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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伟大的尊敬的色谷欠之神赫尔墨斯大人,如果您能够听见我的祈祷,可以赐予我五个……哦不,十名这个世界上最貌美的女人,让她们今晚与我春风一度吗?”
    恢弘宽阔的神殿中回荡着一道声音。
    这声音尾音虚浮上扬,语气却听起来十分淫.邪,听上去黏腻令人极其不适。
    安静侍立在神座后面的女仆指尖不自觉蜷了蜷,将手臂上垂落的轻纱向下又扯了扯,遮住她身体上不自觉爬满的鸡皮疙瘩。
    这种愿望……未免也太恶心了吧。
    女仆按捺不住地悄悄抬起眼,视线飘向神座上那道慵懒斜倚的身影。
    白发金眸的神明面容深邃俊美,身材优越,松松垮垮披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袍支着额角。他眉间繁复璀璨的金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珠光宝气直晃进人心里。
    赫尔墨斯另一只手执着一只高脚杯,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慢悠悠地仰头抿了一口。
    就像是没有听见信徒的祷告。
    又或者这样的愿望对他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
    女仆的视线下意识在高脚杯上的手指停顿了片刻。
    赫尔墨斯的手指修长,极具骨感,手背经络明显。在蜜色的皮肤掩映下,显得格外具有力量感和野性的荷尔蒙。
    此刻,淡淡的朦胧光晕落在指尖,光影交错间更显得骨节分明。干净却危险。
    女仆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
    她是这个月刚被神殿送往色谷欠之神神宫中的女仆。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听说了很多的传闻。
    -关于这位色谷欠之神的。
    传闻中,色谷欠之神赫尔墨斯亲手杀死了怠惰之神露西娅。
    要知道,露西亚大人可是与他同时诞生在混沌深渊之中的亲妹妹。一
    色谷欠之神的狠辣可见一斑。
    因此,魔渊和人界中都流传着共同的流言。
    赫尔墨斯是魔渊中最强大的神明,他的神力和神术甚至比魔渊之主劳伦斯还要霸道。但与此同时,他也是魔渊中最危险的神明。
    一在那双迷人的金眸中,掩藏着彻骨凉薄的杀戮。他那双漂亮修长的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神明的鲜血。
    这样的神明,会回应那种信徒那样……古怪的祷告吗?
    女仆按捺不住地想着,稍微有点出神。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敲击声响起。赫尔墨斯将手中的高脚杯放在了桌面上。
    紧接着,她听见一道悠闲轻哑的声音。
    “有趣的愿望。”赫尔墨斯撩起眼睫。
    他的视线掠过空荡的高脚杯,看向更远的方向。女仆也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视野中是奢华而糜丽的装饰,水晶吊灯折射的光晕无声流淌。但除了这些以外,什么也没有。
    可这位神秘而俊美的神明却就这样定定地望着这个方向。
    就像是在对着谁说话那样,他的语调散漫带着点不正经的情懒,是吧。
    女仆脸上显露出几分怪异的神色。
    ……其实关于色谷欠之神,还有另一个传言。
    也就是她此刻望见的这一幕——赫尔墨斯大人时常对着空气说话。
    或许这就是他残忍地杀害怠惰之神而付出的代价。
    女仆默默想着,安静地垂下眼缩小存在感。
    赫尔墨斯色泽清浅的眼眸微眯,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女仆稍微有点僵硬的侧脸。
    他不是不知道一些与他有关的流言。但他只是懒得去制止。
    却没想到,这种放纵会让这些传闻变得愈发离奇。
    赫尔墨斯支着额角,似笑非笑地重新看向前方。
    神殿两侧无声伫立着高大狮鹫兽雕塑。在那几乎遮天蔽日的羽翼下,摆放着延伸的软椅。
    在那里,坐着一名金发的少女。
    但是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她的存在。
    “看来您又因为我被当成精神病患者啦,赫尔墨斯大人。”她笑得弯下腰,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情绪。
    赫尔墨斯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没说话。
    “还有哦,您这位信徒的愿望——这不叫‘有趣’,这叫’恶臭’。”
    金发少女随意横躺在软椅上,一只手举在眼前,指尖时而并拢时而分开。
    光晕从她交错的指缝里落下来,映在她那张精致的脸上,在纤长的睫羽上仿
    佛鎏金流淌。
    说到这里,她抬起眼睛瞥赫尔墨斯一眼,嘴里含混地咕哝了一句,“没想到您以前说话这么委婉,赫尔墨斯大人。
    她的声音太小,语速又快,赫尔墨斯没听清。
    “嗯?”
    少女不再回答了。
    但侍立在赫尔墨斯神座后的女仆却一个激灵。
    难道……赫尔墨斯大人是在和她说话吗?
    她有点迟疑,但赫尔墨斯大人的语气很像是在催促她给出反应……
    女仆回想起那个祷告,强忍着恶寒勉强顺着赫尔墨斯的话接下去:“的、的确,挺有趣的……”
    不愧是色谷欠之神,竟然会觉得这样的祷告有趣。
    看来赫尔墨斯大人果然就像传闻中那样,风流花心,夜夜笙歌。
    听说他更换床伴的速度,比傲慢之神杀戮女仆取乐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速度还要更快。
    女仆颤抖的回应似乎取悦了神座上的神明。他忽地一笑,缓缓直起身来。
    赫尔墨斯指尖亮起金灿的神光。
    光芒明灭从他指腹掠向前方的神坛上方,然后笼罩下来点亮了整个空间。
    他唇角掀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既然是有趣的愿望,那么我回应。”
    女仆还是第一次看见神明回应信徒的祈祷,稍微有点好奇地抬起眼。
    绚烂的神光环绕着神坛如水波流转,美轮美奂的光影间,她听见神座上再次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
    “但仅仅是和十名貌美的少女春风一度,那怎么能足够。”
    长袍曳地,赫尔墨斯饶有兴味地抬了拾眉梢,语调轻缓又戏谑地说,看在你取悦了我的份上,再送给你一份礼物吧。”
    “我以神格赋予你不可拒绝的权利,让你在祈祷中燃烧的这份谷欠望,就此泛滥。”
    ————“永不停歇,直到死去。”
    赫尔墨斯的神情很平静,眼角眉梢甚至蕴着淡淡愉悦的情绪。
    就像是真正悲悯的神明,为信仰着自己的信徒赋予了怎样他们求之不得的期求。
    他色汉清洗的全脸中依旧羡若深情的矛光辰色孤庶风庶觑颠仿佛丝毫不知晓他这样的“礼物
    ”为信徒带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珍宝。
    而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今夜,那名诚心而贪婪对着色谷欠之神祈祷的信徒,就将会为他的愿望付出生命的代价。
    精.尽人亡。
    女仆看得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可下一秒,她就发现赫尔墨斯的脸色似乎苍白了几分。
    水晶吊灯的光芒洒落在他的肩头,还有格外立体深邃的脸廓。
    分明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女仆却无端捕捉到一种深掩着的虚弱,在这张刀劈斧蚩般完美的脸上一瞬即逝。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却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而这份古怪,与刚才回应的那个祷告有关。
    女仆有些迟疑,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否应该上前主动关切赫尔墨斯大人一句,还是应该站在原地等待他传唤吩咐。
    她正犹豫间,另一侧传来一道公式化的男声。
    “您不该这样任性肆意妄为的。”
    通身被宽大黑袍遮掩的魔使站在神座的另一侧。
    他语气有点不赞同地对赫尔墨斯说,这种滥用神格的行为,会消耗您的神力并且反噬您的神格。”
    和他的紧张不同,赫尔墨斯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他像往常那样试图咽下胸口翻涌的血气。
    可这一次,心口刺痛如电流般蔓延,没有再因为他的忍耐而平复,反而在沉默中愈演愈烈。
    魔使的目光一直落在赫尔墨斯身上,眼眸微微睁大。
    他看见赫尔墨斯唇边蜿蜒而下的血痕。
    “您……”魔使的语气有些干涩。
    赫尔墨斯大人受到的反噬和神罚积压已久,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趋势。
    赫尔墨斯却轻描淡写地随意抹去唇边的血迹,鼻腔里逸出一声无所谓的气声,浑不在意地说:“我知道。”
    “但这很有趣,不是吗?”
    “可是……”魔使欲言又止。
    他是赫尔墨斯大人身边最亲近的、也是唯一的魔使。是整座神宫中知晓赫尔墨斯大人秘密最多的人。
    魔使————尼尔森目光缓缓
    掠过另一侧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在走神的女仆。
    这里不只有他和赫尔墨斯大人在场,有些不该说的话,他不能在这里说。
    但赫尔墨斯就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随意一抬手示意所有在场的女仆都退出去。
    “今天聆听祷告的时间结束了。”
    他唇角牵起一抹无懈可击的微笑,“感谢各位美丽小姐的陪伴,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
    站在他身后的女仆微微一愣,还没从沉浸的思绪中反应过来,便被路过她身边的女仆轻轻推了一把肩膀。
    她条件反射地跟着涌动的人流离开了。
    女仆们脚步轻盈地退出去,原本便宽广的神殿更显得空旷。
    赫尔墨斯抬手向空下来的高脚杯中又倒满了一杯酒,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依旧躺在软椅上不打算动作的少女。
    她一条腿搭在软椅上,另一条腿从软椅边缘垂下来,一下地在空气里晃悠着,在裙摆里若隐若现,看上去十分悠然自得。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一幕。也压根就没有离开避嫌的意思。
    赫尔墨斯眸光在少女暴露在空气中的一截莹白小腿上微顿,收回视线。
    她没有察觉到就好。
    “现在,这里没有不该听见你所说的话的人。”
    赫尔墨斯抿了一口酒压下口腔里的血腥气,视线自然地掠过她,重新看向尼尔森。
    “想说些什么?”
    见他这副满不在意的姿态,尼尔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话已经是老生常谈,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说。但是收效甚微。
    赫尔墨斯依旧对于回应这种愿望而乐此不疲。
    尼尔森沉默片刻,选择转换了一个新的话题。
    “色谷欠之神神殿中的教皇对您的信仰十分狂热,主动在每个月的月蚀之日前后为您送上人界最貌美的少女。”
    他扬了扬下颌,示意刚才那批女仆离开的方向,“她们的容貌的确都是万里挑———您真的没有对任何一名女仆动心吗?”
    “她们不需要任何名分,但却能够百分百地缓解您每月月蚀之日神罚的痛苦。”
    “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吗?”
    >容貌万里挑一?
    那恐怕是他们没有见过真正诱人的美丽。
    那种美,不需要任何暴露勾人的衣装来装点。
    哪怕是穿戴整齐严实,神情清丽无辜,也足够勾动每个人心底最深藏的谷欠念。
    赫尔墨斯转动手腕,高脚杯的红酒随着他的动作摇曳,在杯壁上拖拽出一片淡淡的绯色演痕。
    他下意识朝着金发少女的方向投去一眼。
    少女脸型流畅,每一个五官都像是神赐一般完美无缺,额头光洁而饱满,鼻梁挺翘小巧,唇形饱满色泽红润,就像是盛放的玫瑰那样娇艳动人。
    与那些身披薄纱,恨不得将身体上最诱惑的部位毫无保留展露在他面前的女仆相比,她身上的衣裙虽然质感上佳,但实在被衬托得寡淡许多。
    可她身上那种莫名的魅力,却依旧让人挪不开视线。
    像是无数争奇斗艳、五彩斑斓鲜花之中,看似最朴素,实则最精致迷人的那一朵。
    只有真正懂得赏花的人,才能够发现这朵与众不同的稀世珍宝。
    “您真的没有对任何一名女仆心动吗?”
    金发少女这时候也凑到他面前来,学着尼尔森的语气煞有介事地问。
    “她们的容貌可都是万里挑一的——”她阴阳怪气地一句一句重复,”而且还不需要任何名分。
    赫尔墨斯:“……”
    “没有。”他按了下因为少女而条件反射开始跳动的太阳穴。
    他可不想被整日整夜在耳边念叨这些话。
    “……赫尔墨斯大人?”尼尔森有点不可置信。
    这和赫尔墨斯大人平时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确切地说,是自从露西娅大人死亡后平时的样子。
    露西娅大人死去的那一天,魔渊之主拥有了他的神后。
    而赫尔墨斯大人则在神宫中闭门不出三天三夜。
    在那之后,他便一改早先态度,以一场篮大的晚宴向整个魔渊宣告,色谷欠之神的神宫将会向所有人敞开。
    魔渊中的女性神明早已蠢蠢欲动,趁着这个机会源源不断地涌向赫尔墨斯身边。而他也向来来者不拒。
    今天怎么反而说出这种话?
    >尼尔森有点狐疑。
    迎着尼尔森莫名的眼神,赫尔墨斯唇角笑意未变。“美人当然没有人会拒绝,我也不能免俗。”
    他屈指点了点高脚杯,发出“叮当”的清脆响声。
    “但很遗憾,她们在我眼中,还没有美丽到足够令我动心。”
    尼尔森眼底的怀疑减轻了点,但还是缓缓皱眉。
    那些女仆的美貌,就算是放在整个魔渊与最负盛名的女神相比,都能够称得上出类拔萃。
    这都不满意?
    那么赫尔墨斯大人想要什么样的床伴?
    尼尔森静默片刻,还是没有将这些疑问问出口。
    他严肃道:“可是这样下去,您不仅要在每日聆听信徒祷告的时候遭受反噬,还要在每月月蚀之日承受神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下去,语气有些压抑。
    “即便是您……也很快就会消亡、死去。”
    没有神明向往消亡。
    自他们诞生起,便站在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位置,令寻常人类无法企及。尤其是诞生于深渊的初代神明。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神秘的存在。
    有些神明甚至忌讳“消亡”这类词语,只要听见就会大发雷霆,甚至大开杀戒。譬如魔渊之主劳伦斯。
    赫尔墨斯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悠然笑了一下:“死亡有什么不好吗?”
    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尼尔森愣了一下,有点不可思议地问:您说什么?
    赫尔墨斯回视着他。
    他眉眼间漾着很淡的笑意,却又像是深掩着什么更加深刻浓郁的情绪。
    半晌,他忽地笑出声来。
    “开玩笑的。”
    赫尔墨斯晃了晃酒杯,“你不会当真了吧?”
    尼尔森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他没有忽略那一瞬间赫尔墨斯的眼神。
    或许,赫尔墨斯并没有在开玩笑。
    而是借着玩笑作为最完美的伪装和借口,不经意间流露出他心底最真实的那个声音。
    r/>
    “您真的是这么想的?”
    尼尔森不知道的是,虚空中他看不见的金发少女问出了和他一样的问题。
    金发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软椅上跳了下来。
    她的身体很轻盈,轻飘飘地像是一阵风一样飘到了赫尔墨斯身下的神座后。
    她高高地悬浮在神座后方,两条白皙纤细的手臂搭在椅背上,兴味盎然地从后面探头凑到赫尔墨斯身侧,对上他的眼睛。
    “您不会真的想去死吧?”她睁着一双明亮的鸢尾色眼眸,好奇地问。
    赫尔墨斯掀起眼皮睨她一眼,不置可否地扬眉。
    “就算是死,也不会是现在。”他抿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
    金发少女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顺水推舟接着问:“那会是什么时候?”
    说到这里,还没等赫尔墨斯回答,她便自己率先笑出来。
    “怎么会有神明整天想着这些不吉利的事情呢?”
    她的笑声很轻,从鼻腔里逸出些抑制不住的气声,听上去声线比平时更软。
    或许笑意真的会传染。
    赫尔墨斯分明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好笑的事情,但唇角还是忍不住跟着少女一起微微上扬了些很微小的弧度。
    他深邃的金眸看向少女的方向,却映不出她的影子。
    昏黄的光晕在赫尔墨斯眸底摇曳。
    他语气不疾不徐,用一种像是在谈论一杯酒好不好喝的语气说:“就算是神明,也总有一天会死去的。”
    金发少女扁了扁嘴,好像并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又朝着软椅的方向飘过去了。
    “说话总是打哑谜。”她轻轻哼了一声,倒是听不出多少不快。
    “您越来越像未来那个我熟悉的样子了。”
    赫尔墨斯眸光稍微淡了一点,没有说话。
    尼尔森看不见半空中的金发少女,以为赫尔墨斯刚才那句话是对着他说的。
    ……虽然神明同样会消亡是事实,他无法反驳。但哪有神明会用这样的语气谈论起这种事?
    >
    “总之,属下刚才的提议,您还是再多考虑一下吧。”
    否则,色谷欠之神很有可能会成为神国和魔渊中第一位消亡的初代神明了。
    “会的。”赫尔墨斯懒散举起酒杯。
    他语气敷衍不加掩饰,尼尔森无奈,沉吟片刻后突然想到什么。
    “如果您并不需要床伴的话,或许有另一个办法。”
    夜明珠的光景穿透高脚杯玻璃透明的杯壁,朦胧地映入赫尔墨斯眼底。
    他若有所思地抬起眼。
    尼尔森微微一笑:“或许,您身边还缺一位未婚妻?”
    “未婚妻?”
    劳伦斯意味不明地重复一遍这三个字,苍白手指拿起桌面上的餐巾按了按唇角。
    称呼倒是风雅。他撩起淡白色的眼睫,遥遥看向赫尔墨斯。
    空调的房间里光线昏暗,雕刻着烫金浮雕的墙面上五步一盏壁灯。上面点着只有魔渊之主才有资格享用的人鱼膏,幽幽燃烧着火光。
    落地彩绘玻璃窗中映入血月的光辉,被玻璃窗渲染成缤纷的色彩,瘦长彩色的剪影拖拽在地面上。
    宴会厅中长桌两头隔着遥远的距离,两个神明无声地对视着。
    同样的白发,金眸。
    之间却隔着长长的距离,仿佛干山万水。
    劳伦斯身上穿着款式繁复的神抱,尽管是同样的一张长桌,可他所坐的位置却比赫尔墨斯更高。
    在冰冷猩红的月光掩映下,更显出一些居高临下的冷酷感。
    在他对面,赫尔墨斯只穿着简单的长袍,衣襟松松垮垮搭在胸前,上面甚至连暗纹雕花都没有。
    他姿态很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虽然身处下位,却没有多少被睥睨俯视的感觉,反而散发着点游刃有余的意味。
    但他下颌线条紧绷,半张脸沉沦在阴翳之中,原本就立体的脸廓更显得肃冷。
    劳伦斯眼神怪异地盯着他。
    这一次的见面和要求都是赫尔墨斯提出来的。但他本人看起来反而心情比自己更差。
    />
    劳伦斯视线落在他的动作上。
    不知是不是光影错落,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阴沉。
    “你想要的,应该也不是真正的未婚妻吧。”
    赫尔墨斯手中动作微微一顿,掀起眼皮看过来。
    “叮”地一声,劳伦斯扔下手中的刀叉向椅背上一靠。
    “赫尔墨斯,你滥用色谷欠至深的权柄,现在受到规则的反噬已经让你神力日渐衰弱。”
    他冷笑一声,“但我听说了一些更有趣的事情。”
    譬如……哪怕你每个月都和源源不断送入你神言中的女仆彻夜狂欢,却从未真正碰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赫尔墨斯金眸微眯,没有说话。
    “我可以把你的反应当作默认吗,赫尔墨斯?”
    劳伦斯舔了下唇瓣,露出一个略显阴戾的微笑,“没想到,你竟然还敢违抗神格,真是不怕死。”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哦,你应该是怕的,不然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赫尔墨斯也放下刀叉。
    他端起酒杯,但却并没有饮用,而是不紧不慢地捏着杯子把玩。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关心我,劳伦斯。
    赫尔墨斯微笑,“这稍微让我有一点消受不起,也很影响胃口。”
    “对你关心是我作为兄长应该做的。”
    “更何况,我面对的是一个日日夜夜想着如何杀死我的弟弟。”
    劳伦斯似笑非笑地回应。
    赫尔墨斯勾着笑默认了这句话。
    他靠着椅背冷淡道,“那么,你的回答呢?”
    “你的反噬没有任何逃避的余地,全都是自作自受。”
    话音微顿,劳伦斯意有所指地说,而你每个月需要承受的神罚,只有受规则认可的魔渊之主的神力才能够压制。”
    他指尖轻点桌面,唇角笑意缓缓加深,但是,赫尔墨斯,你知道吗?你需要的这股神力可远远不止一缕那么简单。”
    “想要压制神罚,你需要的来自魔渊之主的力量必须异常浓郁。”
    劳伦斯单手支着下巴微微偏头,白色的长发
    顺着重力垂落,坠至他的胸口。
    “浓郁到甚至是我的骨血。”
    说完这些,劳伦斯便双手交叠垫在下颌之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赫尔墨斯。他想看看赫尔墨斯会有什么反应。
    他们之间自从露西娅死去之后就彻底闹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只是,现在的赫尔墨斯已经无法再像曾经那样意气风发地闯进他的神殿,像之前那样随意地出手杀死他。
    ————自从露西娅死后,赫尔墨斯的神格就受到重创,根本就自顾不暇。
    这也是劳伦斯一早便预料到的。
    赫尔墨斯自投罗网到这一步,不过是计划之中的事。
    现在,赫尔墨斯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而他要为此这么大的代价。
    赫尔墨斯会用什么来换?
    劳伦斯眼底浮现起冰凉的嘲弄。
    果然啊,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永恒的话题。
    无论是渺小的人类,亦或者是强大的神明,总是不能免俗。
    那个曾经骄傲得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赫尔墨斯,不也为了这个原因,不得不像丧家之犬一样,在这个时候回过头来低三下四地祈求他?
    赫尔墨斯会怎么做?
    劳伦斯眼底浮现起快意和兴奋。
    他会不会惊慌失措?担心自己不会同意他的要求。
    又或者……为了压制神罚延缓生命,他会不会开口求自己?
    然而劳伦斯却失望了。
    他等了很久,赫尔墨斯却始终坐在那里,没有什么反应。
    没有恐慌,没有讨好,没有备受屈辱的愠意。什么都没有。
    “你还是老样子。”过了很久,赫尔墨斯才不咸不淡地开口。下一瞬,他站起身。
    他格外高大挺拔的身体在倒映在玻璃窗上,在地面上拖拽出一条长长的阴翳。
    “你这些废话,我已经听腻了。”
    赫尔墨斯迈开长腿走到劳伦斯身边,单手撑着桌面稍俯身。
    一片深重的阴影笼罩下来,遮蔽了一切光线。
    赫尔墨斯盯着劳伦斯的眼睛,想让我做什么?“直接点,有时候我的耐心其实不怎么好。
    ”
    劳伦斯条件反射地皱眉。
    少年时期那些笼罩在他头顶驱不散的阴影,仿佛在这一刻卷土重来。
    劳伦斯侧了侧身,想要躲开这片阴影。可他身下的座位实在太过奢华。
    扶手宽阔,尽管手臂搭在上面非常舒适惬意。
    可在这一刻,却又成了一种禁锢他的枷锁,让他无处可躲。
    现在的他,明明是魔渊之主。
    而赫尔墨斯不过是个落败落拓到神力衰微的神明。
    劳伦斯狠狠磨了磨后槽牙,阴狠笑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明白。”
    他看向赫尔墨斯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金眸,唇角流露出彻骨的凉意。另一只手虚虚点了一下扶手。
    “我要你以神格起警,并且心甘情愿地承认———你永远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劳伦斯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快意和安定感。
    就像是在这一刻,他终于把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彻底抢了过来。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它被重新夺回去。
    劳伦斯心情大好,压抑在心底那么多年的压力一朝松快,他甚至笑了出来。
    “想说什么就说吧,就算是咒骂,我也可以短暂地赦免你的罪过。”
    他一把拽住赫尔墨斯的衣领,你也是想过的吧,这个位置。
    你不敢承认你曾经对它有过渴望吗?就像不敢承认你这么多年的失意和狼狈一样,真可悲啊。”
    他不相信,在赫尔墨斯彻底失去这样原本应该拥有的权柄时,他会一点都不失态。
    这么多年,赫尔墨斯的克制压抑,一定就像是他虚伪的风流一样,全都是装出来的。
    可劳伦斯还是失望了。
    在他说出这样恶劣挑衅的话之后,赫尔墨斯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视线反而落在不远处的餐桌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劳伦斯下意识顺着这道目光看过去。
    一餐桌,精致的银叉反射着冷光,血月在雪白的桌布上拖拽出一片泾渭分明的阴暗线。
    但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
    又是这样。
    一些早已被抛弃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再一次闪回。
    劳伦斯突然间回想起他成为魔渊之主的第一天。
    他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赫尔墨斯的表情,希望能够在那张脸上看到一丁点不甘。
    他要赫尔墨斯向他见礼,他要打碎赫尔墨斯令人生厌的骄傲,在他面前穹下那该死的脊梁。
    那个时候,赫尔墨斯是怎么做的?
    他就像现在这样,用一种劳伦斯理解不了的眼神,定定地望着一个方向。
    没有分给他哪怕一丁点的注意。
    “赫尔墨斯。”劳伦斯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
    赫尔墨斯却并未挪开视线,他依旧望着那个方向,没什么情绪。
    在那里,在劳伦斯看不见的地方,金发少女正在坐在餐桌边光明正大地大快朵颐。
    她拎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又子,一口气叉起一大块肉送到口中,声音有点含糊:您真的要起誓?”
    和她看起来极其苗条曼妙的身材极为不符的是,她进食的速度很快,食量也出乎赫尔墨斯预料的大。
    还没等他回答她,她就飞快地又塞了一块肉到嘴里。
    可能是吃得稍微有点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飘到赫尔墨斯的位置上,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造型更加古怪的手套戴在手上,伸手去端属于他的酒杯。
    赫尔墨斯垂眼看着她动作。
    在那些古怪的刀叉和手套的帮助下,少女非常自然地触碰到了属于他的菜肴酒杯,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温黎没有任何负罪感地消耗了两个n级道具,仰头大口将酒杯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
    做完这些,她才朝着赫尔墨斯投过来一眼。
    “神格对于神明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的确很重要。
    赫尔墨斯没什么所谓地想。
    被逼迫用神格起誓,简直是对一个神明来说最残酷的折辱。但是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值得在意。
    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人比他更厌恶他的神格了。
    r/>
    但……
    原来这才是她口中所说的,他的未婚妻真正的来源。
    一切都说得通了。
    过往那些怀疑戒备,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绵密的刺痛感。
    她和他之间…原来只是这种关系。
    赫尔墨斯忽然有点想笑。
    他压抑自己的地方已经太多,所以平时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向来不爱克扣自己。
    于是在劳伦斯的视野里,俊美无俦的神明突然扬唇一笑。
    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紧接着,劳伦斯听见赫尔墨斯轻声开口。
    “不起誓的话。”他轻笑,“未来的你怎么来到我身边?”
    但赫尔墨斯的声音太轻,仿佛一阵风就吹散了。哪怕近在咫尺,劳伦斯也没有完全辨认清晰。
    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说什么?”
    这句话像是惊醒了什么,赫尔墨斯重新转过头来。
    “我是说,没问题。”他抬眼,“我起誓。”
    随着赫尔墨斯这句话落地,宽阔安静的房间里骤然掀起一阵气流。
    灿金色的神光涌动,像是流淌的金粉一般在空气中凝集,环绕着一站一坐四目相对的两道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神光重新黯淡下来。
    空气中再次恢复成一片死寂。
    繁复的纹路点亮成金色的光辉,在赫尔墨斯额间蜿蜒,然后缓缓崩淡下去,没入他眉间摇曳的金坠。
    他没什么情绪地对劳伦斯说:每个月,我都希望在我的神言里看见一位新的未婚妻。
    按照如今反噬的速度,如果不这样做,他可能会死在遇见她之前。
    劳伦斯的脸色登时一沉。
    每个月?
    赫尔墨斯究竟知不知道供养这样的“食物”,他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用力咬了下后槽牙:你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
    “我是色谷欠之神。”赫尔墨斯没什么所谓地悠然笑了一下,“这个要求,我想并不过分。”
    >说到这里,他微微俯身,影子极具压迫感地笼罩下来。
    他的半张脸也沦陷在阴影里,只有一双金色的眼睛格外深邃。
    “或许让你有些误会,不过,我没有在和你商量,劳伦斯。”
    赫尔墨斯唇角勾着漫不经心的弧度,声线却压着涌动的戾意,“按我说的做,否则,你也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违背神誓。”
    劳伦斯不敢置信地抬眸,惊疑不定:“你就不怕……?!”
    他看着赫尔墨斯近在咫尺的眼神,后面没有说完的话渐渐咽了下去。
    那种眼神。
    拨开华美绮丽的外衣,在迷人之下,深掩着一片彻骨的寒凉和死寂。
    劳伦斯唇瓣动了动。
    在短暂的一瞬间的惊讶之后,浓郁的狂喜涌上心头。
    无论如何,他拥有了赫尔墨斯的神誓。
    这是这世间对神明最严苛的束缚,也就是说,赫尔墨斯再也不能违抗他的誓言。
    劳伦斯才不会相信赫尔墨斯不担心违抗神誉。
    ——违抗神誓的神明,会被直接剥夺神格,沦为连人类都不如的废物。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立刻死在规则之中。
    而且,不仅是这样。
    无论如何,无论他如何替赫尔墨斯准备他所需要的“未婚妻”,神罚和反噬也会不断侵蚀赫尔墨斯的身体。
    一直,永远。
    直到赫尔墨斯再也不是他的对手。
    再也没有任何和他相提并论,或者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资格。
    劳伦斯突然就觉得,即使是现在正被赫尔墨斯俯视着、威胁着,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最后的苟延残喘罢了。
    劳伦斯古怪地笑了一下:“好,我答应你。”
    他看不见的是,就在他一个指节的距离,一名金发少女正漂浮在半空中,一脸愠意地对着他这张俊美却冷漠的脸拳打脚踢。
    “他肯定又在想什么坏心思,这个表情我真是太熟悉了。”
    之前魔渊之主对泽维尔动手之前,也露出过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不会笑就不要笑了,谢谢。麻烦不要出来吓人。
    好
    端端的宴会厅,硬生生被他笑出了恐怖片的氛围感。
    温黎伸手揪了一把魔渊之主的头发。
    但她的n级道具已经失效,身体再一次恢复成一团半透明的空气,在触碰到劳伦斯之前就穿透了他的身体。
    哎,什么都碰不到,感觉能做的事情少了很多。不然她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把魔渊之主给薅秃!!
    温黎意犹未尽地从魔渊之主旁边飘得远了一点。
    劳伦斯自以为用神誓牵制了赫尔墨斯,殊不知真正自投罗网的那个其实是他自己。
    他推己及人地一厢情愿认定了权利的至高无上。
    以至于从未想过,即便是没有神誓,赫尔墨斯对于魔渊之主的位置也从未真正在意。
    神誓对于赫尔墨斯来说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话。可劳伦斯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多。
    ————难怪即便是身受神罚和反噬的劣势,活到最后的也并非劳伦斯,而是赫尔墨斯。
    想到这里,温黎下意识扭过脸去看他。却没想到正好撞进那双迷人幽邃的金眸里。
    赫尔墨斯定定地望着金发少女。她脸上流露着极其显然对于劳伦斯的不满。
    但这种浮于表面的情绪,他反而并不那么在意。
    他真正在意的是,她在看向劳伦斯的那一瞬间,眼底浮现的一瞬即逝的痛惜。
    她是在痛惜什么人呢。又或者说,她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毕竟,据她所说,她也是他众多未婚妻之一。她和劳伦斯之间,又发生过什么他不曾知晓的过去?
    “走吧。”赫尔墨斯最后意味不明地看一眼劳伦斯,撩开衣摆转身就走。
    金发少女正在专注地撕扯劳伦斯胸口象征着魔渊之主身份的花纹。尽管她知道自己根本就做不了什么,但还是乐此不疲。
    听见赫尔墨斯的声音,她愣了一下,抬起头来。
    在继续进行一些毫无意义的恶作剧和跟上之间纠结了一会,金发少女哎呀一声把劳伦斯远远甩在身后,朝着赫尔墨斯离开的方向飘了过去。
    她是阿飘一样的形态,行进速度根本不能和普通步行相提并论。
    尽管赫尔墨斯步伐很大甩下她很长一段距
    离,金发少女还是轻而易举地追了上去。
    她轻飘飘地绕到赫尔墨斯身前停下来:等等我,突然走这么快干什么?
    赫尔墨斯脚步一顿,掀起眼皮看她。
    他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她的身体,眼神很直白露骨,但又蕴着一点隐晦的克制。
    金发少女身体一缩,离他更远了一点,一脸狐疑戒备地问:“看什么?”
    “劳伦斯对你做过什么?”
    嗯?
    温黎眨了眨眼睛。
    做过什么……她不知道啊。
    但是,当初她好像的确在赫尔墨斯的神宫里问出了一点什么。
    金发少女皱了下鼻子:“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吃的东西有点恶心。”
    肋骨什么的,不会是生吞吧?血呼啦差的,还割嗓子。
    赫尔墨斯眸底的冷芒散了一点,探究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少女脸上。
    “你曾经说过,你已经死了。”他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指尖蜷了蜷。“是我做的?”
    赫尔墨斯竟然在想这个?
    温黎看着他紧绷成一条平直线条的唇角,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被逼用神格起誓的人分明是他。
    即便再不在意,这对于向来骄傲的赫尔墨斯来说,也无异于奇耻大辱。
    可他却只是在关心她。
    “当然不是您做的。”金发少女突然安静下来。
    她专注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神明,眸光浮现起柔和的笑意,像是想起了什么愉悦的过去。
    “您对我很好。”少女一字一顿地说,“自始至终,都在保护我。”
    这不是说谎。
    她现在能够站在这里,都是因为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淡色的睫羽扫下来,掩住眸底的情绪。
    这无疑是他最希望得到的答案。
    但就在少女用那样温和明媚的神情注视着他的时候,赫尔墨斯却突然察觉到,他并未因此收获想象中的轻松。
    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反而因为她的这个眼神而愈演愈烈。
    赫尔墨斯抬起眼睫:“我和他,你更在意谁
    ?”
    温黎:“?”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梦境里的他,现实里的他,过去的他,未来的他,不都是他吗?
    少女突然捂住嘴巴笑起来:“这是您新想出来的冷笑话吗?”她笑得弯下腰,蓬松的金发在空气中颤抖。
    然而等她仰起脸来的时候,赫尔墨斯却依旧一瞬不瞬地直直盯着他。
    他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眼神一直顺着她的眼睛望进心底。
    专注,直白。
    像是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少女眨了眨眼睛,冷不丁倾身欺近。
    她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将脸近近地贴像赫尔墨斯俊美的五官,明亮的鸢尾色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赫尔墨斯眸光微顿。
    但这些年为了坐实色谷欠之神的神格,吸纳更多狂热的信徒,他早已不像一开始那样青涩。
    所以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回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拥抱。
    还有那时怀中的触感。
    柔软,馨香,令他的心跳一点点失去掌控。
    少女轻快中带着揶揄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让我猜猜看。”她憋着笑,一本正经道,“您不会是在吃您自己的醋吧?”
    眉间金坠仿佛感受到少女的吐息,微微摇曳。赫尔墨斯垂下眼。
    是啊,他在想什么。
    不过金发少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她微微偏了下头,转而道,“不过这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您。”
    少女伸手向后指了一下,示意魔渊之主的方向。
    她语气义愤填膺道:“赫尔墨斯大人,您相信吗?刚才他脑袋里肯定想了很多种把你杀掉的画面。”
    这没什么稀奇的。
    赫尔墨斯却像是想到另一件事,反而笑得更愉悦了。
    “他想杀了我。”
    他看着少女眼睛里的自己,“你很在意?”
    “当然在意。”
    金发少女没有丝毫避讳,就仿佛关心他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顿了顿,她表情一变,看起
    来有点嫌弃。
    “不,我不在意。”
    金发少女鼻腔里重重逸出一道冷哼,“我才不会在意你。”
    赫尔墨斯:……怎么了?
    他刚才在哪里招惹她了吗?他什么都没做啊。
    “您还问我怎么了?!”
    金发少女“刷”地一下飘过来,精致的五官紧紧贴在他眼前,几乎扑到他脸上来。
    “今后的每个月,您都会有一个漂亮的未婚妻了呢。”她冷笑一声,语气有点酸溜溜的,您胃口还真是大哦。
    赫尔墨斯色泽清浅的金色眸底掠过一丝怔然。随即,他忍俊不禁一般笑了一声。
    “你这是————吃醋了吗?”
    赫尔墨斯学着少女刚才的语气,带着点不太正经的戏谑说。
    “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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