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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醋?”
    金发少女神情略微一顿,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但很快,她就不甘示弱地双手环臂偏过头去。
    “我才不会吃醋呢。”
    说着,她清了清嗓子,学着刚才赫尔墨斯对着劳伦斯时的语气接着开口。
    “您可是色谷欠之神呀,每个月一名未婚妻这样的要求而已嘛。”她笑眯眯地说,“一点都不过分。”
    赫尔墨斯终于按捺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金发少女一阵羞恼,半透明的脸上隐隐浮上一抹很淡的鲜红色。
    她迅速飘过来伸手想捂住他的嘴。
    然而她的身体通透,刚一靠近他,就像是拂过了一阵风。
    风过无痕。
    赫尔墨斯敛眸,淡白色的睫羽掩住他眸底的情绪。
    繁复的金饰垂落在眉间,被这道微弱的气流拂动,微微摇曳起来。
    璀璨的珠光映入他金色的瞳眸,流光溢彩,更显出几分蛊惑人心的魅力。
    金发少女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她脸上那些故作凶恶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一双迷人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薄雾,安静地注视着他。
    那种目光很专注,就像是要将他此刻的样子永远记在心里。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向更远更远地方的某一个人。
    赫尔墨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皱眉:“你真的生气了?”
    金发少女小幅度地摇了下头,又重新笑起来。
    “如果赫尔墨斯大人……您可以一直这样看着我就好了。”
    这么真实、专注、认真,而且很关心。她耸了一下肩膀,就好像,能够让您在意的只有我一样。
    赫尔墨斯眼睛直直落在少女脸上。他用一种很寻常很平淡的语气说:
    “我在意的,什么时候不是只有一个你。”
    金发少女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
    这句话中的在意丝毫不加掩饰,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修饰,也没有故作深情的款款风度。
    平常得像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午后。
    温黎没有预料到赫尔墨斯现在的反应。她
    原本不过是打算按照作精人设随便作几句而已。
    ————还真是意外之喜。
    “真的?”她故意歪了歪头,用一种很怀疑的语气说,“可是您看起来,大多数时间都很理智。”
    “理智。”赫尔墨斯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调辨不清意味。
    他转过头,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不远处的灯火上。
    “我对你,又什么时候真正保持过理智。”
    一阵风掠过尖塔,吹散云层。血月逐渐显露出来。
    稀薄的月色洒落在赫尔墨斯肩头,如流水般向下流淌,点亮他神抱衣摆飞扬的狮鹫兽图案。
    一片安静中,温黎仿佛听见一串规律的心跳声。辨不清究竟属于谁。
    金发少女抬起手臂揉了揉耳廓。
    在那里,她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温度仿佛再一次攀升。
    一改平日里的伶牙俐齿,这一次她沉默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您说得对。至少,在我死前,赫尔墨斯大人对我一定是真心的!
    说完,少女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种真实的欣喜。
    她抚着心口念念有词,一定是这样!不然,赫尔墨斯大人怎么会冒险来救我呢?要相信自己的魅力呀……”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便被一道轻哑磁性的声音打断。
    “我相信。”
    金发少女一怔,扭头看过来。
    赫尔墨斯微勾起一边的唇盯着她,金色的眼眸看上去深邃又认真。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似乎已经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她的每一句话,他都下意识奉为圭臬。她的每一个愿望,他都不忍心拒绝。
    她的一颦一笑,是他漫长晦暗的生命中唯一璀璨的亮色。
    他不知不觉间上了瘾。戒不掉。
    而他和她口中的赫尔墨斯,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但这些话太肉麻,赫尔墨斯并不想说出口。况且,他也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也没资格。
    />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赫尔墨斯大人,您怎么还在这里?”
    气流掀起魔使厚重的黑色长袍。“您神宫里的晚宴很快就要开始了。”
    尼尔森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流露出一些来不及掩饰的焦急。
    “这一次的晚宴很重要,魔渊中大部分强大貌美的女神都会前来赴宴。”
    说着,他直接朝着赫尔墨斯的方向上前。
    尼尔森看不见半空中漂浮的少女,更不知道他这随意的一步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
    金发少女惊呼一声,然后砰地一声像是被吹散的云雾一般化作模糊的烟散去了。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几度。
    赫尔墨斯辨不清喜怒地抬眸。
    不过,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只是皱着眉环视了左右一眼。
    不见了?
    尼尔森无端觉得赫尔墨斯的眼神沉郁了几分。
    但他没有察觉到任何怪异之处,便只当做是他刚和魔渊之主见过面,心情不太好。
    “如果魔渊之主不愿意与您达成协议,那么这会是您找到合适的、能够为您减轻神罚人选的最好时机了。”
    “啊哦,但是他已经不需要了。”
    尼尔森身后的空气突然扭曲,淡金色的烟雾重新凝聚成形。
    金发少女懒洋洋地交叠着双腿,裙摆长长地垂落下来,两条修长纤细的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
    她伸出一根手指扯了下下眼皮,很快地吐了下舌尖,朝着尼尔森做鬼脸。
    看上去非常介意他刚才穿透她身体的冒犯。
    赫尔墨斯眉目间的凉意瞬间散去了。
    他无声地勾了下唇角,侧身越过尼尔森,朝着神宫之外走去。
    “我不需要。”他代替少女把那句话说出来。然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思绪难辨地笑了一下。
    “不过,这的确是一场我不能缺席的、重要的晚宴。”
    说完这句话,赫尔墨斯没再回头。
    他懒散地拢了一下衣襟,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走吧。”
    看吧,
    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她说出那些话。
    吸引。
    对他来说,已经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长
    魔渊最北部的神言,属于色谷欠之神的宴会厅里,人潮涌动,衣香鬓影。
    巨大的吊灯从高耸的天花板正中央垂落下来,上面镶嵌的水晶每一颗都剔透而明亮,表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狮鹫兽浮雕。
    它们高高地悬浮于半空中,在四射的火光掩映下,俯瞰着豪奢放逸,穷奢极侈的宴会厅。
    空阔的房间里挤满了来来往往的神明,就像尼尔森所说,这一场宴会中的出席者大多都是魔渊中的女神。
    她们长相美艳,身段玲珑,穿着打扮无一不十分讲究,空气中浮动着各种香水味纠纷在一起的暖昧味道。
    -这毕竟是色谷欠之神的晚宴。
    作为魔渊中身份仅次于魔渊之主的初代神明,哪怕他身上萦绕着再多神秘而危险的秘密,“赫尔墨斯”这四个字也是几乎能够令整个魔渊都趋之若骛的名字。
    更何况,色谷欠之神本人极其英俊。
    几名女神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姿态诱惑,视线不时朝着最角落沙发上斜倚着的那道身影投过去,蠢蠢欲动。
    魔渊里可没有神国那么多规矩,更没有什么男女神明之间的禁忌和规矩。
    就算没有色谷欠之神的身份和强大的实力,就凭着这张脸和这样令人血脉贲张的身材,她们也绝对不会拒绝。
    宴会厅中众人各怀心思,但却没有任何一位神明能够看见,在她们头顶上方的吊灯旁,一名金发少女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水晶吊灯垂下来的流苏,一边唉声叹气。
    这个位置的初野七较好,正好在宫会厅正中白助餐厅那样的长卓上方方便她观察这个企业的物理的比较好,正好在要会打让中自动餐厅和件的长果上方,万便如观察。
    温黎垂眸瞥了一眼桌面。
    上面除了被精心布置过的花艺和摆件以外,什么都没有。
    竟然连吃的都没有。赫尔墨斯怎么这么小气?
    温黎换了个姿势,靠在吊灯边缘月牙一般的弯拱上。
    她单腿微屈抱在胸前,另一条腿从吊灯上垂落下来,裙摆飞扬在空气中。
    好无
    聊好无聊好无聊。
    这种大型相亲现场,她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多待。
    尤其是———
    正在相亲的对象还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生体验。
    温黎一边腹诽,一边不自觉朝着赫尔墨斯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这一刻的赫尔墨斯和她记忆里熟悉的样子更想象了。
    他英俊风流,风度翩翩,单手执着一只高脚杯,唇角永远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意,在这样的场合里看上去格外游刃有余。
    几乎全场的目光都疑聚在他身上,但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仿佛早已习惯成为瞩目的中心。
    温黎目光微顿。
    她见过赫尔墨斯曾经的样子,所以这一刻,反而更加清晰地辨认出他眸底深掩的敷衍和不耐。
    阳光一般的色泽从他金色的瞳眸中褪去,理解化作斯文绅士的面具,遮住彻骨的寒凉。
    就在她这样定定盯着他看的时候,那道高大俊美的身影若有所感,倏地撩起眼睛看过来。
    温黎没有来得及收回视线,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周遭喧嚣的声响在这一刻似乎缓缓如流水般褪去。
    一道看不见的薄膜将他们拢在其中,内外隔绝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温黎抿了抿唇。
    其实她并不怪赫尔墨斯此刻为了达到他的目的,而与其他女性npc逢场作戏。相反,从某种角度,她觉得她能够理解赫尔墨斯。
    她也在游戏世界学会了逢场作戏。可她与赫尔墨斯不同的是,她能够看见未来。
    一在未来,她早晚有一天可以凑齐她的票根回到现实世界。——
    然后,她就可以见到熟悉的亲人朋友,过上平淡但幸福的生活。
    可赫尔墨斯却不一样。
    他的前路被浓雾遮蔽,一望无垠的黑暗笼罩下来。看不清方向,也看不见出路。
    如果每一秒都戴着面具,把演戏当作呼吸一样的本能,一刻都不能喘息不能停歇。
    真的不会累吗?
    更何况,她有系统作陪,就算它有的时候没什么用处,但她却因为它的存在而远离孤独。它
    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自己究竟是谁,也就从未迷失。
    可赫尔墨斯不同。
    没有人理解,更没有人靠近过他的真实。
    温黎简直不敢想象这种日子。简直是精神囚笼。
    半晌,她忍不住问:“您……真的不想休息一下吗?”
    赫尔墨斯眸底掠过一抹意外的神色。
    他以为按照她那种娇蛮的性格,这一次一定会怪他。说不定,会很多天都不再理会他。
    但很快,这稍纵即逝的情绪被他恰到好处地掩藏。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情绪。
    在这世上,无论他做什么。总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懂得他,支持他。
    赫尔墨斯垂下眼,浓密的睫羽掩住他眸底的情绪。
    “还真是让人很难保持理智。”他轻笑。
    “赫尔墨斯大人,您说什么?”
    坐在他身侧的女神微微一愣。
    宴会厅中声音喧闹,赫尔墨斯的声音却很轻。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虽然坐在他身边,看上去仿佛很亲密。
    但只有她知道,赫尔墨斯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女神原本正想破了脑袋思考应该怎么抓住这个机会更靠近他一点。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赫尔墨斯似乎说了什么。
    ——她却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赫尔墨斯眸光淡了点。
    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液。
    暗红的色泽染上他的薄唇,流露出几分残忍嗜血的危险感。
    他重新转过头,唇角笑意挑不出错漏:我是说,有一位美丽动人的小姐相陪,哪怕是今晚这样无趣的宴会,也变得格外美妙。”
    坐在他身侧的女神耳根一红。
    她根本看不见水晶吊灯上的少女,此刻也正坐在赫尔墨斯身边,压根不会认为他这句话其实并非在说她。
    女神正低着头思索应该怎么回应,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几道娇柔女声。
    “赫尔墨斯大人,我们也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抬起头,看见几名女神站在沙发旁边。
    她
    们的语气听上去有点羞涩,可眼睛却直勾勾往赫尔墨斯身上扫。
    “另一边实在是有些太过拥挤了,所以我们才……”斗胆打扰您。
    “当然。”赫尔墨斯没兴趣听她们的废话,也并没有欣赏她们自以为高明、实则漏洞百出的表演。
    他干脆利落地打断,勾着笑散漫一偏头,“请便。”
    他没有留意,身边的那名女神脸色瞬间黑了。
    这原本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小插曲,放在整个宴会厅中并不起眼。
    但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观察着这边的动向。
    有些事情,一旦破开了一个口子,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源源不断的美貌女神寻找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靠近他,赫尔墨斯笑着接受。
    她们欣喜若狂地坐在他的身边,神色眼神皆流露出能够接近魔渊主神的愉悦和期待。
    ‘哇哦,左拥右抱。”金发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吊灯上飘了下来,在赫尔墨斯身后环着手臂。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颇有几分查岗捉奸的意味,啧啧,您可真是幸福啊,赫尔墨斯大人。
    虽然这么说着,温黎内心却很同情。
    社交恐怖分子也不好做啊。
    这么多陌生人一拥而上,温黎觉得好室息。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赫尔墨斯的话,她可能已经尬死了。
    她想了想,决定稍微拯救他一下。
    您在这里享受,我却要无聊死了。少女仗着自己不会摔倒,直接放松了身体像漂浮在水面上一样飘在空中。
    赫尔墨斯眼底的笑意更真实了几分。
    她在他面前慢悠悠地滚来滚去,看上去又轻盈又柔软,一边高声抱怨着。
    “我不管,我才是您现在的未婚妻,您怎么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要出去散步——这里空气太闷了,您陪我一起去!”
    “现在!立刻!马上!”
    说完这句话,她就直接朝着宴会厅的露台方向掠了过去。
    仿佛根本不怀疑他会跟上来。
    赫尔墨斯盯着她的背影,
    忍不住闷笑一声。
    他眸光专注,引得身边几名女神频频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她们再一次狐疑地转回头的时候,赫尔墨斯已经端起重新被斟了酒的高脚杯。
    手腕摇晃,暗红色的酒液漾起深浅浅的涟漪,他抬起眼。
    “今天就到这里吧。”赫尔墨斯微笑起身。
    “接下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宴会厅中空下来,宽大的露台边缘护栏上摆着两杯酒。
    赫尔墨斯靠在护栏上。
    夜幕中只有血月高悬,握红的月色洒落在他肩头,为他身上的长袍镀上一层淡淡的鲜色光边。
    哥特式的宫殿也折射着血月的光辉。
    宴会厅的位置很高,护栏之外像是深渊一般,看不见尽头。
    哪怕是神明,如果没有能够在空中如履平地的神术,一不留神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可另一道身影却完全不受影响。
    赫尔墨斯的视线越过护栏,看向那个迎着月色的纤细少女。
    她正专注地和护栏上摆着的高脚杯作斗争。
    少女白皙修长的指尖左戳一下右戳一下,却根本触碰不到高脚杯,半截纤长的手指被冰冷的玻璃驱散。
    她却仿佛乐在其中。
    或许是从刚才那样令她不悦的场合里脱身。
    又或许是他真的如她所愿,短暂地放下了一切算计舍下了所有人,只陪着她。
    偌大的露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个人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动作,另一个人就这样靠在一边看她。
    空气里很安静,却莫名沾染上一种朦胧而暧昧的气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金发少女终于对高脚杯丧失了一点兴趣。
    她扬起脸,看向已经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的那道高大身影。
    “您来啦?这还差不多。”
    金发少女再次重重哼了一声,但声音听上去很愉悦,“勉强算您合格了哦,赫尔墨斯大人。”
    原本,我可是想把您开除未婚夫籍的。
    血月
    的光晕落在她脸上,出奇的并没有给人带来任何不详的阴郁感,反倒增添了几分血色。
    她偶尔总是会说出一点他理解不了的话,但这一次他无师自通地理解。
    赫尔墨斯笑了一下,噪音悠闲又轻缓:那么现在,我要感激你给了我这一次宝贵的机会。
    “我会认真珍惜。”
    他端起少女摆弄了半天的那支酒杯,朝着虚空遥遥一敬,“直到遇见你的那一天。”
    “想要遇见我可不容易哦。”少女眨眨眼睛。
    她半真半假地说,“那可是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勉勉强强见上我一面。”
    “您真的不怕?”
    赫尔墨斯看着她,忽地笑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你值得。”
    金发少女脸上故作凶恶的表情瞬间僵在了原处。
    她飞快地撇开视线,然后又忍不住把眼睛转回来,脸颊迅速聚集起一片红云般的绯色。
    “啊啊啊——”她捂住耳朵欲盖弥彰地说,“您这样真的很犯规啊!”
    赫尔墨斯眉眼间的笑意更深。
    然而尼尔森的到来向来很会指准时机。
    “赫尔墨斯大人,终于找到您了。宴会还没有结束,您怎么提前决定终止?”
    尼尔森从露台阴影处走出来,一眼就瞥见栏杆上摆放的两只高脚杯。
    月影高高倾落下来,在栏杆上拖拽出两条瘦长的阴影,看上去孤寂而空洞。
    尼尔森眸光微顿。
    他来时好像的确听见了赫尔墨斯大人的声音。
    “您在和谁说话吗?”
    “在和我说话呀。”
    尼尔森看不见,金发少女几乎已经贴到他的面门上。
    她弯着腰把脸凑到他眼前,像是想让他好好看看她的样子。
    一个人玩了一会,她又像是觉得无趣,撇了下嘴重新飘回了赫尔墨斯身边。
    尼尔森丝毫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眼睛也注视着赫尔墨斯。
    月光猩红瑰艳地笼罩下来,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面。
    />
    赫尔墨斯站在露台边缘,视线落在仿佛触手可及的血月上。淡金色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
    似乎是刚才那场晚宴抽干了他的力气,所以现在他什么话都懒得说,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
    “赫尔墨斯大人?”尼尔森皱眉又问了一句。
    “没有谁。”赫尔墨斯的声线磁性华丽,语气却很淡。“我是在等你。”
    原来这杯酒是赫尔墨斯大人提前替他准备的?尼尔森恍然大悟。
    他朝着赫尔墨斯的方向靠近,陪着他一起靠在露台栏杆边缘。
    然而就在他伸手去触碰另外一只高脚杯的时候,他的动作却被拦住了。
    “这杯酒我已经喝过了。”
    赫尔墨斯单手拿起那只孤零零的高脚杯,仰头将其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您怎么喝我的酒?”“就算我碰不到它也是我的!”“呜呜呜悠欺负人……”
    金发少女叽叽喳喳的抱怨声在他耳边响起,但赫尔墨斯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他不紧不慢地将酒杯重新放下,才一脸懒散地抬眸。
    用这个吧。
    他话音刚落地,一串细腻的金色沙砾便自发在他身边的空气中沉浮。
    几乎是瞬间,便凝集成一枚纯金打制而成的高脚杯。
    这枚雕刻着狮兽纹路的金色高脚杯被徐徐推到面前,尼尔森有些受宠若惊地说:“谢谢您,赫尔墨斯大人。”
    但他没有留意到,赫尔墨斯另一只手将刚才那只高脚杯重新放在露台栏杆上,朝着距离他截然不同的方向推过去。
    “这是给我的?”温黎有点惊喜。
    她根本就碰不到这杯酒。
    说实话,在尼尔森出现的时候,她还以为赫尔墨斯会直接成人之美,把这杯酒送给尼尔森呢。
    赫尔墨斯正与尼尔森交谈,温黎只当他现在没空闲回应她,所以只是随口感叹一下。她却没想到,下一瞬她就对上他的视线。
    “说起来,您真的没有后悔过放弃魔渊之主的位置吗?”
    尼尔森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而赫尔墨斯就这样看着她。他就像是没有听见尼尔森的问题,眼角眉梢流淌着淡淡的戏谑。
    良久,赫尔墨斯对她轻
    轻挑了一下眉。
    “你的就是你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抢走。”
    温黎微微一怔。
    哪怕是她根本触碰不到、派不上用处的一杯酒。
    是她的,他也绝对不会分给任何人,而是选择了无声而不容置喙地守护她。
    但这句话像是在回答她,又莫名和尼尔森的问题严丝合缝地契合了。
    “您刚才说什么?”
    尼尔森语气微顿,将赫尔墨斯刚才的话当作了对他的回应。
    他将酒杯“啪嗒”一声放回栏杆上,转身正色道:“您平时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但实际上,现在的魔渊里不知道有多少神明并不服从劳伦斯大人。”
    ————“他们依旧认为,您才是名正言顺的魔渊之主。”
    赫尔墨斯指尖轻点护栏,慢悠悠抿了一口酒。
    “你醉了。”尼尔森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念在我一直跟在您身边,忠心可鉴的份上。”
    尼尔森另一只手扯下脸上狰狞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却清俊的脸。
    他定定地注视着赫尔墨斯。
    “可以告诉我,当年您在最后放弃继承权的原因吗?”
    那种眼神十分复杂,像是在期待之中还蕴着什么更深的考量和探究。
    赫尔墨斯薄唇笑意未变。
    他侧身拂落尼尔森的手,淡淡地说:我忘了。
    “怎么可能?!”
    尼尔森的语气突然激动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撑着栏杆,这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他苍白的肤色都因为激烈的情绪涌动而染上血色,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赫尔墨斯。
    而温黎却盯着尼尔森的脸,神情缓缓严肃起来。
    这张脸,有点似曾相识。
    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与尼尔森的反应截然不同,赫尔墨斯只懒懒散散地站在原地。
    他垂着眸,视线落下来,用一种很无所谓的语气问:“很重要吗?”
    “这不是您的真心话吧。”
    尼尔森一
    瞬不瞬地凝视着赫尔墨斯,像是想要辨认出他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要知道,您一直都是以魔渊最强大的神明身份露面的。”“曾经追随您的神明们,大多也都是冲着这一点崇拜您、敬仰您。”
    说到这里,尼尔森的语气微微沉下来,听上去有些诡异的阴沉。
    “如果您是这么想的,他们一定会失望的。”
    赫尔墨斯随意拨弄了一下额间的金坠,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睫。
    “那很抱歉,但他们早晚都要失望。”
    他云淡风轻笑一下,“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你们幻想中的那个人。”
    尼尔森站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光影交错,他的脸陷落在阴影里,看上去比起平时更加沉郁。
    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问:您不在乎他们吗?
    赫尔墨斯浅金色的眼睛带着笑,似乎对他的问题很感兴趣。“在乎又怎样,不在乎又怎样。”
    尼尔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您就是唯一、也最重要的人了。”
    赫尔墨斯不太在意地嗯了声:我不是为了他们活着的。
    空气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凄冷的夜风在露台中穿行,掀起他们厚重宽大的衣摆,然后钻入夜色没入云层之中。
    尼尔森忽然开口:许多人说您变了,我一直不愿相信。“可是就在现在,我突然信了。”
    赫尔墨斯扬了下眉梢,没有说话。
    他的反应太平淡,尼尔森的眼神更沉了几分。
    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下去:“因为,从前的您,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这种话”是哪种话?拜托说清楚一点啊,阴阳怪气可真有一套。”
    赫尔墨斯还没有任何回应,金发少女便率先飘了过去。
    她凶神恶煞地绕着尼尔森一通诟病,就像是一只被冒犯戳到痛处的炸了毛的猫。
    但她还不忘回过头来去看赫尔墨斯,语气比起面对尼尔森的时候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
    “他说的
    话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哦,赫尔墨斯大人。”
    金发少女露出一个大大的明媚的笑容,“您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这个!”
    说着,她伸出大拇指用力向上比划了一下,整个人也随着动作往上方飘了几米远。
    赫尔墨斯突然有点想笑。
    不是那种礼节性的笑,也不是深情却敷衍的笑。而是真的、发自内心被逗笑的感觉。
    他其实没什么感觉,早已经不会因为这些话而动摇。
    但她此刻的关心对他来说更令他愉悦。他怎么舍得拒绝。
    赫尔墨斯淡色的睫羽扫下来,掩住眸底的情绪,压抑着笑意举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或许吧。”
    他放松身体靠在栏杆上,双臂撑在身侧,“这样的变化,也让你失望了吗?”
    尼尔森静静地看着赫尔墨斯,没有像曾经那样恭敬地回应。但这个时候的沉默,却更像是另一种隐晦的默认。
    而且施了一个话题
    抹尔黑斯没有追问下去
    亦小圣斯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快了一个话题。
    他像是突然被勾起了兴趣,饶有兴味地问:在你心目中最想要追随的神明,应该是什么样子?
    “强大,野心勃勃,永远追求着至高无上的力量和权柄。”尼尔森垂着眼,指腹摩掌着那张狰狞的面具,语气平淡地说。
    良久,他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遮住了一切神情。
    尼尔森抬起眼:“就像曾经的您那样。”
    赫尔墨斯没有看他。
    他望着夜幕里格外深沉的红月:“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尼尔森唇瓣动了动,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夜风在这一刻狂乱起来,吹动栏杆上摆放的高脚杯。
    杯底被风吹起来一点,颤颤巍巍地和栏杆碰撞着,发出清脆而高频次的轻响。
    尼尔森最后深深看了赫尔墨斯一眼,向平时无数次那样倾身行了一礼:夜安,赫尔墨斯大人。”
    然后,他转身离开。
    br/>
    他没有挽留,深邃英俊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赫尔墨斯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没有喝完的酒液。
    血月倒映在里面,猩红的色泽和暗红的液体交融在一起。那个属于他的倒映在圈圈点点的涟漪中破碎,几乎融化在里面。
    另一只纯金的高脚杯被留在了露台栏杆上,孤零零地立在不远处,拖拽出一条狭长的剪影。杯壁上的狮鹫兽浮雕安静地注视着他。
    赫尔墨斯随意瞥一眼那只无人问津的酒杯。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别人形容他曾经的样子。但现在的他又有什么不好?
    赫尔墨斯端着掌心空荡的酒杯,转身走回宴会厅。
    “我们回去吧,未婚妻。”
    在他身后,留在原地的空酒杯被骤然而起的金影捏碎,红酒泼洒顺着栏杆滴滴答答流淌下来。
    暗红的色泽蔓延,浓郁得像血。
    温黎双眼缓缓瞪大。
    她突然从繁杂的回忆中翻找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她想起了尼尔森的身份。
    与此同时,她也回想起在水镜中那阵兵荒马乱的追杀,还有掠过她咽喉冰冷的刀刃。
    当时,她被那名魔使逼到断崖边,也亲耳听见他给沉浸在盛怒中泽维尔的答案。
    ————“是谁派你来的?”
    ————“是……赫、赫尔墨斯大人……”
    然后,魔使脸上狰狞的面具断裂。露出一张清俊却阴冷的脸。
    正是尼尔森。
    金发少女赫然抬眸,朝着白发神明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赫…
    她想开口提示点什么,但是整个人却倏地像是被寸寸冰封一般,凝滞在了原地。
    仿佛被瞬间投入冰冷的深海,她感觉浑身动弹不得,开口的力气都被剥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股强烈的牵扯力撕扯着她的灵魂。
    在昏沉的刺痛之中,温黎按捺不住,意识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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