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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明身体中那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痛已经停歇下来,匍匐在地的神明却莫名感受到一种更加危险而冰冷的气息。
    他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白发金眸的神明还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空地上,居高临下静静地注视着他。
    但那道目光却像是穿透了他的身体,撕裂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投向更远的地方。
    赫尔墨斯背对着夜明珠的暖光。
    阴影笼罩下来,神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得见他脚下颜色瑰艳的地毯。
    地毯上浸满了他因痛楚而滚落的冷汗,汗滴落在火红的色泽上更显瑰艳,像是一片鲜红的血泊。
    充满着残酷而血腥的美感。
    可还没等他多看上几眼,后领便被粗暴地拎起来。
    虚弱的神明只感觉眼前视线一花,下一秒便从奢靡华丽的神宫中出现在了魔渊最西边。
    晦暗的夜色之中,嫉妒之神的神言无声地熹立在凄冷的风中。
    “让我们来拜访一下这位热情好客的年轻人。”
    赫尔墨斯单手提着神明的后领,慢条斯理地垂下眼。
    他薄唇勾起一抹风度翩翩的微笑,“你来带路,有异议吗?”
    后领被禁锢着,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
    就像是被阴冷凶戾的恶兽摩挲着咽喉,它却不打算干脆利落地用尖利的牙齿穿透他的身体,赏给他一个痛快的死亡。
    这是一种近似于睥睨蝼蚁一般的自大和狂妄,折磨着他的神智。
    被束缚的神明浑身一僵,感觉周身血液都冷却下来。
    他稍微有一点犹豫。
    毕竟,如果真的带着色谷欠之神进入嫉妒之神的神言,他无疑会彻头彻尾地得罪嫉妒之神。
    可……
    他实在忍受不了那种剧痛。
    回想起刚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被束缚的神明眼底染上惊惧。
    色谷欠之神————
    他根本就不像他平日看上去那样风度翩翩。
    优雅不羁的面具之下,深掩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
    ————赫尔墨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恐惧终究压过了一切理智,被束缚的神明颤抖了一下。
    “好、没问题,我这就带您进去。”
    像是听见了什么令人极其愉悦的事情,赫尔墨斯松开拎着他后领的手。
    他漫不经心地扬起眉梢。
    “好。”他悠然吐出一个字。
    下一瞬,以赫尔墨斯为中心骤然掀起一阵剧烈的狂风。
    铺天盖地的金影随着这道气流像漩涡一般在空气中凝成形状。
    他身上酒红色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向后飞掠,白色的短发掠过眉尾,额间的金坠剧烈地摇曳着,碰撞出清脆而细碎的声音。
    宽大的袖摆飞舞,露出他线条分明的手臂和骨节分明的手指。
    金影疾速凝集,赫尔墨斯五指收拢,一把纯金色的权杖自掌心显出形状。
    他肩眼冷戾地翻转手腕,权杖在他腕间掠开一朵绚烂的金色残影,以雷霆万钩之势朝着殿门倾轧而下。
    轰——
    刚被修缮不久的殿门再一次被恐怖的威压轰得稀碎。
    尘烟弥漫,飞沙四溅。
    带路的神明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威压,当场便被余韵兜头掀翻横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不远处的巨石上,痛得呛出一口血来。
    金色的权杖在空气中沉浮,散出万千条纤细的金丝。
    那些漂亮的金色丝线瞬息而至,将浑身瘫软的神明全身缠绕起来,骤然拉到赫尔墨斯身前。
    赫尔墨斯却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一点。
    他双手后负,踏着一地狼藉轻缓地向前走去。
    “赫尔墨斯大人————您不能进去!”
    不远处幽暗的走廊里飞速窜来一黑一红两个小团子。
    它们像是循着这剧烈的爆炸声找了过来,远远地便传来一道惊慌的声音。
    赫尔墨斯脸上笑意很淡。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撩一下,身前悬浮的权杖便微微一动。
    砰———
    一道森然咸压朝着两个小团子轰然压下,一瞬间便将它们按在墙面上动弹不得。
    力道之大,冰冷的墙面甚至被砸出了两个深坑,碎石顺着墙面簌簌滚落。
    >“对泽维尔养的宠物,我没什么兴趣。”
    赫尔墨斯目不斜视地掠过两个挣扎的小团子。
    擦肩而过之时,他倏地轻笑一声。
    “我只是来找回我那个被拐跑的、不听话的未婚妻。”
    他缓慢地垂下眼,金眸中流淌着凉薄的杀意。
    “最好不要阻拦我。”
    赫尔墨斯散漫地勾起唇角,逃窜的亡灵死在魔渊中是什么下场,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对吗?”
    两个奋力挣扎的小团子身体一僵,缩在墙面的深坑里不动了。
    “乖孩子。”
    似乎很满意他尤里和尤伊的反应,赫尔墨斯眉目间重新染上笑意。
    这种不达眼底的情绪略微冲淡了一点可怕的戾气。
    一旁被吊在空中五花大绑的神明始终不敢说话,见剑拔弩张的气氛散去了点,才尽职尽责地发挥着自己的功效。
    “前、前面路口向左转。”
    赫尔墨斯的步伐不疾不徐,但走得却很快。
    被束缚的神明感觉几乎是一瞬间,他们便走到了那晚的宴会厅门口。
    赫尔墨斯高大的身影立在门边,侧脸线条沉在阴影里,神情看上去愈发深冷沉郁。
    他没有立刻推开门,而是轻描淡写地打了个响指。
    被束缚的神明浑身一松,登时无力地跌落在地面上。
    “感谢你的帮助。”
    他听见赫小一向雅风流的声音,和任何一个彬格有礼的身子听起来都没有什么不同。
    但此刻,他绝不会再用这样的眼光看待身边这个危险而薄情的神明。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身体不自觉发着抖,终于等到这一句话,地面上的神明如蒙大赦。、
    但他却没忘记最后行了一礼,这仿佛是一种刻在弱小者骨子里的本能。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以最快地速度冲出了嫉妒之神的神言。
    直到那串脚步声远去到不可闻,赫尔墨斯才不紧不慢地推开那扇门。
    宽阔的宴会厅中十分安静。
    密闭的空间里,迷乱的酒精味道已经几乎散尽了,霓虹灯光依
    旧在四处无规律的扫过。
    赫尔墨斯一眼便看见不远处沙发上的两道身影。
    金发少女穿着一件包臀鱼尾裙,蜷缩着身体侧躺在沙发上。
    她金色的长卷发略有些凌乱地垂落在胸前,发丝若有似无地遮住了姣好的面容,睡颜看上去乖顺而美好。
    赫尔墨斯眸光微动,眼神喜怒不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俯身轻抚了一下她光洁的脖颈。
    他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扣住她纤细的脖颈,五指略略收拢。
    力道却不重。
    像是想要就这样在她的睡梦中结束她的生命,又像是暖昧而狎昵的亲近。
    但很快,赫尔墨斯便面无波澜地松开手。
    他的视线投向少女身侧的黑发神明。
    泽维尔肩头松散随意地披着象征着嫉妒之神的黑色神袍,修长的双腿大敞着,一条手臂搭在少女背后紧贴的靠背上,俊秀而凌厉的眉眼紧锁着,似乎也陷入了浅眠。
    在他们身侧,一面水镜无声地沉浮着,间断却规律地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赫尔墨斯稍有兴致地重新站起身。
    他身侧悬浮的权杖感受到不属于魔渊神明的力量,不安而躁动的震颤起来。
    赫尔墨斯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水镜,霎时间,镜面上光华大作。
    那些看起来圣洁而温柔的光芒包裹住赫尔墨斯的手指,却像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刃,瞬息间便将他手指上的血肉啃噬殆尽,露出森然的指骨。
    被生生剜下血肉是一种难以想象的痛楚。
    然而赫尔墨斯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感受着指端乱窜的神力,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冷不丁畅快笑了。
    良久,他才不疾不徐地收回手。
    “时间之神。”
    赫尔墨斯像是觉得很有意思一般,饿有兴味地低声呢喃了一声,“原来是你。”
    ————“带走了我的未婚妻。”
    他半侧过身,动作优雅而斯文。
    门口小心观察着他的一红一黑两个小团子顿时感觉身体凝滞,就像是被阴冷的巨兽锁定了一般,瞬间一动都不能动。
    />但这一次,赫尔墨斯似乎并不打算对他们出手。
    “想救泽维尔,就去把时间之神请来。”
    他懒散而平静地躬身,单手就将沙发上沉眠的少女轻而易举地抱起来。
    酒红色长袍下另一只滴着血的手握住权杖。
    “当然,他可以选择拒绝。如果是这样,那就要麻烦你们去寻找众神之主。”
    “告诉他,神国将会失去一个掌管时间的神明。”
    “在他最看重的秩序彻底陷入混乱之前,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赫尔墨斯轻轻笑了一下。
    霓虹灯光落在他身上,拖拽出一片深浅浅、明暗交映的阴翳。
    最后一句话温柔却森冷地落下。
    “这是作为弟弟,最后、也最真挚的忠告。”*
    水镜之中,温黎坐在神宫台阶前,盯着一望无垠的永夜焦虑地叹气。
    这些天来,除了泽维尔时不时心血来潮的刁难,她没有再获得任何有用的关键信息。
    或许这次的隐藏剧情已经走到了尽头,但为什么还没有出现系统结算的提示音?
    正有些出神间,右侧肩膀被轻拍了一下。
    温黎下意识转头向右边看去,左侧便掀起一阵风。
    泽维尔“啪”地打了个响指,单手撑着护栏利落地翻身而过,长腿一伸坐在她左侧的空位上。
    思路被打断,温黎有点无奈地重新扭过头看向左侧笑得得逞的黑发少年。
    “有没有人对您说过,您真的很幼稚,泽维尔大人。”
    “有胆子这么评价我的,你是第一个。”
    泽维尔单手撑在膝盖上。
    他眉间的黑发被夜风吹起,面容俊美中透着点万事皆不放在眼底的嚣张劲。
    “既然当了这个特殊,你不打算配合我一下?”
    他倾身靠近,雪松气味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温黎从头到脚笼罩在内。
    “比如说,露出一点受到惊吓的表情。”
    她在这里发愁,泽维尔倒是悠闲自在,竟然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
    />
    “马马虎虎吧。”
    泽维尔挑了下单边眉梢,像是被她浮夸的表演取悦了。
    他闷笑两声,“不过,看在你尽心尽力服侍我的份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温黎总算提起了一点兴致:“嗯?”
    “时间差不多了。”
    说完这句话,泽维尔便单手撑地潇洒地站起身。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伸出一只手扣住温黎的手腕,轻轻松松地把她拉了起来。
    “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很快,温黎便意识到泽维尔打算带她去哪里。
    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华丽神言,温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那道典雅雍容的美丽身影,她才愕然地看向泽维尔。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过会你就知道了。”
    泽维尔不经意地应了一声,对上她的视线略一偏头,示意她跟上。
    “母神。”他吊儿郎当的语气尽数收起,几乎称得上恭顺地打了个招呼。
    这个态度和他面对魔渊之主时截然不同。
    温黎跟在泽维尔身后,看着不远处的红发女神,脑海中不自觉闪回邦双含着绝望和泪意的眼神。
    她愣了一下,有一种穿越到电影里的错觉。
    但很快温黎便调整好了状态。
    在游戏世界中千锤百炼,她的演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格外熟练地知晓如何讨好一个人。
    她乖巧地朝着红发女神微笑了一下。
    魔渊之主的神后阿比盖尔早在温黎进入神宫时便注意到了她。
    泽维尔性情阴郁沉默。
    阿比盖尔知道,他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整日都被迫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投入无止境的枯燥修炼之中。
    这还是他第一次带陌生人回到这里。
    尤其是一名这样漂亮精致的少女。
    阿比盖尔眼底流露出笑意,她朝着温黎轻轻颔首,视线便落回泽维尔身上:泽,这位是?
    泽维尔的神情稍微有点僵硬,似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双手插着裤兜回过头,表情古怪地盯着温黎。
    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竟然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金发少女现在穿着一身合身的女仆裙装,身份上,是魔渊之主亲口认命的、他的贴身女仆。
    但这样似乎显得太疏离了。他们之间不是这么简单的关系。
    可更多的————
    她是赫尔墨斯的未婚妻,是他最厌恶痛恨的人最在意的人,是他名义上的叔母。
    也是自己送上门来,他用作报复赫尔墨斯的工具。
    但莫名的,这一次,泽维尔不想承认这个身份。更不想让“赫尔墨斯的未婚妻”从他口中说出来。
    这玷污了他的舌头。
    而且,现在的赫尔墨斯并没有未婚妻。
    是的,他不能这么说。
    而他和她之间,牵手过,拥抱过,亲吻过,相拥着睡过同一张床,甚至在此刻,共同承担着生死的危机。
    这简直就像是最亲密的情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泽维尔狭长的丹凤眼里情绪变幻。
    半晌,他才挪开视线重新转过身。
    泽维尔没什么情绪地随口说:“她是我的朋友。”
    “原来是泽的朋友。”
    阿比盖尔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
    她直接越过泽维尔走到温黎身边,亲昵却不惹人反感地揽着温黎的肩头走向大厅。
    “泽性情孤僻,我曾经以为,他永远不会交到朋友。”她拉着温黎在沙发上坐下,笑着说,“谢谢你愿意包容泽的脾气。”
    性情孤僻?
    温黎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是会在自己家里开酒吧的那种孤僻吗…
    但温黎自然不会拒绝这样善意的热情。
    她矜持地勾起一抹笑:“您言重了,他很好。”
    说话间,泽维尔已经自顾自走到沙发对面的摇椅上坐下。
    被明目张胆地冷落了,他脸上却并没有显出多少不悦的神色,眼睛直直地望着噼啪燃烧着的壁炉。
    火光映在他寂黑的眸底,明明灭灭,些许怀念的情绪无声氤氲着。
    />简直像是一场梦。
    他许久没有体会过这样平静却安宁的时刻了。
    不,这的确是一场梦。
    泽维尔眸底的情绪猝然散去,像是镜面被轰然打碎一般,重新恢复了冷郁。
    他正要起身,身后使传来阿比盖小柔和的问候。
    “今天的练习结束了吗?泽,你有没有受伤?”
    泽维尔身体微僵,片刻后才放松了身体懒洋洋靠在椅背上。
    躺椅微微摇晃起来,他冷嗤一声:我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受伤。
    “又在嘴硬。”
    阿比盖尔脸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
    她也不再去戳穿泽维尔口是心非的谎言,转过脸看向温黎。
    “他一向是这样,自从开始遵循父神的安排修炼地狱之火,每天回来的时候身上都遍体鳞伤————但却从来不愿意告诉我。
    温黎一愣。
    她倏地回想起水镜中零星的画面,还有她曾经亲眼所见泽维尔手上深深浅浅、新旧不一的伤口。
    那只是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
    在他的衣料下,不知道还遮掩着多少狰狞的伤口。
    就像是那天魔渊之主毫不留情抽打出的鞭伤。
    温黎想起那天泽维尔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却紧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不肯退后半步的身影。
    ……的确是这样。她真情实感地感慨道。
    “泽太倔强,不愿意让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总想要成为最强大的、能够保护所有人的神明。”
    阿比盖尔似乎有点意外温黎的反应。
    但能够得到理解总是令人愉悦的,她紧接着便微笑道,“你既然见过他最浪狈的样子,想必,你们一定是非常不错的朋友。”
    “喂——”
    泽维尔皱着眉不耐烦地转过头来。
    他的表情凌厉而凶狠,可不经意间,却能够发现他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
    看上去格外不自在。
    阿比盖尔足够了解泽维尔,见他这样色厉内荏的反应,便知道他是害羞不好意思。
    她目光
    挪揄地在黑发少年和金发少女间来回打量了几次,眨了眨眼睛:“唔,看来真的不是一般的朋友。”
    ,差不多够了,………差不多够了。
    泽维尔腾地一下站起身。
    火光映在他冷白的侧脸上,染上了些许淡淡的血色,就连耳根也依稀是绯色的。
    他三两步跨到温黎身前,一把将她拉起来,替她准备个房间,今晚我们住在这里。
    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泽维尔轻啧一声,“算了,不用准备。”
    “她今晚住在我的房间里。”
    温黎一脸木然。
    阿比盖尔讶然地睁大眼睛,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惊愕道:你们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温黎猜到泽维尔的安排多半和离开时空缝隙的方式有关。
    但她这些天来身为贴身女仆受制于人,心里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怨气,自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让他吃瘪的机会。
    她干脆顺着泽维尔的力道,半倚靠进他的怀中,空闲着的手臂极其自然地挽住他。
    “抱歉,这么晚才告诉您这个消息。”
    温黎羞涩地垂下眼,但泽的性格您很了解,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不过现在,我们的关系已经趋于稳定,所以他第一时间便决定带我来见您。”
    温黎感觉到,随着她每说出一个字,怀中抱着的手臂便更僵硬一分。
    直到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泽维尔浑身已经僵滞得像石块一般。
    阿比盖尔起初有些意外。
    可见泽维尔并没有抗拒少女的亲近,反而似乎早已发生过无数次一般自然地将她揽在怀中,她便很快良好地接受了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她脸上的笑意更深,“其实你们不需要有什么顾及,我并不是什么古板的性格。”
    “既然你们喜欢,晚上就一起在泽的房间休息吧。”
    阿比盖尔重新坐回壁炉边的躺椅上,美丽得像是造物主最完美作品的脸被火光映得通透,友善而揶揄的视线落在温黎和泽维尔身上。
    “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泽维尔随意
    应了一声,便大力拽着温黎转身就走。
    他带着她回到房间,“砰”地一声踹上门,便一把将她按在床上。
    “就这么想做我的神后?”
    泽维尔膝盖顶入温黎的双月退间,单手撑在她耳侧,居高临下地紧紧盯着她。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温黎毫不反抗地躺在床上,神情泰然自若地和他对视。
    “您在说什么?”
    她有点困惑地歪了歪头,“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配合您维持这样的关系,您就替我保密夜明砂的事情。”
    泽维尔眉眼阴沉地俯视着她,不愿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
    房间里许久没有人居住,只在墙角点燃了一枚用以照明的蜡烛。
    光线昏暗,纠缠的影子被光影投在墙面上。
    泽维尔看不见少女眼底丝毫的慌乱。
    她的眼神太过平静,就像这一切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
    尽管,事实的确如此。
    但他却好像已经隐约越过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那道界限。
    良久,泽维尔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
    “好玩吗?”
    “我觉得还不错。”
    温黎动了动身体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躺好,随即才抬起眼笑眯眯地说,您觉得呢?还满意吗?”
    泽维尔脸色冰冷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倏地沉着脸松开手。
    他核心一个用力,便从床上下来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在门边的软椅上坐下。
    一道阴冷的气息从他指尖跃出。
    下一瞬,墙角摇晃的烛火便扑一声熄灭。
    房间陷入一片浓墨般的黑暗之中。
    安静在空气中弥漫。
    一时间,只能听见两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温黎躺在床上。
    她大概能够猜测到最后的大战在即,倒也没有太多心思去思考刚才发生的插曲,睡意全无地在黑夜中盯着床顶。
    时间无声地流逝。
    />
    温黎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睡着,良久,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刚才你母神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听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我了解的您。”
    性情孤僻阴郁?
    她不敢将这两个词语和那个张扬肆意的泽维尔联系在一起。
    意料之外的,几乎是下一秒,泽维尔便给了回应。
    黑暗中传来一声嗤笑。
    泽维尔像是还在生着闷气,语气依旧不太好: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顿了顿,他语气愈发尖锐地冷冷一笑,“你了解的,恐怕是赫尔墨斯吧。”
    其实,她也并不怎么了解赫尔墨斯。
    如果硬要说了解的程度,恐怕还赶不上泽维尔。
    但这些话温黎自然不会说出口。
    她干脆换了一个话题。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修炼地狱之火?”
    关于这个问题,温黎已经困惑了许久。
    “就算没有它,你一样是魔渊之主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是吗?”
    这一次,门边沉默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泽维尔低哑的声音才传过来。
    练不出最精纯的地狱之火,他就永远不会看到我。
    这个他,显然指代的正是魔渊之主。
    温黎皱了下眉,回想着那天泽维尔掌心绽放的黑色烈焰。
    “可是,你不是已经成功了吗?”
    下一瞬,门边便燃起一道冰冷的黑焰。
    沉郁的火光照亮泽维尔俊秀冷厉的侧脸。
    他眼睫压下来,意味不明地盯着指尖的那蔟细细的火苗。
    “那并不是他想要的成功。”
    泽维尔没什么表情地说,在我第一次释放出这样大小的地狱之火的时候,我第一件事,就是冲去他的神宫,满心欢喜地告诉他这个消息。
    说着,他缓慢而嘲弄地笑了一下。
    “但是,他却失望透顶地给了我一耳光,说我丢脸。”
    温黎怔住了。
    尽管从现状来看,她完全推测的出魔渊之主并不满意当初的成果,可她还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泽维尔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多少失落难过的意味。
    但这种平静却更像是期待很狠落空之后的麻木,空洞空虚得比这世上最深刻的伤感还要让人痛惜。
    温黎安静了一会,才继续问:“为什么?”
    火光猝然熄灭,随即再次被点亮。
    泽维尔随心所欲地收放着地狱之火,懒懒靠在椅背上,随意道:“因为,赫尔墨斯在七岁时就已经成功召唤出了地狱之火。”
    “而他第一次成功,便召唤出了剧烈的火焰——那些火焰连绵成一片火海,险些吞噬整座神宫。”
    “魔渊之中,只有魔渊之主的血脉才有资格召唤地狱之火。而魔渊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具有继承资格的血脉需要自相残杀,用拳头决定谁来坐稳这个位置。
    泽维尔用一种很冷静的语气陈述事实。
    “很显然,赫尔墨斯比起他更具备这种资格。但不知道为什么,赫尔墨斯主动放弃了这个位置。”
    他话音微顿,讥诮地说,“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对于赫尔墨斯的嫉妒。”
    温黎心底沉甸甸的,有点堵。
    所以,他将这种不甘和战胜赫尔墨斯大人的期望压在了你的身上,希望借你的手超越赫尔墨斯大人?”
    这种心态其实并不难猜。
    现实生活中不少望子成龙的父母都或多或少带着点这样的心思。
    她叹了口气,真心实意地说:“你也很优秀啊,为什么要和别人比较呢?”
    泽维尔不甚在意的神情肉眼可见地一僵,倏地收回了火焰。
    他愣了一会,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近似于茫然的情绪。
    自从进入这道时空缝隙之中,泽维尔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差。
    不仅是身体受到规则的压制。
    他就像被迫身临其境地重温着不愿回顾的噩梦,心底压抑了上百年的情绪汹涌着,即将破土而出。
    可这一刻,那些涌动着的晦暗思绪却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泽维尔盯着自己的手掌,许久才缓慢地冷嗤了一声。
    他闭上眼睛:“我已经杀死了我自己。”
    杀死了过去那个弱小的自己。
    现在的他是泽维尔,是嫉妒之神,是魔渊四主神之一,是足够令整个魔渊震动的强大神明。
    他不再是遍体鳞伤后只会躲在母神身边偷偷流泪的泽。
    床边却突然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你很棒,这是我的真心话。”
    泽维尔怔然抬起眼,身侧冷不丁掠过破空之声。
    他抬手一抓,便将一枚柔软巴掌大的东西接在掌心。
    泽维尔低头,看见似曾相识的黑猫胸针。
    他神情空白了一瞬间。
    这是温黎这几天苦中作乐随手做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这几天,离不开时空缝隙,她便翻来覆去地思索着系统交给她的任务。
    ——改造已黑化攻略对象,将甜甜的恋爱还给广大玩家。
    温黎起初摸不到头脑,但自从抽到了【反派改造指南】,再加上触发的两次隐藏剧情,她渐渐地从中摸到了一些规律中换刊一些规律。
    比如,弱化他们神格中危险的一面。
    再比如,一切从本源出发,掐灭他们黑化的源头。
    感觉到泽维尔的沉默,温黎隐约觉得自己是赌对了。
    她的语气也不自觉轻松了一些:“喏,送你一朵小红花。”
    泽维尔指腹用力地按了一下黑猫柔软的腹部。
    这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触感滑腻让人忍不住反复摩掌。
    他心里涌起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那种情绪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不住地牵扯着他的嘴角,想要向上扬。
    “这是红花?”他故作凶恶地嘲讽道,“你是色盲吗?”
    但黑发少年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愉悦却不似作伪。
    温黎愈发放心,假意要拿回来:不喜欢就还给我。
    泽维尔手腕一翻将黑猫胸针重新拢回掌心,爱不释手般再次摩拳了一下,干脆利落地别在了胸襟处。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他像是
    被彻底哄好了,先前不欢而散的别扭烟消云散。
    “我很喜欢。”
    在黑暗中,他准确无误地看向少女的眼睛,她也正看着他。
    时间的流速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放慢,他们无声地对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响声。
    泽维尔脸色一变,倏地收回视线站起身。
    “来了。”
    他走到床边把温黎拉起来,靠近她耳边低声而迅速地说,你从窗户离开,朝着北边走。
    “那里是赫尔墨斯的地盘,现在应该没有多少人把守,很安全。”
    说到这里,泽维尔古怪地盯着她,令人有点毛骨悚然地笑了一下,那里你很熟悉,应该不需要我告诉你怎么走吧。”
    温黎:“…”
    “但今晚,你恐怕见不到他。”
    泽维尔环起手臂,锁定她的黑眸微眯。
    他一字一顿地说,“在那之前,我就会打破这道时空缝隙,带你离开这里。”
    温黎没有理会他莫名其妙再次泛起的酸意。
    她凝神想了想,冷不丁抬起眼:“这是你母神死去的那一天?”
    泽维尔脸上没有多少不忍或者悲伤的神情,再寻常不过地抬了抬眉梢:是。
    温黎想到那面第一视角放映画面的水镜。
    曾经在这一天,泽维尔亲眼目睹了阿比盖尔的死亡。
    她没有立刻按照泽维尔所说的离开,反倒问了一句:“既然能够重来,你不走?”
    “如果你想永远被困在这里,直到死亡的话。”泽维尔用鼻子哼出几个字。
    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他抬手不耐地推了她一把,语速很快地解释。
    曾经,就是在这场几乎送了命的灾祸里,我的潜能被全部激发,最终召唤出了最精纯的地狱之火。”
    只有后来的他所拥有的地狱之火,才能够焚尽这片虚妄的时空缝隙。
    他必须要留在这里。
    只有重温当年的那场杀戮,他们才能够离开这里。
    泽维尔转过身推开房门,临走前再次不耐烦
    地催促了一句:少废话,你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当年我尚且能够活下来,现在,就更不可能死在这帮杂碎手里。你————”
    泽维尔赫然一顿,没有说完的话猝不及防地哽在了喉咙里。
    他垂下眼,视线落在少女坚定抓在他衣摆处的指尖。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没用。”金发少女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月光映在鸢尾色的眼底,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晕。
    “进入时空缝隙前,我们不是就已经说好了吗?”
    “这一次,大不了就换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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