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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家里被闹事之后，程晓木一家人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日子倒也平静。
许家那帮人也没再来找麻烦，想必是把这件事撂下了！
后来程得胜，也就是程晓木的父亲了解到，许家最近有些收敛，连山上放炮的声音都少了很多。
再仔细打听，才知道县里的领导有调动，上边的风头有点紧，许家怕是造成不好的影响，便收敛了以往嚣张的气焰。
这倒也好，相安无事，各过各的。
程晓木的身体似乎就像是每天的天气，时好时坏，倒是没怎么犯过病，可即便吃得再好，还是没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程晓木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
这种日子，对于程晓木来说，倒是一种解脱。
期间，程晓木曾在过年的时候，用家里的座机给任莹电话，但还没拨通就挂掉了。
程晓木担心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任莹要是来找自己，那岂不是害了任莹。
到了春天时，那一天正是春风荡漾的时分，程晓木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任莹的手机号--
手机停机！
一时间程晓木蒙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产生了，程晓木觉得是不是任莹出什么事了。
之后，程晓木又通过电话查找，找到了洛南大学教务处的电话，拐弯抹角地打听任莹的下落。
得到的回复是，任莹在年前辞职了，已经不在洛南大学任职了。
这件事让程晓木难过了好几天，以为这是自己给任莹造成的影响，可能是自己让任莹心灰意冷。
但究竟她会到哪里呢？
程晓木想不起来，也猜不出来，只是默默祈祷，任莹能够好好地生活，他希望这个好女孩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要说程晓木不想任莹，这是假的，只是程晓木知道自己身体的实际情况，自己这样形同一个废人，要是让任莹和自己在一起，那岂不是害了任莹？
程晓木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完全康复，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去寻找任莹。
到时候若是任莹过得好，找到了另一半，自己就悄然消失在任莹的世界；若是任莹过得不好，自己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转眼间又是半年！
布谷鸟声声叫着夏天。
到了收花生的季节了，村里已经有人把花生连果实带秧子的，一起拉回家，在家里摘花生。
这一年的雨水不足，花生的产量不大，但是果实倒是各个诚实。
这天一早，程晓木家的门就被敲得当当响。
程母开了门。
原来是邻村的王德顺家的，王德顺是程晓木的表哥，比他大四岁，程晓木的母亲是王德顺的亲姨，离得近，平时也常走动，谁家忙不开了也相互帮个忙，去年的时候，王德顺到外乡收花生，都是程得胜帮忙的。
王德顺家的开门见山：“姨，这几天正是收花生的时候，我看晓木在家不算太忙，要不叫晓木跟我们家德顺帮几天忙……”
程母脸上有些为难：“晓木现在虽然病好了，但还没有好利索，出去收花生，车顛受累的，就怕晓木吃不消啊！”
王德顺家的陪着笑脸，说：“我看都好得差不多了，也不能光在家闲着，这样会憋出病的！”
……
这时，程晓木从厕所里出来了。
他也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行！嫂子，我去！”程晓木爽快地答应了。
他自己也想，自己光闲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正好借这个机会也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看，还是他叔想得远……”王德顺家的说。
“嫂子，什么时候去收花生啊？”程晓木赶紧问。
“你哥正在鼓捣车呢！可能一会儿就走……”王德顺家的说完，又说，“那，他叔，我先回去了，你收拾一下，他的车就在我们村头，你骑个自行车去也行。”
说完，王德顺家的出了门，骑着脚蹬三轮车走了。
看着王德顺家的园区的身影，程母摇了摇头，“晓木，你能行吗？就怕你吃不消呀！”
程晓木笑着说：“娘，你就放心吧！我这不是已经完全好了呀！再说了，我光在家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正好跟着我表哥出去转转，也长长见识。”
“那也好--”程母心疼地看着程晓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娘，您就放心吧！”程晓木说。
“晓木，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说什么的，但是你也心里有数，不管是你爹也好，你也罢，跟着你那死抠门的表哥干活是没有钱的。”
“这个，我也知道。”程晓木应着。
程母想起来什么，又说：“晓木，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到了该找对象的年纪了，咱们也该咱一些钱了，别到了需要钱的时候拿不出来，那可真是笑话了。”
“行，娘，您就放心吧！我觉得以后多学多看，一定能挣很多钱的。”
……
程晓木简单收拾了一下，骑了自行车去了邻村的表哥家。
王德顺正在自己门口鼓捣着三轮柴油车，前面带车棚的那种。
这辆车已经买了两年多了，也算是给他家出了不少的力。
平时拉一些庄稼什么的，不忙时便走街串巷收一些粮食。
三轮车已是锈迹斑斑，各个地方也是毛病不断。
这不，王德顺也是怕半道上抛锚，赶紧把一些小毛病弄好。
“来了，晓木，先到屋里吃些早饭，中午得到井家沟那边吃午饭。”王德顺便修车便和自己的表弟说。
这哥俩虽然相差四岁，但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王德顺经常带着程晓木去抓鱼扒虾掏鸟窝的，两个人的感情还算不错。
车修得差不多了！
程晓木往水箱里加满了水，让机器响动着。
柴油机发出不规则的声音，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在喘息着。
“哥，这车没事吧？”程晓木不安地问。
“没事没事，都是些小毛病！”王德顺说。
“小毛病没事，别到时候半路抛锚……”程晓木口直心快。
“呸呸呸！还没出门呢！这话不该说！”王德顺端详着三轮车，像是欣赏一个美人。
两个人收拾利索，把秤，以及麻袋、绳子、包针什么的都带上了。
王德顺还背上了自己的一个黄书包，里面是收花生的本钱。
王德顺坐在驾驶座上，程晓木坐在副驾上，两个人准备出发。
这时，王德顺的媳妇从屋里出来，超车里塞了一包东西。
“什么东西这是？”王德顺问。
王德顺家的瞪着王德顺说：“外面吃饭不实惠！这是昨晚烙的几张饼，中间我给夹了一些咸菜，中午要是饿了就吃这个；这里呢，还有一大塑料桶的白开水，天热，渴了就多喝水……”
王德顺把东西放在驾驶舱里，忙说：“唉，还是你想得周到啊！”
“那可不是！”王德顺媳妇笑着说，“现在挣钱不容易，能省一些就省一些……”
程晓木坐在一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车发动了！
整个世界都是颤抖的、战栗的。
王德顺动作麻利地踩离合、挂档起步，驾驶着三轮车驶出了村子。
一路上颠簸，车子朝着三十多里外的地方驶去。
相比较来说，许家园所属的武山镇还算是交通方便的，这里的物品买卖还算是活跃的，而再往偏远一些的山区，那里的交通相对闭塞，贸易也相对少一些，但往往这样的地方你更能花少量的钱买到东西。
王德顺跑这么远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买花生是这样的一种生意：整个县城都属于花生的主产区，但是只有在武山镇和几个产量较大的镇上才有收购点，这些收购点都是一些花生油厂的收购点，他们只收花生米，而王德顺这样的二道贩子呢，便是到农户家收购带花生壳的花生，然后到几家有脱粒设备的场子去把花生壳去掉，再把花生米去卖给那些收购点。
所以，收花生也是一个技术活。
不但能吃苦，还得有经验，你得一眼便看得出这家农户的花生的出米率是多少，还有花生的干湿程度，要是干度达不到，到时候人家收购点不要，那可就得亏钱了。
还好，王德顺干了几年了，深谙此中诀窍，心里一把算盘也是打得很溜！
车子离开了省道，朝着山沟里的一个村子开去。
“收花生嘞--”
王德顺边开着三轮车，便大声地吆喝着。
程晓木听着，有些好笑。
他想起来小的时候，他们这帮小孩总是跟着一些卖东西后面学，惹得人家生气。
“卖豆腐来--焦干的豆腐！”
“鲜鱼--”
“卖小鸡唠好--”
“收鸡鸭兔唠--有卖狗的吗？”
“打香油--”
……
这些吆喝声，伴随了很多孩子的童年，也让程晓木觉得很亲切。
但是今天，他想不到自己也加入到了这一阵营中。
王德顺喊了几声，嗓子有些哑。
“晓木，你也喊几声！大声喊！”王德顺跟自己的兄弟说。
“啊？”程晓木很为难。
“怎么了？很不出口？”王德顺笑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喊不出来，但是，不喊人家怎么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试试吧--”程晓木鼓起勇气，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收花生！”
“行行行！不孬不孬！”王德顺称赞道。
“收花生！”
“收花生来！”
……
程晓木喊了几声，觉得这么一喊，感觉还有些神清气爽，禁不住多喊了几嗓子。
这时已是上午十一点钟了，今天的生意一单也没做成。
倒是有一家让他们去看的，王德顺跑到对方平房上看了看，觉得太潮了，才晒了两个太阳就卖，也太压秤了！
王德顺便没要。
用他的话说，即便空车回家，也不能随便定下买卖，不然那可真是明着赔钱。
他又教程晓木说，买花生这活儿，千万不能着急，碰上一家种的多的，一家就够装一车的，所以不能急。
“哎--收花生的，到俺家来看看来！”
村头一个老头朝着三轮车挥手。
王德顺把车停在这家门口，然后带着程晓木来到这家的平房上。
满满平房顶上都是花生，而且这个花生的品种不错，号称小油壶，是花生油厂最喜欢的一个品种，皮薄粒满，出油率高。
所以呢，就是价格比较高。
比一般的花生要高出五毛到六毛。
这个季节，一般的花生是一块九到两块一之间，具体价格要看花生的成色。
而这种花生的价格一般不会低于两块五。
程晓木仔细看着哥哥验货……
王德顺先是随便抓出一把花生，之所以从一堆花生里随意抓，就是为了抽查，这样能够最大可能地把握住花生的质量。
人心不古。
人心叵测。
一些人为了多卖钱，会把一些潮湿一些的花生掺在干花生里，
也有一些人会把一些变质的花生掺进去。
带壳的花生不好发现，所以一定要仔细辨别，不然的话，一旦收到自己手中，到时候嗑成了花生米，质量可就明显了，要是交不了货，之后再折秤，就是更赔钱了。
“你这花生有些潮啊！晒了几个太阳？”王德顺问户主。
“你真会说，我这花生都刨了一个多星期了，你说晒了几个太阳了！”户主也是争辩。
褒贬是买主，这户主知道，越是挑毛病的人，这生意越可能成交，不然，人家要是一看货，不说话就走，那便是三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哎呀，老哥，花生刨了一星期，咋还这么潮？前几天下大雨泡了不是？”王德顺开始挑毛病。
“你看看，你看看--”户主抓起一把花生，把里面的米拨开，用拇指和食指搓花生米。
“你看，花生米的皮都搓得掉，还不干？”户主说着，把花生米放在嘴里，嚼着吃了。
“那你说说，你的花生值多少钱？“王德顺看着户主的眼睛，问道。
经验告诉王德顺，这个户主不好对付，从这里捡漏是不可能的，千万别大意了。
“你是买家，你说就行--”户主不愿出价。
“我看这花生，有些瘪，嗑出来的花生米不好看--”王德顺还是在挑花生的毛病。
“你就说什么价！价格要是行呢，我就卖给你；要是不行，我就卖给别人！”户主老道地说。
程晓木，认真地看着，仔细地听着。
他知道，很有可能，自己以后也将走上这条道路，作为一个二道贩子，游走在各个山村里面。
二道贩子？听起来确实不雅。
但往大了说，这也算是生意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