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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染音出了太延殿,一路往西而去。
西边乃尚仪局所在,她此番便是要去尚仪局,查一查那个涟渠的事情。
刺杀皇上一事非同小可,轻则人头落地,重则直接满门抄斩,其实也不过是,皇上一念之间的事情。
虽说这事本和她无甚干系,可坏就坏在,那个涟渠竟出自季初凝专用的舞蹈班子!
这事要是被有心之人给利用了,别说季初凝只是个太子妃了,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那也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古往今来,但凡帝王,就没有不重视自己性命的。
为此有的甚至不惜耗费重金,求仙访道,自然更不会在乎,错杀个把个人了。
这般一想,她脚下的步子不由就加快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是季初凝的贴身侍女。在还没有和她彻底分道扬镳之前,她们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因而现在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人将这盆脏水,泼到她头上去。
尚仪局位置略偏,饶是她加快了脚步,到那里还是花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可当她看见尚仪局的正门时,眉头却是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尚仪局如今竟已被重兵把守!
“什么人!”察觉了她的存在,守在们口的侍卫,一按腰间的佩剑,厉声开口。
唯恐他们误会,杜染音赶忙从树丛后绕出来,和声解释道:“我乃太延殿的侍女,尊太子妃之令,前来尚仪局问询,昨日宴席刺杀一事。”
听说是太延殿的侍女,侍卫按着佩剑的手,这才松了开来。
不过他面上的表情,仍十分严肃,连声音亦不自觉带出了几分肃杀,“王爷有令,在没有抓到刺客以前,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尚仪局!”
“王爷?”杜染音闻言愣了一下。
这西凤王朝,自打他们翼王府被满门抄斩后,可就没有什么手掌实权的王爷了。
不,不对,还是有的……
心中正这样想着,就听那侍卫一板一眼道:“没错,就是陛下最近新封的安清王,原来的二皇子殿下。”
果然是他!
“抓刺客一事,现在由安清王负责了?”拧了拧眉头,杜染音有些惊疑的问。
平心而论,她对那个原来的二皇子,现如今的安清王,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可印象再好,也抵不过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乃张贵妃之子。
众所周知,张贵妃和皇后一直都不对付。
两人一个贵为众妃之首,地位仅次皇后,一个乃一国之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相近的地位,注定两人会互相看不顺眼。一个觉得皇后之位不过一步之遥,一个觉得自己的地位总受人觊觎,这明里暗里的,自然就会较足了劲。
偏两人又都有儿子傍身,家世也是各有高低,因而每次争斗,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反制东风,反正就是谁也不可能永远占上风。
这种情况下,两人身边的人,就极容易成为这场龙虎斗中的牺牲品。
虽说上次张贵妃曾经向季初凝释放过善意,可在这深宫之中,同盟最后尚会反目成仇,更别说两人这种似敌似友的关系了。
她实在不能不担心,这次的刺杀事件,最后会成为张贵妃攻讦皇后的借口。
倘若真是这样,那季初凝必将成为这其中的牺牲品!
侍卫被她追问的有些不耐烦,冷下脸,没好气道:“刚才不都已经跟你说了吗?现在负责抓刺客一事的,正是安清王!”
说着怕杜染音再问,他直接摆手撵人,“行了,你快走吧,这里不让随便乱转的。”
杜染音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
涟渠就出自季初凝的舞蹈班子,季初凝必然脱不了干系。
可现在她们对这个涟渠,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只要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有些坐立不安。可宫中不比太师府,这“太子妃”三字,现在已远没有,当初在太师府时来的好用。
心中转念如电,她正暗忖着,该怎么从这侍卫口中,套出更多的消息,尚仪局那紧闭大朱漆木门,忽地就被一把拉开,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呵斥声,“贱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昨儿个刺杀陛下之事一出,尔等都已是戴罪之身,现在还跟咱家装什么清高?”
是个穿着内务府衣裳的老太监,手拽着一个作舞女打扮的貌美女子。
那舞女似乎不愿和他去,素白的柔荑紧紧板着门框,绝美的脸上眼泪肆虐。
可即便哭的这么狼狈,却依旧丝毫无损于她的美貌,反益发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侍卫对这一幕似早就见怪不怪,闻声眼皮子都没有撩一下。
杜染音也不欲管这等闲事,正打算先避让到一旁,可那个哭的梨花带雨的舞女,却当先瞧见了她。
“染音姑姑,染音姑姑救我!救我!”仿若瞧见了救星一般,她一迭声哭喊了起来。
声音惊惶,好似受了惊吓的小动物,让人莫有不心软的。
饶是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侍卫闻声竟也忍不住有些动容,他下意识抬眼,朝杜染音觑去。
原本以为,杜染音多少会做些什么的。
可很快他就失望的发现,杜染音不仅什么也没做,还直接掉头就走。
那脚步顿也不顿,竟是一丝犹豫也无。
舞女见她不搭理自己,哭喊声蓦地就带出了几分绝望,“染音姑姑,是我啊!是我,茹碧!您救救我吧!染音姑姑!染音姑姑……”
声音渐低,很快就消融在那习习凉风中。
杜染音直走了好一会儿,这才停下脚步,垂眼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足尖。
桃粉缎面的绣花鞋,在百褶如意月群下露出尖尖一角。早前穿上的时候,她还觉得这颜色甚是鲜亮,可现在却只觉说不出的刺目。
她当然知道,她叫茹碧。
事实上,她不仅知道她叫茹碧,还知道她性情温顺,精通舞技,且绣的一手好女红。
她脚上的这双绣花鞋,便是她亲手绣的。
季初凝为了让自己的舞蹈,在宴会上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不仅于私下勤加练习,对于那支从太师府讨要来的舞蹈班子,也是极尽挑剔之能。
因而班子中,不仅有玥川、玉绾这种精通音律的,亦有茹碧那种擅长舞技的。
而在所有伴舞的舞女中,茹碧无疑是舞技最为出众,容貌也最为皎美的一个。
要不是季初凝的容貌太盛,那日在宴会上,她绝不会那么轻易就泯然于众。
早前她便对她说过,她出众的容貌,于她而言实乃灾祸,而非幸事。
现在果然印证了这一点。
怅然地长长叹息了一声,她将鞋子收进裙底,扭头朝尚仪局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她刚才走的太远,还是茹碧终究还是被那老太监给拖走了,那凄厉哀婉的哭喊声,已然一丝痕迹也寻不着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潮湿,就好似被那女子的眼泪,给打湿了一般。
杜染音喟叹的回过头,也不知自个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当然知道,茹碧落到那个老太监的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
那老太监虽和寻常太监穿的一般无二,可她却一眼就看出,他其实隶属掖庭。
掖庭,这是整个皇宫,上至妃嫔,下至宫女,无一不闻之而色变的地方。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是惩罚犯错妃子、宫女的地方。而掌管这个地方的,便是一群因为身体缺陷,进而导致心理扭曲的太监们。
据说,落到那里的,从来就没有一个能囫囵出来的。
“既然都已经做了决定,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唉声叹气呢?”魂不守舍间,身后忽地响起,一道略有几分耳熟的低沉男音。
杜染音闻言先是一怔,跟着立时转过身去,朝来人恭敬一礼,“奴婢见过安清王。”
“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无须多礼。”周墨离眉眼染笑,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起来说话。
谢了声恩,杜染音顺从地站起身来,却仍维持着,低眉垂眼的恭敬模样。
因为两人身高差的缘故,周墨离看不见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瓷白的额头,在雪亮的日光中,泛出一片请冷的辉泽。
就像那舞女哭着向她求救,她转身离开时,脸上挂着的清冷表情。
可明明当时表现的那般决绝,在没人瞧见的地方,她却又露出,一种让人瞧着,莫名心疼的怅然表情来。
你到底还有多少种样子,是我没有瞧过的呢?
深深地看着面前的清冷少女,周墨离忍不住在心中无声询问。
梅宴上,成竹在胸的精明老成模样;锦城大戏院,惊惶喊着干爹时的怯弱模样;昆陵园中,眉染清霜的疏离模样……还有昨日,侃侃而谈顾樊将军事迹时的凛然模样。
似乎每一次相遇,都会有一种全新的认知。
明明只是个稍有几分姿色的小丫头罢了,却好似个身怀宝藏的聚宝盆,你不知道下一次从里面掉出来的,会是怎样的惊喜。
顿了顿,他强行掩下心头漫过的万千滋味,极为突兀地开口问了一句,“你想救刚刚那个舞女吗?”
杜染音闻言面上并不动声色,心口位置却蓦地就是一跳。
这位二皇子殿下明显不是才过来的,可据他这三言两语,又委实推测不出,他到底出现了多久,又看见了多少。
脑海飞速旋转,她暗中思量着,要怎么回答才不至于出错。
却在这时,耳畔冷不丁又响起极为笃定的一声,“你想救刚刚那个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