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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寺依山而建，庞大的建筑群巍峨气派。
站在山脚望去，金光熠熠，仙雾缭绕，恍若仙宫。
今日香客云集，各家女眷们下了马车就立即往山门冲，以期抢到好位置观看法会。
过了山门便是九十九级台阶，年轻力壮的男子爬上去都会气喘吁吁，年纪大的人根本爬不上去。
陆老夫人落在最后，由周嬷嬷搀扶着。
周嬷嬷正想叫两个丫鬟过来扶老夫人，却听见老夫人对沈昭宁下命令。
“你过来，背我上去。”
陆老夫人生硬的语气不容违抗，好似她胆敢拒绝，就要在佛门重地教训她，要孝敬长辈。
紫苏气哼哼地要为大夫人拒绝，但被拉住了。
“我身子虚弱，而且三年前落下了腰伤，自己爬上去都难。”
沈昭宁要为皇祖母和母亲祈福，不愿在佛祖面前太过冷厉，语声柔和了不少，“若是因为我身子不济，把老夫人摔破头，或是摔断了手脚，不仅陆大人会动怒杀了我，佛祖也会责怪我逞强害了人。”
那两年，陆老夫人不带她来参加大法会，平常的上香祈福，却总是要她陪着来。
这九十九级台阶，每次陆老夫人都要她背上去。
男子背着人爬九十九台阶，都会累趴下。
更何况是清瘦的沈昭宁？
她知道陆老夫人故意折磨自己，但为了讨好婆母，她心甘情愿地背。
一阶阶地爬，汗如雨下。
就算是负荷不了跪倒了，也要护着婆母，不让她磕伤、摔伤。
就算膝盖血肉模糊，腿断了，腰折了，差点心梗暴毙，也要让婆母满意。
背一次，沈昭宁要躺五日才能缓过来。
可是，陆老夫人怎么可能让她舒舒服服地躺五日？
次日就要她早早地去伺候，磋磨她一整日。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不愿意背我吗？”陆老夫人疾言厉色地呵斥，“你把我气病的，还敢推三阻四？”
“大夫人，佛祖面前聊表孝心吧。若背不动了，奴婢让她们在后面搭手帮衬着。”周嬷嬷了解老夫人不好相与的性情，规劝沈昭宁。
“不许搭手！”陆老夫人不耐烦地怒喝，“时辰到了，还快点不滚过来？”
“老夫人，佛祖看见您糟践、欺辱大夫人的嘴脸，怕是不会保佑您。”紫苏气愤道，“佛祖慈悲，一定会严惩那些坏心肠的人。”
陆老夫人气得脸庞扭曲了，厉声吩咐周嬷嬷：“给这贱婢掌嘴！”
周嬷嬷没法违抗她的命令，过来掌嘴。
沈昭宁把紫苏拉到身后，清冷的声音渗出一丝凌厉，“老夫人，再不上去，法会就开始了。”
紫苏扶着沈昭宁登上去，不再理会她们。
陆老夫人的怒火瞬间飙升，眼冒金星，脑子有点晕。
周嬷嬷语重心长地劝道：“老夫人，佛门重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陆老夫人终于以乌龟的速度爬上去了。
沈昭宁和紫苏早就没影了。
大法会已经开始，她们先诚心地跪拜。
“信女沈昭宁，不求己身，只求佛祖保佑皇祖母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保佑母亲在死牢吃得饱、穿得暖，早日洗清冤屈。”
“信女紫苏，求佛祖保佑大夫人早日康复，早日脱离苦海，遇到一位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夫婿，真心实意地喜欢她、照顾她、怜惜她。信女愿折寿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紫苏诚挚地念念有词。
……
沈昭宁找到了晴姑姑，还没来得及见面，就见陆老夫人差人来传话，要她过去。
她吩咐紫苏去找晴姑姑，传话给晴姑姑。
“大夫人，你务必当心。”
紫苏担心她的安危，想着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陆老夫人挤不进去，只能坐在最外围，看着前面的脑壳生闷气。
都是那个贱人的错！
不背她，害得她爬了那么久，两腿酸痛得快断了，头脑晕眩得厉害。
那贱人实在该死！
终于熬到法会告一段落，陆老夫人累得想直接躺平。
她看见沈昭宁云淡风轻地站在那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去沏茶来。”
“老夫人稍等。”沈昭宁乖巧地去沏茶。
白马寺不敢怠慢众多贵客，备了不少茶水和鲜果。
沈昭宁从长案取了一杯茶水，不发一言地递到陆老夫人面前。
陆老夫人看见四周有不少人，端着高贵冷艳的架子，“还不伺候我喝茶？”
沈昭宁的眉睫不曾颤动一分，好似早已料到她会作妖。
“老夫人当心烫。”
温顺地把茶水倒进她嘴里，却陡然变了画风，把一整杯茶水灌进陆老夫人的嘴里。
陆老夫人反应不及，呛到了，难受地咳起来，衣襟也被茶水弄湿了。
周嬷嬷忙不迭地给她顺气，取出绸帕擦拭她的衣裳。
“你想呛死……我吗？”陆老夫人沙哑地怒吼，本是发白的脸庞涨成猪肝色。
“老夫人知道的，我受了伤，还没复原，方才手疼，一不当心手滑了，不慎把茶水弄洒了。”沈昭宁委屈巴巴地解释。
“你！”陆老夫人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起来。
这贱人就是故意的！
周嬷嬷拾掇好了，轻声劝道：“老夫人，不如到禅房歇会儿。”
陆老夫人瞪她一眼，再次刻薄地下令：“你过来，给我按腿按胳膊。”
沈昭宁像一个备受奴役的新妇，蹲下来给她按捏小腿。
那只手一捏，陆老夫人享受地眯起双目。
是这个力道，是这个滋味。
太美妙了！
突然，小腿刺痛起来，她发出凄厉的惊叫。
“贱人，你是不是用针刺我？”
她狠厉地踹去一脚，但沈昭宁已经起身退开，巧妙地把银针藏起来。
每次来白马寺，陆老夫人不闹出点幺蛾子，不会罢休。
命令她求佛祖保佑陆正涵官运亨通，保佑陆家人平安喜乐、财源广进……
并且命令她在佛祖面前三跪九叩，整整两个时辰，一刻不停。
那时的沈昭宁，不敢触怒婆母，顺着她的意思一次又一次地跪拜。
手磨破了，膝盖流血了，额头磕出血来，也不停下来，直至晕倒在地……
陆老夫人却在不远处，悠然自在地喝茶、吃斋饭。
若能回到过去，沈昭宁一定把以前的自己骂个狗血淋头。
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吃瓜看戏。
陆老夫人听见了难听的议论，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
“各位夫人小姐瞧瞧我这位黑心肝的媳妇，伺候我喝茶，把我的嘴烫熟了；给我按捏腿脚，把我的腿刺成马蜂窝。”
“造孽啊！我陆家怎么就娶了这个心肠毒如蛇蝎的媳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