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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南城初春的凉意。酒店房间的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线落在那张写满字的纸上，墨迹未干，像一颗心刚刚停止跳动。
温如许站在门口最后一次回望。
床头柜上摆着他们从曼谷带回的一只小木雕??是那天在机场免税店，叶江忽然停下脚步买下的。他说：“看着像你。”她当时笑他胡说八道，哪有木头人能像活人的？可他偏执地买了，还亲手放在她的包里。
现在它静静立在那里，仿佛也在目送她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拉上门，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一场梦。
电梯下行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是银行APP的通知：账户到账一笔巨款，备注写着“婚内赠与，不可撤销”。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终点了删除通知。
车子已经在楼下等候。司机是她之前联系好的朋友，见她出来，连忙下车接过行李箱。
“真不回头了？”朋友低声问。
温如许望着楼上那扇熟悉的窗户，轻轻摇头：“回不去了。”
车驶入夜色，城市的灯火一盏盏被抛在身后。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昨夜庆功宴散场后，叶江站在露台抽烟的样子。他穿着黑色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侧脸轮廓被月光勾出冷峻的线条。她本想过去，却被叶封侯拦住去路。
而此刻，她终于明白??有些人注定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有些爱，只能藏进岁月深处，成为一生不敢触碰的隐疾。
***
叶江送走最后一位战友，回到宴会厅时，已近凌晨一点。
人群散尽，只剩杯盘狼藉。
他目光扫过角落，发现温如许的位置空了。心头微沉，快步走向卫生间方向，却只见到服务员正在收拾残局。
“看见我太太了吗？”他声音低哑。
服务员摇头：“刚才有位小姐去了趟洗手间，之后就走了。”
叶江转身便往酒店房间走，步伐越来越急。
房门虚掩着，推开来，屋内整洁如初，唯独少了那个属于她的行李箱。
他一眼看见桌上的戒指盒，打开，钻戒安静地躺在丝绒里，旁边是一张折好的纸。
手指微微发颤，他展开纸页。
一行行字映入眼帘，每一个笔画都像刀刻进心脏。
他站着读完，一动不动，仿佛时间也凝固了。
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情人节的第一缕阳光悄然洒落。
他缓缓蹲下，背靠着床沿，将那张纸紧紧攥在胸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说你喜欢……”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那你为什么走？”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怕他为难，怕他背弃家族，怕他陷入叔侄反目的漩涡。
可她忘了问他一句：如果我愿意呢？
如果我愿意为你对抗整个叶家，如果我愿意放弃所有身份地位，只换你留下，你敢不敢信？
他不是没想过带她远走高飞。早在五年前她出国留学那天，他就准备好了护照和机票，只等她说一句“我跟你走”。可她没有。
六年后的今天，他又准备好了一切??私人岛屿、隐姓埋名的生活、再也不问世事的退路。他甚至已经让哈姆扎联系好了国际公证处，打算在情人节当天正式补办结婚登记。
可她还是走了。
像六年前一样，悄无声息。
叶江仰头靠在墙上，闭上眼，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良久，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阎浩。”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查她行程，无论她去哪儿，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三哥……”阎浩迟疑，“三嫂她可能是……”
“执行命令。”他打断，语气不容置疑。
挂断电话，他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个铁盒，每个盒子上贴着年份标签：
2020、2021、2022、2023、2024、2025。
每一年，他都为她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
2020年是一条红宝石项链，象征她初入他生命时的炽热；
2021年是一枚翡翠耳坠，取自缅甸矿脉最深处的冰种料子，寓意“守得住寒，才配得上暖”；
2022年是一本手抄《神雕侠侣》，每一笔皆由他亲笔誊写，扉页写着：“愿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哪怕那人是我自己。”
2023年是一对龙凤胎金锁，上面刻着两个名字：叶念许、叶念如。
2024年是一张房产证，位于瑞士雪山脚下，产权人写的是“温如许”。
2025年是一封信托基金文件，百亿资产，受益人终身享有，不可剥夺。
这些礼物，他每年都托人送到她学校、公寓、父母家中，却被一次次退回。
直到今年，她终于收下了属于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可她不知道，这份礼物，是他用六年光阴攒下来的全部真心。
叶江拿出2026年的空盒子，轻轻放在那一排之中。
然后，他拿起那张纸，小心翼翼折好，放进西装内袋，贴近胸口的位置。
他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诀。
但他不信命。
当年他能在金三角杀出一条血路只为再见她一面，如今他照样能翻遍地球每一个角落，把她找回来。
他走出房间，晨光洒在他肩上。
走廊尽头，叶开礼迎面走来，神情复杂。
“她走了？”叶开礼问。
叶江点头，目光冷冽：“你早就知道了？”
叶开礼苦笑：“昨晚我看到她跟封侯说话，我就猜到了。她是那种宁可自己疼死，也不愿让你为难的人。”
叶江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哥，对不起。”
叶开礼一怔。
“我对不起你。”叶江声音低沉，“但我从未后悔爱上她。”
叶开礼看着他，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你要追她吗？”
“要。”叶江毫不犹豫。
“可她不想见你。”
“那就让她逃。”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有的是耐心。她逃一次，我追一次。逃十次，我追十次。哪怕她躲到南极冰川底下，我也能挖穿地球找到她。”
叶开礼久久无言，终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那你记住今天的话。别再让她一个人扛所有。”
***
三天后，伦敦希思罗机场。
温如许拖着行李走出海关，寒风吹乱了她的发。
她原本计划直接飞往苏格兰，在爱丁堡大学旁听几门心理学课程，然后申请一个匿名研究员职位，彻底隐入人群。
可刚出机场，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缓缓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三嫂。”维克笑着推开车门，“三哥让我来接你。”
温如许脸色骤变：“我不回去。”
“我知道。”维克耸肩，“但你也回不了从前了。你爸公司破产了，你妈住院了，你弟弟被人威胁退学。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吧？”
她心头猛地一紧：“你说什么？”
“你爸投资失败，欠了一亿多。债主是谁？白家残党。他们放出话，只要你回国，他们就放过你家人。”
温如许双腿发软，扶住车门才没跌倒。
“叶江早就安排好了。”维克轻声说，“他把你家人接到新加坡保护起来，债务也清了。但他有个条件??你必须见他一面。”
“不见。”她咬牙，“我不想再连累他。”
“可你现在是在连累你自己。”维克正色道，“你以为你走了就很伟大？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比谁都痛苦？你知道他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吗？他在等你回头，哪怕一眼。”
温如许眼泪夺眶而出。
“上车吧。”维克温柔地说，“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自己。你欠他一个解释，也欠自己一个答案。”
她站在风中颤抖许久，终于迈步上了车。
***
一周后，马尔代夫某私人岛屿。
海浪轻拍沙滩，椰林随风摇曳。
温如许赤脚走在海边，身上披着白色针织衫。
远处别墅阳台上，叶江坐在藤椅里看书，身影被夕阳染成金色。
她一步步走近，心跳如鼓。
直到站在他面前，他才抬起头，目光深邃如海。
两人对视良久，谁都没说话。
最后是她先开口：“你为什么要救我家人？”
“因为他们是你的一切。”他合上书，“而你是我的一切。”
“你不该这样。”她声音哽咽，“你不该为了我牺牲这么多。”
“我没有牺牲。”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我只是选择了你。这个选择，我不后悔。”
“可叶家不会接纳我……”
“我不需要他们接纳。”他打断她，“我只需要你在我身边。至于叶家？大不了我脱离族谱，改名叫叶江?温如许丈夫。”
她破涕为笑，又哭得更厉害。
他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许许，六年前你走的时候，我说我会等你五年。现在五年过去了，我还能再等五十年。但我不想等了。”
“这次，换我追你。”
“换我求你留下来。”
“换我告诉你??我不是杨过送给郭靖的礼物，我是专属于你的叶江。”
温如许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像是要把这六年错过的时光全都补回来。
夕阳西沉，海天一线间燃起漫天霞光。
远处，一艘游艇缓缓靠岸，哈姆扎、维克、阎浩等人提着蛋糕和香槟走来。
“祝三哥三嫂情人节快乐！”他们齐声喊。
叶江低头吻住她的唇，在心跳交织的瞬间，轻声说：“新年快乐，我的小姑娘。”
原来，他们错过的是2月14日的情人节。
但他们迎来的，是余生每一天的“新婚”。
潮水涨落，岁月流转。
那些曾在枪林弹雨中相拥的灵魂，终究穿越风雨，回到了彼此怀抱。
这一次，不再有告别。
只有相守，直至白发苍苍，步履蹒跚，仍能牵着手说一句：
“还好，我没放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