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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虽说不缺那点儿粮，周易还是打算去粮站,人人都要去买粮,就他们不去,太显眼。如若遇到什么，男人拎着他就跑,跑到僻静处就进空间，应该……不会出事儿？
方鉴想让媳妇呆在家,他去买粮，话说出来就被追着打,他自我安慰，就在镇上转转应该没啥,镇上是他的地盘，一点不许出门活动，把媳妇憋出心理疾病，得不偿失。
翌日早上天刚亮两人就穿得厚厚的出门。
路上的雪不似往日洁白,被行人脚步踩得纷乱。
周易专挑没被踩过的犄角旮旯走,听雪被踩得咯吱咯吱的声响。
方鉴紧跟着，双手都没揣兜里，万一媳妇摔了，他好及时扶住。
粮站附近的灯杆上挂满红灯笼,排着队的人们说笑着，一派喜庆热闹景象。
周易凑过去听。
凌晨五点粮站就提前开了门，里面的领导出来发话，为了确保每一个人都买到粮,只要还有人排队，粮站就不会关门。而且这次除了本地居民，外地居民也能来排队购买。
得到消息的外地居民赶来，排队的人更多了，一眼望过去都看不到头。
排在他们前面的中年男人悔得捶胸顿足，昨晚他老婆就让他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来排队，他没答应，粮站一直是九点开门，晚上就去排，不是傻叉吗？
谁知粮站这次不按常理出牌，早早开门。他认为的傻叉已经买完粮回家倒腾年夜饭，他还吹着寒风搁路中央杵着。
远处传来一阵喧嚣。
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拿着喇叭边走边喊：“仓里的粮食卖完了，已经向县里打了报告，下一批粮预计中午运到，希望大家耐心等待。”
周易不是诚心来买粮，听到这些话没什么反应。
大老远跑来买粮的心里就有想法了，说是中午运到，路上出个车祸或者其他什么意外，不就耽搁了，那又要等多久？
气氛紧张起来。
队伍中有人大声嚷嚷着煽风点火，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蠢，还是真的坏。
粮站里出来一批全副武装的士兵，抱怨的人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忍得面红耳赤不敢吱声。
武器的威慑力在小老百姓眼里还是很足的。
看到士兵周易安全感爆棚，有这些定海神针，极端分子到粮站闹事的概率大大减少，至于那些人去不去打运粮车的主意，他没资格管，也管不了。
方鉴从兜里掏出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小易，吃不？”
“吃，什么时候烤的？”
“煮早饭顺便烤的”，昨晚烤少了，媳妇没吃够，手指头都舔了两遍，瞧着真真可怜，把他心疼坏了。
“剥了皮儿喂我，我戴着手套，不好弄”，他手上还擦了很多润肤乳，润肤乳不像唇膏，吃进肚子里怕对身体不好。
每每看到媳妇嗷嗷待哺的样儿方鉴都觉得可爱，算上零嘴，媳妇吃得也不少，小腰就是不长肉，这就是传说中的光吃不胖？家里喂的畜生像这样村里的大娘得愁死。
周易哪里是光吃不胖，他是消耗过多，没多余的能量贴膘，男人禁欲一个月，他保准胖。
红薯皮剥下来方鉴就往地上扔，地面有段时间没人打扫，脏兮兮的，他扔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一个黑瘦男孩跑过来捡起红薯皮往嘴里塞。
周易阻止他，他踹了周易一脚，踹过之后反应过来自己闯了祸，害怕得瑟缩成一团。
“你们……你们自己扔掉的。”
周易腿还软着，险些被踹倒，小孩儿看起来也就五六岁，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不懂事儿，他也不好计较：“小朋友，地上的东西不能吃，吃了会肚子疼。”
“不吃东西肚子更疼”，小孩眼里露出疑惑：“你不打我吗？”
“我不打你”，周易忍着疼，努力笑得和善，拉拉他男人衣袖，方鉴也挤出个‘和善’的笑容，小兔崽子敢踹他媳妇，活腻了？
孩子年纪小，分辨不出真笑和假笑的区别，听到不打他，就放松下来，要接着捡红薯皮。
周易拉住他：“别吃地上的。鉴哥，把红薯给他。”
方鉴心里老不情愿，又不好驳媳妇面子，抿着唇将红薯递过去，孩子接过就几口吞了（怕被抢），连着没剥掉的皮儿和烤焦的部位一起吃，吃完咧着黑乎乎的小嘴朝他们笑笑，往后面跑。
周易望见他跑到后面队伍中，扑进一个女人怀里，女人身形单薄，个儿很高，头发枯黄，脸色蜡黄、衣服破烂，酷似田野里用竹竿子支起来的稻草人。她腰间别着一把镰刀，刀口凝着黑乎乎的血迹，也不知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小孩儿手里还捏着一块儿红薯皮，早先捡了没舍得吃：“妈，你吃。”
女人抱起孩子，用衣袖给他擦嘴：“妈妈不饿，你自己吃。”
“骗人！妈，我都听到你肚子咕咕叫了。”
“听错了。”
“我没听错，你吃吧，我刚刚吃了好大好大一个红薯，要撑死了，吃不下。”
在儿子的极力劝说下，女人终究还是把红薯皮吃了，她吃得小心翼翼、异常珍惜，反复嚼了许多遍，才将红薯皮咽下去。
周易心情不是很好，队伍里不是没有女人，可绝大多数女人都是和家里的男人一起来排队。这个女人孤身带个孩子来买粮，她丈夫去哪儿了？
把老婆孩子抛下另结新欢，还是死了？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女人的境遇都不太妙。
正午时分戴眼镜的男人又拿着喇叭到处转悠着喊话。
因路面结冰，轮胎打滑，运粮车发生侧翻，要再等上一两个小时粮才能送来。
车都翻了，车上的人肯定受了伤，看在受伤的份上大伙儿即便有不满也憋了回去。
零星几个憋不住的小声向周边的人抱怨，从县城到镇上车程也就半小时，为啥要等那么久？
有人分析说，送伤员去医院要时间，把粮食从一辆车转移到另一辆车也需要时间，一两个小时还算快。
抱怨的人偃旗息鼓，沉默着继续等待。
在雪地里枯等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儿，大人们能忍，小孩们已经呆不住了，闹着要玩。
自家孩子一撒娇，家长们心就软了，考虑到有士兵守着，比较安全，叮嘱几声不准跑远，便放小孩四处活动。
往周易身边跑的小孩格外多，他们都看见了周易两人给小孩子吃红薯，来来回回走着，期待自己成为下一个幸运儿。
方鉴衣兜里还有一个红薯都不敢拿出来，拿出来小孩儿们蜂拥而上他招架不住，小孩和大人不一样，大人抗揍耐打，小孩……他一拳头下去就没了。
周易等饿了，又捞不着吃，只好趴在男人怀里睡觉，嗯，帽子盖住脸，就不会丢脸。
方鉴是个脸皮厚的，没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和媳妇搂搂抱抱有什么不对，单手兜着媳妇屁股，另一只手给媳妇拍着背。
周易迷迷糊糊睡过去，再次醒来已经在家。
屋内漆黑，电饭煲的保温灯亮着。
他打开电饭煲，里面是一碟香肠，一个鸡蛋和一碗红薯饭。
窗外飘进来一股血腥味。
周易走到门边瞧，男人正用热水冲洗着地面上的血迹，屋檐下的大铁盆里摆着骨头和肉：“鉴哥。”
“醒了，饿不饿？给你留了饭。”
“我看见饭了”，周易指指铁盆：“这是？”
“我到秦家把剩下那头小猪也逮回来宰了。”
“哦”，周易又问他男人：“想不想吃卤猪头？”过年就得吃好的。
“想，待会儿弄，你先把饭吃了”，中午也没吃，下午也没吃，别把他媳妇饿坏了。
周易乖乖听话，打开电视，看着春晚，有一口没一口的扒饭。
电视屏幕下方有滚动式新闻。
今日凌晨至傍晚，各地发生多起抢粮事件，军方击毙歹徒一百余人，逮捕七百余人。温馨提醒：近日抢劫案件频发，请广大市民注意安全防范，夜间锁好门窗，一旦发现可疑人士，及时报警。另：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请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以身试法。践踏法律底线，终将受到法律严惩。
他就知道会有人在今天搞事儿，他都能想到，Z府自然也能想到，必定早就做好了防范措施等着歹徒自投罗网。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普通老百姓被误伤，过年过节的，有小老百姓成了被殃及的池鱼，新闻也不会报道。
吃完饭，周易就把猪头打理干净，放锅里卤上。
晚上十二点，在新年的钟声中，夫夫俩头碰着头，脚挨着脚，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吃着软糯的猪头肉。
吃咸了喝几口茶，惬意得很。
周易收到一条王锦平发来的祝福短信，瞅了一眼，一看就是群发模板，没回。
方鉴也收到了，同样没回，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大红包：“小易，瞧。”
还给他包红包，他都二十多岁，快奔三的人了，包红包……幼不幼稚啊，算了，看在他男人那么期待的份上，配合一下：“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换一句，换一句不这么官方的。”
“你想听什么？”
“亲爱的好老公……这种句式。”
周易：“……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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