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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终于看向贤妃，虽然压抑着情绪，但是语气中的责备和恼怒却是掩藏不住的。
“回官家的话，是臣妾想要将大家聚到一处，所以才办了这场赏花会。御厨提交上来的菜单也是臣妾圈定的。如今龙胎有损，所有责任，臣妾愿意一力承担。”
“承担，你拿什么承担？你自己不曾生养过，现在自然不知该如何照拂别的有孕嫔妃。”
人在气急的时候什么都可能说的出来，皇帝一口气说完这些，才发现似乎可能会伤害贤妃，于是停下来只看着她，却不再说话。
“官家教训得对，臣妾无能，不仅没有保住自己的孩子，也无法好好看顾别人的孩子。”
贤妃似乎是说到了伤心处，连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皇帝一见她如此，立刻有些愧疚。
“贤妃，朕不是那个意思。”
“官家不必解释，一切罪责，臣妾愿意一力承担。”
贤妃跪了下来，主动请罚。
景月自己在心里也为贤妃捏了一把汗，虽然有不知者无罪的说法，但是对于皇帝而言，他在意的是最终的结果。孩子没有保住，那么所有与此有关的人，就都是有罪的。
“我那苦命的孩子啊，官家，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呐。”
这厢皇帝还未表明态度，那厢朱婕妤已经哭开了。
说起来朱婕妤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向来低调温婉，服侍皇帝多年，从来安分守己。这一次好不容易被命运之神眷顾怀上龙种，但是却又骤然失去，自然受了很大的刺激。
“你怎么走出来了，快回去躺下。”
见到颤颤巍巍的朱婕妤掀开隔间的纱帘走出来，皇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厌烦，只招手示意朱婕妤身边的婢女将她扶下去。
可朱婕妤却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似的，径直走到皇帝的面前，不顾身体虚弱，一下便跪倒，几乎是匍匐在地。
“请官家可怜可怜臣妾，臣妾盼望了小十年，终于有了这样一次机会，可是因为贤妃丧失了做母亲的机会，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了。”
说着，朱婕妤便呜咽起来。皇帝得知消息便丢下才处理了一半的政务跑来，原本是想要看看是否有保住龙胎的可能，但是终究无法。他的心情原本就郁闷，然而朱婕妤还在聒噪，更是给皇帝添堵。
“朕心中有数，你也别急着说丧气话，还是先回去休息，养好身子为重。”
“官家不必安慰臣妾，可臣妾的身子恐怕是养不好了。”、
朱婕妤毕竟是年纪大了，自知这一次之后恐怕终生都没了指望，于是便无休止地念叨着，怨念极深的模样。
“来人，将朱婕妤带回她自己的殿中，好生地养着，若是她身体不能复原，朕唯你们是问。”
“是。”
有了皇帝的命令，终于有人敢过来拉朱婕妤。朱婕妤虽然不愿就这样离开，但是因为身子虚弱也无力做太多挣扎，最终只能任由宫人们连扶带架地被送了出去。
皇帝伸手扶额，似乎头痛地皱起了眉头。
“父皇，晴儿替你揉揉头。”
司徒晴瞅准机会便站了起来，走到皇帝身后便轻柔地替皇帝按摩起头部来。
在司徒晴的按摩下，皇帝的神情稍稍松弛了些，他长舒一口气。众人原本以为他要说什么，却又等来一阵寂静。
“父皇，朱婕妤实在是可怜。”
“你是什么意思。”
虽然皇帝的态度还是很生硬，但语气明显有些动摇，似乎是真心想要问司徒晴的意见。
“一大把岁数才得了孩子，这个皇子就是朱婕妤的命。可今日在贤妃的赏花会上意外滑胎，她一定受了很大的打击。父皇在顾惜贤妃的时候，也不能对其他妃嫔太过凉薄，否则外界和后世又会如何评价父皇呢。”
司徒晴也看得出皇帝对朱婕妤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和足够的疼惜，若想要将矛头指向贤妃，那么就只能从风评的角度来劝说。
皇帝果然被这个说辞给劝动了，他转向贤妃，颇有些为难地说道。
“贤妃，今日毕竟是在你的殿中发生这种事情，而菜单上的菜式也是你亲自过目的，若说你同此事毫无干系，恐怕难以服众。”
贤妃抬起头，定定地看了皇帝片刻，继而镇定地说道。
“官家说的有理，臣妾这次铸成了无可挽救的大错，理应受罚。至于如何惩罚，但凭官家吩咐。”
皇帝与贤妃的双眸对视了片刻，先是陷入漫长的沉默，继而皇帝点了点头。
“虽然你事先并不知道朱婕妤有了身孕，但终究是犯了昏聩不察的大错，所以这执掌六宫的权利，朕必须收回来以示惩罚。对于朕的判罚，贤妃可还服气。”
“臣妾认罚。”
贤妃伏下身子，低眉顺眼地说道。
见贤妃如此，人群中骚动了一阵，似乎都很惊讶，却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
与景月想象中的很不一样，贤妃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后手，她只是爽快地认下所有罪责。
景月看着贤妃恭敬如斯的模样，不断回想着方才的细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想不通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淑妃闭门思过也有些日子了，就让她出来重新管理后宫的事宜吧。”
皇帝只是如此嘱咐了一句，便起身走出了梓晨宫。众人忙着恭送皇帝，顺便随着一同走了出去，继而便各自散了。
什么叫做人走茶凉，景月今日算是见到了。看着迅速散去的众人，景月叹了口气，转身走回殿中。
贤妃依然保持着方才恭送皇帝的姿势，戴满珠翠的头颅微微垂下，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贤妃娘娘。”
景月走上前，一把扶住了贤妃。贤妃直起身子抬眼看景月，也不说话，任由景月将她扶到宝座上坐下。
贤妃也不说别的，只是拍了拍座椅镶了七彩宝石的把手感叹道。
“这把椅子打造好还没坐上半年，如今又要撤下了。”
“这椅子当初是官家亲自下令为娘娘打造的，说是过去十年都委屈娘娘了。即便现在娘娘不摄六宫事，但娘娘依然是贤妃，位居四妃之首，也是官家心中看重的人，这宝座有何坐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