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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雨走了进去,叶爷爷站在原地,泪眼婆娑。
只见他伸出双臂,“孩子,我来晚了孩子。”
舒雨走上前,被他搂在怀里,呜咽之声听得舒雨心里又酸又涩。如果爷爷能早点知道真相,早点找到他们,也许父母还能好好活着。
她不要什么家产,只想要父母能够活下来。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也忍不住的往下流,明明,她很早就知道这一切,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的面对,可为什么,眼泪还是会不听话的流下来。
“孩子,明天我们就回京城,我要好好谢谢你外公,还有你舅舅。”如果不是亲家够仗义,他简直不敢想这俩姐妹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先不急。”舒雨抹掉眼泪,后退两步看向叶爷爷。
“怎么?你不相信?你们肯定是我的孙女,我有预感,真的有预感。”叶爷爷急切的说道。
“不是,我是想问,叶安呢?”这是舒雨一定要搞清楚的答案。
如果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她会选择转身就走,不是她狠心,而是死去的人太多,她必须要对他们有所交待。
上一世,三叔一家,她和姐姐,几乎可以肯定都是叶安下的手。她能够重来一次,但不代表别人可以。
更何况,这一世的三叔,已经遇害了。
叶爷爷怔住了,之前短短的半小时,信息量大到他无法思考,不停的反转更是让他的心上上下下如同坐了一趟过山车。这会儿他只想赶紧和孙女相认,去京城见另一个孙女,满脑子只有这一件事。
但舒雨的话,让他清醒过来,是啊,孩子的心里是有怨气的。
如果不是他当年,让别人从眼皮子底下换掉自己的孩子,他的儿子和孙女们都该生活在美国,享受这个星球上最繁华最便捷的一切。
他们会有无限的可能,而不是活的这么辛苦和艰难。
而他的养女,知道这一切,竟然买凶对他的亲生儿子下手,杀错人并不能抹杀掉她心思的毒辣和手段的残忍。
如果没有一个说法,孩子的心里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他?
可叶安到底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啊。虽然,虽然……
叶爷爷的心当真绞痛起来,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左右为难。
可是,叶安要杀的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叶安小时候叫着爸爸妈妈的样子,不停的出现在他眼前,那个时候的她,就像上天赐给他们的天使。
可是另一头,儿子的虚影也出现在他面前,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儿子,从来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的儿子,甚至于,儿子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存在。
这种痛,让他几乎窒息到无法呼吸。
“叶安,她,她……”叶爷爷终于开口了,嘴唇颤抖着,几乎全身都在颤抖着。
“她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接受……”
“叶爷爷,您别忘了,中国是有死刑的。”舒雨打断他的话,认真的提醒道。
叶爷爷身体一颤,抬眼看向舒雨,他能感受得到,她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滔滔的怒火。
她不是在试探,也不是在提醒,她是真的想让叶安死。
而且,她也不怕让他知道她的想法,这个孩子的犟强,让他看到了自己少年时的模样。那个时候,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一定要分辨事非对错的自己。
不用亲子鉴定,什么都不用,血脉的力量,这个时候真正涌现出来,让他清楚的看到,这就是传承。
“叶安在中国的土地上犯下罪行,就该接受中国法律的制裁,我完全,完全……可以接受。”叶爷爷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什么叫事非对错,就是当事非对错落到自己身上,还能坚持的人,才有资格说他坚守了自己的信念。
少年时的自己,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和现在的自己重合到一起,叶爷爷伸手摸摸舒雨的头发,再一次说道:“对不起,让你们受苦了。”
舒雨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她也伸出手,有点羞涩,也有点不习惯,但还是将手放到了叶爷爷的手掌中。当他们真的亲近彼此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切是这么的自然,好像早就应该如此。
“叶爷爷,我没受苦,姐姐也没有,至于我们的父母,他们相遇之后的日子,也全部只有美好的回忆。”
“好,好。”叶爷爷再一次悲哀的想,为什么他不能早一点发现呢,以至于他这辈子,都无法和自己的亲生儿子面对面看一眼,交谈一句。他想知道他喜欢什么,想些什么,想了解他的一切,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大门再次打开,舒雨是扶着叶爷爷出来的,知情人比如说路晁和许然,相视一笑,终于放下了紧张的心情。他们希望舒雨能和叶爷爷相认,和所有的身外之物无关,只是单纯的认为,过去的事让所有人都受到伤害,而他们是最无辜的,应该有一个好的结局。
黄会长则是疑惑道:“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叶爷爷走过去,扶住老友的胳膊,“你站稳了。”
“稳着呢。”黄会长心想,我还能平地摔是怎么着。
“舒雨,不对,她应该叫叶雨,她是我的孙女,亲孙女。”
“啊。”黄会长觉得头晕,舒雨是叶安的女儿?不对啊,那应该叫外孙女,舒雨的父亲是他的儿子?到底怎么回事,真的有点晕,要不是被人扶着胳膊,他可能真会摔。
专案组的组长微咳一声,“还有一件事,需要您协助。”
“义不容辞,义不容辞,谢谢,谢谢你们。”叶爷爷双手握住组长的手,心中充满感激之情。
组长想到需要他协助的部分,不由得十分不忍,“要不然你们先回去休息,改天也可以。”
“不不不,就今天吧。”无论是什么事情,叶爷爷都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那好吧。”组长说的是协助,除了叶爷爷,其他人都不好跟着去,只好在外头等。
利用这个时间,舒雨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告诉了黄会长。
黄会长这边的目瞪口呆就不提了,只提跟着组长进去的叶爷爷。
听了录音带里的内容,叶爷爷双手抖个不停,若是他有点心脏病高血压什么的,这会儿怕是已经直接炸了。
组长不敢催,手里捏着速效救心丸的瓶子,打算一看不对劲就赶紧往下灌。
“我现在有些累,想先回去休息,改天我们再谈,好吗?”
“好好好,您回去好好休息。”组长送叶爷爷出去。
一群人将他送回老房子,舒雨随着路晁离开,叶爷爷很想开口留下她,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叶爷爷赶走所有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墙上自己和妻子的合影,妻子年轻时穿着旗袍和他一起站在老房子前的合照,秀丽端庄宛如从古代仕女图中走出来的淑女。
“阿娴,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叶爷爷看着画像更咽着。
他还记得,当时时局紧张,妻子恰逢生产,使得父亲放弃了全家去往台岛的机会。后来见不能再等,只好顾不得这些,全家人去往美国。
妻子难产又没坐好月子,一路颠簸到美国便病了,最后病是好了,却落下病根。包括他们后来,都没能再有孩子,也和妻子的身体有关。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好的原因,妻子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到最后那几年更是开始有了抑郁的倾向。
他想了很多办法,可是妻子仍然没有好转。
身为外科医生,他的事业一直处于上升期,工作的辛劳可想而知。而妻子一再牵扯住他的脚步,两个人终于爆发了相识以来最大的危机。他们开始变得疏远,不再交心,甚至很少交流。
那个时候,妻子好像认识了一个老乡,经常请人到家里来玩。后来有一天,那个老乡再也不来了,他记得,就是那个时候,妻子曾经找过他,要跟他好好聊一聊。
而他当时因为手术的原因,陷入到一个官司里,精疲力竭实在不想再听她哀怨的老调重弹。
所以他拒绝了。
再然后,妻子好像不停的出门,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也不想关心。
随后便是妻子的抑郁症爆发,有一天,抱着叶安和第二任丈夫生的三岁的小外孙女,从阳台上跳下去,当场身亡。
女儿的丈夫因此提出离婚,他当时非常愧疚,补偿了尼尔一大笔钱。
这个悲剧,给全家人带来了巨大的伤痛,父母相继过世,他只剩下女儿叶安和外孙女叶星。
他陷入到无尽的后悔当中,失去妻子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她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永远都是。
如果不是自己的忽视,妻子的抑郁症不会忽然加重,更不会有轻生的念头。
他自责又敏感,愤怒无处发泄,只能再次投入到工作当中。等他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女儿也变了,他又陷入到新的一轮自责当中,甚至也有了抑郁的倾向。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女儿在妻子跳下楼的那个房间里寻找着什么,而这间房间早就被他锁起来,很少打开。他很生气,但也没有过多的斥责女儿,只当女儿是进来缅怀母亲和女儿。
将女儿赶出去,他坐到这间妻子以前最喜欢待着的房间里,深知妻子习惯的他,找到妻子喜欢偷偷藏东西的暗格。原本只是带着怀念的心情打开,没想到,里头真的有一样东西。
尘封了许久的一份文件,是一份亲子鉴定书。做亲子鉴定的是妻子,鉴定的是她和女儿的亲子关系。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翻到最后一页的,心情又是怎么样的,统统不记得了。
只记得最后的鉴定结果,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结果。
他惊呆了,根本不敢相信,甚至以为这是妻子最后给他留下的一个玩笑。
直到他拿着女儿因为体检留在医院里的血液,找到了最权威的机构,亲自登门做了一个亲子鉴定。
他才明白妻子当时想要跟他谈什么,抑郁症又为什么忽然加重,甚至只能用死亡来解脱,此时悔恨已经无法用来形容他的心情。甚至他那一刻,他都想追随妻子而去,去地下乞求她的原谅。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要找到自己的孩子。而同时,他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的养女叶安。无论当时发生了什么,叶安也只是一个婴儿,她什么错都没有。
所以叶爷爷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这件事,只默默关注着中国的情况,希望能重新踏上中国的土地,寻找他的孩子。
而之前叶安偷偷进入妻子房间寻找东西的模样,到底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痕迹,怀疑说不上,但总有一根刺横在那儿,让他提防着女儿,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些事。
他想,等找到自己的亲生孩子,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抱错,他希望和对方当成亲戚一样走动,这么多年存下的家业,就算平分给两个孩子,他们也一样能过的很好。
什么都想好了,却迟迟没有去中国的机会,没想到老朋友许女士带给他一个惊喜。让他终于有机会踏入中国的土地,看起来一切顺利,还通过当年医院医生的关系拿到当天出生所有婴儿的资料。
可是,他却一无所获。
一直,一直到这次回来,叶安表现出极强的异样,让他以为女儿结识了坏人,才决定跟去看看情况。
没有想到,他苦苦追寻了许久的答案,会在今天揭晓。亲生儿子已经不在了,但留下了两个可爱又懂事的孙女。
女儿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她隐瞒也就罢了,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这点家业还要□□。
甚至于,妻子的死,都不是意外,而是她下的手。可是妻子还抱着外孙女,难道,叶安为了所谓的家业,连女儿也能下得了手。
三岁的混血外孙女,她的出生,给家里人带来许多快乐的日子。可是如今,他甚至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时间,你能不能快些走,带我去和妻子还有未曾见过面的儿子团聚。
时间,你能不能慢些走,让我和孙女们有更多相处的时间,看着他们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思绪纷至沓来,让叶爷爷的思绪混乱到了极点,又清醒到了极点。
窗外是夜凉如水,月光冷清,窗内,是他的心备受煎熬,辗转反侧。
而在酒店里,路晁和许然点了一大锅菜到房间,陪着舒雨一起吃。
“大冬天的,就想吃点热乎的,这锅烧鸡公真是爽死了。”油色鲜亮,鸡肉香烂入味,又麻又香。锅底还垫着海带和千张结,样样入味。
小生意的兴起,最旺的就是餐饮业,一时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过最后还是川菜系列横扫中国大地,几年便要兴起一个新的菜式。像是这两年,最时兴的便是烧鸡公。
舒雨本来没什么胃口,被这颜色和味道一勾,尝了一口,食欲大开,“你们别担心我,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没事的。一会儿还得打电话回去,得告诉外公和姐姐。”
就是不知道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想,大概也会觉得很难接受吧。
“还有三婶和表妹,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对于三婶一家,才真的是无妄之灾。
而且这么多年,心理上的压抑,担心害怕的情绪,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他们的痛苦。
提到三婶一家,路晁说道:“我明天陪你去。”
舒雨点点头,“再难说,也得说,得早点告诉他们。”
不管怎么说,要对三叔有个交待。
“哎,不对啊,那个叶安,就这么把她放在医院里,不关起来吗?”许然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
路晁白了他一眼,“你倒是想起来了。”
“原来你们早知道?”
“嗯,什么证据,都不如抓现行。”路晁给出答案。
“我去,那我们还不去看看。”许然又坐不住了。
舒雨扫了他一眼,“一边待着去。”
这是真正专业的行动,容不得一丝干扰,他们别说看热闹,最好待在酒店,哪儿也别去。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许然爱凑热闹,但不代表他会乱来,知道自己不能去,坐在酒店里化悲愤为食欲,一锅烧鸡公他一个人吃掉大半。
舒雨则是早早给家里打了电话,外公听了第一时间就要往这里赶。舒雨赶紧拦住,他们过不了多久就得回京城,一把年纪可别奔波劳顿。
“不碍事的,这不是快过年了,我跟你舅舅也想回老家看看,寻思着重新盖房子。”不过就是之前想着年后再去,现在提前了一点而已。
舒雨想着有舅舅一起,只能答应下来,“您让舅舅接电话。”
叮嘱一番,这才放下电话。
“舅舅明天去买机票,买最早的一班飞过来。”现在的飞机可不像后世一天多少趟来回飞,当时城市和城市之间,是按星期来算的,一个星期有个二三趟,都说明这地儿挺繁华的。
“就是我姐那边拍戏呢,那地儿没信号,得出来才联系得上。昨天助理才出来打电话报过平安,下一回得三天以后了。”
许然让人进来收拾完东西,顺手给了小费,服务员一脸通红的摆手,坚决不收。
“得了吧,也就深城那边有这个风气,别的地方你少乱给,小心挨揍。”深城是改革开放的前沿,离香江又近,受到的影响比较多,其他地方还不习惯这些。
路晁说完许然,又盯着电话。许然一见,索性也坐了下来,不能参加,还不能听听结果吗?
同样的夜幕,落在医院里。
叶安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小,翻身坐了起来,从枕头下摸出那支针筒。她虽然读书不行,但到底是医生的女儿,不懂怎么救人,杀人还不懂吗?
而且这么长时间,警察都没动静,说明姓陈的叔侄,要么还没吐口,要么就没提及跟她的约定。也是,如果不提,他们就是为了黑仔报仇,如果提及就是另一桩□□案。
傻子也知道,关于犯罪的事,说的越多罪名越多。
只有老太婆死了,她才能解脱,明天出院就买机票,回到美国她就真的安全了。她想好了,以后余生,她不踏入中国一步,就算以后再翻出什么旧帐来,也不可能去美国抓人。
针管里灌入一灌自来水,只要将自来水扎到吊瓶里,随着针剂输入到老太婆的体内,就会引起血液炎症。而老太婆因为泡水吹风的原因,正发着烧,据说有转为肺炎的可能。到时候一起迸发出来,神仙也难救。
老太太的高烧反反复复,之前退烧清醒了一会儿,后来又烧了起来,到了晚上才又慢慢降下去。
护士等老太太睡着了,才端着盘子去护士站,小声议论着,“家里不来人陪护,也不来人守夜,真不知道生几个儿子有什么用?”
“切,真来陪护的,有几个是儿子,还不都是女儿,再不然就是儿媳妇。要是没个女儿,再跟儿媳妇关系不好,最好别得病,不然咯,就是这个下场。”
资深护士伏身写着记录,笑话小护士们,“你们再待几年,看得多了就知道了。”
小护士们也笑,“这些当婆婆的也好笑的很,还当是旧社会呢,要靠男人养活,不得不受婆婆的气。现在可是新社会,人人平等,都一样上班拿工资,还指望拿新社会的儿媳妇当旧社会磋磨呢,那可打错了主意。”
众人俱是一阵轻笑,这话可说在点子上了。
有医生路过,咳嗽一声,“不要乱说,孝顺父母的事乱编排什么。”
小护士不敢吱声,资格护士抬头轻瞥一眼,“当儿子的不来陪护,跟儿媳妇说什么要孝顺父母,儿媳妇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自己父母有事是她,公婆有事也是她,到了单位还得被按头说孝顺父母,说的人倒是以身作则啊。”
医生恨不得给自己掌嘴,叫你多嘴,叫你嘴/贱。
等到更晚一些,查过一轮房的护士,或坐或靠,在护士站里眯着眼睛打盹。
叶安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口袋里藏着针筒,走到老太太的病房门口。医院的病房一般都是没锁的,轻轻推开门,也不敢开灯,等了半响,眼睛适应了夜色,借着窗外一点光亮,她摸到病床前。
老太太打着吊瓶,叶安摸到瓶口的位置,针筒往里一扎,便开始推。
她临时将清水换成了尿液,清水终究没那么保险,万一杀不死,让医生给救活了,她岂不是更危险,还是尿液更保险些。
就在叶安刚按住针筒的尾部往里推时,病房的灯忽然亮了。叶安下意识的闭上眼,就感觉到有人一拥而上,抢下她手里的针筒,再将她反手拷住。
好容易睁开眼,病床躺着的哪里是老太太,分明是个年轻女性,而吊瓶也没绑在她的手上,只是象征性的被她握住一端藏在被子里。
身边全是警察,虽然他们穿着便衣,叶安一下子全明白了,拼命挣扎着,“我有梦游症,我梦游,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律师呢,我要找律师。”
不光要找律师,还要找她父亲。
“押下去。”专案组的组长亲自带队,让人把叶安押回去的同时,也告诉她,“你的权益会得到充分保证,你放心,律师会有的,家属也会通知的。”
一台放在床头的摄影机,一台由人端着的摄影机同时跟上叶安。
这两台摄影机都是舒雨捐赠的,也是她的主意,最好全程录像,以免以后有人借题发挥。
当晚接到电话的路晁轻吁一口气,连说几声感谢,这才按下电话。
“叶安果然行动了,想拿尿液注射到吊瓶里,被逮了个现行。”
许然一捶大腿,“真下得去手啊。”
舒雨摇摇头,“完全可以预料的到,想想她的养母。”
也就是叶爷爷的妻子,她的亲祖母。
叶安曾对老太太亲口承认,养母的死和她有关。从小将她抚养长大的母亲都能下手,现在这个只会找她要钱威胁她的亲妈,又算得了什么?
“还有我三叔。”舒雨叹气。
第二天一早,舒雨来到三婶家中,大女儿出嫁,小女儿上班,三婶早就办了内退,过起了退休生活。
见舒雨带着男朋友过来,以为是年前的例行拜访,很是高兴的接过东西。
“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什么。琪琪跟我说过,你们是做大事的人,忙得很,不能来也没关系的。”
看到舒雨的脸色不对,三婶把人让进来道:“不会是老太太又去找你麻烦了吧。”
“三婶,你快别忙活了,你坐,我有事情跟你说,是三叔的案子。”
“什么,我们家传建的案子有眉目了。”三婶什么都不管,双手将舒雨的手紧紧拉住,“真的吗?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案子很复杂。”
三婶愣了一下,“复杂。”
“昨天老太太住院了,您知道吗?”
三婶点点头,“老大家的给我打了电话,说我现在退休没什么事,让我过去陪护。”
现在的三婶早就不是以前温顺的性格,直接说你老婆也退休了,让你老婆去。老大竟然说他老婆要照顾佳富,没有空。可真好笑,难道她就不用照顾女儿吗?
“我说我女儿上班辛苦,我得在家伺候她,直接给推了。”
“老太太昨天出事,是因为去见她的亲生女儿,”舒雨斟酌着说道。
三婶一脸震惊,双手交握在一起,“你说什么,亲生女儿?她,她哪里来的女儿。”
“我父亲不是她亲生的。”舒雨苦笑。
三婶已经被震的说不出话来了,半响才喃喃道:“难怪,难怪我家传建说,老太太从小就不喜欢他,明明她那么喜欢儿子,却偏偏不喜欢你父亲。要说你父亲调皮还能说得过去,可你父亲从小就懂事,成绩还好,可偏偏……懂了懂了。”
这一切都找到理由了,拿自己的女儿换了人家的儿子,可又因为不是亲生的,看他不顺眼。
“那,那……”三婶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一下子紧张起来,看向舒雨。
路晁替舒雨回答道:“目前来看,□□的就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因为生日的原因,认错了人。”
舒雨苦笑道:“三婶,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老太太的错,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三婶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打开门冲了出去。
“三婶。”舒雨一见,赶紧和路晁起身去追。
没也没料到三婶下了楼道,骑上她的自行车就蹬,舒雨和路晁去拦出租车,反倒是费了半天功夫。
等赶到医院,三婶已经在他们前头冲了进去。
病房里,老太太再一次清醒过来,不得不说,祸害遗千年放在老太太身上,实在是准确。
医生都担心她会不会转为肺炎,她不仅醒过来,看上去还挺有精神头的坐在床上,一脸慈蔼的看着眼前的大孙子。
“我跟你说,我这回是受了点惊,但没事,很快咱们家就要时来运转了。”
“我能去美国了吗?”大孙子眼前一亮,如果不是掂记着去美国的事,他才不想来医院。
“去美国算什么,以后我的乖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老太太还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的药里原本就有安神的成份,一觉睡到早上。根本不知道自己晚上被人推走,后半夜才重新推回来。
大儿子则是对所谓出国的事半信半疑,怀疑吧,老太太确实拿回五万块钱给儿子买了婚房。相信吧,无论怎么问,老太太都不肯说这个远房亲戚是怎么回事。
反正老太太说,他就听着,能成功最好,成功不了,也有一套房子在儿子名下,也没吃亏。
“妈,我昨天过来您没醒,警察还来问话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您跑去水库干什么,怎么还掉水里了。”
“你就别问了,反正我没事。”老太太到这个时候,仍然掂记着一百万美金,根本不知道自己昨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典型的要钱不要命。
“老太婆你干的好事,你不要女儿生下来掐死也好,溺死也好,都随你的便,你为什么要去偷别人的儿子。亲生的就是亲生,跟你一样恶毒,心狠手辣,传建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就看着他被你女儿害死,竟然一声不吭,为了钱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这一路上,三婶什么都想明白了。
老太太的亲生女儿杀错人,老太太向亲生女儿要钱给孙子买房,前段时间到处炫耀说孙子要出国的事,也是亲生女儿办的。
可是他们呢,他们一家凭什么要被害成这样,老太太明知道亲生女儿害了传建,明知道他们一家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凶手,可她就是绝口不提,还不断替大孙子索要好处。
三婶扑上前,双手掐住老太太的脖子,舒传社等对方掐上去了,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拉,“快松手,松手。”
舒佳富也急了,奶奶死了他出国的事岂不是泡汤了,抓住三婶的手就往外一扯,再将她一推。
三婶被推了一个踉跄,眼前就要倒下,被及时赶到的舒雨一把扶住,“三婶,你没事吧。”
“我没事。”三婶摆摆手,指向老太太,“从今天开始,我们两家断绝来往,就算你死,我也不会让两个孩子送你。”
“弟妹,你这是什么话,晚辈哪里能这么说话的。也就是传建不在了,要是传建还活着,怎么能让你这么说话。”舒传社一副大哥的派头,站出来主持公道。
老太太已经一脸惨白,他们怎么会知道,完了完了,他们要是知道了,那一百万是不是就没了。
舒传社也反应过来了,“什么亲生女儿,跟传建的事有什么关系?”
回头去看自己妈,只见她脸色煞白一片,顿时更觉得蹊跷,“妈,到底怎么回事?弟妹是不是疯了,什么亲女儿,亲儿子的。”
舒佳富看到舒雨,上下打量她一眼,“奶奶说你在京城混的不错,不过我马上要去美国了。你要是回来晚了,说不定我都走了。”
舒雨都快被气乐了,都到这个时候了,只有他一个人还跟傻子似的做梦呢。快三十岁的人,除了长岁数,真是什么都没长。
“我也想问一句,为什么?”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是叶爷爷。
叶爷爷伸出手,将舒雨拉到自己身边,路晁无奈的空着手,站到了另一边。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叶爷爷盯着老太太。
舒佳富忍不住道:“他又是谁,什么意思?舒雨找了个老头?”
路晁横过去一眼,“这一位是舒雨的亲祖父,舒雨的父亲舒自立,是他的亲儿子。”
舒佳富又误会了,看看祖母,再看看这位一看穿着打扮就不一般的老人家,脱口而出,“爷爷?”
“呵呵,我恐怕没这么好的运气,有你这么大的孙子。”叶爷爷扫了舒佳富一眼,再次将目光盯到老太太身上,“告诉我原因,那套房子的事,就算了。否则,我可以以欺诈罪起诉你,要回叶安给出去的那笔钱。”
老太太一激灵,“不行,叶安都给我了,谁也不能拿回去。”
看样子,叶安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一百万没了,出国留学肯定也没了,到手的只有这一套房子。
“说出来,就算我给你们的,否则,我就起诉,我倒要看看中国的法律,会不会惯着你们欺诈美国人。”
叶爷爷来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充分掌握一般中国人的弱点。他一般不会使用,除非忍不住。
“叶安是我女儿,我女儿孝敬我的,哪一条犯法。”老太太还真不是一般老太太,她清醒着呢。
叶爷爷呵呵一笑,“叶安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工作过,她所有的钱都是我的,我不同意,赠送便不成立,你不信可以试试,看看法律怎么判。”
“送给我的就是我的,没有要回去的道理,你想知道,拿钱来换。”老太太还想挣扎一下。
叶爷爷转身便往外走,“去警察局,让警察跟她谈。”
“等等,等等。”老太太急了,别跟外国人一般见识,万一美国法律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老太太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但法律到底是她的盲点。
“当年,我娘说我怀的可能是个女孩,我婆婆说只要是女孩就捂死,舒家只养儿子。我没办法,才躲到娘家去生。”
老太太木着一张脸,回忆起往事。
娘家的远房亲戚,就在医院的产科当护士,而老太太的娘家就在医院后门的街上住着。表姐知道她若是生了女儿,婆家会捂死的结果后,心中十分不忍,便说医院里生孩子的人,经济条件都好,万一有人喜欢女儿的,不如给人家收养。
表姐的话让老太太升起了希望,但她并不是想着生了女儿给人收养,而是希望生了女儿后,换成儿子抱回去。
但她也知道表姐不可能答应,于是一边感谢表姐一边暗中筹划。
那个时候的人,多是请产婆在家里生。像老太太这样生第二胎的,可能产婆都不会请。
而且老太太也确实厉害,自己生下女儿便能下地,抱着孩子从医院后门溜进去。
那个时局,到处乱糟糟的,医院里的医生其实早就跑了大半,只剩下一部分为了病人在苦苦支持。
老太太毫不费力的偷穿了护士服抱着孩子进去,一直等到一个产妇难产,医生好容易把孩子取出来,另一床又来喊着难产。医生急匆匆的跑掉,老太太一看是个男孩,就要将自己的孩子和对方换掉。
产妇当时已经昏睡过去,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正在换掉她的孩子。而表姐虽然不同意老太太这么做,但问题是她偷穿护士的衣服,都已经摸进来了,如果两个人撕巴起来,外头的家属才不管那些,搞不好一/枪/崩掉他们。
表姐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外头的家属,特别是那个中年男人,穿着军装,当然是果党的军装,腰里还别着枪。
而且那个时候,真的是乱,被打死也是白死,表姐不敢冒险。
实在没有办法,表姐只能屈从于老太太,看着她将孩子换掉。
而当天医生不知接生了多少个,根本不可能记得哪一家生的是男是女,护士也不剩几个,都忙的团团转,产妇身边只有表姐一个,最后她抱起老太太的女儿,交给了家属。
当时也没法子住院,家属当天就接产妇和孩子回家坐月子。而他们出院的时候,医生甚至都不知道,还在继续帮其他产妇接生,所以就算医生当天记得男女,也根本没机会知道是不是搞错了。
舒传社和舒佳富父子俩全程一脸懵逼,怎么回事?老太太竟然换了孩子,二弟(二叔)竟然不是他们的亲人。
三婶听完,泪流满面,她心里恨呐,恨不得当场撕碎老太太,也撕碎那个跟她一样恶毒的女儿。
叶爷爷听完,补上了所有环节中最重要的一环,也就是第一环。终于知道,他还是将人性想的太善良了,以为是抱错了,以为是误会。统统都不是,根本就是有人蓄意所为,偷了他的孩子。
“很好,这是你自己承认的,我不知道中国的法律有些什么,拐卖人口?绑架?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但你会受到法律制裁的,你这样的人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