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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果不是有方宇涵和越凌的努力与付出，阿青想要凭借只有虚名但并无实权的国师一系去撼动皇权，只怕还真没有那么容易。
也不知道,他们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是啊！我是假的……”阿青自嘲地笑了，“我从来不曾真心实意地为那些低贱的百姓着想过,因为……他们根本不配！
我没有你和师祖那么崇高的觉悟,这辈子也成不了真正的神明。
不过,能把一位神明拉下水，也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越凌目光一凛,想起了失去光明的方宇涵。
“没想到,天道对国师一脉的限制，在真正的神明身上竟然也有效。”阿青笑得恶毒而残忍，“师祖为了阻止我，选择由自己站上那个位置,成为了新帝国的皇帝。然而,没过多久我就察觉到了不对。他开始荒废朝政，拒绝批阅奏折，甚至不肯轻易见人……
当我想尽了自己能想的所有方法,却都没能见到他的时候，我就隐隐有一种感觉：他的身体只怕出现了什么问题。也许，就是那个针对国师一脉的诅咒，已经应验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我见不到他，就无法去验证自己的猜测。师祖不曾处置我，但却对我避而不见。我自认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敢与他彻底翻脸。
我原本一筹莫展，直到……我看到了天空中,师父，你的命星再次闪烁……”
“利用我来对付他？阿青你这算盘打得真好啊！”越凌冷笑，“我身上这毒，也是你下的吧？”
阿青微微一怔，旋即展颜一笑：“说起来，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不是。不过，我事先并不知道师父会暂借这具身体，所以才动了些手脚。如果我事先知道的话……”
“知道是我，你就会罢手么？”越凌已经不再相信阿青有“仁慈”之心了。
“如果我事先知道的话，我至少……不会用那么猛的毒吧。”阿青说着无情的话语，脸上的笑容却依然和煦如春风一般，“平白让师父受了这许多苦，倒是阿青的不是了。”
越凌冷笑了一声，对阿青人性全无一事算是有了个明确的认知。
她缓了语气，问道：“你对我下毒是为了什么？给白贵妃铺路？——不，你是为了拖她的后腿……同时，也给白丞相一个警告。”
阿青点了点头，半点不忌讳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白丞相的心大了。投靠了师祖后，他便再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我必须让他明白，到底谁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要没有我，他怎么可能站到现在的位置？如果没有我，他什么都不是！
权倾朝野又如何？把女儿送入了后宫又怎么样？只要我不点头，他的女儿这辈子都别想登得上后位！”
弄死皇后，让自己的女儿上位，这件事白丞相不可能不想。
只是，这件事必须发生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情况下，才能起到最佳效果。
最起码，也该在其他嫔妃们都入了宫以后。只有后宫的环境复杂起来，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皇后之死。
似现在这般，皇后在大婚之夜就遇害，所有人只会怀疑随后即将进宫的白贵妃一人。
当时，虽然已经开始讨论下一批进宫的嫔妃名单了，但会有哪些人入选，八字都没一撇呢！任谁也不会相信，会有其他人为了一个渺小的可能，敢谋害当朝皇后。
难怪，白贵妃费尽心机也查不出下毒的幕后真凶。
毕竟谁都不会把这种阴谋鬼祟的下作行为，和崇高神圣的国师联想到一起。
“你也真是厉害。”越凌连敷衍的笑都懒得再给，冷冷地自嘲着，“玩弄人心到了这般田地，就连我都被你蒙在鼓里……看来我这个师父真算是白当了。”
“师父过奖了。”阿青却笑得温婉可亲，“都是师父教导得好。”
“哦？你竟然还记得，我曾经教导过你？”越凌眼底的失望一览无余，她的声音里都带着遗憾，“阿青，好歹我也教养过你十几年。莫非在你的心里，就真的连一点师徒情份都没有了么？”
越凌觉得有些难过。她生性谨慎敏感，这么长久以来，极少被人欺骗。
阿青算是个例外——她成功让越凌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
这并不是因为阿青的骗术有多么高明，而是越凌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提防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
越凌很难与人产生过于亲近的感情，但在上一世，她确确实实是真心实意地把阿青当自己家人看待的。
虽然她后来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在越凌的心里，始终还有一个角落留给这个弟子。她始终记得，阿青一派天真烂漫地围绕在自己膝前的模样。
那个时候，她只要稍稍表扬阿青一句半句，都能让这个聪慧的女孩开心上一整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师徒之间的关系，竟然走到了这般不堪的境地呢？
“是十三年。”阿青纠正她，“我七岁到的国师府，二十岁正式继任国师之位。在师父身边，我整整生活了十三年。”
“那你——”
“在师父身边的这十三年，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对我来说，那十三年，是极其重要的回忆——这一点，至今也没有改变。”阿青认真地说道。
继而，她话峰一转，问道：“可是，师父，你知道你离开了多久么？”
“……”
“四十四年。已经整整四十四年了，师父。你离开国师府已有三十九年，离开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五年了。”阿青一字一句地说道，“十三年的相处……四十四年的等待。
我一直都相信着，终有一日，你会回来接我走……师父你一直都说，我是极优秀的，一定能有不一般的成就！
可是，我已经是国师了，还能有什么不一般的成就呢？师父？你还要我做到什么程度呢？”
顿了顿，她眼中的光慢慢暗了下去：“当我知道你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是神派来的使者，我就一直在想……也许，这就是你交给我的宿命吧？
只要我认认真真去完成你交付给我的职责，你就一定会回来的。你会带我离开这个世界，进入神的国度……”
“阿青，我从未说过，自己会回来……”越凌艰难地开口。
她当年确实是极力称赞过阿青的优秀，也确实为她感到惋惜。
在越凌看来，阿青有这样的能力，却注定要被局限在这么个小世界里，确实是埋没了。
可是，当初就连她自己也不过是穿越者中的新手，自己的事都还没能整明白呢，怎么可能有余力去帮助别人呢？
她收养了阿青，尽自己所能，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教给了她。在那时的越凌看来，已经尽了身为师父的职责了。
至于对阿青说一定能取得“不一样的成就”……
那完全就只是单纯的鼓励啊！
就好比家长对自己孩子说：“你一定能考一百分！”或：“你一定能考上清北复交！”一样，只是一个概念，一个说辞罢了。
总不能因为家长说了这话，孩子就真的包上清北了吧？
“是……师父你从未说过。”阿青的声音低了下去，“是我自己抱了无谓的期待……是我傻。
我年复一年地等着，总以为师父有朝一日会想起我，来接我离开这种永远看不到头的生活……”
“……你可以离开的！”越凌提醒她。
国师一职，其实并没有固定的任职期限。想要卸任，只要择定合适的继承人，将国师一职交付给对方即可走人。
方宇涵当时只当了五年左右的国师，就把所有职责一骨脑儿丢给了她，自己跑路了。
而越凌当年为了教导阿青，待的时间还算是比较久的。她等了整整十三年，确定阿青可以独当一面，才把国师之职转交给她，自己离开的。
如果阿青真的那么不喜欢当国师的话，那她也完全可以去选择一名合适的弟子，将职位转交就是了。
甚至于，在当年她还没有离开的时候，阿青都可以直接拒绝国师这个职位，让她另选其他人继承，也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越凌总不可能强迫阿青接受这个职位吧？
“我凭什么要离开？！”阿青的面孔却突然狰狞了起来。
她猛地站起身，双手重重地拍在案几上：“我是不一样的！我与那些凡夫俗子大不相同！师父！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才是一样的人！我怎么可能离开国师府？我怎么能去跟那些平民百姓一样生活？！
光是想着要跟他们呼吸一样的空气，我都觉得恶心得要命！”
“……”
越凌真是无话可说了。
阿青这叫什么来着？哦，“没有公主的命，却有了公主的病”。
当初要不是越凌把她捡回来，就算有一身天分，她也不过是一个身份最为低贱的小乞丐而已。以她那种自视甚高的态度，只怕能活多久都不一定。
可是，就因为越凌多此一举，决定把阿青带回国师府来，就让阿青从此认定自己是不一样的，是被上天选中的人。
也许，在被越凌发现前，她就一直用这种话语催眠着自己，使自己能够去战胜那些在她看来不公的命运和苦难的生活。
只是没想到催眠的时间久了，连她自己也信以为真。
再加上她本就与常人有些不同，拥有一些其他人没有的能力。
这些异于常人的能力，虽使她在年少时被人排斥，受人伤害，但在她的心里，却始终坚信着这些磨难都是对自己的考验。
她无比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会一飞冲天，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凭心而论，少年人会有这样的野心和冲劲并不是什么坏事，也并不是少见的事。
自古英雄出少年，不就因为少年相信世界的中心是自己么？
中二病是病，但如果配上合适的才华和机遇，就能创造出令人惊叹的奇迹。
阿青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自觉，才会在进入国师府后拼命努力，刻苦学习，让越凌这样习惯用功的人都对她赞叹不已。
可是，越凌会学习各种技能，只是因为她对各种各样不同的知识感兴趣，真心想要去学。是“我要学”。她的努力，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更开心。学习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而阿青的努力，却只是为了让自己爬得更高而已。
越凌并不讨厌这样的野心家。通过努力让自己站得更高，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这一切并不该以伤害其他人为前提，更不该把自己的未来全盘托付于他人的青睐上。
越凌并不想干涉阿青的生活。
阿青要是觉得国师府的生活不好，觉得这里压抑，那她尽可以离开。
其实，就凭她在国师府所习得的技能，不管她选择去到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要是她舍不得国师至高无上的地位，那么决定一辈子担任国师一职，也并没有人会反对——这都是她的自由。
越凌当初在离开国师府后，在世间游历的那四十多年间，也曾听闻过不少阿青的传闻。
她听说，阿青把国师一职做得有声有色，在民间也很有威望。
她还以为，阿青之所以一直没有收徒，是因为她自己很喜欢国师这一职位，并没有卸任的意愿。
既然她做得很好，越凌觉得，那也不错，阿青是不是收徒，她也并不想干涉。
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来阿青的目的，从来都不只是担任国师而已。
阿青的目标，放在了更高的地方——那个她不应该肖想的地方。
“你所期待的那些……我帮不了你。”越凌叹息了一声，坦率地表示，“你所谓‘神的国度’，打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
越凌自己的故乡，也不过是与这个世界一样的小世界而已。
也许，主系统所在的系统总部，才是阿青向往的“神的国度”？
可是据3344所说，那里就只有一个超级庞大的主系统，和一些为主神服务的次级系统而已。压根就没有其他东西——也许文明的最高级就是这样，只有数据，别无其他。
就连那些同样为主神服务的位面维护者，也都是四散在不同的小世界里的。
阿青就算真的能够离开这个世界，也不过是跳到其他小世界去。
以她的能力，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当一个像阿斐那样的自由穿越者？又或者是像她这样位面守护者？或是顾意和骆驼那样的破坏者？谁知道呢？
总之一样是朝不保夕，绝没有可能抵达她所期待的“神之国度”。
更何况，越凌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能把一个活生生的原住民带离她自己的世界。
她要有这本事，早就把方宇涵抓走了！还在这儿和阿青扯个屁啊！
“师祖也是这么说的。”阿青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她只是冷笑着注视着越凌，“不过，师祖可比师父你更会装呢！他告诉我，他完全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他一直都生活在这个世界，从未离开过。
之前会消失那么多年，也只是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陷入了沉睡而已。
可是……我的占卜明明不是那样说的！星盘绝不会说谎！所以，说谎的人，就只有可能是师祖了！”
“……”
越凌扶额。
她是真的很想和阿青说：不，傻孩子，你家师祖真的没骗你！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