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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先生。”
正值清晨，南江边上风很大，傅斯年走近时，一头黑发被吹得微微凌乱，可那双沉冷漆黑的眸子，投出来的视线却气场极强，冷冽至极。
“节哀顺变。”
林警官也万万没想到，傅成千判了缓刑送去了精神病院，日常都有警方的人看守着，怎么在百般设防下逃之夭夭，又是如何投海自尽了？
他身上暂时还没发现任何他杀痕迹，如果真是因为精神失常失足，那可真是不知该说他点什么好了。
明明这世界上，还有个在担心他的家人，过去做的那些错事忘了就忘了，也不用觉得忏悔，他的下半辈子暂且来看，应该是好过的。
可这人怎么就说死，就死了呢？
“他人呢？”
傅斯年的嗓音，很沉很冷。
林警官退开了两步，眼神朝不远处那辆救护车瞥去，傅斯年沉眸，健步如飞。
掀开担架上那块白布时，傅斯年的手，明显的颤抖。
纪楼听到消息就打车赶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时，只看到傅斯年面无表情地将白布缓缓给盖了回去，仿佛没有丝毫触动。
可纪楼还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致的阴冷的气息。
心底，抽疼了瞬。
“傅总。”
走到傅斯年面前，他揪心地叫了声，傅斯年没看他，只淡淡道：“上午是不是还有个会，走吧，回公司。”
“傅总您忘了，会议挪到昨天召开了，今天上午您的行程是空白的，还没安排呢。”
“是吗？”
傅斯年点了点头，“那我随便逛逛，你也休息半天吧。”
“傅总……”
纪楼看着他越过自己的背影，心里怪难受的。
他知道。
傅斯年也承受不了傅成千忽然死掉的打击，向来记性顶好的傅总，怎么会连今早没会都给忘了呢？
那可是傅成千啊。
他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傅斯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慢慢地走过警戒线，上了车，车速飞快，不知要开往哪儿去。
纪楼担心，忙跟了上去，临走前特意嘱托林警官检查结果出来后通知到他。
担心，的确是很担心的。
因此刚拦了辆出租车上去，纪楼又给沈聆夏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一整天下来，沈聆夏都没联系上傅斯年。
而纪楼乘坐的出租，车速又怎么能跟傅斯年手上的那辆可比拟？稍微不注意就被傅斯年给甩开了，后来只能通过林警官去查道路监控，但也无迹可寻。
不知道傅斯年究竟去了哪儿。
“纪助理，傅斯年平时最喜欢去的那些地方，你都派人去找了吗？对了，还有傅斯年跟他二哥有共同回忆的地方，你有想到吗？”
福润公司楼下，沈聆夏跟纪楼碰面，心急如焚。
张小白在旁边也看得着急。
按照正常流程来说，这会儿沈聆夏人已经返回剧组了，因为傅成千过世的消息，她直到此刻还滞留在此，晚点导演又得发飙了。
可死的又不是别人，张小白也不敢说什么，全程垂着脑袋没作声。
“傅总平时没什么私生活的，常去应酬的几家酒店和饭店都找过了，没有在，和傅副总有共同回忆的地方嘛……”
纪楼歪着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猛地一拍脑袋：“有了！”
城郊，西山。
月夜下，男人坐在篱笆架下，眼底倒映着天边璀璨的星光，可那光也只是折射，他自己的眼光，是完全暗淡的。
天气转凉，晚风开始有些凉丝丝的了，他只穿着一件灰色衬衣，盯着面前那块光秃秃的地，始终绷直了嘴角。
直到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他才收敛了视线，回头去看。
“你真的在这儿。”
沈聆夏嗓音很柔和，手里拿着从屋里椅子上顺来的毛毯，走过来，披在了傅斯年的肩膀上。
“风这么凉，你当心感冒了。”
傅斯年平静无波的一双眸子里，终于有了星点风起云涌。
眼底晃过一抹讶异，倏地，恍然大悟。
“纪楼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沈聆夏没否认，点了点头：“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探你的隐私，只是一整天都没见到你，担心你的安危。”
“我没事。”
傅斯年反手把毛毯搭到了她的肩膀上去。
“不是该回剧组去了吗？想我的话，直接打电话也可以。”
“我倒是想，可你手机关机了。”
沈聆夏哭笑不得。
她还想让林警官定位傅斯年，怕他真的因为傅成千出了事去寻短见，可林警官却说根本捕捉不到他手机的卫星信号。
“大概是没电了。”
他的嗓音，浸润在徐徐晚风中，也略微有股凉丝丝的味道，“往后我二十四小时开机，不会再让你联系不上了。”
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让沈聆夏心头担忧。
她正纠结，该如何安慰他，才能维护他的自尊，这时，她兜里的手机，却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竟然是张小白打来的。
沈聆夏抬眼看了下身边的傅斯年。
“接吧。”他说。
沈聆夏舔了舔唇，本以为张小白是接到剧组电话来催促她了，却不曾想，并非如此。
“什么？”
听到张小白在电话里说的内容，沈聆夏震惊地看向傅斯年。
他也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对，凛声问：“怎么了？”
“法医那边检验出了结果，说怀疑你二哥可能存在他杀的情况，所以需要经过家属同意进一步验尸。”
剖开傅成千的遗体，那样的验尸。
傅斯年眸光猛地一沉，“你说什么？”
……
沈聆夏随傅斯年一起到的派出所。
傅斯年在车里的时候，就已经跟林警官通过电话，林警官明确地跟他解释了，在傅成千的耳朵后面有一个微型针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生前被人注射过什么物资。
但这个针孔具体跟他的死有无关联，还得等验尸结果出来才行。
当然，说不定这一切也是他们想多了，傅成千如今精神状态不正常，真的是自杀的可能性也不小。
“夏夏，剧组那边催第三次了。”
趁着林警官在跟傅斯年沟通细节，张小白偷偷把沈聆夏拉到了一边，无奈地盯着她。
之前沈聆夏作为女主角，放了剧组的鸽子，导致拍摄进度无限延长，人力物力都损失不少，剧组本身就有很多人对她有意见了。
虽然她的咖位和背景在那儿摆着，回归剧组后大家当面也没说她什么，可背地里嚼舌根的，张小白也不止听到过一次两次。
这才一个月，拍摄进度条才刚刚步入正轨，沈聆夏又闹了这一出，估计是把导演好不容易才提起的几分好感又给败完了。
为了她的前途着想，还有手机那端江美丽的百般催促，张小白只能硬着头皮劝沈聆夏赶紧走。
“稍微晚一点。”
沈聆夏直接回绝，“明天晚上，明晚之前我一定回去，我的台词已经背地滚瓜烂熟了，保证统统一条过。”
张小白欲哭无泪，“你倒是有那个信心也有实力一条过，可其他演员未必可以啊，大家为了你耽误工期，明晚还得陪你加班加点地拍夜戏，指不定会有人散播闲话出去，对你的影响不容小觑。”
闻言，沈聆夏一愣。
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傅斯年一个人呆在这儿，她实在放心不下。
“去吧，我这边不用担心。”
沈聆夏纠结万分，身后傅斯年的声音忽然响起时，她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沉。
傅斯年挤出了一点笑容来，摸了下她的头。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被击垮。”
他递给了沈聆夏一个坚定的眼神，沈聆夏看得心里触动，也不管旁边张小白眼巴巴地在盯着看，直接搂住傅斯年的腰抱了上去。
张小白立马扭过头去。
心里默念一万遍：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傅斯年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乖了。”
这身份竟颠倒过来，变成他来安慰她了。
沈聆夏头埋在他胸口，只道：“想我就给我打电话，你放心，我虽然人去剧组了，但我的心是在你这儿的，时刻记挂着你。”
“知道，我都明白。”
傅斯年把沈聆夏送出派出所，目送她上了保姆车后，才回来。
刚踏上台阶，兜里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在车上充过电。
这是一个未知号码。
傅斯年深眸微微眯起，警惕地盯着上面这四个字，沉吟后接听，随手按下了通话录音键。
“傅斯年，这段日子你应该过得很辛苦吧，怎么样？我送你的这个惊喜喜欢吗？大义灭亲，一举帮你了却了所有烦恼。”
那端的人声，经过变音处理，混合着电流声传来，格外刺耳。
同样的说话语气，和入耳的声音，跟傅斯年这些年来接听到的那些匿名恐吓电话，如出一辙。
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说一个人的声音能模仿到跟另一个人一致，可说话语气相同，却很难。
直至这一刻，傅斯年举着手机的那只手，骤然一软。
“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了些许端倪。”
那端的家伙，很满意地笑了一声。
轻快的一声哼笑。
跟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穿过手机屏幕肆意地爬遍傅斯年的全身，触目惊心，直叫他心神不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