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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黑,大家便都陆续到了畅音阁。皇上还没有来,唯有一些妃嫔坐在屏风里头嗑着瓜子闲聊。宫里养的那几班戏子已经在后台捣鼓着戏服、台本,具已经在准备了。
季初凝来到了屏风里头,没瞧见熟悉的人,唯有几个不熟的妃嫔贵人聚在一起。大抵是祥嫔蕙嫔一流,还有一桌,独坐了一个人,便是慕贵人。
不过,如今已不能用慕贵人来称呼她,因为前几日,皇上有意封她为嫔,诏书已下了,就差个册封礼,但已经有人开始唤她为慕嫔,反正是早定下来的事情,想来也是改不了了的。
如今,两桌的人,让季初凝选一桌就座。常人兴许选蕙嫔那一桌,跟大众融入。
但季初凝却例外。
慕嫔是季初凝在这些人当中看得较为顺眼的一个。一来是慕嫔与她年纪相差不去多少,话语之间无需靠着自己的年纪说话。二来是慕嫔看着比较含蓄沉稳,不似蕙嫔一流,每日只会嚼舌根凑八卦也说不出什么好的话来,亦难怪年快近三十,却再无了提升。
季初凝这么想着,便走过去坐在了慕嫔身旁的空位上。慕嫔与她相视点头,算作一礼。
季初凝隔了一段时间就叫杜染音去屏风外头看一下,看太子来了没有。去了三次之后,杜染音才回来说,太子回来了。
这会儿杜染音听到了蕙嫔等人问着:“宫里规矩女不得与男同场,怎今个儿中间横个屏风就了事了?”
杜染音心里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一想,看来皇上办的这个宴会,还是想用于捉妖之用呢。
正等待着人来,慕嫔便已开始自己饮茶吃果子。忽地,好像是着急着寻什么,在自己身上找着一样东西,正当她要将那样东西揣于袖子中,悄悄拿出来之时,那个东西忽地蹭地一下掉到了地上。
几个听到声音的人都转过头来看,可在这个时候,杜染音已经眼疾手快的俯下身子将它藏于自己的袖子。罢了,起身,暗中小心地递还给慕嫔。
慕嫔看了一眼杜染音,对她稍稍回以感谢的一个笑,之后便低头,以袖遮脸,悄悄的吸了一下那个小药瓶里头的气。一会儿后,胸中的郁闷之气便解开了大半。
杜染音之所以会这么快的去帮她掩住了那个药瓶,是因为看见慕嫔那瞬间慌张的模样,就知晓了那个药瓶绝非常物。再触碰之时,则摸到了瓶身上浮刻的字样。
杜染音顿时心中了然,若无猜错,瓶中所装,乃是麻香。麻香一物于宫中说出来并不光彩,有食麻香而成瘾着,一日不食痛苦难耐,因而在宫中一向被视为有待考察的禁药。但麻香同时又有缓解疼痛之效,只是若不慎用,便极易上瘾。
听闻慕嫔是小半个月前为了皇上的一句“祭神灵以婴血”而堕了胎的,因此皇上才会念她苦楚而晋她为嫔。那会儿要堕胎前,孩子估摸着也有四五个月大了,堕胎之时,定然痛苦难耐。若太医收了银子,便会用麻香来麻痹她的疼痛,更容易顺利滑胎。
想来慕嫔的麻香之瘾便是在那个时候犯上的。犯上这种药瘾传出去并不好听,会不会受罚不一定,但是失宠,却是定然的事情。今个儿慕嫔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拿着出来,想必也是瘾达巅峰,正入骨髓之期。
兴许是让季初凝注意到了慕嫔的举动,慕嫔觉得不说什么,定会遭她起疑,于是捏紧了药瓶,藏回了怀里,微微笑着对季初凝说:“几日前着了凉,鼻子老堵,闻这东西,还能通顺呼吸呢。”
季初凝对于她此话的含义知道得一半一半,既不去猜测,也不想掺和,遂以微笑回应她。
没过多时,张贵妃容仪妃等也来了,慎妃和玥川一同过来。
几个人都碰到了一起,佯笑着侃了几句话,又提到怎么不见皇后,便说了皇后今夜有事,便不前来了。
皇后向来比皇上还繁忙,这大家都是知道的,因此皇后纵然是偶尔什么宴不参加了,也不会让人有过多讨论。
可今天晚上却不同,因为大家都知道,今晚会在皇上身边的人,不会是皇后,而会是玄妃。若说皇后是因为受不得这个气而不来,也是极有可能。毕竟一国之母,怎能受得了居于他人之下的屈辱?这些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
杜染音看到了正在后台准备戏服的戏子们,忽地心生一念,走进去吩咐了他们一些事儿。
张贵妃和慎妃也都选了季初凝所在的这一桌入座,蕙嫔和祥嫔俩人见状,也都不敢在那些贵人、宝林面前充主子,连忙移着椅子也坐了过来。
正想着皇上和玄妃,不出一刻钟,皇上就挽着季初琳的手来到畅音阁。彼时的季初琳不似以往那般白衣素面,而是身穿异域彩服,面抹浓妆,头带红珠点翠蓝冠,手持一把兽头铜鼎铃铛,还真似异国传言中所描述的圣尊天女模样。
众人都起身行礼,纷纷都说了“皇上吉祥”。皇上应了声“嗯”,遂挽着季初琳便到了高台上的位置坐着,而屏风另一头的皇子们也都起身行礼。
皇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唯独挽着季初琳一个人的手,确实是叫诸位妃嫔看了都心里膈应,更无怪于皇后会心中来气。再者,看季初琳着装打扮常显“神圣”之风,又让其余妃嫔觉得,她是有意要凸显她们的凡俗、衬出自己的脱尘,心里倒是对这个玄妃更加嫌恶了。
季初琳与皇上说,此妖星为西凤之大害,乃祸国殃民之物。又为此占卦一回,乃是存与宫中贵尊女眷或皇子之中。皇上说要办这场宴会,虚以暗说庆贺周墨离封王之名,同时也想看看这个祸国殃民的妖星究竟为何人。皇上和季初琳所做的位置正巧可以看见屏风两头的人,若待会摇晃铜铃,谁人原形毕露,便可一观而知。
台上已经开始唱起了戏曲,却是一折《妲己祸》,众人听了都不由颇惊,季初琳亦微微变色。
这出戏竟有人敢点!
此戏讲的便是殷商时期那位昏君与妖妃的故事,纣王昏庸,不知妲己乃是狐狸精,一度说她美貌胜仙,堪称天女,日夜邀欢,最终导致国破人亡。戏曲经过艺术润泽,将纣王之昏、妲己之邪演得淋漓尽致。
而皇上居然看得兴起,不知其中含义。
这折戏在影射着谁,座位上的妃嫔估计都是知晓的,蕙嫔甚至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季初琳余光瞥向了杜染音那里去,只见杜染音神情笃定,好似早料到会是如此结果。一见至此,心便生怒,凡是总有这个丫头掺一脚!
蕙嫔一下子便看出了这戏中的含义,忽地一时脱口,说:“哟,也不知这出戏是谁给点的,倒是挺切景。”一句话,便直指向了某人。
张贵妃淡笑着说:“蕙嫔,你这话说得可不大好啊。”面上虽这么说的,张贵妃内心却颇乐意听到蕙嫔说这类话。一些她自己不能说的话,就得交由其他人来讲。
“怕是皇后娘娘点的,她先前来不成,不是吩咐了戏子们唱出拿手一点的戏么?”祥嫔插口道:“那会儿戏折子也是让她看过了的。”
其实大家也无所谓谁点的,只要能见到这种明嘲暗讽的事情,只要这种事情不是发生在她们自己身上,她们都是很乐意看的。
杜染音自然也不会说,这是她方才前去后台,临时命人改演的一折戏。
季初琳拿在手上的铜鼎铃铛不由紧握了握,克制着不让自己的表情露出愠色。反正,只要到了时辰,摇一摇这个铜鼎铃铛,什么季初凝什么杜染音,都会被视作迫害西凤的妖邪!
只是在戏的最后,皇上居然对季初琳说了一句:“商朝之所以会亡,是受了妖妃所惑,没有像朕一样得此仙妃。”
杜染音一直瞧着季初琳的神色,只要待会儿她有些风吹草动,她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让杜染音感触颇深的是,季初琳虽无季初凝那么深沉的心计,但却极能隐忍。情绪懂得藏于心底,懂于巧言令色,懂于见人说事儿。天女这样的身份,能叫她饰演这么久都不露出破绽,也的确是她的过人之处。
还记得以往太师府中那个任性的季初涵,毒辣的心思不输季初凝,最终却只能落得那般惨淡的结果,也是是非取舍的无畏无知,性子愚拗所致。
杜染音能够预知得到,季初琳若不惹上太子妃,不奢求更多,那么她的路可以安稳的走得挺远。哪怕是谁设计来陷害她,她也能以天女占卦等狐神鬼怪之说糊弄过去。
只是可惜的是,她不仅惹上了太子妃,还惹上的皇后。
就在杜染音默默的等待着事情的发生之时,忽然听到屏风那头又有人来了。
“几位皇子兴致欠欠,倒像是不太爱看这出戏。”
“大人这是哪里话,不过是愤于那戏中之人罢了,却也无可奈何。”
那声音着实耳熟,杜染音不由一怔,不正是凤逝川的声音么!
此时,只见坐在高台上的皇上脸上不由得一惊,随即又说:“凤爱卿,你也来了?还请上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