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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这个样子,横竖是没什么指望了的，反倒没什么可在意的了。只是妹妹，你的人生还长着呢！须得提早为自己作好打算才是。”越凌语气平和,却语重心长地劝道。
“皇后娘娘对我说这些，是为了——”白贵妃疑惑地望着越凌,心中的疑团仍在,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好了,可她又有什么理由特地来告诉自己呢？
就这样保持沉默，看着自己和那些日后进宫的嫔妃们一样,为了谋得那不可能存在的圣宠,像傻子一样忙碌，不好吗？
她与皇后就算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相安无事，仍旧是敌非友，她又有什么理由要来提点自己呢？
“因为……我与你并非敌人。”越凌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地打散了她的疑虑,“说出来不怕妹妹笑话，我自小在这宫中长大，看惯了后宫的倾轧,尔虞我诈，着实是怕了这些。
我知道，妹妹进宫自是有你自己的目的。可是，我也相信，若是我现在死了，对妹妹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个天大的麻烦，不是么？”
“娘娘说笑了，臣妾自然是希望娘娘长命百岁的。”白贵妃勉强道。
“明人不说暗话,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和各自的亲信在，再藏着掖着的，也没意思了。”越凌微微一笑，移开了手，“虚情假意的话就不多说了——这些年来，这样的话，在这后宫之中，我听得太多了。与其相信那些缥缈难寻的感情，现实的利害交易反倒更加可靠些。
想必妹妹也知道，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自然也不想再在那些虚伪的繁文冗节上浪无谓的费时间。
若我死了，会给妹妹你带来麻烦——这就是我愿意相信你，且能够与你合作的唯一原因。”
恩威并施，良言说尽，还需要一剂猛药。
越凌缓缓敛了神色，重又摆出皇后的架势。声音不大，话中意味却深长：“对本宫下毒的……必定另有其人。虽然本宫暂时还不知道他是谁，但现在唯一能够排除的……也就只有妹妹你而已。
本宫寿将不永已是无可转圜之事。可就这么死了，又着实不甘心。为了找出这凶手，为自己报仇，本宫不得不为自己寻些助力。
至于妹妹你……呵呵，对本宫下此毒手之人，其实真正的目标——就是妹妹你。平白被人污了名声，妹妹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娘娘的意思是说……要与我合作？”白贵妃稳住心神，冒险说了出来。
“正是如此。”越凌浅浅一笑，“如今在这后宫之中，就只有你我二人。所有人都觉得你我必是死敌。若你我联手，岂非令所有人都意料不到？”
看了眼白贵妃仍在犹豫的神色，越凌再接再厉道：“陛下后宫空虚，除了你我，早晚还会有其他新晋嫔妃。
此人敢在帝后大婚之日对本宫下毒，嫁祸妹妹……可想而知，他的目的也必是这中宫之位，焉知不是这些新人中哪一个干出来的好事？本宫信不过那些人，唯一能信的就只有妹妹。
而妹妹你……也可以想一想，待本宫咽了这口气，这幕后黑手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又会是谁？”
越凌的话说完，白贵妃不由神色一凛。
她二人同是此次投毒事件最大的受害者——越凌就此失去了健康的身体，而白贵妃则白白折损了良好的名声。
无论暗中做下此事的人是谁，他的目的，一定都是为了夺得唯一的正宫之位。
也就是说，拦阻在他前进路上的人，不管是皇后还是白贵妃，都是他急需除掉的眼中钉。
“可是……臣妾又能做些什么？”
白贵妃思索良久后，慢慢抬起头来，“娘娘说得情真意切，臣妾又怎能不知娘娘这一片好心？既然不管我们这些后宫女眷如何争宠博弈，都是徒劳，陛下根本不可能青睐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那……”
“所以，”越凌语重心长地抚着她的手说道，“本宫才会特来将这事告知于你！诚然，你我都明白，陛下绝不可能对后宫女眷动心，但，其他人却并不知道啊！
不久之后，必然会有新人进宫。届时你我只需故作大度，将讨好陛下的机会让给那些人，不就可以坐观好戏了么？”
白贵妃闻言，眼前一亮。
是啊！如果真如皇后所说，陛下之所以能够青春永驻，全赖国师府的秘修功法加持，那他就绝不可能允许自己轻易破功。
也就是说，后宫嫔妃表现得越热络、越主动，反而越容易遭到陛下的厌弃和反感！
而现在她知道了这个秘密，不仅可以借此机会试探出谁才是那个有野心，意图踩着她上位的人，更可以借力打力，直接用陛下的手将那人除掉！
可是，万一……
白贵妃娘娘想了想，忽地又犹豫了。
万一陛下并没有动怒，反倒真动了心呢？
都说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会有特殊的感情。这种说法，对于男人来说会不会也一样呢？男人是不是会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也有不一样的看法呢？
若她努力促成了陛下与其他嫔妃的姻缘，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给自己白白竖了个无法击败的敌人呢？
看到白贵妃娘娘犹豫不决的模样，越凌自然也猜得到她在想些什么。
她微微一笑，又追加一句：“还有一件事，我想妹妹也应该心里有数。”
“……什么？”白贵妃猛地一惊。她现在，对皇后所说的“事”可谓非常紧张了。
越凌嘴角挑起几分无奈的苦笑，轻声道，“国师大人曾经告诉过我，陛下是神，本就不是我等凡人可以肖想玷污的。
贪恋自己不应有的福分，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运气好些的，不过是折寿或是损些健康；差一点的，就是会像我一样，短折而死……”
“怎么会……”白贵妃掩唇惊愕，“难道，娘娘您之所以会中毒，是——”
“有人想要取我性命，对我下了毒手，这都是真的。”越凌摇摇头道，“可是，我命中会有此一劫，也真真切切是因为，我得到了本不应属于我的福分……”
白贵妃仍是一脸难以置信。
“国师大人说，陛下本来并不想大婚。”越凌继续把阿青拿来当忽悠的幌子，“只是碍于众臣一片好意，难以拒绝。
不过他也不想因自己的运势给后宫女眷带来不可避免的影响，是以尽可能地远离后宫范围了。
这种情况，也许在陛下真正沾染俗世之后，会有所改变。
但是眼下……如果贸然接近陛下，会有怎样的后果，谁也说不准。”
“真的？！”白贵妃又惊又怕。既嫁入后宫，她自然也有过各种筹谋，想过各种接近皇帝陛下的办法。只是都还没来得及付诸实施，皇后娘娘便已经先找上了门来。
若皇后的话都是真的，那无异于救了她一命！
陛下的震怒、幕后黑手的算计，也许她还都还有办法可以逃脱。
但要是一时不慎，真的触怒了天道……到那时带来的厄运，恐怕就不是人力所能转圜的了……
想到这里，白贵妃又犹疑地看了眼越凌。
她始终对这位身中剧毒的皇后抱持着一定的怀疑。同为后宫女子，皇后真的会那么好心，主动提醒她这些？
难道皇后不应该将宫里的所有女眷都视为自己的敌人吗？
无论是她，还是即将入宫的新人们，其实都是导致她如今命不久矣的帮凶。
皇后其实不来提醒她也没什么，甚至她什么都不做，只字不提，冷眼旁观就好。
待到那些新人入了宫，自己自会与她们斗得你死我活，皇后自可乐得做壁上观。等到最后看他们尽皆败北，再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为便宜？
越凌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微微一笑，轻咳了两声道：“本宫的身体若是还撑得住，确实一个字都不会对你多说。
实不相瞒，当初硬是被拖入此局，身不由己地成为这个注定要被抹杀掉的‘皇后’，本宫对你、对你们所有人，都是带着怨的。
也许，看着你们都被蒙在鼓里，如跳梁小丑般挣扎，为了无谓的希望厮杀忙碌，甚至和本宫一样遭受厄运……本宫的内心才能得到满足。
只要能报复所有人，哪怕死无葬身之地，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当时，本宫真的这样想过。”
白贵妃的脸色微变，不发一语。
然而越凌顿了顿，软了语调继续道：“可是，当本宫真的中了剧毒，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时，这些念头反而都没了。
本宫发现，再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了！
在那一刻，什么报复、不甘……我都不在乎了！哪怕只有一天也好，我只想好好活着！”
越凌微喘了口气，又自嘲地笑了笑：“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有多矫情。天底下还有那么多朝不保夕，今天不知明日事的人，多少贫苦人家吃完这顿都不知道下一顿要去哪来谋求……
而本宫，一辈子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竟然还对自己的人生处处不满……
呵，要说不满，其实也只有自己的命运都无法由我掌控这一点而已。可这天底下，又有几个女子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这个世界对女人本就不公，女人无论如何优秀，注定只能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自己素未谋面的夫婿。
上至公主贵女，下至平民百姓，无论原本多么金尊玉贵，始终都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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