这一点,妳承认不承认?”
唐姨娘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是旋即又点了点头,“娘娘说得是!”
“很好,既然这样,王妃的嫌疑就洗清了。”纯妃冷笑着说。“那么接下来,你们王府如今一共有两位姨娘。大家都是女人,也就别藏着掖着了,看到别的女人给丈夫生下子嗣,但是自己的肚皮却没有动静,大家都会有嫉妒心的。尤其是在大宅门里,若是膝下没有个孩子,姨娘的日子不好过。”
唐姨娘听了她这番话,低垂的脸孔上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但是却没敢接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妳说妳一个没有子嗣的姨娘,害妳又有什么用呢?”纯妃轻轻向上勾起的左唇角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冷笑神情。“唐姨娘,妳到底有什么值得人看中的地方,非得要别人害你?”
唐姨娘惊慌失措地辩解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既然妳不知道,那妳为什么又要防着别人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呃……”唐姨娘张了张嘴,一时间被纯妃问得说不出话来。
“而且,若是别人想要害妳,为什么会选在皇上莅临之际?无声无息地让一个无足轻重的姨娘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该有多好,做什么选在皇上在的时候动手?嚷得大家伙全都知道了,对这个想要害你的人又有什么好处?”
唐姨娘的身子一阵剧烈的震颤,神情慌乱地说:“娘娘,奴婢不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妳——”纯妃伸出白嫩的小手,嵌宝的黄金护甲在几缕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深幽的光芒,涂着粉红色蔻丹的食指指向了唐姨娘的丫鬟,也就是那个帮唐姨娘熬参汤的人。
“我来问妳,妳家姨娘为什么要在晌午吃中饭的时候喝参汤?”
众人听到这个问题,都是一愣,几乎所有的人都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对关键的问题。
因为参汤是补品,一般人是绝对不会在吃饭的时候喝参汤的,大部分人都是在饭后半个时辰,或者是睡觉前喝,极少有人在吃饭的时候喝人参汤的。
小丫鬟怯怯地说:“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但是姨娘最近这段日子,每天都要在晌午时分喝参汤。”
纯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姨娘,“唐姨娘,妳能不能告诉我,妳为什么要在晌午吃中饭的时候喝参汤?”
唐姨娘被她问得傻傻地愣在那里,好半天以后,才支吾着说:“奴婢,奴婢习惯每天吃午饭之前,喝一碗参汤。”
“如果本宫没记错,妳曾经是太后身边的人,是五年前,由太后赏给王爷做妾的,难道妳跟在太后身边那么久,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参汤对身体比较好?”
“这……”
纯妃娘娘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今天这案子,分明就是妳贼喊捉贼,故意选在皇上莅临之际,自行给参汤下毒,然后让罗姨娘喝下,妳到底是何居心?”
听到纯妃娘娘的质问,顾清梅的心中一动,但是她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冷眼看着唐姨娘的神情。
就见唐姨娘又惊又怕地跪在那里,美艳的脸孔上挂着楚楚可怜的泪水,“娘娘此言,奴婢实在惶恐,奴婢发誓,奴婢绝对没有任何居心,奴婢什么都没做过,奴婢是冤枉的啊……奴婢自从进了这府中,便从未出过府,如果像娘娘所说,罗姨娘的死是奴婢所为,这毒药又是从哪里来的呀?而且,若是罗姨娘不肯喝那碗参汤,那碗参汤不就会由奴婢自己来喝?那样一来,不就会把奴婢自己给毒死了吗?奴婢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纯妃冷哼了一声,“哼,果真是个巧言令色的女子!”
说着,她扭头对皇上道:“皇上,您敢不敢跟臣妾打个赌,今日,肯定能从羽哥儿媳妇的屋子里搜出来毒药!”
皇上不动声色地笑道:“爱妃为何如此笃定?”
“这种把戏,都是宫里的人玩老了的,不过就是栽赃陷害罢了。”纯妃神情笃定地说着,不屑地瞥了唐姨娘一眼。“这女人存心不良,特地选在皇上莅临之时闹出此事,不过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好陷害羽哥儿媳妇。”
“娘娘……”唐姨娘神情哀戚地望着纯妃,哭道。“奴婢知道,奴婢出身低微,入不得娘娘的眼,但是奴婢好歹也是王爷的女人,您怎么可以如此诬蔑奴婢?”
“娘娘,请恕微臣多嘴,办案是需要证据的……”京都府尹在一旁擦着冷汗提醒纯妃。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提前把结果宣布出来,证据一定会有的!”纯妃冷冷地开口,又伸手指向唐姨娘的丫鬟。“我来问妳,妳把参汤端给唐姨娘以后,唐姨娘是不是曾经打发妳出去过?那段时间,屋子里只有唐姨娘一个人?”
那丫鬟目瞪口呆地抬起头,看了纯妃娘娘一眼,但是马上又把头低了下去,“娘娘如何得知?”
“也就是说,被我说中了。”纯妃娘娘哂然一笑,美艳的脸孔上,笃定的表情更甚。“当时,不光妳不在这间花厅里,死掉的罗姨娘也不在花厅里,是不是?”
那丫鬟闻言,认真地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回娘娘话,正如娘娘所说,奴婢端参汤进来以后,罗姨娘正在里间屋的起居室里挑选首饰,奴婢听到了罗姨娘和唐姨娘的对话,唐姨娘说,她有几件首饰,都是从前太后赏的,很是贵重,让罗姨娘帮她挑一件,打算过几日王妃寿诞的时候,送给王妃做贺礼。后来,唐姨娘迎了出来,说她想吃栗子糕,打发奴婢去厨房要,奴婢便离开了,等奴婢回来的时候,罗姨娘正在闹肚子疼。”
纯妃嘲讽地瞥着唐姨娘道:“妳还有什么话说?”
唐姨娘跪在那里,额头上的汗如小溪一般地往下淌落,藏在宽大的袍袖中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脸色铁青地说:“娘娘如此诬蔑奴婢,不知是何意?娘娘口口声声说是奴婢下药毒害罗姨娘,但是娘娘没有证据,娘娘所说的,全是推测。”
“是呀,我说的都是推测,但是妳一样没有证据,证明妳没有下毒!因为在丫鬟把参汤端给妳,到罗姨娘把参汤喝下去的这段期间,这间花厅里没有一个丫鬟,所以也没有一个丫鬟可以证明妳没有下毒!”
顾清梅冲春妈妈使了个眼色,春妈妈出去端了一壶茶回来,顾清梅亲手给皇上和纯妃一人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当着皇上的面喝了,以示这茶水中无毒,才又退下。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大概一个时辰以后,陆续有衙役回来,一共找到六处有砒霜的地方,一处是大厨房,一处是存放米粮的仓库,一处是存放布匹的仓库,一处是存放茶叶、干货之类的物品的仓库,还有一处便是顾清梅的小厨房。
这五个地方的砒霜都是混着点心渣子撒在角落里毒老鼠的,除此之外,有一个衙役手上拿了一个拇指肚大小的纸包,对京都府尹道:“大人,这包砒霜是在王妃的屋子里搜出来的,就藏在罗汉床的垫子下边。”
此言一出,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全都将视线投到纯妃娘娘的身上。
“这……这不可能!”顾清梅意识到自己被人栽了赃,马上露出惊讶又委屈的神情。
“不……”唐姨娘情绪激动地摇着头。“不可能,王妃对奴婢恩重如山,绝对不可能是王妃害我的,还请皇上明察。”
如果刚刚纯妃娘娘不是说出那样一番话,提前定了她的罪,此时的她,肯定会出言质问顾清梅,为什么要害她。
可是,就因为纯妃娘娘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计谋,她才不得已为顾清梅说话的。
她可真是失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算计得很好,为什么实行起来却这么难?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在今天实行她的计划了,如果没有纯妃,她忍不住在心中怨毒地想到,如果没有纯妃,她一定能够栽赃到顾清梅的身上。
可就是因为她担心慕容羽对顾清梅的宠爱,她担心慕容羽会不顾一切地维护顾清梅,才迟迟地没有采取行动,想要找一天,府中来了外人的时候再动手,这样的话,就算是为了面子,慕容羽也不能把罗姨娘的死压下。
她以为皇上的到来,是一个好机会,所以才会下手的。
但是她却忽略了,纯妃娘娘在宫里的斗争中浸淫了几十年,这种小把戏,怎么能逃过纯妃娘娘的法眼?
她只是提心吊胆得太久了,府中接连死了两个姨娘,让她很害怕。
她怕哪一天,自己也会走上那两个姨娘的老路,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她想让顾清梅死!
只要可以顺利地陷害了顾清梅,慕容羽就会知道,顾清梅是一个多么恶毒的女人,然后让顾清梅去受律法的制裁。
这样的话,自己才有机会活下来,再用自己的温柔和贤惠感动慕容羽。
可是……她的计划却被纯妃娘娘一语道破。
她慌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结束这件事情。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出言指责顾清梅,不但不能出言出则她,她甚至还要帮她洗白嫌疑。
这让她的心里苦得就像是吃了一斤的黄连一般,简直是苦不堪言。
皇上攸地一笑,清朗的眼神中透出一抹无人能察觉的狰狞,漫不经心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唐姨娘,心中对这个外表美丽又柔弱的女人充满了厌恶。
因为国库空虚,所以他对会赚钱又喜欢捐钱给国库的人特别有好感,从前有嘉郡王府的君老夫人,但是自从君老夫人过世之后,便没有人再对国库提供支持了。
他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顾清梅,不但会赚钱,而且舍得把钱拿出来让他帮着花,他保护都来不及,怎么能容忍旁人伤害她呢?
别说人不是她杀的,就算是她杀的,他都不会惩罚她,不过是个混吃等死,可有可无的姨娘罢了,死了也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止他的爱妃看出来这是个阴谋,他也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是死个姨娘,这个女人不说找了管事的去处理,却有胆子跑到自己的面前来闹,本就居心不良。
“真有意思……”皇上慢条斯理地开口。“竟然被爱妃说中了,贞国郡主,如今在妳的屋子里搜出了毒药,妳说,该怎么办呢?”
顾清梅赶忙给皇上跪下,开口道:“请皇上明鉴,这包毒药绝对不是臣妇所藏,如果参汤里的毒药真的是臣妇所下,臣妇绝对不会还留着这么一包毒药来当成证据,更不会把毒药藏在垫子底下这种随便一搜就能搜出来的地方。臣妇也不怕让皇上知道,在臣妇的屋子里,其实是有不少用来藏银票的暗格的,这些用来藏银票的暗格,每一个都比垫子底下适合藏毒药。”
“是啊!”纯妃轻声道。“皇上,您相信,以羽哥儿媳妇的智慧,能做出这么缺心眼的事吗?”
皇上沉吟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口道:“京都府,你继续调查,务必要查出这包毒药的来源。”
“是!”府尹大人答应了一声,抬头看向顾清梅,“王妃,还请您将所有能接触到砒霜的人全叫来,容我查问一下。”
顾清梅点点头,吩咐春妈妈去把厨房和看仓库的人全叫来,不一会儿,屋子里就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群人。
府尹大人开口道:“我来问妳们,平常府里用来毒老鼠的砒霜是从哪里来的?”
宫锦书答道:“回大人的话,每个月,府里会有专人去药铺买二两砒霜,然后拌在点心渣子里,分成五份,大厨房一份,王妃的小厨房一份,还有几个经常闹老鼠的仓库一份,撒在角落里,灭鼠很管用的。”
“那么……”府尹大人追问道。“上一次是什么时候领的砒霜?”
“这……”宫锦书认真地想了想,答道。“是五天前!”
“既然这样,妳们好好想想,领了砒霜之后,都跟什么人有过接触?有没有人,有可能接触到砒霜?”
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们纷纷面面相觑,五天前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没人能记得那么清楚。
就听纯妃娘娘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妳们不用想那么多,就想想,唐姨娘有没有在妳们领砒霜的时候去找过妳们,还有就是,她是否曾经跟妳们打听过关于砒霜的事情?”
几个管理仓库的婆子纷纷摇头,大厨房的厨娘们也纷纷摇头,全都表示没见过唐姨娘。
“娘娘,臣妇有个疑惑……”顾清梅终于忍不住地开口。
见她开口说话了,纯妃娘娘的表情缓和下来,和颜悦色地说:“妳有什么疑惑就说吧。”
顾清梅微微皱着眉头道:“罗姨娘一直都是负责王爷和臣妇的饮食的,对于入口的东西,一向都很慎重,她不可能连参汤里混有砒霜都察觉不到。就算是利用参汤做掩护,里边加了砒霜,味道也肯定会改变。而砒霜这种毒药,若是服用了少量了,并不会马上致命,以臣妇对罗姨娘的了解,她若是发现了参汤中有砒霜,是不可能会喝下足以致死的药量的。而且她精通医术,肯定会想法子进行自救。可是这些她都没有做,而是这么快就死了,所以臣妇怀疑,其中另有内情。”
“哦?”纯妃听她所言,顿时一阵沉吟,随即扭脸瞥了一眼皇上。“这么说,此案变得复杂了?”
顾清梅沉眸道:“皇上,娘娘,臣妇觉得,此案不宜现在审理。”
皇上轻轻地皱了下眉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却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为什么?”
“臣妇只是觉得,罗姨娘不是自愿喝下这碗参汤的,或许是有人强行灌她喝的参汤,既然是强行灌她喝的参汤,就会有暴力行为。根据臣妇所知,只要是暴力行为,就会比较容易在人身上留下伤痕,就算是暂时无法显现,过几个时辰,当尸体形成尸斑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了。”
京都府尹上前,“启禀皇上,王妃所言极是,一个人在临时之前,若是被强行抓了身上的某处,死后是会有印记出现的。”
皇上缓缓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这桩案子就交给京都府全权处理,朕出来了大半天,也乏了。纯妃,咱们回宫吧。”
“臣妾遵旨!”纯妃娘娘应了一声,便想过去搀扶皇上。
就在此时,却见跪在地上的唐姨娘突然窜了起来,身形快得仿佛闪电一般,湖蓝色的身影掠过,纯妃娘娘顿时发出一声尖叫,便落入了她的手中。
在唐姨娘的手上,多了一支从纯妃娘娘头上拔下来的簪子,簪子尖紧紧地顶住了纯妃的脖子。
这个变故实在是太突然了,谁也没想到,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唐姨娘,竟然会武功。
皇上一见爱妃落入了她的手中,气得脸色刷白,“贱人,你快把朕的爱妃放开!”
慕容羽也阴沉着脸孔逼了过来,“唐兰,你到底想干吗?”
刚才还委委屈屈的唐姨娘此时好像疯了一样仰天发出一声大笑,然后表情怨毒地瞪着他们,“我想干吗?你们还有脸来问我想干吗?我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只是因为家里穷,为了混口饭吃,卖身进了西冷侯府,只因生得标致些,就被方朝把我当成了窑姐儿一样的训练,还逼我学武功,又把我送进宫里,让我服侍太后,这还不算完,你们还把我当成牲口一样的送来送去。我以为,跟了个男人,就算是到头了,没想到这个男人处处防着我,连个孩子都不肯给我,让我这辈子无依无靠。到如今,一年半载的,我更是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她的声音尖锐得仿佛可以穿透天上的云彩,又哭又笑的,“凭什么罗姨娘就能天天到他们跟前来服侍?凭什么我就要被关在这个破院子里?没错!我恨这个府里所有的人!我恨不得这个府里所有的人都死光了!罗姨娘是我杀的,是我把她骗来亲手往她嘴里灌的药,也是我想栽赃到姓顾的女人身上,这又怎么样?不许过来!”
唐姨娘正在发疯,突然看见席公公往前迈了一步,手上一动,刺目的鲜血顿时就从纯妃娘娘的脖子上淌了下来。
席公公被吓了一跳,马上退了回去,“唐姨娘,你别冲动,万万不可伤了娘娘,有事咱们好商量。”
“商量个屁!”唐姨娘口不择言地骂道。“马上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们一个好人都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青姨娘是怎么死的,慕容羽,你真是好狠的心,不管怎么说,我们也都是你的女人,你怎么能对我们下这样的死手?”
慕容羽声音干涩地出声道:“我给妳准备马,送妳离开这里,我保证不伤妳的性命,妳先把娘娘放开。”
“我呸!”唐姨娘狠狠地啐了他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没人注意到顾清梅,趁着屋子里正乱着,她转身退了出去,在门口找了一个身上带了弓箭的侍卫,把弓箭借了过来,回到了屋子里,猛地拉开弓箭,瞄准了唐姨娘,以及被唐姨娘紧紧地搂在身前当成挡箭牌的纯妃娘娘。
“唐姨娘,我数三个数,放了纯妃娘娘,我留妳一条生路,不然的话,你和娘娘一起死!”
皇上闻言大吃一惊,不禁冷声斥道:“顾清梅,妳胡闹!要是伤了纯妃,朕要妳的脑袋!”
但是顾清梅却理都不理他,只是冷声数道:“一……”
唐姨娘没想到她竟敢罔顾纯妃的性命,也是吃了一惊,“姓顾的,妳……”
她话音未落,就听顾清梅又道:“二……”
唐姨娘的脸色一变,本能地看了一眼皇上,她的视线刚落到皇上的身上,顾清梅的“三”已经数出了口。
紧接着“嗡”的一声轻响,那支箭矢射了出来,唐姨娘一愣,就在这闪电般的一刻,慕容羽飞身上前,一道金光闪过,一支小小的残荷形状的金步摇射了出去,刚好射进唐姨娘的右眼里。
唐姨娘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叫声未停,被她禁锢在怀中的纯妃已经被慕容羽救走,太监宫女们一拥而上,皇上随即把纯妃扶了过去,大声地喊着“宣太医”。
而顾清梅射出的那支箭,却在她头顶上方飞过,钉在了一根柱子上。
席公公飞起一脚,踢到唐姨娘身上,唐姨娘被踢得就像个空中飞人一般高高地跃起,然后重重地趴到了地上,姚公公一挥手,“拖出去,就地正法!”
几名御林军冲进来,像拖死狗似的把唐姨娘拖了出去。
皇上没好气地看着顾清梅,刚刚他看得很清楚,顾清梅射出去的那支箭是冲着上边射的,知道她不是存心想要伤害纯妃,不过他还是很生气,“贞国,妳的胆子也太大了!不过是个姨娘罢了,放了也就放了,若是真的被她把朕的纯妃给伤了,妳看朕怎么修理妳!”
顾清梅陪着笑脸道:“皇上,唐姨娘想走,肯定会把纯妃娘娘当成人质一起带走的,到时候娘娘不是更受罪。臣妇也是没法子,还请皇上恕罪!”
“真是的……”皇上怒气难平地又瞪了一眼慕容羽。“羽哥儿,你小子,连个姨娘都管不好,朕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想来你家里松乏松乏,结果还整了这么一出,真是让人不省心。”
慕容羽不高兴地说:“皇上,唐姨娘可是当初太后赐给臣的妾室,代表的可是太后。”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就是,人是你娘硬塞给我的,现在出了事,却来找我的不是,哪有这样的道理。
皇上已经知道太后不是自己的亲娘,此时听他提及太后,心里不免有些不自在,但是这件事是一桩秘辛,这世上压根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也不便说,只得含糊不过,等太医来给纯妃治了伤,便回宫了。
送走了一干人等,顾清梅重重地吁了一口气,可算是把这几个姨娘都解决了,不用再担心她们在背后捅自己刀子。
虽然罗姨娘死得有点冤枉,但这却不是她的错。
从她心底深处,对罗姨娘还是有点同情的,但是若是罗姨娘没死的话,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个人。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慕容羽名正言顺的妾室,在这个家里待一天,也是像根刺一样地梗在她的心里。
所以,她虽然同情罗姨娘,但是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些高兴的。
毕竟,人心这种东西,是会变的。
罗姨娘现在年轻,还不觉得怎样,等年深日久了,一个身边没有子嗣,生活没有盼头的女人,难免会对她和慕容羽生出怨恨。
虽然几位姨娘都死了,她仍然觉得不安,因为花姨娘派人偷她肚兜的事情,似乎是有人暗中指使。
这个指使人到底是谁,她仍然没有查出来。
她来都城的时间不长,仇人也不多,嘉郡王妃被嘉郡王软禁,听说连身边惯使的丫鬟婆子都换掉了,二夫人一家都被打发了,三夫人就跟个隐形人似的,从前也只有去给嘉郡王妃请安的时候才能偶尔碰见一次。
她恍惚听说,三夫人信佛,每天只知道在自己的屋子里吃斋念佛,然后照顾好三叔的那些小妾和孩子们。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三夫人一家子都不对劲。
日子又归于平静,顾清梅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身上一直在不停地长肉,急得她什么似的,天天嚷着要减肥。
“减什么肥?瘦得跟竹竿似的,抱起来手感一点都不好。”慕容羽笑嘻嘻地看着她在穿衣镜跟前左照右照的样子,好不容易才把她身上养出一点肉来,他怎么能允许她减掉呢?
她扭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样子穿衣裳都不好看了,我腰里都有游泳圈了!”
他好奇地问:“游泳圈?那是什么?”
“就是我以前那个世界,学习游泳的人会在腰里套上一个游泳圈,就沉不下去了。”顾清梅给他略微解释了一下。
他听了她的解释,脸色有些不太好,走过来把她抱进怀里,闷声道:“妳是不是很想从前生活的那个世界?”
她蓦地愣住,突然想起来,他虽然知道她是借尸还魂,却很少问她从前那个世界的事情。
此时听到他的问题,她不禁意识到,他好像是在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突然间死掉,然后回去从前那个世界。
她忍不住笑着环住他劲瘦的腰身,“那里又没有你,我想那里做什么?”
虽然这里没有电脑、电话、电视、汽车,也没有抽水马桶,什么都不方便,但是她仍然对这个地方充满眷恋。
只因为这里有她爱上的男子。
“王妃……”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跑进来,没想到竟然看到这一幕,脸突然就红了,话也没说出来,转身就跑。
“跑什么?”慕容羽沉声叫住她,没好气地说。“等妳嫁了人,妳相公也会天天这么抱着妳,害什么臊啊?”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厚脸皮呀?”顾清梅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轻轻地捶了他肩膀一下,“盈盈,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
那小丫头满脸通红,低着头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慢吞吞地转过身子,声如蚊呐地说:“是……是穆郡王世子妃来了。”
顾清梅一听何氏来了,赶忙吩咐丫鬟快请。
不一会儿,何氏从外边走了进来,满面愁容。
二人分宾主落座,顾清梅借口要和何氏说体己话,把慕容羽打发了出去,然后坐下道:“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瞧妳这么严肃?”
何氏神情凝重地说:“妳这些日子病着,都不敢告诉妳,因为韶颜的事,太妃的心情一直都不好,后来便有些中风,已经好几个月起不了床了。”
顾清梅闻言,顿时紧紧地拧起眉头,她对穆郡太妃的印象十分好,知道自己和四哥能有如今的身份,都是因为穆郡太妃不嫌弃,不然的话,自己和四哥万万混不到今天的局面。
但是因为江韶颜的事情,她不方便再登穆郡王府的大门,也免得王妃给她脸色看,再给两家的关系雪上加霜,所以一直都没有去探望太妃。
再加上江韶颜最后是毁在她手里的,太妃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见了面总是尴尬。
此时,听到穆郡太妃病了,她不禁有些内疚,“太妃如今怎么样了?”
“不太好!”何氏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哀戚的神情。“太妃吩咐我来,说想见见妳,和羽哥儿的孩子。”
顾清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好,我现在就过去。”
何氏点点头,“那妳准备准备,我等妳!”
顾清梅起身,打发小丫鬟帮她梳妆,因为顾老太太死了,未出三年孝期,她一直都穿着素净的衣裳,倒也不曾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又把孩子的奶娘和保姆都叫了来,让她们抱着孩子,和她一起来到穆郡王府。
在何氏的带领下,顾清梅来到太妃的院子,屋子里充斥着浓浓的药味。
几个小丫鬟像木头人似的伫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大姐,妳也来了。”秋妈妈给顾清梅施了礼后,和同来的春妈妈也打了个招呼。
春妈妈神情凝重地冲她点了点头,她们家一共姐妹四个,都是太妃手把手调教出来的,自然对太妃别有一番感情。
太妃躺在床上,正在闭目养神,两个大丫鬟静静地站在床边,一句话也不敢讲。
秋妈妈走到床边,低声道:“太妃,羽哥儿媳妇来看您了。”
太妃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扭脸瞥了一眼顾清梅,苍老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丫头,妳来了……”
太妃的口齿不太清楚,很显然是中风的后遗症,不过好在陆泽深施救及时,不然的话,她恐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清梅赶忙跪到床边,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知道,自己出事以后,太妃不顾会得罪皇上,冒犯天颜,硬是闯进宫去,用龙头拐杖把太后给打了一顿,为自己出气。
这位老人家对自己的爱护,让她无法不感动。
此时,看着原本富态慈祥的老太太变成了这副模样,她心里真的好疼。
“外祖母,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太妃含含糊糊地说着,看着抱着孩子的奶娘,露出笑容。“妳把羽哥儿的孩子给我带来了?”
“是!让外祖母瞧瞧他!”顾清梅赶忙擦了擦眼睛,扭身道。“别愣着,赶紧把大少爷抱过来,给太妃瞧瞧,这是太妃的曾外孙。”
奶娘赶忙把孩子抱了过来。
太妃呵呵地笑了起来,“好了,羽哥儿有后了,孩子,妳得把这孩子照顾好了,他是羽哥儿的子嗣,日后要光宗耀祖的。”
“是!”顾清梅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太妃的样子有些像是回光返照。
太妃冲秋妈妈使了个眼色。
秋妈妈赶忙把屋子里所有的小丫鬟都给带了出去,包括苏尘清,就连她和春妈妈也走了出去,站在门口守着门,不准人进来。
屋子里就剩下顾清梅和太妃两个人了,太妃这才开口道:“孩子,妳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妳叫过来吗?”
顾清梅猜测道:“外祖母想必有要紧的话,想要叮嘱我。”
“我不行了……”太妃幽幽一叹,说出口的话,便吓了顾清梅一跳。
“太妃别乱讲话,太妃可以长命百岁的!”
“呵呵,人活多大岁数,都是上天注定的。”太妃轻声道。“妳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锋芒太露,难免给自己找祸。”
“是!梅儿多谢外祖母的教导!”顾清梅毕恭毕敬地说。
“韶颜那丫头……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听到太妃问及这个问题,顾清梅沉默下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太妃苦苦一笑,“妳也不用在意,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怨妳,是韶颜那丫头欺人太甚,妳看在我的面子上,已经屡次给她留了面子,偏她不知收手,有这样的结局,也只能算她咎由自取。”
顾清梅声音低低地说:“多谢太妃体恤!”
“孩子,妳府里的事,春妈妈都告诉我了。妳也别怪她,她本来就是我的人,我把她给了妳婆婆,就是为了好好服侍妳婆婆,照应羽哥儿的。”
“这是外祖母对晚辈的关心,我又怎么会怪外祖母呢?”
“妳知道我的一片苦心就好,如今,我找妳来,就是想问妳一句,妳猜没猜出来,背后下黑手,想要害妳的人是谁?”
“这……”顾清梅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天天琢磨花姨娘偷自己肚兜的那档子事,分析了半天,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但是她却一直都不敢说,因为就连她也不确定。
“说吧,我知道,妳是个聪明的,就算他们都猜不着,妳也一定能猜着。”
“是……三夫人!”在她的鼓励下,顾清梅终于说出了自己猜测的目标。
太妃眨了眨眼睛,憔悴苍白的脸孔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妳怎么会猜她的?”
“越是吵吵嚷嚷,什么把柄都摆在明面让人抓的,都是傻子。真正的聪明人,往往都是最善于伪装的,三夫人镇日里吃斋念佛,不问家务,看似清心寡欲,其实却让人摸不清底细。”
顾清梅娓娓地说着,她好歹也在嘉郡王府里住了好几个月,除了每天的例行请安,可以偶尔见到三夫人和三叔家的那些孩子,平常的时候,根本就见不到他们。
她也从来都没听说三夫人去找婆婆聊天说话什么的,三夫人那个院子,在嘉郡王府里,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十几个孩子,连男带女的,她竟是只见过寥寥几面,若非是她记性好,换个记性不好的,怕是连这些小姑子小叔子的脸孔都认不齐。
不管府里出了多大的事情,她也从来都见不到三夫人来跟着掺和,她曾经偷偷问过兰姨娘,兰姨娘的说法是,三夫人因为担心在外领兵的丈夫,每天都吃斋念佛,为丈夫祈福,所以从来都不掺和家里的事情。
从前即便是帮家里主持过家务,也是因为世子妃和二夫人全都怀了身孕,暂时接手,等世子妃和二夫人的身子好了,便赶忙像丢烫手的山芋似的把管家的权力还给二人。
而且,三叔和二叔一样,都是君老夫人所出,按理说,二夫人对他们的仇视应该是一样的,可是对于二夫人来说,却似乎只有他们这一房才是眼中钉。
她一开始,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公公是世子,挡了二夫人的路,所以才会被二夫人如此憎恨的。
直到后来,花姨娘的事情出来以后,她才意识到,事情恐怕不那么简单。
因为二叔一家子都不在都城了,鞭长莫及,所以才会开始思索。
她想了又想,着重分析了所有和自己有仇,或者看自己不顺眼的人的性格,以及实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就是三夫人!
从她第一次看见三夫人,她就发现了一件事,三夫人是一个超没存在感的人,若是不和三夫人见面,她似乎都有些想不起来三夫人长什么模样。
发现了这件事,她有些不解,这样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女人,是怎么能把三叔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妾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又是怎样,才把三叔的十几个孩子管得规规矩矩,从来都不惹麻烦的?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便是三夫人是个相当不简单的人。
“既然妳能猜到这个,就证明妳足够聪明,我就放心了,不过,还有些话我得叮嘱妳。如今,仗着我这张老脸,羽哥儿他们几个才能横行无忌。可若是我死了,怕是另一番局面了。孩子,妳得想法子帮衬着四皇子,无论如何,也得让四皇子坐上那个位子,不然的话,大家都活不成。想争那个皇位的,可不止是皇上的子嗣。”
顾清梅怎么也没想到,太妃会和她挑明了说这件事,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太妃,我只是个弱女子,不敢插手这些事的……”
“妳一直都在插手,从妳提出修建护国城墙的那次开始,就已经在插手了。接下来又几次捐钱给国库做军饷,皇上不是傻瓜,也不是昏君,他比谁都清楚,钱粮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没钱,没粮食,什么都是假的。”
“鞑子那么可恶,年年来抢粮食,皇上从来都没下过决心要跟他们硬拼,直到妳的出现,才让皇上下定决心。这就证明,皇上对妳的重视。不然的话,妳公公如今还是世子,羽哥儿便是功劳再大,也不可能被封为一个郡王。帝王心术,妳该明白的,皇上不可能让一家独大,对慕容家,皇上是例外了。只要妳好好地挣钱,然后捐给朝廷,皇上就不会对妳和羽哥儿如何。”
“二皇子对于皇位的兴趣不大,不然的话,上次也不会跟四皇子抢兵权了。三皇子已经倒了,不足为惧。不过,妳最要当心的,还是四皇子。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皇上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如今,保着他上位的家族,只有嘉郡王和穆郡王这两家还算兴旺,旁的家族,大多已经败落了。”
顾清梅安静地听着太妃的话,虽然太妃讲的话,乍一听起来似乎有点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她却知道。太妃这是在把一生总结的经验传授给她,每一句,都是至理名言。
“所以,妳一刻都不能懈怠,绝对不能因为,除掉了一个敌人,就松一口气,不然的话,只会让更多的敌人,趁虚而入。”
顾清梅轻轻地点了点头,“梅儿受教了!”
太妃咳嗽了几声,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这些男人,心都粗,很多看似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考虑不到。这些年,我和君氏费尽了心思,才帮补着他们走到现在,可千万别让我们前功尽弃。”
“请外祖母放心,我便是拼上这条命,也会帮着两家人一直走下去!”顾清梅的声音很轻,但是也很坚定。
因为她知道,如今她是骑虎难下,就算前边有狮群,也得硬着头皮往前闯,不然的话,一个疏忽,江家和慕容家,全都逃脱不了一个命运。
“好了,妳回去吧,我也乏了,临死前,能见见羽哥儿的孩子,我的心愿也了了。”太妃下了逐客令,顾清梅也不好再留,只好起身告辞。
刚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到慕容羽从马上下来,大步迎向她。
慕容羽的神情十分凝重,“外祖母还好吗?”
顾清梅神情哀戚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想回家了!”
慕容羽闻言,赶忙把马匹交给身后的侍卫,跟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他把自己当成了人形软垫,让顾清梅可以很舒服地靠着她,然后轻声问道:“外祖母和妳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想瞧瞧咱们的孩子。”顾清梅没有将太妃同她讲的事情告诉他,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多霸道,有多大男子主义,若是告诉他,他肯定不会让自己烦心这种大事。
之前,他肯让自己出风头,给皇上提议修建护国城墙,不过是想让自己在皇上面前露脸,好为他娶自己打下基础。
如今,她已经成了他的女人,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让自己继续去操这种心?
他们不知道,就在顾清梅离开穆郡王府之后,穆郡太妃吩咐了秋妈妈一件事。
“妳去把柜子里那瓶东西拿出来,给嘉郡王送去,那个老东西都不能留了,不然的话,来日会给这些孩子们惹来大祸。”
秋妈妈听了这番嘱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应了一声“是”。
“还有,等我死了,妳就去找羽哥儿媳妇,以后帮着她点,也看着她,别做什么对穆郡王府不利的事。这孩子是个好的,但也是个心狠的。”太妃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赶紧把所有的后事都交代下来。
三天后,嘉郡王妃中毒身亡,不过对外却宣称无疾而终。
宿夜王朝的风俗是,年过六十的老者,便要为自己准备寿衣和寿材,以免到了这天再抓瞎。
嘉郡王府的前厅中跪了一地的雪白,尤其是三夫人那一房,十几个小妾和孩子,放眼望去,乌泱乌泱的。
顾清梅身为长孙媳,自然也不能例外,虽然身子还不是特别好,但是为了不落人话柄,也同别人一样,跪在嘉郡王妃的棺材旁边,一边腹诽着这死老太婆死了还折腾人,一边假惺惺地哭着。
有客人前来吊唁的时候,再给客人磕个头。
四处都乱糟糟的,跪在地上的顾清梅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捅自己的小腿,不禁纳闷地转头看去,心中暗道,谁这么无聊?
没想到却看到一张写满了惊慌表情的脸孔,她知道这个女孩是慕容羽的堂妹之一,是三夫人的庶女,但是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因为三夫人从来都不会替她引见那些庶子庶女。
就见这女孩神情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然后一脸央求表情地开口道:“大堂嫂,我的腿麻了,能不能扶我起来?”
顾清梅本能地察觉到什么,不过却一语未发,只是把她扶了起来,然后捏着手中递过来的纸团,眉毛不着痕迹地轻轻一扬,终于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要找自己相扶了。
她扭脸对跪在自己另一侧的苏尘清道:“扶我起来,我去趟茅厕。”
苏尘清赶忙把她扶了起来,她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虽然如今她不在这里住着,但是院子里的一切都维持了原样,而且江惋若还吩咐人每天按时打扫,以备她和慕容羽回来的时候随时可以住。
关上房门后,她把手里的纸条打开,却见纸条里只写了两个字——救命!
她想了想把那张纸条给烧了。
苏尘清问:“梅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顾清梅有些疑惑地坐下,搞不懂三夫人的庶女为什么会写信跟自己求救。
毕竟,她和三夫人从无往来,而且,她也知道,三夫人对自己不怀好意,甚至曾经陷害过自己,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她不能不防。
虽然那丫头看起来不像是装的,她也不得不防着这是三夫人想借机陷害自己,因为三夫人的这些庶子庶女,看起来好像都对她唯命是从似的。
说不定就为她所用,来陷害自己。
顾清梅在这里休息了一下,苏尘清吩咐看院子的婆子去烧了水,二人喝了些茶水。
王妃死了,顾清梅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怎么可能会去死去活来的哭她?便是演戏都演不出来。
歇够了,二人才又回到前院,继续跪到棺材旁边。
傍晚的时候,众人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只留下几个轮班守灵的,头一个便是世子慕容辉夫妇。
因为要等老二、老三和老四全都从外边赶回来才能出殡,所以这些天,都要停灵,既然停灵,就得有人守灵,要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烧纸、点香,还要添香油,不能让长明灯熄了。
这一切得众人轮班来。
本家死了人,按习俗,本家的人是不能主持丧仪的,必须得找相熟的人来主持。若是没有江韶颜那档子事,怎么说也得由穆郡王妃来帮忙主持丧事才是,但是由于江韶颜闹出的那桩事,两家就算没起嫌隙,见了面也难免会生出一些不自在。
所以这次主持丧仪,没请穆郡王妃,反而请了顾清梅的二嫂马云裳。
马云裳虽然年轻,但是她一是顾清梅的二嫂,二是春妈妈的亲外甥女,有春妈妈在一旁指点着,也把事情办得很是完美。
尤其是内宅这一块的招待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在顾清梅的建议下,马云裳安排了守夜人的名单,借口三房人多,硬是把给顾清梅塞了救命条子的那女孩给划到了和顾清梅一起守夜。
三夫人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这事是当着王爷的面安排的,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顾清梅虽然怀疑那张救命条子是三夫人陷害自己的计策,但是仍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因为三夫人那一房,不合情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之前,她曾经因为好奇,派苏家姐妹去夜探过三夫人的院子,可是苏家姐妹却连进都没进去,就退了回来,说那院子的守卫森严,简直比整座王府的守卫还要严。
从那以后,她就确定了三夫人有问题。
头一天夜里是世子和世子妃守夜,第二天夜里就轮到了慕容羽和顾清梅,以及三夫人的庶女。
顾清梅已经打听出来了,三夫人的这个庶女名叫慕容秋香,简直就是个丫鬟的名字。
一群和尚绕着圈在念往生咒,几个守夜的丫鬟早就困得开始打盹了。
慕容羽跪在棺材前边,一边往铜盆里丢纸钱一边小声咕哝,不过没一句好听的,都是咒骂这死老太婆怎么才死。
已是后半夜,几乎所有的人都困得摇摇欲坠,就连慕容羽都打起了呵欠。
要是行军打仗,他熬上三天三夜都没事,但是给这老太婆守灵,他连一刻都懒得待。
若非是不想落人口实,早就回房去睡大头觉了。
就见顾清梅突然碰了碰身边的慕容秋香,“秋香妹子,我要去茅厕,妳要不要一起去?”
慕容秋香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赶忙欢天喜地站了起来,“好啊!”
顾清梅便挽着苏尘清的手站起身。
那边,慕容秋香也挽着自己的丫鬟的手站了起来,但是她的丫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脚一软,“哎呦”一声便摔到了地上,寂静的夜里,骨骼错位的声音异常明显。
那丫鬟顿时就疼得满头大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哎呦,这是怎么说的?肯定是跪得时间太长了,脚麻了,才没站稳崴着了。”顾清梅赶紧假惺惺地道。“清儿,赶紧去找管家,请个郎中来给瞧瞧,我忍不住了,先让秋香陪我去方便一下。”
说着,她就拽着慕容秋香走了,一路来到自己的院子里。
看院子的婆子早就去睡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不过门没栓,二人静悄悄地进了院子,顾清梅反手把院门栓上,这才领着慕容秋香进了自己的房间,压低了嗓音问:“妳给我的纸条,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容秋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里边盈满了晶莹的泪水,突然双膝一弯,竟然给顾清梅跪下了,“大堂嫂,我知道妳是个厉害的,求求妳,救救我们吧!”
“妳先起来,把话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妳为什么让我救妳?”顾清梅用力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带着她进了里屋的起居室,让她坐下,态度十分和蔼地问。
慕容秋香听她问及,身子因为恐惧而不停地颤抖起来,“三夫人……她不是人,她就是个魔鬼,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给我们下药,折磨我们,谁要是敢忤逆她,就不给我们解药,然后把我们关进地牢……”
随着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诉说,顾清梅总算是总结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位三夫人,表面上看起来吃斋念佛的,事实上就跟顾清梅猜测的一样,心狠手辣。
自打慕容野收了头一个小妾之后,便用了一种药物来控制这些小妾,以及小妾的子女,小妾以及小妾的子女们稍有不听话的举动,便会被她关进地下室里,不给吃喝,还不给解药。
那所谓的药物,根据顾清梅的猜测,应该和她穿越前的那个世界的毒品的效果差不多。
这种可以使人上瘾的药物,用来控制人,比什么手段都好使。
然后平常的日子,这些小妾和小妾的子女们要做针线,以供三夫人开的绣庄贩卖,就算是儿子也不例外,一样要学着做绣活。
他们所有的衣食,都要用自己的双手劳动来换得。
但凡有人不听话,轻则断药,重则直接被弄死,对外就说得急病死了。
而且,在院子里,三夫人从来都不让他们管自己喊母亲,全都只能叫夫人。
慕容秋香战栗着身子哭诉道:“三年前,大姐姐才十五岁,因为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她以为自己可以逃出这个牢笼,在暗地里说了些高兴的话,结果被三夫人知道,硬是把她给毒哑,然后卖去了外地的窑子里。但是对外,她却说大姐姐死了。”
顾清梅听得不禁有些惊心动魄,这得是多残忍的手段,多狠的心肠,才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那妳找我做什么?”她虽然同情慕容秋香的遭遇,但是心中仍然有些狐疑。
“我们都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如今王妃没有了,王爷年纪也大了,不知道哪天也没有了的话,家中就要分府。三夫人如今是因为在府中,所以不好放开手脚修理我们,若是有一天分府出去,那我们就全都没有活路了。我知道大堂哥认得好郎中,我想求大堂嫂帮我们求求大堂哥,看看我们身上中的毒能否有解药?”
慕容秋香说着,又给顾清梅跪下了,“大堂嫂,求求妳,帮帮我们吧!”
“妳说的可是真的?”就在这时,一个阴沉的身影从里边的卧房里走了出来。
慕容秋香顿时吓了一跳,身子一歪就瘫在了地上,她惊恐地看着从卧房里走出来的老者,“祖……祖父?”
顾清梅赶忙站起身,沉眸道:“祖父请坐!”
因为担心自己会中什么陷阱,所以她特地让春妈妈将此事禀告了老王爷,然后让春妈妈陪着老王爷提前躲在卧房中,再由她把慕容秋香引来。
这样的话,就算是三夫人利用慕容秋香陷害自己,也有个最强有力的证人。
但是她也没想到,慕容秋香和她说的会是这么惊心动魄的事。
慕容宁在顾清梅的搀扶下坐下,双眼如电,瞪着跪瘫在地上的慕容秋香,因为气愤,身子有些微微的发抖,“妳说,妳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祖父,孙女不敢欺瞒祖父,此时的确是真的。”慕容秋香没想到慕容宁竟然在这里,短暂的呆愣后,赶忙跪好,给慕容宁磕了一个头。
“那妳为什么不早点来告诉我?”
慕容秋香呜呜地哭道:“我身边的丫鬟是三夫人的人,时时刻刻盯着我,这次要不是大堂嫂机灵,绊住了那丫鬟,我根本都没机会说出真相。”
“好,妳说三夫人院子里地牢,入口在哪里?”
“就在三夫人的屋子底下,机关就是佛堂的佛龛上的香炉,往右转三圈,就能打开地窖的门。”慕容秋香不敢隐瞒,乖乖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羽哥儿媳妇,妳现在马上找人,就说我丢了东西,要封府搜查。”
“是!”顾清梅答应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秋香,觉得这个丫头的胆子真是有够大,而且心思也够缜密,最重要的是,她有识人之明,知道找了自己,或许能帮得了她,心中难免起了爱才之心。
但是此时不是她琢磨这个事情的时候,她赶紧带了春妈妈回到前院,找到慕容羽和苏尘清,把事情说了,慕容羽自然是大吃一惊。
他在这府里这么多年,竟然从来都没发现三夫人是在用这样的手段暗中控制着小妾和庶子庶女们,不禁异常气愤,马上就调集了二十名护卫,顾清梅又在府中找了十几个早就投靠了世子妃的管家婆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三夫人的院子里。
砸开院门后表明来意,顾清梅就用老王爷给的借口说事,说王爷的东西丢了,要封府搜查。
看门的下人自然不敢拦着,就算她没把顾清梅这小丫头片子看在眼中,但是活阎王就在一旁站着呢,这个府中,谁不知道活阎王宠老婆宠上了天,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主。
顾清梅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径自闯进了三夫人的卧房。
三夫人正在睡觉呢,听见动静披了衣裳走出来,脸色铁青地质问道:“羽哥儿媳妇,这三更半夜的,妳不在前厅给王妃守灵,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顾清梅皮笑肉不笑地说:“三婶娘,实在是抱歉,只是祖父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吩咐我封府搜查,所以我才不得不为之,倒是扰了三婶娘的好梦!”
三夫人的脸色不禁变得更难看了,尖声道:“妳的意思是,我院子里的都是贼了?”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人人都有嫌疑,就连我都是有嫌疑的,祖父才在我那里搜查完,什么也没搜查出来,这才吩咐我带人来搜搜三婶娘这里。”
三夫人听她这么一说,也没有理由阻止她不让她搜,只得悻悻地问:“丢的是什么东西?妳可得给我说好了,到时候别随便塞个东西在我这里陷害我。”
“瞧三婶娘这话说的,我怎么敢做这么缺德的事?”顾清梅笑着说。“丢的是祖父和君老夫人的定情信物,一支兰花簪子,不值几个钱,不过却有纪念意义,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给偷了。三婶娘放心,祖父告诉我说,那根簪子上有君老夫人的名字,冤枉不了三婶娘的。”
这些,当然是她顺口胡诌的,她可不知道老王爷和君氏老夫人有没有什么定情信物。
三夫人听她这么一说,才稍稍放了心,“既如此,妳就搜一艘吧。”
顾清梅一摆手,一干丫鬟婆子顿时就乱搜起来,她冲苏尘清使了个眼色,苏尘清径自向里间的佛堂走去。
三夫人见了,眸子一眯,上前拦住她,“这里是佛堂,是清静之地,乱七八糟的人不准进去!”
“哦?”顾清梅走过来,一本正经地说。“三婶娘不让搜佛堂,莫不是因为佛堂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怕我们知道?”
三夫人被她这样一说,脸上顿时就变毛变色的,出口的声音异常刺耳,“羽哥儿媳妇,妳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祖父吩咐了,封府搜查,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就算发现了耗子洞,也得刨开瞧瞧,所以三婶娘的这间佛堂,我还是非进去不可了。”
顾清梅说着,又苏尘清使了个眼色,苏尘清身形一晃,便在三夫人怨毒的眼神中进了佛堂,不一会儿,佛堂里便传出了苏尘清清脆的嗓音,“梅姑姑,这里有发现!”
顾清梅无视三夫人死灰的脸色,抬步就往佛堂走,就见佛堂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四方的入口,下边黑漆漆的,看起来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下去看看!”顾清梅指使两个婆子打了灯笼下去,不一会儿,那两个婆子就上来了。
“大少奶奶,下边是一间地牢,空荡荡,除了个栓人的木桩子,只有个草垛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顾清梅扭过脸,似笑非笑地瞥着站在佛堂门口,面色死灰的三夫人,“三婶娘,请问妳这间佛堂底下怎么会有间地牢呢?”
这时,苏尘清又把佛龛上供奉的一尊青铜的观音像搬了过来,头上脚下地抱在怀里,观音像的底部有个窟窿,用带螺纹的铜扣堵住,只要轻轻的旋转两下,铜扣就能被拧下来,里边全是红色的药丸。
“三婶娘的身体不好吗?怎么在菩萨的肚子里供奉这么多药丸?”顾清梅淡淡地说着,径自从三夫人的身边走过,想要出去,却没想到,三夫人猛地从身边的一个婆子头上拔下来一根银簪子,然后用力搂住顾清梅,然后用簪子抵住她的咽喉。
“都给我滚!”三夫人声嘶力竭地嘶吼,状若疯狂。
“三婶娘,妳觉得妳跑得掉?”顾清梅虽然被她制住,但是却不慌不忙地质问。
因为这里是内宅,搜查的时候男人不方便进来,所以慕容羽领着护卫守在院子里,看着这个院子里的守卫。
他知道这个院子里有不少高手在守护,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法子查探出什么。
听见屋子里三夫人的嘶吼声,他顿时就知道出事了,赶紧闯了进去,一见顾清梅被三夫人当成了人质,不禁紧张得额头上渗出汗珠。
这女人身子才好一些,可是禁不得再受什么伤害了,于是赶忙道:“三婶娘,妳这是做什么?”
三夫人冷笑了一身,浑身上下杀气毕现,“哼,少跟我装糊涂,说吧,是哪个小贱人吐出去的?”
“三婶娘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慕容羽装傻道。“莫非三婶娘真的偷了祖父的东西?”
“我再说一遍,少给我装傻充愣,现在马上去给我准备两匹快马。妳放心,我暂时不会杀她,等我平安地离开都城,会把妳老婆给妳放回来的!”说着,她对自己的贴身嬷嬷道。“李嬷嬷,快去收拾细软!”
那嬷嬷答应了一声,赶忙去收拾了一堆银票和一些值钱的首饰,包了一大包,背到身上,慕容羽也不敢让人拦她,因为顾清梅在三夫人手上呢,万一拦了她,害他老婆受了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这时,顾清梅突然伸手握住三夫人的手腕,往外一翻,然后脑袋往后一撞,刚好撞到三夫人的下巴上,三夫人吃痛,闷哼了一声,就见顾清梅动作彷如行云流水一般一个旋身,双手抓住三夫人的胳膊,用力一抡,在场的人有很多都没看明白她是怎么用力的,就见三夫人一个前空翻,便凌空摔到了地上。
三夫人本来也不会功夫,刚才之所以会挟持顾清梅也是急眼了,顾清梅今天哪里是来找赃物的,分明就是来查这间地下室和这些药丸的,而且肯定有人告密,不然的话,绝对不会有人这么轻易地就把地牢和药丸找出来。
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跑的话,搞不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才兵行险招,试图挟持顾清梅,先离开都城再说。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顾清梅竟然会功夫。
这一下把她摔得,哼唧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众人全都愣了,基本上都没想到,娇娇弱弱的大少奶奶竟然会功夫。
慕容羽率先回过神来,大声喝道:“都愣着干吗?还不赶紧把三夫人给抓起来!”
婆子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三夫人和三夫人的贴身嬷嬷给抓了,还用裤腰带把她们主仆二人给捆了起来。
慕容羽像阵风似的冲过来,扳住顾清梅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脸上全是惊慌失措的表情,“梅儿,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她有没有伤到妳?”
“没有啦!”他在这么多人面前秀恩爱,让顾清梅有些不自在,赶紧把他推开。“快去把祖父请来!”
“春妈妈已经去了。”慕容羽答道。
众人等了一会儿,慕容宁便来了,进来之后,听了慕容羽和顾清梅的讲述,查看了一番地牢,最后又看了一下藏在观音像里的药丸,慕容宁开口道:“去,把陆泽深叫来!”
按理说,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是不该叫郎中的,但是慕容羽和陆泽深的交情不一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家里那么多人都中了这种毒药,总得想法子配解药。
慕容羽打发人去请陆泽深不提,却说慕容宁坐到花厅的太师椅上,一双老眼冷冷地看着他的三儿媳,“说吧,这毒药到底是什么药?解药在哪里?”
“哈哈哈哈……”三夫人看到和慕容宁一起进来的慕容秋香,早就猜到是这丫头告的密,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这神仙丸是没有解药的,唯一的解药就是神仙丸,而这神仙丸只有我一个人会配,不过我以后再也不会配给这些贱货吃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慕容宁打断了她凄厉的嗓音,厉声质问。
“为什么?你该去问问你的好儿子,你该问问他,是怎么对待我的?”三夫人表情狰狞地看着慕容宁,身上流露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我是他明媒正娶,用大红花轿抬进门的正室夫人,可是他呢?却从来都不肯用正眼看我一眼,就算对个丫头,都比对我好!这是为什么?小妾一个又一个地从边关送回来,儿女一个又一个生,在他眼里,我又是什么?”
“妳如此善妒,又如此狠毒,不想想自己的原因,却一味地把原因推到老三的身上,真是死不悔改!”慕容宁见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不禁恼火,骂了几句后便让人把她关进地牢,又派了几个婆子在这看着。
至于三夫人院子里的那些守卫,都让慕容羽带人给看押了起来,只等三爷回来处理。
顾清梅很沉默地站在一旁,听了三夫人的话,对她的触动很大,她突然觉得,三夫人其实是一个可怜人,得不到丈夫的宠爱,每天看着丈夫的小妾和别的女人给自己的丈夫生下的孩子。
她忍不住想,如果换成是她,她能否有这样的肚量,一直留着这些人?
慕容宁的指责也让她很是无语,男权的世界,妻妾成群,多子多孙,似乎已经成为男人心中根深蒂固的真理。
而她又是何其幸运,可以遇到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男子?
大概半个时辰以后,路泽琛背着药箱子来了,慕容宁把下人们都打发走,只留了慕容秋香一个。
听慕容秋香说了神仙丸和发病时的症状,陆泽深大吃一惊,“这……这是传说中的瘾药啊!中了瘾药的病人,可难治得很!”
顾清梅在一旁深思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试试。”
陆泽深听她说有法子,赶忙追问:“什么法子?”
顾清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慕容秋香,“妳中这瘾药多少年了?”
“五年。”
“时间不短,不过也不算太长,我这个法子用起来会很痛苦,妳愿意试试吗?”
慕容秋香神情急迫地用力点头,“愿意,我愿意!只要能戒除这瘾症,我什么都愿意!”
“那好!等王妃的丧事过了,我帮妳试试!”
得到嘉郡王妃过世的确切消息,穆郡太妃终于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顾清梅想,与其让太妃像个废人一样地躺在那里,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心只知道挣钱,她要考虑的事情更多了。
太妃叮嘱她的话,让她知道,自己身上担着的,是什么样子的担子。
太妃是看中了她的才智,让她做这些男人的谋士与后盾。
也不需要她多插手什么,她要做的,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提点一下他们。
半个月的时间,嘉郡王府的二爷、三爷、四爷也全都回来奔丧了。
朝廷有制度,官员的长辈过世,官员一律要丁忧。
丁忧就是卸掉官职,回家守丧,官的期限是二十七个月,武官是一百天。
当然,有些特别重要的官员,尤其是在外征战的武将,可以由皇帝下旨夺情,这样的话,就不需要守孝三年了,三年改三个月,三个月改成三天的也不是没有。
而慕容家的老三身为镇守西北的元帅,自然不能在家丁忧,所以由皇上下旨夺情,只许了他一个月的假。
不过老二和老四都是官,需要在家丁忧。
在回家奔丧的人中,慕容立的媳妇袁氏没能一起回来。
听说,二夫人随丈夫去当了县令之后,因为心理落差太大,每天都拿媳妇袁氏出气。不是打就是骂,再加上慕容立也不是个会疼人的,总是帮着母亲一起糟践自己的媳妇,袁氏在一次被打伤后,便一病不起,丢了这条小命。
二夫人此番回京,除了要给女儿送嫁之外,还想给儿子再娶一房续弦,不止如此,她还打算把儿子留在都城,好求取个功名,也谋个一官半职的。
顾清梅听了春妈妈打听来的消息,忍不住露出遗憾的神情,“可惜了袁氏,花儿一样的人。”
三爷回来之后,三夫人做下的事情自然就瞒不住了。
没人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三爷回来的当晚,三夫人就死了,脸上肿得好像猪头一样,脖子是断掉的,而且死不瞑目。
嘉郡王府于是又准备了一口棺椁,对外只说三夫人身子不好,劳累过度,犯了心疾而亡。
三爷的小妾和子女们没有一个因为她的死而伤心难过,全都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便是有人前来吊唁,也哭不出来。
两口棺椁相继下葬以后,嘉郡王便宣布了一件事——分家!
因为分了不少土地、田产和店铺,二夫人十分欣喜,消停了一段日子,便带着儿女,收拾了行李搬去了别院居住。
其实她不想搬的,住在王府多好啊,吃王府的喝王府的花王府的,搬走以后就得花自己的银子了,这一年来她跟着慕容临在外边任职,手头紧得连盒子像样的胭脂都不敢买。
但是王爷下了命令,不准他们再住下来,只得搬走。
与她的不甘心相比,四夫人就显得平静得多了。
夫君是庶出的她,原本没指望得到什么,但是之前君老夫人过世,她得了一大笔银子,已经是一生花用不禁了,如今又得了几间收益不错的铺子和田产、房产,她很知足。
而三爷房里,因为三夫人死了,也没人掌家,所以从小妾里挑了个性情还算不错的,扶正以后,帮他打理家事,抚养子女。
一年以后,三爷被三夫人偷偷卖进窑子的大女儿终于被找了回来,但是她做过妓女,之前又人人都知道她已经死了,只能以长得相像为由,被三爷认了干女儿。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单说众人搬走之后,慕容羽就封了自个儿的府邸,带着老婆孩子搬回去住了。
顾清梅留下了一个人,便是慕容秋香,又把陆泽深请来,让陆泽深帮忙,把慕容秋香捆在了地牢里的木头桩子上,当慕容秋香的瘾头犯了的时候,不给她用药,只是把嘴堵住,免得她咬掉自己的舌头,然后一桶一桶地往她身上浇凉水。
听着慕容秋香的凄惨叫声,陆泽深直咧嘴,忍不住问:“我说嫂夫人,妳这到底行不行啊?别闹出人命来,要不还是给她来一颗吃吧。”
“她才十六岁,难道你想让她一辈子都依靠这东西活着?”顾清梅神情严肃地瞪了陆泽深一眼。“瘾药这种东西,除了自己的意志力,没有任何药物可以帮忙戒除。”
“咦?嫂夫人,妳也懂医吗?”
“听说过。”顾清梅别过头,躲开陆泽深审视的目光,心中暗恼,一不小心又泄露出一种以她的年纪身份和见识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如此往复一个月以后,慕容秋香奇迹般的戒除了药瘾,不禁对顾清梅感激涕零。
陆泽深也啧啧称奇,不停地冲顾清梅挑大拇指。
顾清梅见慕容秋香已经康复了,叮嘱她道:“日后凡是可以上瘾的东西一概不准碰,茶水也不准喝,香料什么的也不要碰,一旦复发,再想戒除就难了。”
慕容秋香眼泪汪汪地点点头,对她表达了一番感激之情以后,搬去了三房新分到的宅子。
顾清梅把其他的中了瘾药的人全都交给了陆泽深来处理,此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她忍不住好笑,还以为自己得费好大一番手脚才能对付得了三夫人,没想到才想瞌睡就送来个枕头,慕容秋香简直就是她的福星。
这下子,她仇也报了,也不用再提防三夫人在背后捅的刀子了。
至于二夫人,见天咋咋呼呼的,其实半点心计都没有,根本就不值得她来把她当成对手。
这天晚上,躺在慕容羽的怀中,享受着属于她一个人的温情。
如今,她最发愁的,便是自己的身子。
方毓的那一脚,不止害她早产,还害得她的子宫受了严重的创伤,听说,她再想怀胎,很难!
慕容羽的子嗣太少了!
人丁单薄的人家,便是想靠联姻来组成一个庞大的关系网都不能。
她终于明白,婆婆为什么能容忍兰姨娘和吴姨娘的存在。
家族荣誉,高于一切!
血缘是永远都割不断的东西,只要血缘在,家族永远是家族!
“不如……”她有些困难地说。“我给你纳几房妾室吧。”
慕容羽的身子顿时就紧绷起来,小小的一方空间里,充斥着寒冰一样的气息。
他不可思议地在黑暗中凝视着她的脸孔,“妳这是什么意思?”
“我恐怕不能再给你生孩子了。”她幽幽地一叹。“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傲哥儿只有自己一个,日后,身边连个玩伴都没有。”
他的声音硬邦邦的,满是寒意,“妳把我当种猪吗?”
“不是,我只是……”她还没得及解释,嘴巴已经被他狠狠地堵住。
他简直都要被她气死了,这个女人,怎么能在他深深地爱上她之后,要他去做这样的事情?
她竟然要他去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他真是不知道应该说她大度好,还是该说她愚蠢好!
嫁给他之前,她明明说过,不准他再碰别的女人的,到了如今,变了的那个人竟然是她。
一整个晚上,她被他折腾得奄奄一息。
他从来没有这样粗暴地对过她,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离开她身子的时候,只丢下一句话,“再有下次,看我怎么修理妳!”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着,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一次。
唇角,却不知不觉轻轻地勾起。
至少,他对她真的是真心的!
她果然不再提让他纳妾之类的事情,那样可怕的教训,她只承受一次,就够了!
时间是最不会等人的东西,一眨眼,三年时间就过去了。
嘉郡王府出了孝期。
因为四皇子的提携,如今顾清梅的大姐夫已经入了翰林院。
她知道能入翰林院的意思,翰林院,便等于内阁,这里边的人,都是对皇上有直接影响力的。
这些人虽然官阶不高,却是能掌握生杀大权的,有了大事,皇上第一个就要跟这些人商量。
她明白,四皇子这是在慢慢地布局自己一方的势力。
而联姻,是最好的法子。
所以,在她的牵动下,把静姐儿嫁给了她的大外甥。
婚期定在了六月份。
静姐儿出嫁时,她大肆搜刮了府里的库房,除了比照从前英姐儿的规格,送了两套自己设计,请霍锦华亲手打造的首饰之外,又送了不少绸缎和旁的礼物,就连马车都送了一辆,帮着婆婆风风光光地把静姐儿嫁了出去。
兰姨娘对她感激得不得了,口中虽然不说,但是看着她的眼神却比以往更亲切了。
静姐儿出嫁不久,慕容博也娶了妻,如今的慕容博虽是庶出,但明眼人都知道,嘉郡王世子的位子,以后很有可能是由他来袭,所以他如今的身价非比寻常,自是寻了一门好亲事,对方是果亲王家的孙小姐。
嘉郡家这一年一直都在办喜事,继静姐儿和博哥儿之后,顾清梅也将恬姐儿的亲事定下来了,之前想给恬姐儿找个人家做续弦,谁知道老舅妈死活不干,一定要找个没娶过妻的,气得她丢开了手。
最后老舅妈看着恬姐儿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再留下去真成老姑娘了,才答应听她的安排。
最后还是慕容羽帮忙,才给找了一个,是边关一座大城的都尉,官居正四品,虽然官职小点,但是手中有兵权,而且恬姐儿可以随夫君一同去戍边。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慕容羽的老爸一手培养起来的,深得慕容羽的信任。
再加上此人孤儿出身,没有公婆,所以顾清梅的老舅妈对此十分满意。
嘉郡王借口年纪大了,已经辞了兵部的官职,如今的兵部,是慕容羽在管,天天忙得要死。
本来兵部那些老家伙都不服气让慕容羽一个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坐上这个位子的,还找皇上闹过。
但是皇上只用了一句话,就把这些人给堵了回去,皇上只说:“谁有本事把军饷的问题解决了,朕就把这个位子给谁。”
这些官员哪里舍得把自己口袋里的钱往外拿啊,更别提他们想拿也拿不起。
边关一直送来捷报,这一场仗,打了整整三年,终于把鞑子打回了老巢,并且军临城下,将鞑子国的都城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鞑子国的国王一看不好,只得乖乖地递上降书顺表,表示愿意臣服。
本来依照慕容羽的意思,是想要上书,建议皇上干脆把鞑子国全部占领的,但是顾清梅的一句话却打消了他的念头。
顾清梅说:“征服一个国家容易,但是征服一个民族很难,除非把这世上所有的鞑子全都杀死,不然的话,永远都没办法去征服他们,因为两个国家的信仰不同,日后肯定会内斗不休。但是若是斩草除根,杀业太重,早晚会有报应的,因为保家卫国和侵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慕容羽听了她的话,沉默了许久,这才在转天的朝堂上,把这番话说了出来,也打动了皇上。
这一仗,打出了夙夜王朝的威风,周边一干实力不如鞑子的国家也终于消停了,短时间内不敢再闹事。
皇上论功行赏,顾家三杰全都得了官职,顾清唐和顾清雷都是一品将军,顾清阳却直接入了翰林院,专门负责教几位皇孙念书。
顾清雷率二十万大军镇守北方的边关,与西北的慕容家的老三遥相呼应,并获得皇上的恩准,可以携带家眷。
顾清唐更是受了重用,皇上封了他9门都尉,掌管都城的安危。
顾家终于凭着这三兄弟的军功,而一步登天。
就连苏晓风,都凭着战功得了个万户侯的职务,手下掌管着一万兵马。
回都城领封的时候,顾清梅便催着苏大嫂,将他和乔姐儿的婚事给办了。
顾清梅认真地经营她的生意,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开了首饰铺,让霍锦华找了合适的人手,把眼镜工坊的那一摊子接手过去,然后专门负责首饰的生意。
不过走的却是高档路线,专门出限量版的首饰,价格贵得离谱,但是生意却好得不得了。
至于边关那些生意,也陆续地有了进项,修建护国城墙的事情也一直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开始,需要慕容羽往里边填钱,但是渐渐的,却开始赚钱。
他们买下来的那些地,渐渐地也招揽了不少佃户,在那边安家,种出来的粮食,全都供应当地的徭役。
还有四皇子妃主持的书院,也终于开张了,顾清梅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同了,十位股东里,便有她一份。
书院头一波便收了一百名女学生,每个学生的束脩是两千八百八十八两,一下子就进账二十八万八千八百两。
四皇子妃和其他的股东全都高兴坏了。
在顾清梅似乎是不经意的指点下,朝廷渐渐地减少了对边关的粮饷,逼着边关的几位领兵的将军,自己想法子解决吃喝问题。
几乎每一座城池,都给划了军田,由士兵们轮流进行耕种。
本来,那些将领和士兵都不干的,甚至差点因为军饷的改革造反,还是顾清梅写了一封大白话的檄,让慕容羽拿去找人眷了,用八百里加急送去边关,让人念给官兵们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些官兵们才消停。
国库也因此,渐渐地充裕起来。
冬天的时候,嘉郡王得了伤寒,不到一个月,也与世长辞。
慕容辉很顺利地袭了郡王的爵位,因为慕容羽自身已经有了爵位,所以世子的位子很自然地落到了慕容博的身上。
二夫人的屋子里,二夫人贴身的管家妈妈一脸扼腕的神情,“二夫人,这下子可怎么办?大爷世袭了爵位,咱们二爷不是没指望了?”
二夫人紧绷着一张刻薄的脸孔,面沉似水,拼命地想着能用什么法子才能把王位抢过来,但是最后却只剩下颓然的一叹。
她压根就想不出任何的法子。
下毒?人家那边防得严着呢,在府里住着的时候都没逮着过机会,现在搬出来了更没机会了。
买凶?人家身边的明卫暗卫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武林高手,她还听说有个江湖上特别有名的杀手集团,叫什么百斩盟的,都被慕容羽给连锅端了,自己府里的这几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侍卫,不过就比跑腿的小厮强点有限。
隐隐的,她有种本能的直觉,自己的男人这辈子,也坐不上那个王位。
嘉郡王府——
“祖母——祖母——”慕容傲像颗球似的跑进嘉郡王妃的住处。
他的模样像极了慕容羽,小小的年纪,粉妆玉琢的,就像个玉娃娃。
从前的嘉郡王世子妃,如今的嘉郡王妃,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傲哥儿,这么乖今天来给祖母请安呀?”
“祖母吃糖!”慕容傲手脚麻利地爬上嘉郡王妃的膝头,摊开小小的手心,向嘉郡王妃展现掌心的一颗松子糖。
“傲哥儿好乖,这么小就知道孝敬祖母了。”嘉郡王妃也不嫌小家伙手脏,低头便把那颗松子糖含进了嘴里。
顾清梅这才从外边走了进来,嗔怪道:“这个小家伙,一听说要到祖母这里来请安,跑得比兔子还快。”
说着,她轻轻地婆婆施了个礼,从婆婆的角度上来时候,江惋若算得上是她所见过的最随和的婆婆,对她这个儿媳妇十分的疼爱和体恤,也从来都不让她立规矩。
如今,她已经二十多岁了,再也不是那个外表青涩的小丫头,眉宇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势。
傲哥儿已经四岁了,从他爹身上遗传下来了嚣张跋扈的性子,小小年纪就狂得不成样子,再加上他是早产,慕容羽觉得对他有所亏欠,难免宠着他,这一宠让他更加无法无天,见天的领着家里的几个小子打架闹事,不过却孝顺得紧。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太妃对她的嘱托。
要想让四皇子,日后永远都不猜忌,就得用联姻的法子,把两家绑在一起。
没有太子妃背地里下药,四皇子府的几位夫人相继有孕,四皇子妃也成功地再次生了个女儿,她这边有个儿子,若是能结成亲家,倒是一桩不错的交易。
是的,如今,她已经把婚姻看成了是一桩交易。
因为再也不会有人像慕容羽那么傻,为了一个乡下丫头,放弃掉和那些王亲贵族联姻的机会。
江惋若见到孙子,十分开心,呵呵地笑了起来,“傲哥儿一定是想祖母了,才会这么快地跑过来,是不是啊?”
小家伙赶忙扯着祖母讲话。
等祖孙两个玩笑了一番后,顾清梅插言道:“媳妇有件事,想跟母亲说,还想请母亲恩准。”
“什么事,妳就说吧。”江惋若一边逗弄着孙子孙女,一边和儿媳妇说话。
“是这样的,如今博哥儿也娶妻了,之前是媳妇帮着管家,这些日子,我一直带着博哥儿媳妇管着家里的大事小情,看她做得还算顺手。所以,我打算着,还是搬回去住吧。一则,我们有自己的府邸,不好常年空着。二则,皇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封了博哥儿做世子,博哥儿媳妇才是世子妃,我们这做大哥大嫂的不好留下来。母亲若是愿意,可以不时的过府去住,我也会时常带了孩子过来给母亲请安的。”
听到她的这一番话,江惋若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她虽然将慕容博视为已出,但是那总归不是亲生的,如今亲生的儿子媳妇,又是长子长媳,只是为了避嫌就要搬出去,让她心里难免不舒服。
可是她又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考虑问题一向慎重,她这么做也是免得落人口实。
所以思索了半天,她虽然舍不得,但还是点了点头,“也罢,既然妳想搬,那就搬吧。”
顾清梅松了一口气,本来她提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想到可以这么顺利地说服婆婆,毕竟自己的夫君才是婆婆的亲生儿子,如今为了给庶出的儿子让路,亲生的儿子反而要往外搬,放谁身上都会不舒服。
好在她这婆婆识大体,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胶着。
“王妃,大少奶奶。”春妈妈忽然从外边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个婆子。“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王妃看着她带来的那个婆子,这婆子也是她信任的人,静姐儿出嫁的时候,给了静姐儿,“莫非静姐儿有喜了?”
“哎呦,我的好王妃,您怎么这么会猜?”那婆子笑吟吟地给她施了礼。“奴婢还想着,给您个惊喜呢。”
“这可真是个大喜事,母亲又要当外祖母了。”顾清梅说着,忽然觉得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赶忙用手里的手帕子捂住嘴,哇的一声吐在了手帕上。
“哎呦,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说着话,怎么吐了?”江惋若一看她吐了,顿时就坐不住了,赶忙跑过来扶着她躺下,又吩咐春妈妈赶紧去请郎中。
半个时辰后,陆泽深就赶到了,给她摸了脉以后,一脸喜色地笑道:“小姨子这是有喜了,王妃,这次得好好地请我吃一顿啊!”
在顾清梅和顾家大姐的撮合下,陆泽深如今娶了顾家二姐当老婆,如今和顾清梅的关系又近了一层,成了实打实的亲戚。
江惋若顿时大喜,“请客,必须请客,来人啊,快去把老爷和大少爷都请回来。”
顾清梅忍不住有些发懵,她……又怀孕了?这不太可能吧?
当初她难产之后,陆泽深和王二哥都说了,她这身子不容易再受孕了,她一直都引以为憾呢。
得了消息飞奔回来的慕容羽却担心得不得了,她难产后的虚弱,全都被他看在眼中。
他真的好怕她再难产一次。
要是她因为生这个孩子而发生什么,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最后还是陆泽深百般跟他保证,说顾清梅这几年保养得宜,身体康复得不错,所以这个孩子对她的影响应该不会太大。
慕容羽这才微微地放下心。
顾清梅躺在床上,用手轻轻地按着小腹,虽然她知道,这孩子如今只是个胚胎,但是她的心中仍然盈满了浓浓的幸福。
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还能再次怀上身孕。
看着夫君那张黑得跟锅底有得一拼的大黑脸,她忍不住失笑,“做什么这个表情?只是生孩子而已!”
虽然她知道,古代的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闯鬼门关,但是她仍然安慰他。
“我不喜欢他!”他阴鸷的脸孔瞪着她的肚皮,想象着她生孩子时声嘶力竭的可怕样子,从心底深处对这个孩子喜欢不起来,虽然他很想要她帮他生的孩子,但是他不想她为此而冒险。
“别这么说,他听得见的,知道你不喜欢他,他会伤心的。”说着,顾清梅赶紧低头对着自己的肚子道。“爹爹是在胡言乱语,宝宝别当真哦,爹爹是爱你的。”
他一声不吭地坐到她身边,紧紧地,紧紧地把她搂进怀中,“如果妳能平安地生下他,我就会喜欢他,但如果他会害妳死掉,那我会恨他一辈子,也会恨我一辈子。所以,妳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
她感动地笑起来,在他的怀中,落下一滴泪。
前世她等了三十年,都没等到一个真心人,却在这个世界找到。
或许,她穿越而来,就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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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结局了,作者在痛哭流涕,这段时间,真的好辛苦,感谢各位朋友的陪伴,可以看到这个结局的朋友们,你们都是好样的,作者知道,这个写的并不完美,即便这样,大家仍然跟到这个结局,让作者没有办法不对大家心存感激,对于一个作者来说,你们的支持就是作者可以坚持持续创作的动力,作者给各位鞠躬了,虽然之前也没少给各位鞠躬,但最后,这是深深的一躬,9十度的哦。另外,期待番外的朋友就不要期待了,还是期待续集吧,作者决定写一个续集,不过续集里,本的男主女主都是打酱油的,至于续集的主角是谁,我不告诉你们(作者一脸坏笑),作者只希望,到时候,大家还可以记得我,还可以继续来支持我,再见了!美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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