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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扬的开着车飞快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他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李彦。
办公室的、公司的、会议室的空气都太过压抑，让他难以呼吸。
本以为出来后会好一点，然而车子里的空气更是稀薄，吸入肺中，全是氮气，章扬感觉快要窒息了。
只有李彦那，有他需要的氧气，所以他必须找到他。
开完会的时候，他就给李彦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的手机一直不在服务区。
上了高架后，章扬将电话再次重拨。
很幸运，这次打通了。
“经理。”
“在哪？我马上到你家楼下。”
章扬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心里不知道是喜悦，还是面对这样的场景而害怕。
“我到家要一点钟，刚跟老大谈完，正在等计程车。”
“老大在公司？”
章扬一惊，他怎么没发现，莫非冯景山故意不见他？
“嗯，回去再说吧，我上车了。”
“好——”
章扬扔掉电话，虽然知道李彦才刚刚动身，但脚下还是用力地踩向油门，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李彦赶到时，章扬正站在路边上，吞云吐雾地抽着烟。
“到楼上去说吧。”
两人一路无言，进屋后，李彦给章扬泡了杯茶，眼见喝得差不多了。
李彦开口道：“经理，是有什么发现？”
章扬摇头，有许多事天知地知自己知道就可以了，现在已经有了个张朝晖，他不想再多一个李彦。
“你上次说，那事还有转机？”
李彦放下茶杯，抬起头来，笑道：“经理，你说的是龙映文的事吧？确实比较危险，处理不好，离职走人事小，名声坏了，怕是在京城，装修这个行业都没办法做了。同时，也是一个机遇，处理好了，甚至可以平步青云。”
“怎么做？”章扬急切道。
李彦犹豫良久，又道：
“经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龙映文既然没有后招，我想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你也知道，龙映文的胆子一向比较小。至于令狐已，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没必要将你牵扯进来，我还是另想别的办法吧。”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这件事，对于李彦来说，只要他按兵不动，不过就是恶心一下，犯不着伤筋动骨。
各扫自家门前雪，李彦凭什么为你章扬出智出力？
章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比李彦更懂得这个社会的规则，成年人讲的不是道理，而是利益交换。
于是，章扬将这些年发生的事，都告诉给了李彦，以及最近在总部查到的消息，也都交待了。
“怕是即便龙映文不搞事，青山湖的问题也会闹得人尽皆知，未免夜长梦多，我想还是早些处理为好，这才来请你帮忙的。”
李彦再给章扬倒了杯茶，让他平复一下激烈的情绪。
同时，也让自己吸收章扬刚刚所说的信息，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一个经理竟将一个分部，彻底变成了他的自留地。
这么久了，难道总部一点都没听到风声？是现在的总经理太无能，还是冯景山漠不关心？
这个三月份，已经明显到一些小职员都能肯定的地步了。
李彦先是笑了笑，道：“看来事情有些棘手，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章扬听到前面一句，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以为李彦准备撒手不管，但听到后面一句，又长舒了一口气。
若是有心脏病，怕是要被李彦这一惊一乍的，吓得病发了。
“嗯——”
章扬用期待的眼神盯着李彦。
“经理，首先呢，你自开始就跟着老大打天下，忠心耿耿，兢兢业业，既有功劳又有苦劳，再者，你从业时间长，关系人脉广，在业界有不小的名声，在公司，对外就是块活招牌。第三，经理你拥有许多的客源，能为公司带了不少的稳定收入。第四，你技术精湛，为公司的工程质量提高，做出过不少的贡献。第五，你管理水平突出，十年来青山湖分部的业绩是最稳定的，离职率也是最低的。这些都是你自身的优势，只要经理你没有犯原则性的大错，老大是不可能放你离开的。”
章扬听完，不禁点头，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优点。
“不过，这个应该算是原则性的错误吧？”
章扬这算是说得比较隐晦，直白点，那就是吃里扒外了。
再想到今天找几次都找不到冯景山，会后，冯景山却突然出现，找了李彦谈话，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所以，就要看经理你，怎么去处理这件事了。”
“怎么做？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全力照办。”
章扬拍着胸脯保证，当然了，这关乎他的前途命运。
李彦见此，心知章扬已经下定决心，点头继续道：
“其实要处理这件事，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我们不妨换个思路。我大学的心理学老师，讲过这么一个故事，两个弟子跟着师傅修禅，有一天，都想抽烟，其中一个弟子问师傅说，我修禅的时候可不可以抽烟，结果他被打了，另一个弟子却说，我抽烟的时候可不可以修禅，结果他得到了师傅的赞赏，为什么？”
李彦自问自答，“因为他们的师傅，关心的是徒弟们有没有修禅。那我们的老大关心的是什么？”
章扬犹如被李彦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思路变得清晰开阔起来，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是业绩，还有权力。”
“不错。在古代，什么样的情形最容易被夺权？一个是权臣，或是功高盖主，或是握住了国家的命脉，第二个是外戚，最为有名的自然是王莽篡汉，装作一副周公吐哺的样子，到处收买人心。”
业绩被李彦自动过滤掉了，如果一个公司连利润都不追求的话，那它也就没有存活下去的必要了。
“在公司里面，这些情形能一样吗？”
章扬对这种知识，只在电视剧里面了解一些，至于学校教的，他压根没学，等他开始想学的时候，已经回不去那个年代了。
“不一样吗？如果让你现在开除你的表弟，可以吗？”
章扬嘶地吸了一口凉气，是的，现在的金玿，对于青山湖分部，就如同鸦片一样，留下就是个祸害，但要去除，那么那些已经上瘾的人，也会跟着离开。
现在的设计师是好招聘，但一下子少了一半职位，青山湖分部，没有三四个月，是没办法缓过劲来的。
“最初金玿跟着经理的时候，他有什么，他懂什么，造成今天这种尾大不掉的局面，是经理你最开始所能想象的吗？这不就是最好的教训吗？所有人的最初想法都是好的，亲戚嘛，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但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们，这其实是养虎为患。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防微杜渐的同时，还要防范于未然。现在的总经理或许什么都不懂，但他对权力的渴望，是总所周知的吧，一旦被他抓住了机会，他会怎么做？”
李彦不等章扬回答，继续道：
“我们公司，现在这种现象少吗？只是在京城，张朝晖的小舅子令狐已在做设计师，青山湖分部，经理你的表弟在做设计师，老大的小舅子在做总经理，只是我知道的，就有这些，当然，经理你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些。这些将造成怎样的后果，经理你考量过吗，老大考量过吗？”
章扬听言叹了口气。
“这是所谓的外戚，所以，在金玿这件事上，经理有用人不当的责任。”
听到这里，章扬才咂摸出李彦话的味道来，好一个“用人不当”，竟把所有问题都掩盖了。
可想想又不对，因为在做私单方面，金玿一向作为自己的左右手存在，发号施令的还是他章扬，毕竟龙映文那有证据的。
“可是，龙映文呢，他毕竟有录音证据的。”
李彦笑道：“不急，我们刚说到外戚，还有权臣，经理以为这个人应该是谁？”
“张朝晖？”
章扬渐渐跟上了李彦的思维。
“经理你知道龙映文在做私单，知道他在偷偷录音，为什么没开除他，反而要和他同流合污呢？”
李彦继续问。
“因为他是张朝晖的眼线，我不能打草惊蛇。”
“还有什么发现？”
“发现总部的总经理助理，也是付阳人，可能，不，就是张朝晖的眼线。”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张朝晖一向把权力看得极重，他还想往上爬，即便没办法爬上去，他也要想尽办法，拿到所有高层的把柄，从而控制他们。”
说到这里，章扬想到什么，突然跳起来，来回走了两圈，压抑这声音中的兴奋，轻声地告诉李彦：
“宏昌装饰的副总，正是张朝晖的舅妈。”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李彦想起先前的事，怪不得霸气如张朝晖，见到那副总时，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甚至有点怕她。
“那么经理做私单，就不是原则问题，而是方法问题了，也不再是错误，而是成绩了。”
章扬笑着点头，心中的困惑，被李彦这么乾坤大挪移一下，化解得无影无踪。
舒心地坐回沙发上，这个时候要是能点根烟该多好啊。
不过想到李彦的固执，还是忍忍算了。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此时，章扬才有心观察一下李彦的出租屋，空间虽然不大，但一厨一卫一卧室一阳台，加上客餐厅，样样齐全，倒是十分舒适，里面的布置虽然简单，但温馨自然，比起自己的那个家，不知道要自在多少倍。
当然，这很大的因素，是章扬自己的心理问题。
指着客厅的那一排书架，章扬笑着问李彦：
“你也是大学生吧？”
李彦点头。
章扬接着道：“张朝晖也是，你们这些大学生就是心眼多，说不定我什么时候被你们卖了，还在为你们数钱呢。”
李彦笑笑，摸着鼻尖有些尴尬。
“宏昌装饰只是我的一个跳板，在这无论到达什么高度，我最多只会待一年。我女朋友是蓝域董事长的女儿，你觉得我有必要跟你们抢位置？我只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欺辱。”
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
对于李彦那宠辱不惊的性格，章扬又有了全新的解释。
想想先前的所作所为，人家跟本就不在乎，你就是再怎么逼迫，在李彦眼里，都只是可笑的表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