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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昨日的事情折腾到了大半夜,周墨云在四季阁睡到了晌午方醒过来。他起身揉了揉眼睛,身旁的位置空落,料想季初凝昨夜没在这里睡过。
也没多大在意,起身想问人去哪了,现在什么时候。若时候不早了,便回宫去。若时候尚早,他也依旧是想回宫里去。
下了榻,他看着这个房间,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四处看看房间内的东西。依他记忆,他所见过的女子房间——例如周云兰的兰秀宫,布置得香雅温馨,韵若幽兰。而季初凝的房间,似乎,女子该有的,都有了。家具、物品、古董却是都规规矩矩地摆放在相应的地方,似乎他们的存在,只是单纯为了修饰,却总少了点什么……
熏香炉旁有几个香塔,周墨云好奇地点燃了一个,放入熏香炉中。一会儿后,缕缕白烟徐徐升起,嗅入鼻中,却不似她人那般清雅芬芳,而是空若寒谷清泉,高深莫测。
这股香味,为这个房间更蒙上了一层色彩,周墨云懂了什么。
若说其他女子的闺房叫做温馨典雅,那么季初凝的这个闺房,当称作水冷冰清。至此,周墨云终于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来形容他的这位妃子,便是《红楼梦》里头的薛宝钗。薛宝钗从不爱什么花儿粉儿的,薛宝钗的闺房亦似冰窖一般。更重要的,是季初凝同薛宝钗一样,世故、圆滑、聪慧,城府极深。
若说有不一样的,便是薛宝钗没有个性,而季初凝,是在极力掩藏自己的个性。
不多时,季初凝一边和杜染音说着话,一边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温凉冰。
见到周墨云醒了,季初凝微笑道:“殿下,你醒了?”
周墨云嗅着这样一股清冷的味道,再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微笑的人,一瞬间,便觉得眼前这人的微笑冷到极点,竟是叫他甚觉危险至极。
她定然是将他当作了一块踏脚石、一块可以抵挡利剑的盾牌,亦可以作长矛攻击他人。有这样一个人当自己的太子妃,做自己的共枕人,这让周墨云极致不舒服。他讨厌极了被人摆布,之前的十八年是如此,之后也会是如此。
周墨云便对季初凝没了什么好脸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是时,杜染音已经捧来了漱口的清水,温凉冰也急忙倒了洗脸的温水过来。
太子漱了口,洗了脸,季初凝便又吩咐温凉冰和杜染音:“凉冰,你去厨房里准备一些吃食,染音,你快去沏茶——要沏我今早拿给你的那罐。”
吩咐完两个下人,季初凝对周墨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臣妾不知殿下何时会醒,因此未将膳食备好,还望殿下见谅。”随即,道歉似地欠了欠身。
周墨云刚醒来,确乎是没什么食欲,对季初凝说:“也罢了,不必准备膳食了,直接回宫去吧。”
季初凝断然道:“那可不行,臣妾万不能让太子殿下空着胃回宫里头去,这对身子也不好,殿下多少要吃一点才是!”
这是涉及到季初凝贤德的问题,季初凝一定会固执地要求他吃点膳食才回去。周墨云不爱与人争执,却又知晓眼前自己的这个妃子是个极难缠的人物。也罢,当作喝点茶、吃点垫肚子的点心。
周墨云找位置坐下,不多时,杜染音沏好了一壶茶送了上来,给周墨云倒好。周墨云喝过两杯暖了肚子,余味留着清芬。
季初凝也边喝着茶,边找着话和周墨云说。也不说别的,也不说什么新鲜事儿,大抵问着一些:“殿下昨晚上还睡得好么?太师府里的菜可还合口味?”
周墨云也一一回答了她。但也只是她问着什么,他便答着什么。他个人则是不会再多找话聊。
没一会儿,温凉冰便端着三笼点心过来。一一摆放在了桌子上,道:“府里请来了个广州厨子,这些都是他最拿手的广州小吃。”
周墨云一看,桌子上的点心分别是虾肉烧卖、紫菜水晶饺子、豉汁排骨,宫里的御厨时不时会做这些茶点,只是他基本未曾吃过。
周墨云只捡排骨吃,其余两样则是一概不碰。
季初凝起初未发觉什么,一会儿后,却发现周墨云的筷子始终没碰到虾肉烧卖和紫菜饺,便问了问:“太子,这两样菜可是不合口味?”
周墨云头也不抬一下地说:“我不吃海里的东西,你记住了。”
季初凝只觉此人着实难伺候,却不得不铭记在心,面上赧然道:“是臣妾疏忽了,臣妾下回定会牢记。”
周墨云晃了晃茶杯,待茶凉了些,轻啜一口。继而说道:“你的丈夫有什么习惯是你不知道的,你该去问童彬,而不是等我来说,这是你作为太子妃的职责。太子妃这个位置,你该享受的,尽管享受,该做好的,也必须要做好。”周墨云侧目看了季初凝一眼,问:“明白了么?”
季初凝温笑点头,道:“臣妾明白了。”
表情一丝变化都没有。周墨云从她的脸上观察出了这一点。
果然,此人对这些事情从未上心过。她的心未免太高了,装下的,皆是其他东西。
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纵然是想要上位,想要往上爬,但也必然会同时想要得到自己夫君的怜惜和宠爱。可眼前自己的这个妃子,没有。周墨云此时明了,季初凝的心十分之大,她要的东西也很纯粹。她不需要爱情与怜惜,她只需要反手遮天。
但,她究竟为何会有此野心?包括昨夜之事,她又为何会表现出明了的神色?周墨云不觉得此皆为她一人之计,似乎总觉得,在季初凝的身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助她前进。
正这么想着,周墨云的目光恰好停留在杜染音身上。这一不经意,蓦地,竟是一震!
只见此时,杜染音抬头望了一下子周墨云,问道:“壶里可是无茶了?奴婢再添些水下去。”说罢,便去拿烧好的热水。
片刻后,周墨云那扬起的思绪,又渐渐落下。想必,是自己多疑了吧……
吃过了茶点,太监孟喜来说,快要到申时了,需快些回宫。周墨云便让他吩咐下去,说即刻就要启行,让那些随侍的宫人都候好了。
季尚贤和窦夫人都忙来送行。沿路上,周墨云只见府中上下的人神色都不对劲。一路上基本是一个下人也未见着,好容易见着了一个,却是抬头见了季初凝一眼,就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低着头迅疾地走了。
周墨云刚好瞧到,窦夫人也是一脸憔悴模样,眼珠子布着血丝,神情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眉头微蹙,好奇地问道:“这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窦夫人先是瞧了季初凝一眼,随后为太子解答道:“是这样的,昨夜小女一事,已查明了是受蔽府上的下人小粥唆使。太子妃凌晨时已下令将那名下人施以惩处,并且亲自监刑,也算是给予府上那些居心不良的下人一个警告。太子妃如此严明律己,大公无私,实乃典范。”
窦夫人看似在夸着季初凝,实际上却是将季初凝如斯凶残无血性的一面都暗示给了太子听。
周墨云瞟了一眼季初凝,问:“她被行刑了?”
季初凝一时也不知窦夫人是故意的,只觉着窦夫人实在嘴欠!但既已说到如此地步,她也唯有低头对太子说:“臣妾擅自做主,还望太子恕罪。”
周墨云默了半瞬,复又问:“何刑?”
季初凝一丝不苟地回答道:“下等之人唆使府门千金引诱太子,罪同狐媚,按后宫理法,该当施以人彘之刑。”
人彘!周墨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时竟凝语,无话可一言。
窦夫人说,这是季初凝下的令,且还由季初凝亲自监刑!她季初凝,年纪不过十五芳华尔尔,第一次惩处罪人,竟便是人彘!
就在半个时辰前,季初凝还一副温贤体贴之态地请他用膳,与他闲话家常,好似无什么事情发生过一样。可这个人,在做着那些事、说着那些话的时候,明明是才目睹一个人被肢解后不久。
周墨云回想起方才季初凝巧笑嫣然地品尝着茶点的场景,又想象着她昨日观刑的场景。她怎么可以一点触动也没有,就像是随手掀倒了一杯茶、随脚踩死了一只蚂蚁,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不想在这时,窦夫人又说道:“太子妃英明,为了杀鸡儆猴,还将尸首置于府中示众。太子可否要亲自——”
“窦夫人,”季初凝打断了窦夫人那多管闲事的过头话语,回道:“太子乃金贵之躯,怎能见那种东西,还望你说话,小心点。”后面那三个字季初凝加重的语调,窦夫人听得一颤,顿时不再言语。
周墨云的双眼一下子如寒谷碎冰,冷得侵入肌肤骨头,心里与季初凝拉开了千万丈距离,沉声道:“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