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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不踏实,方父干脆爬起床，昨儿急着回医院，没去看儿子买的房子,先到新房转转，打扫打扫卫生,拾掇规矩了再接女儿出院：“我去新房子搞清洁，中午来接你们。”
“我也要去”，方母对于新房有几分期待,不论好坏,总归是个落脚的地方：“吃了早饭再去，饭都不吃，你要当神仙？”
听到吃字，方父肚子立马叫了,踌躇片刻，弯腰从床底下拿了几个土豆到茶水间煮,煮熟了撒一撮盐，就是他和老伴的早餐。
方母从贴身的布兜里翻出一小包米,给女儿熬粥。
大米是用土豆换的，本来方父带回来的土豆扣除医药费，还够一家人吃三四天，换了大米，早上这顿吃完就没剩了。
一锅米粥引来不少人注意，方母浑然不觉，她被沈临风抬高了眼光,粥里不加鸡肉、鱼肉都觉得委屈了女儿。
吃食上委屈了，其他地方不能委屈，方母细心的将热粥倒入瓷碗,放入凉水降温，冰到温热才端回病房。
方雪妍被保姆伺候惯了，没感受到她妈的贴心，喝粥的表情像喝毒药，她想吃两面金黄的煎饺和细腻爽滑的鸡蛋羹。沈临风找那保姆最擅长的就是这两样，说是祖传秘方，外头的知名老店都没她做得好。
沈临风，想起这个名字她就心如刀绞，她不会放过他，还有方鉴和周易，等她养好身体，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方雪妍的报复名单里没有封家二小姐，封家二小姐不会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手下留情。
她挑选的报复对象都是某种意义上的‘软柿子’，沈临风对她有感情，会让着她，方鉴和周易和她有亲戚关系，也会让着她。
吃着吃着怎么突然哭了，方母心疼得无以复加：“哎呦，在坐小月子呢，不能哭。”
“妈，我心里苦。”
方母被女儿的眼泪泡得鼻子发酸，这些倒霉事儿怎么不落在别人头上，她好好的闺女，才二十多岁，子宫摘了，身体坏了，下半辈子咋办？
她和老头子没几年好活，等他们死了，女儿靠谁？儿子现在都不听话，往后没他们压着，估计理都不会理女儿。
得给女儿找个依靠，找个旱涝保收的公务员，儿子在镇上生活的时间久，让他牵线。
莫说方鉴已经远走高飞，就是没走，他也不会给方雪妍保媒拉纤。
他妹好吃懒做，挑三拣四，啥家务都不会做，最关键的是和沈临风不清不楚，嫁给谁，谁就戴了一顶现成的绿帽。
这种害人的缺德事儿他才不干。
方母琢磨着过几天和老伴提，女儿这会儿状态不好，有合适的对象也没法去相亲。
她心底其实是清楚的，女儿性子娇，唯一的优势就是容貌。经过这一遭，想恢复如初是不可能了，但底子在那儿，恢复个七八成应该行，七八成就够了，足以让没见过世面的老实男人神魂颠倒。
老伴比她会说话，她和儿子说不了几句就要吵，让老伴去说合适些。
方父拧毛巾给方雪妍擦脸上的泪：“事情过去了就别想了，雪妍，你还年轻，未来有无限的可能，人要朝前看。”
方雪妍咬着唇，朝前看，伤害她的人没被踩到泥里，她就过不去这个坎。
邻床的女病人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有香喷喷的米粥喝，有两个人伺候，苦？
苦个屁，她才苦，她爸妈死得早，老公要上班，公公婆婆要带孩子、要伺候田地、要挖野菜，抽空给她送饭都难，送也是送些难以下咽的野菜糊糊、野菜窝窝头，很少有煮鸡蛋。
煮鸡蛋她一向舍不得吃，每次都让俩孩子平分，小东西不肯要，明明馋得口水都包不住了，还叫她吃。
她的孩子是好孩子，老公是好老公，公公婆婆也是好人，坏的是世道，一家人都吃野菜，她没怨言。
方雪妍没想过她现在的生活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心里苦，嘴里也泛苦，粥喝了几口就没胃口了，搁碗躺下，闭上眼。
方父方母分吃了剩下的粥，天儿太热，没冰箱，留到下一顿要放坏。
“雪妍，我们走了，有事儿给我们打电话。”
方雪妍嗯了一声，方父方母带着行李走出医院。
朱红的太阳斜挂在东方。
洒在人身上暖暖的。
怀着满心憧憬，两人找到21号2-6，拧开门锁，方母笑容凝固了，小畜生，拿这种破房子打发她，她和他没完。
两人立即往村里走，他们和秦老爷子正好错开。
秦老爷子见门从外面锁了，家里没人，就拖着桶，带孙子回家了。
方父方母见门锁着，马上摸手机打电话，儿子没接，周易也没接，他们又到田地里找，问遍所有村民都说没看见。不在田里，也不在家，到底去哪儿了？
去镇上也该有人看见吧，村里通往镇上的路就一条，路边全是田地，那些泥腿子天刚亮就下地，有人经过肯定知道。
方母思绪翻腾，悟了，儿子知道他们要来找麻烦，心虚，装不在家。
她捡了块石头就回去砸锁，方父在气头上，没拦她，但他也没帮忙砸，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戏才有办法演，他跟着撒泼今天这出没法收场。
大锁质量颇好，砸了二十来分钟才砸开，期间有村民想阻止，被认识方父的村民拉住了，老子娘砸儿子的门，内里不知有啥弯弯道道，不清楚不能瞎掺和。
方母踹门进入院内：“小畜生，别装了，我知道你在家。”
无人应声。
还装，呵，方母把客厅门也砸了，进去一看，愣在原地，屋内空空荡荡，除了沙发茶几啥都没有，她不死心的上楼，楼上就剩床和衣柜，显而易见，儿子跑路了！
天大地大，她去哪儿找他？
儿子不养他们，他们吃什么？
方母唇上血色迅速消褪，惊惶的下楼找老伴：“老头子，儿子跑了，怎么办？”
他哪儿知道怎么办，儿子拼着房子不要，也要甩掉他们，可见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说了让你对他好点，你不听。”
“你怪我？你对他又好得到哪儿去。”
他起码装了样儿，老婆子连装都不肯装：“反正比你好。”
“呸，你给他换过尿布吗，开过家长会吗？”
“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能不能别拿出来翻。”
“我偏要翻，你不管他，累的是我，我凭什么不翻？”
“我哪儿没管，他吃的用的，不是我出的钱？”
“你那点儿工资买尿布都不够，他的奶粉、衣服、医药费全是老爷子贴的钱。”
“你又照顾了他几天，不都是烦了就把他丢给我爸。”
夫妻俩说着说着又动起手，两人内心都充满对未来的恐惧和不安，急需发泄出来。
戎光霁好不容易摆脱相亲，走到方家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吵，再一打听，人不见了，似乎是因为不想赡养老人连夜跑了。
爹妈都不管，亏他……
小易跟着这种人跑什么，跟他不比跟这种人强。
幸亏方鉴跑得快，多耽搁一个小时就是三连撞，除开秦老爷子，另外两边都不好解决，来文的，人家不当回事，来武的，控制不好下手力道。
与村里的鸡飞狗跳不同，车内气氛非常和谐，辰辰端端正正坐着吃玉米饼，辰辰妈没吃，开车不能分心，得等到了再吃。
周易用草帽盖着脸补瞌睡，方鉴就盯着他细细的胳膊和嫩葱似的手指看。
好想捏一捏，副驾驶挺宽敞，他抱着媳妇坐副驾驶能行吗？
在高速路上行驶了五个多小时终于进入邻市主城区，下道后辰辰妈又开了半小时，找了个公园停车。
公园的草地花坛全被破坏，花花草草拔了，风景树砍了，树枝晾在人行道上，干了以后估计会有人捆回家烧。
两个大娘在为了争夺一个花坛的使用权吵架。
几名年轻男女坐在长椅上啃窝窝头，他们鞋上全是泥土，身边还有菜种和锄头。
周易挑了张远离人群的石桌准备午餐，车上有酒精炉和小铁锅，做饭很方便。
辰辰妈心急火燎的蹲在地上吃早已凉透的玉米饼，周易说给她热热，她都没答应，太饿了，饿得烧心，饼子的香气闻了一路，一秒都忍不住。
厚实的饼子下肚，整个人都舒坦了。辰辰递过来一杯盖水：“妈，喝水。”
辰辰妈去接，辰辰躲开：“手舔舔，有油。”
前两年辰辰可说不出这种话，刚上幼儿园，老师就教了他要讲究卫生，手上有油得去卫生间抹香皂洗，如今难得吃到油星，他哪儿舍得叫妈妈洗。
辰辰妈也舍不得，舔干净手指，幻想着午餐，早餐都有油，午餐会不会更好？
周易在熬玉米糊糊，公园人来人往，不敢用油，熬好的糊糊加几勺白糖搅匀，一人一碗，锅里舀干净了洗洗涮涮接着熬第二锅，这个锅容积小，以男人的饭量至少要吃两锅才够，他是很想让男人先吃独食，但有小孩……还是得顾忌一下小孩的感受。
辰辰鼓着脸给糊糊吹气，漂亮哥哥的糊糊又浓又稠，糯糯的，甜甜的，比菜市场发的糊糊好吃得多。
他由衷希望叔叔雇妈妈开车的时间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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