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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凌定了定神,看着阿青，语气郑重地说道：“不管他怎么说，你怎么想,总之，我现在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想要的压根就不存在！所谓的神,也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越凌叹了口气,又道：“更何况,我也根本没有这本事，能把你带去所谓的‘神之国度’。如果我真这么有本事,也不至于把自己弄得现在这般狼狈了。”
她是真的希望阿青能够明白这一点。要是她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用自己的真身杀过来？她如果真有这样的本事，那她还借用这个身份尴尬、破破烂烂又极度虚弱的壳子有什么必要呢？好玩吗？
越凌的语气非常真诚，所说的也基本是真实以及她所能说的极限了，但阿青却依旧不为所动。
“我的占卜告诉我,师父你此来,是为了带走一个很重要的人。”阿青目光如炬，“既然你能带走别人，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如果师祖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师父你要带走的人就是他了，对吗？可是，你既然都能将他带走了，为什么不肯带上我呢？”
说到最后，阿青的话里竟夹杂着一丝无法明说的委屈了。
越凌扼腕叹息。
阿青的能力实在太强了，也是个麻烦。
她的占卜太精确了，以至于她压根就不愿意相信任何与自己占卜相悖的说辞。
可是，她的占卜又受天道所限，对于超出她理解范围的那些细枝末节,越凌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对她解释清楚。
越凌反复思量，最后还是只能如实以答：“对，我来就是为了将他带走的。可是，我带他走的方式，是把他杀死，直接取走他的灵魂。阿青，你有这样的觉悟么？你想让我这样对你吗？”
果不其然，阿青面色一僵。
越凌再接再厉道：“如果留在这个世界，你至少还能再活几十年，死后也依然还能转生。可是要跟我走的话……我不能保证取了你的性命后，你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阿青，你真的足够信任我，愿意将性命都托付给我吗？”
要是以前的阿青，也许真的是会毫不犹豫点头的。毕竟她们曾经亲如家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们就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可是，现在的她们早已撕破了脸皮，只怕此刻越凌就算满口答应，说一定会把她的灵魂引去神国，阿青多半也不敢轻易将性命交付于她了。
阿青面色铁青，脸上一片灰败之色：“这绝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为什么不可能？”越凌歪着头看她，眼里有怜悯也有嘲弄，“想要抵达神国，需要舍弃俗世的肉身，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你看我，不就是换了一个身份，才能再度回到这个世界的吗？
你如果真的想离开这个世界，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
不过，如果你没有踏出这一步的勇气，那么很遗憾，即使是我，也无能为力。”
越凌还真就不信，阿青真能为了一个无法鉴定真伪的可能性，甘愿放弃自己漫长的生命和唾手可得的尊荣。
阿青完全没有想过越凌会给她这样的答案。
一时间，她被可能存在的神国和必须直面的死路逼入了绝境，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越凌也没再打扰她，她只是低下头，慢慢地喝完了那杯早已凉透的姜茶。
这原本该为她带来温暖的姜茶，此时早已变得冰冷，就好像她与阿青那曾经的师徒之情……
阿青直到最后，也没有作出选择。她默默地将越凌送回了宫。
一路上，两人都很有默契，再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宿主！这可怎么办啊？！”
一等到四下无人，3344立时跳了出来，一副炸毛模样地鬼叫。
“凉拌。”越凌倒是很淡定，“现在情况总算弄清楚了，不必再被蒙在鼓里了。我倒觉得这是个好现象……”
“好什么好啊！”3344急得在房间里蹦来蹦去，大声打断了她的话，“他都已经瞎啦！”
“哦？你说这个啊……方宇涵的眼睛是瞎了，没错。嗯，这是个坏消息。不过，这也是个好消息啊！这说明：他没有把脑子给丢了。”
越凌边说边脱了外衫，把自己早已冰冷的身体窝进绵软温热的被窝里，抱住了采薇一早就在里面放着的小暖炉。那暖热的温度，让她感觉自己终于又回到了人间。
她舒适地眯起眼睛，笑着加了句：“跟脑子坏了比起来，暂时瞎一会儿，问题不大！你看，都没有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
像方宇涵这种程度的高手，完全可以靠空气的流动来判断自己身边的事物为何，根本不怕撞到东西。
再加上他还有凭气场分辨不同的人的本事，看不看得到，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嘛！
除了不能看字画，要结识陌生人有点困难之外，眼睛看不见对他几乎不能产生任何实质上的影响。
“谁和你说这个啦？！影响不影响日常生活，这都不重要啊！”3344大叫，“最大的问题难道不是——他现在认不出你了吗？！
阿青用自己的气，把你的气给覆盖了啊！方宇涵现在基本是凭气场认人的，从这次的情况来看，他对阿青现在可谓是深恶痛绝的。
别说你见他一面本来就不容易，现在就算你好容易见到了，只怕他也不肯多听你说一句话的！你就算想要解释清楚，也未必有这么个机会！”
“是啊，这倒是个麻烦事……”越凌点头，满面的疑惑，“竟然能改变他人的气场，也不知道阿青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看来，这几十年时间，她也没有白白虚度啊！”
要是方宇涵的眼睛没问题，那毫无疑问，阿青的招数对她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要是方宇涵还记得与她一同穿越的那些事，那他也压根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可现在的问题是——方宇涵既没了记忆，又失去了光明。他现在唯一可以仰仗的直觉，又被阿青所蒙蔽，根本就不肯听越凌好好解释。
这局面，绝了！简直就是无解！
越凌想来想去都觉得这实在是个死局，忍不住拍手赞叹：“真不愧是我的徒弟！这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小花招，硬是把她师父我跟她师祖一起给坑了！”
“宿主，现在不是佩服敌人的时候吧？”3344简直吐槽都快无力也。
它想了一会，又问：“今天方宇涵差一点就把你给活活掐死了耶！宿主，你……真的不生气嘛？”
上个世界时，方宇涵只是说了几句重话，它家宿主就气成那样了！这次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她竟然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生气？这也太奇怪了吧！
“我气什么？”越凌奇了，“他那火气又不是冲我发的。再说了，那么漂亮一双眼睛都已经瞎了嗳！多可怜~！我这么讲道理的一个人，怎么好意思跟一个残疾人计较呢？”
“……上个世界，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用不着跟男朋友讲道理’……哦，还说‘如果方宇涵真敢动手，就要把他打到记忆恢复’的……”3344毫不客气地发挥了系统的最基本功能：存储和读取。
“……他现在这么好看，现在竟然还瞎了，我心疼都来不及了，哪里还舍得生气嘛！”
越凌哑然了半天，到底还是说了真话。
“……宿主，咱们都这么熟了，下次麻烦你把重点放在前面说行吗？”3344鄙视道。
“呵呵，我尽量、尽量吧~~！”越凌干笑。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3344叹了口气，转回正题，“你接下来不管想做什么，阿青都一定会从中作梗的。”
在3344看来，阿青现在很明显已经是个半疯子了。
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类的事实，拼了命想要达到神的境界。
如果越凌和方宇涵都没有再回来这个世界，那阿青的一生很可能就是这样了。
她也许会当很久很久的国师，直到自己油尽灯枯的那一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一名弟子进来，把国师之位承传下去……
她也有可能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隐在幕后把持着朝政，做她自以为的“至高无上第一人”。
但无论如何，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她终其一生也始终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可是，当她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国师都必须按部就班走完这一生，甚至她所知道并接触过的两位前任国师，都拥有与她完全不同的结局。
他们甚至能够随意地往来于这个世界……当越凌和方宇涵再次出现在阿青面前的时候，一切就不一样了。
她不能接受自己是唯一平庸的那一个。
尤其是——在她很清楚越凌的资质并不如她的情况下。
“唉……”越凌叹息，“阿青的资质真的可以说是天赋异禀，比当年的阿斐都要好很多。如果她选对了路，最终说不定也是可以走到她所想去的那条路的。”
相比起能力卓越的阿青和阿斐，像越凌这样的资质，居然能被主神选中去当方宇涵试炼的材料，被丢进穿越旅程一直走到如今……看起来，她才是走了狗屎运的那一个。
阿青天资极高，又以国师身份守护百姓那么多年，有这样的功绩在，天道法则本身便会对她多有偏爱。
她的占卜能力极强，甚至已经突破了小世界的限制——这说明，她其实已经能触及到天道规则本身了。
就算这一世她无法突破，但只要她继续轮回下去，总有一世，她能够拥有真正突破天道法则限制的力量。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这种可能。
自己做出的选择，不管对错，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阿青就算能逃脱天道设置给历代国师的限制，可是那些因为她的一己之私伤害过的人，最终都会成为她的因果，继而变成她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越凌正在想着阿青的事，却听到采薇差人来通报：“白贵妃又来了。”
越凌并不奇怪白贵妃今天会来找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行踪能够瞒得过她。
她让采薇替她隐藏行踪，本就只是为了应付宫里的其他人。对于掌控着整个后宫的白贵妃，她压根就没想浪费这个力气去瞒。
更何况，她与国师交好的事情，白贵妃也早就知晓，再瞒她也没有必要。
既然已知国师今日出宫，又知陛下曾匆匆忙忙地杀去国师府，而国师府的那一场大火惊动了整个京城的大火更加不可能瞒过她的耳目——那么只要白贵妃脑子没问题，稍一关联也就能推断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越凌懒懒地爬出被窝，换好衣服之后，这才慢吞吞地走到外殿。
白贵妃一身正装，与越凌的懒散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而采薇则一脸掩不住的忧色望着自家主子。
采薇也知道白贵妃已与自家主子达成了共识，但却并不清楚她们的盟约到底牢靠到什么程度。
须知，后宫嫔妃私自出宫本就是极大的罪过。更何况，其中还关联了国师府起火一事……听说陛下都被惊动，亲自前去查看了——凡此种种，无一不让采薇更加担忧自家主子的安危。
见越凌神色如常，采薇顿觉心里的大石落了地。她偷偷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恢复了些镇定。
但是，白贵妃这里却仍是不好交代的。
皇后娘娘这次擅自行动，并没有事先知会白贵妃，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来自于盟友的隐瞒。
“皇后娘娘真是好兴致。”眼见越凌从寝殿里现了身，白贵妃不由冷笑出声，“臣妾听说，在国师大人的照拂下，皇后娘娘的身子如今已是大好了。想来，臣妾这协力六宫之职，也可以还给皇后娘娘了吧？”
白贵妃是极为不满的。
皇后前脚刚遛出宫，没过多久，久未离开御书房的陛下就跟着杀去了国师府。
虽说是因为国师府起火，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国师府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烧起那么大的火？还是在国师大人的眼皮子底下！皇后娘娘刚刚出去的这当口上！
这里面要真没有半点猫腻，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这皇后娘娘好生了得，让一众新晋嫔妃当炮灰触了陛下的霉头，自己却由国师大人亲自铺路，私底下与陛下见面？
而且这全程还是瞒着自己的！她原本，确实是知道皇后出了宫，去了国师府。
但她以为，国师只是要为皇后调理身体而已，毕竟她早已从父亲那里得知，就连国师大人，也许久不曾见到陛下的面了，皇后就算走国师的路子，想来也做不成什么。
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皇后娘娘竟然如此能干，让国师大人陪她演了这么一出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见陛下一面！
个中关联光是用想的，就让白贵妃觉得自己是被当猴耍了。
“这只是个意外。”越凌笑了笑，没有承认，也不否认。她施施然走到桌边坐下了，依然是那副悠闲的样儿，捧起采薇现倒的茶呷了一口。
“意外？”白贵妃一个字都不信，“难道娘娘没见到陛下？”
越凌轻轻咳嗽了两声，用一只手缓缓扯开自己的衣领：“如果你说的是这种意义的‘见’，那么，本宫确实是‘见’过陛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