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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回头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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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三、回头岭
    揽渡河天险处倒灌而下的激流,砸在万丈之下的巨石上,砸出冲天的巨响。回头岭上空飞过的苍鹰,久久回荡的嘶鸣,和激流声交织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遮天蔽日的密林深处,枝桠错节盘生,巨大的山谷如同倒扣的漏斗,倾盖而下,迷雾中分不出白天黑夜。
    整整半月,浓雾聚结于此,山谷中潮湿的气息从脚底滋生而出。
    刘鹤青坐在高不见顶的枯藤老干上,用匕首在老树干上深深地刻了一个图案,那图案圈中套着圈,刘鹤青不由苦笑,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浓雾才能散去。紧接着,他弯下腰,用匕首将绑在小腿上绑带割开,露出里面的皮肉,长时间泡在深谷的沼泽中,他的小腿上生了脓疮,只要稍稍一碰,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行军数日,他们一直在回头岭的黑林中兜兜转转地绕圈子。
    刘鹤青起了满嘴的火泡,就连咽下去的唾沫都是苦的。他腰间的酒葫芦里还剩下最后一口酒,从前日留到了今天,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闭着眼一口闷了进去,不过,这口酒似乎也就换了那片刻的“还阳”。
    “刘副使!”披着蓑衣的传令兵踮着脚一步一拐地跑近。
    “怎么了?”刘鹤青忽地站起来,“殿下还好吗?”
    传令兵愣在原地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殿下还在昏迷……”
    刘鹤青扶着树干努力镇静了片刻,抬头道,“说吧,又怎么了?”
    传令兵喘了口气,嚷道,“是、是雪鹰来信了!”
    刘鹤青立刻弯腰将绑带重新系好,“那还愣着干什么,走!”
    回头岭不愧是人间地狱。
    深不见底的泥沼下枯枝缠绕,刚一入沼泽林,先遣军便折损了不少人。有的人一只脚陷进去,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寸寸地沉下去。老松被藤蔓攀枝错节地送上绞刑架,前一步是高耸入云的陡壁,后一步是深不见底的泥沼。
    “现在什么时辰!?”
    传令兵扶着刘鹤青,脑子一刻不停地转,“我、我算算……”
    “不必了。”刘鹤青语速加快,“是白天还是黑夜?”
    传令兵立刻道,“是白……白天。”
    刘鹤青仰头看天,只见雾蒙蒙的黑气笼罩着密不透气的黑林,天光根本透不进来,白天黑夜全靠猜。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临时扎营的大帐,但见雪鹰瘫在薛敬枕边,雪白的羽毛上全是血污。
    刘鹤青大惊道,“雪鹰怎么了!”
    传令兵忙道,“飞过陡崖的时候,它的翅膀被卡在荆棘里了,是我们把它救下来的,它还能动,进了帐子就挪到那了。”
    刘鹤青急道,“快去请军医。”
    “这……”
    刘鹤青看了他一眼,“快去!”
    传令兵回过神,连忙跑了出去。
    左翼先遣军入回头岭的第三十七日。
    缺医少药,战备不济,能预料到的最差的情况几乎全都发生了。
    林竟与他们分别时,看了一眼靳王后背的旧伤,这位久患成医的林家二少爷用从未有过的严肃口气警告靳王,再这样拼命,他会死在回头岭里头,并且告诉他一定要注意后背的杖伤,生杀杖的威力不可小觑。
    结果岭前幽谷中的一番厮杀,再加上进岭后马不停蹄的奔波,三日前,刘鹤青走进军帐,却看见靳王栽在行军图上,再也没抬起头来。
    刘鹤青小心翼翼地从雪鹰的鹰爪上取下那封沾满泥污的信,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当读到“起风”时,他眼神一亮。
    “有风!会有风!我”刘鹤青猛地站起来,差点喜极而泣,“殿下,你看!很快就会有风了!”
    可转念一想,攀壁而踞的藤蔓依附断崖,深不见底,高不见顶,落差百丈之间,全无落脚之处。如今叛军所在位置不详,只知对方要将他们困死在这重峦叠嶂之中。如今黑林之中虽然瘴气丛生,但是他们此时在谷底,头顶笼罩的大雾恰好算是一层保护伞,如果雾气忽然被大风吹散,这层保护伞一收,他们不就成了立在校场中心的人型靶子么。
    被困数日大军已然疲惫不堪,粮草补给不济,又缺医少药,风来雾散见天光,也见血光,真是进退两难。
    刘鹤青一筹莫展,也想不出解决办法,此时忽然听见方才那名传令兵从帐外传来的声音,“报——”
    “进来!说!”
    传令兵跑进来,慌得脸色煞白,“刘副使!老军医不太好了!!”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老军医被藤蔓绑着从纵深的崖下吊上来的时候,瞳孔已经扩大了。
    刘鹤青蹲下身,摸了摸老头的鼻息和脉搏,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对旁边传令兵说,“葬了吧,人已经没了。”
    旁边跪着的医徒突闻噩耗,愣了片刻,便扑到老军医的尸体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刘鹤青站起来,问传令兵,“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军医说崖上有散瘀去热的草药,只他认得,便执意让人吊着藤蔓爬下去找,结果吊到一半他忽然大喊腹痛,我们把他拉上来的功夫,人就没了,”边说边指着扑在老头身上大哭的医徒说,“他这医徒叫豆子,眼睁睁看着师父在半山腰咽的气。”
    刘鹤青又一次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老军医的肚子,忽然脸色一变,连忙掀起衣服来一看,只见老军医的肚子鼓成了球,肚皮绷得好像一碰就要炸开。
    传令兵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
    刘鹤青摇了摇头,转而去看豆子,“别哭了,你多大?”
    豆子抹了把眼泪,慢吞吞地站起来,道,“十六。”
    刘鹤青叹了口气,低声道,“此处不适合火葬,只能委屈你将你师父埋在此地,来人,找几个人帮帮他。”
    传令兵立刻应声。
    “豆子,安顿好你师父,就到大帐来。”
    豆子点了点头,默默地擦了擦眼泪。
    日落之时,阳散阴生。
    豆子红着眼睛,一声不吭地帮雪鹰包扎了伤口,又仔细地将它放进麻布做成的软垫上,这才侧身去探靳王的脉。
    刘鹤青问,“殿下怎么样?”
    豆子迟疑了片刻,不敢确定地道,“殿下脉息很乱,忽快忽慢的,新伤旧患叠在一起,这段时间又连日征战,没有好好调养,所以才将这些浊气郁结在五脏六腑,急火攻心,便这样了。”258 .258xsw.
    刘鹤青急忙问,“可有解法?”
    豆子“嗯”了一声,“方才看到师父肿起来的肚子我才想到的,殿下五脏郁结,又多日不进水米,身体应该是被林中的瘴气损伤了。”
    “瘴气?”
    “对。”豆子又道,“我听师父说过,南方丛林沼泽中多走兽腐尸,地热上升时腐气也上升,林中多生瘴气,人吸入多了,会导致腹胀,重则殒命。这种黑林的瘴气在北方很少见,但是,回头岭这个地方环境特殊,整个深谷在夏季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就跟南方的林子差不多。如果真的是这样,我知道怎么解。”
    “那太好啦!”刘鹤青喜道,“什么时候能用药?”
    豆子想了想,道,“我这就出发寻药!”
    陪着豆子出发寻药的年轻人长了一头蓬乱的头发,他自称姓胡,豆子就叫他胡小哥。
    这胡小哥一听是为了靳王寻药材,立刻自告奋勇地跟了上去,和豆子一起穿越了密林,来到水边。
    “你找什么草?告诉我!”
    “那东西叫金丝草。”豆子在泥土上大概画了金丝草的样子,“这种草多生长于南方,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不是有一句老话么,‘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虽说邪乎,但咱们找了,总比等死强。”
    胡小哥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帮你找!”
    两人一边找一边聊了起来,胡小哥问,“咱们一起进的林子,为啥咱们没事,殿下反应这么明显?”
    豆子一边翻开遮在身前半身高的杂草,一边说,“体弱伤重之人反应明显,我们只是显病迟些罢了吗,你多日不进水米,是不是依然有饱腹感?”
    胡小哥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还真是,以前在家,都跟我哥抢着吃,一顿能吃五个大炊饼,这都几天没吃什么东西,也不觉得饿。”
    豆子了然道,“这片黑林终年不见日光,只在这个月份才可能见到风,瘴气虽生,却仍有驱散的可能,只可惜,师父他老人家……哎……”
    一说到师父,豆子的声音又开始颤抖,胡小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那个,你看、你看那有只兔子!”
    豆子抬头一看,确见一只兔子跳到了河对岸,在河边的草丛中停下,拣着一处细长的青草啃了几口,便跳走了。
    “快看,兔子吃的那个就是金丝草!”
    “我去采!”
    “等下,小心泥沼!”
    “没事!看我的。”
    胡小哥三两下便将衣服脱了,全身展开,四肢趴在泥沼上,缓慢地向前移动,中途有几次差点深陷,他又挣扎着爬了出来。
    一段不长不短的路,他爬的令人心惊胆战,半个时辰之后,胡小哥终于采到了金丝草,又小心翼翼地爬了回来。
    “你可真行。”豆子伸出手,一把将他从泥里拉出来,“怎么这么拼命?”
    胡小哥全身上下都是淤泥,他没心没肺地冲豆子笑了笑,“没啥,只要能救人就成。”
    豆子攥紧那把金丝草,狠狠地点了点头,“走吧,这些草足够了!”
    一碗草药下肚,到了后半夜,靳王鼻息终于急促起来。
    刘鹤青急忙跑到床边,喊道,“殿下!殿下,您醒了!”
    薛敬盯着帐顶好一阵子,才觉得自己回到了人间。他喘了几口粗气,一开口,才发现嗓子是哑的,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道,“鹤青,本王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小屁孩儿在我枕头边上嚷着怎么配药,是不是你?”
    刘鹤青拍了豆子一巴掌,豆子梗着脖子站在一边,问道,“殿下,您是什么时辰发的病?”
    薛敬头疼欲裂地想了想,怎么也想不起来,“鹤青……”
    刘鹤青忙道,“哦,三天前的丑时。”
    豆子点了点头,“殿下您不要动,针我一会儿过来拔。”
    说完,豆子撒腿就跑,薛敬一见豆子出去,伸手便想去拔臂上的针。
    “殿下!”刘鹤青作势要按住他,“大夫说您不能动。”
    薛敬脸色煞白撑坐起来,看了一眼账外,问刘鹤青,“我睡了三天?”
    刘鹤青点了点头,将这三日发生的事□□无巨细地汇报了一遍,包括雪鹰重伤、老军医猝死和豆子为他寻药。
    薛敬背上绑了绷带,心肺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灼痛感,他扒着床板,忍耐道,“信拿来。”
    刘鹤青连忙从怀里取出信,递了过去。
    薛敬掸开信快速读了一遍,暗暗笑了笑,“夏至不就是明天。”
    刘鹤青道,“对。信上还画了卦象,就是明天夜晚。”
    薛敬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握在手心里的这封信,白纸黑字,寥寥数语,分明是这死亡幽谷中的一丝慰藉。此时此刻,他的前方是回头岭幽谷的一线天,环绕四周的是万丈高的崖壁,将那封信仔细地揣进怀里,“行了,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都还没打,怎么知道出不去?”
    刘鹤青难掩挫败的神色,此时终于认真地点了点头,“王爷,您醒了就好,这三天于末将来说,比三年还长。”
    靳王冲他笑了笑,从容道,“没出息,日后让你单独带兵打仗,要是这样摇摆不定,你的兵也要跟着你吃败仗。”
    刘鹤青一愣之后,又有些茫然,“独、独自带兵?”
    靳王笑道,“是啊,如果我明天拖累了大家,没走出去,难道你不带着他们冲杀出去么?”
    “殿下!”刘鹤青吓得叫了一声,砰地一下双膝跪地,“殿下不能这么说,末将从来不敢这么想!”
    “行了。”靳王摆了摆手,“我还没死呢,只是打个比——”
    “比方也不行!”刘鹤青梗着脖子执拗道。
    此时,豆子掀开帐帘,引着一人走进军帐,“王爷,药煎好了,对了,是这位胡小哥拼死采的金丝草,要不是这味药,大家的瘴气都不好解了。”
    靳王迎着灯光,猛地一见那姓胡的年轻人,愣了一下,“胡立深?”
    胡立深立刻将药放在一边,屈膝跪了下来,“是、是我。”
    刘鹤青也认出了胡立深,不由地也是一惊,“你……你不是回老家了么?”
    胡立深摇了摇头,“我、我回了,待了几天又走了。我哥当初没完成的事儿,我想帮他完成,所以我就往镇北军投军了,就想跟着陈大将军历练历练,却没想到被分到了先遣军里,还成了您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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