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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斜瞪着窦姨娘，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是就对了，那日，我先行回去，酒壶就是忘在了那里，只怕是有人拿去了，如今存心害我！”
窦姨娘一怔，大夫人话里意思，分明就是说自己是那害她之人，也是气了：“你无中生有！那日你一连夸耀寺卿夫人赠你酒具，临走时还叫人好生收走！何曾遗落！”
这话正合大夫人的意，“是啊，我若如此爱惜那酒具，又怎会用那酒具去送毒酒给一个丫鬟呢？不正是落下把柄么！这不是有人害我是什么？！”
窦姨娘正还想反驳她些什么，季尚贤却一声厉喝：“都够了！”
窦姨娘听这一喝，不好再言，唯有切齿，反正今日一闹，这大夫人就算不被拉下马，地位定然也不会再稳，她的确不必逞口一时舌之快。
季尚贤只觉心乱，眼下东厂盯他盯得紧，朝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家事亦不让他顺心，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出，若是此刻再家风不正，必会给异党借以做文章。
可仅凭窦姨娘这三言两语和这不切实的证据，也不好一时换掌家之主。
季尚贤思忖良久，深吸了口气，指着大夫人道：“你看看你，一家主母，把家管成了什么样子了？先不说是否有人存心诬陷你，只说你掌家之后，这下人们的风气是一天不如一天！今日起，你就待在你自己的院子里，什么事都不必管，好好的思过！”
“老爷！”大夫人双目含泪，冤屈地望着他。
季尚贤却不再看她，拂了袖子就走。
窦姨娘瞥了大夫人一眼，心里头甚是得意，只是可惜了，老爷终究是心软，竟只罚了她闭门思过而已！也不多想，起身跟着季尚贤走了。
大夫人从方才就跪在地上，直到季尚贤要走了，也没让她从地上起来，她一听到季尚贤最后那番话，仿佛如雷震脑，一下子瘫软了身子，坐在了地上。
她掌家以来一向谨慎，论手段，还没人能比得上她，不料今日，竟会落得这般……
最后的两个人也起身要走了，大夫人想起了那个人，抬头狠戾地看着杜染音。
杜染音临走时，也只斜睨她一眼，眸如碎冰，似乎对发生的这些事情并不意外。
大夫人心里猛地升起一阵火，果真又是这个丫头从中作梗！望着杜染音离去的背影，大夫人眼中满是恨意，似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窦姨娘送季尚贤去书房，一路上在他耳旁说了不少话，先是说他辛苦了，为家事操劳了一些好话，让季尚贤很受听，听得心里舒服。
后来又把话题渐渐转入了大夫人这件事情上。
一下子说大夫人脾气不好苛刻下人和其他子女，一下子又说她管教不严，放任三小姐恃宠而骄，连带着三小姐的丫鬟也不分尊卑。
一人言语尚可无视，但近几日，大夫人的表现确实令众多人不满，季尚贤也不禁心生嫌隙了，也开始觉得这大夫人真的是错漏百出、品性不佳！
但话听得多了，也就烦了，窦姨娘跟着季尚贤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季尚贤便对她说：“好了，你先下去吧。”
窦姨娘还想再说些什么话，最终都咽了回去，点点头走了。
季尚贤进了书房，没了那些琐碎家事烦着，朝廷上的事情变纠缠过来了，他冷冷地坐在椅子上，鼻子哼出了一声，面容很是阴沉。
他最亲信的幕客上前问了声：“太师，发生何事了？”
季尚贤重重地一拍桌子，脸上的肉气得一抽一抽的：“凤逝川那个阉人！今早退朝，他竟当着诸多官员的面说话辱我！叫我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
幕客听着，深吸了口气，愤懑地应道：“不过是个太监，竟这般目中无人！”他说这话纯粹是为了迎合自家这个主子，但整个皇宫谁人不知，这东厂的督主凤逝川，乃是朝中权势最大的第一位宦官，皇上见了都要给几分面子，更惶说朝中官员……论你权势再大，见了他，都不得不低一低头。
季尚贤眯了眯眼，一字一句：“我早晚要除掉他！”
季初凝在回去的途中，在园间小道中碰巧碰见了要折回居所的窦姨娘，两人相见，脸上都是彼此了然的一抹笑。
季初凝笑意盈盈地说：“窦姨娘，今日真谢谢你为女儿那两个不争气的奴婢做主了。”
窦姨娘伸手帮季初凝理了理头发，笑回：“哪里，若没凝姐儿你的聪明机智……这主，姨娘也替你做不成呀……”
两人说完这话，便又各自走了。
窦姨娘走出了一段路，却又一滞，不知是自己多心还是什么，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叫杜染音的丫鬟。
回了四季阁，季初凝总算卸下了伪装的面具，舒了口气：“今日见大夫人被打击成那副模样，真是痛快极了，只是，本小姐不懂，为何不就势将她拉下马？”她疑惑地看着杜染音。
杜染音细细地解释道：“一则，大夫人在这个家，地位太过稳固，此番纵然更狠厉地打击，她也未必会就此垮台，二则，二小姐你忘记了，她身边还有一个最受老爷宠的季初涵了么？我们得先把她也压下来。”
季初凝望了望杜染音，在恍然大悟的同时，那股别扭的情绪又在心中摆动。
她仍是觉得，这个丫头想得太深、太远，远过了自己，但只要一想到，杜染音早已吃下了那药丸，那别扭的情绪则又消失殆尽，心里便又踏实了几分。
“你说得对。”季初凝弯唇一笑，“只是没了夏至和霜降这两个丫头，染音，今日起你莫要再做粗活了，跟在我身边就行。”
杜染音佯装欣喜，答谢道：“谢谢二小姐，染音此生定当为您效尽全力！”心中却早已笃定有数。
“你待会就拿着银子，再去买两个能干点的丫头来，记住，要伶俐点、听话点，莫要再像那两个丫鬟一样了。”
杜染音答道：“是，二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