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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要暂时委屈你了。”廉睿帝瘫坐着,捂住脸安静了好一会，才低声道，“吾儿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廉国。届时,朝野上下都会要求朕处死你。
为了你的安全，只能委屈你暂时住在这里。此处原是冷宫,地处偏僻，人迹罕至，除了朕的心腹之外,没有人会知道你在这里。
稍后，朕会对外宣称,已把你关入大牢。再看雍国那边对此事打算如何回应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雍国真的不肯处置誉王的话,你会杀了我吗？”越凌歪着头问道。
“朕怎么可能杀了你？你是朕的女儿啊！”廉睿帝恨恨地剜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你哥哥如今已死,你可是朕唯一的骨血了！”
“……如果我能回到雍国，一定杀了誉王，为哥哥报仇。”越凌思虑再三，也只能这么保证。
虽然她并不怎么想认廉睿帝这个爹，但她是承认太子那个哥哥的。
誉王为了谋害她,竟不惜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甚至罔顾两国邦交大局……无论作为受害者的妹妹，还是国家的下一任统治者,她都不能放过誉王。
“除非雍国皇帝愿意拿誉王来换，不然，朕不可能放你回去。”廉廉睿帝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他看着越凌一字一句道，“廉国已经沉寂了太久,太子是这国家唯一的希望。现在他死了。若朕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放你离开……就算是联，也会被万民唾弃。”
没有人会相信，越凌回到雍国，肯杀了自家兄弟为敌国太子报仇。
爱民如子，处处与人为善的太子，在廉国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超乎寻常的高。
若廉睿帝不能为他复仇，只怕没有人愿意继续臣服于这已经失去最后继任者的皇室。
越凌皱了皱眉头。事情变得麻烦了。廉睿帝虽不会杀她，但显然也不可能放了她。而让雍国答应交出誉王这个条件，想必作为雍国的皇帝陛下也不会接受。
她大意了。
她着实怎么都想不到，那完全不起眼又没脑子的重生者，竟能做出这种事来。
也不知誉王到底有多恨她入骨，竟不怕触怒雍景帝和廉睿帝两个皇帝，想出用这方法来除掉她。
不过细细想来，他这确实是兵行险招。圣山神狩后，太子之位于他已是遥不可及，只有除掉了越凌，他才能以“唯一的皇子”之名，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
雍景帝就算知道他有问题，可没有证据。
再生几个皇子是个办法，然而这么些年，整个后宫就只得两位皇子，雍景帝现在开始努力造人，成功机率有多少很难说。就算成功生了小皇子，待他们再长大，誉王势力已稳，再要撼动也难了。
舍一个已成弃卒的正妃，换一个也许灿烂光明的未来。这交易，着实不算亏。
只是……赌的成份太大了。她仍然不觉得像是誉王所为。
“你带来的人，暂时待在别馆吧。朕不会动他们。”廉睿帝缓缓道，“你的太子妃和跟你们进来的侍卫，朕呆会儿会让他们过来陪你。
你需要什么，可以找带你们过来的宫人要。这几天，暂时委屈你了。
你放心，父皇是绝不会害你的。就算雍国那个老东西不把你的性命当一回事，朕也不会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说完这些，廉睿帝便慢慢支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向着殿外走去。
他步履蹒跚，在昏暗的烛光里，显得无比虚弱。
他唯一的儿子和继承人死了，但他的责任却仍要继续。作为廉国的皇帝，他不能倒下，不能伤心。他还得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为自己的国家谋取更多的利益。
越凌在这一瞬间有点同情他。但转念一想，眼下这样的结果，其实不正是报应么？
若不是当初他突发奇想，调换了温皇后的孩子，那原主根本就不必女扮男装多年；没有男扮女装的原主，也就没了自觉被辜负的苏婷玉，不会有让她恨到死而复生的动力。
若苏婷玉不是因为第一世惨死而后重生，就不会与原主结下这不死不休的仇怨。没有一定要让原主付出代价的意志，就算誉王有这心，苏婷玉也不会为了借廉国的手害死她，而豁出性命去行刺廉国太子……
所以，若没有廉睿帝自己亲手种下的那份恶因，如今的这份恶果就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廉国太子是无辜的，但廉睿帝却并非无辜。他所遭受的这一切，只是因果报应，循环不爽而已。
没多久，温无瑕与方宇涵就被引了进来。
那始终不抬头的宫人带了一队宫女太监进来，以极快的速度将整座宫殿打扫得焕然一新，还备齐了宫灯烛火。
待宫灯一齐被点燃，整间大殿变得明亮了起来，越凌才觉得自己终于回到了人间。
待宫人们离开后，越凌才把从廉睿帝那里听来的讯息告知了两人。
“怎会如此？竟会如此？！”温无瑕急得简直要跳脚，她远比越凌激动得多，“陛下在做什么？！明知道你在廉国本就步步为营，却还纵容誉王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他难道不知道誉王一派恨你已久，绝不会放过能光明正大除掉你的机会吗？竟然没能好好护住廉国太子？！”
“我到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越凌托着下巴，沉思道，“父皇并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
我与誉王的争斗，虽然不在明面上，但朝中众臣也都是心知肚明的。此次我要来廉国做人质，父皇不可能全无防范。”
“确实如此。”方宇涵附议，“誉王要想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绝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我们此前都推测过，也都觉得誉王不至于做得那么绝。他是想除掉我，但没理由用这么直接的手段。”越凌继续分析，“他不会甘愿冒着被父皇厌弃，再多生出几个弟弟来与他争位的风险。而且若因此累及他母亲那一族都被父皇厌弃，着实得不偿失。
除非，他知道父皇不会因此厌弃他。或者——即便厌弃他也已经无济于事。”
“难道连陛下都出事了？”温无瑕吓得俏脸惨白。若是连雍景帝都出了事，那他们的处境便真的只剩下一个“惨”字了。
“现在还什么都不清楚。”越凌摇摇头，“等吧。等着看雍国对此事的处理态度如何。
若是父皇真的舍弃了我，那么对待此事的态度一定会极其强硬。若他还想保我，那就必然要对廉国有所退让。”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方宇涵突然出声道，“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殿下的真实身份？会不会是陛下知道了什么，所以恼羞成怒，决定报复？”
越凌的身份就是个重磅炸弹。不管是她女扮男装窃据太子之位，还是她本是廉睿帝血脉……随便哪一桩，只要泄露了出去，都足以让雍景帝血气上涌怒不可遏。
“应该——不至于。”越凌思索了片刻，摇头道，“以父皇的性格，就算真发现我骗了他，也只会等我回去，再亲手杀了我泄愤。这种借刀杀人的事情，不是他会做的。”
“无论如何，现在形势对我们都极不利了。”温无瑕的面色凝重，“所有的侍卫都留在了行宫，想来现在也已被控制了。此处只有我们三人，偏偏又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内院……
就算我们想要杀出重围逃离廉国，也做不到了。”
“其实……倒也没有那么不利。”越凌神色如常，她微微侧着头，轻声说道，“反正我们都明白，廉睿帝是不可能真下令杀我的。既然如此，那无论他接下来想做什么，我们都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谋划。”
温无瑕叹了口气：“这真是今天听到的，唯一一个不是坏消息的消息了……”
越凌三人就此被软禁在了廉国冷宫。
软禁的生活并没有想像中的艰苦。这冷宫虽然长期无人使用，倒也并不算荒废。稍加打扫后，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被派来伺候越凌他们的宫人，显然是廉睿帝的心腹。
他也曾问过越凌，是否需要派些宫女太监伺候，被拒绝后也并未坚持。
他每日带人为越凌他们送来足够的生活用品。从山珍海味到脂粉钗环，再到各类绫罗绸缎、华服美裙……待遇其实远比他们住在行宫里还更好些。
除了没有自由，不能见任何人外，单就生活方面，他们并未受到任何亏待。
如此过了五日。
是夜，方宇涵正在越凌的房内与她讨论这个世界的进展。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站起身来，仔细听了会外面的动静，说道：“有人来了。”
说完，他转身就躲进了内室的屏风后。
果不多时，廉睿帝再一次出现在了越凌的房内。
越凌见到不请自来的廉睿帝，皱着眉道：“陛下好歹还是稍微避一避嫌吧。就算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也早已成年。父亲进入成年女儿的房间却不通报一声，未免太过失礼了。”
廉睿帝一愣。他从未被人如此不客气地当面训斥过。
他顿了顿，才匆匆答道：“事急从权。朕是怕被人瞧见到朕到你这里来。现在外面都相信朕已经把你打入了天牢，就连朕的朝臣亲信们都对此深信不疑。朕不能冒这个险。”
“原来孤还在天牢里啊……”越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廉睿帝倒了杯茶，问道，“怎么，与雍国的谈判不顺利？”
她在外人眼中的待遇，基本可以对应眼下的局势。
既然廉睿帝希望外人还以为她被关在天牢中受苦，那就说明廉国与雍国的谈判进行得并不顺利。
果然，廉睿帝摇了摇头，叹道：“雍国愿意将凶手誉王妃交给我国处置，也愿意将之前被占领的边境七城还予我国，同时再割让三座城池，以示补偿。
但是——不愿意将誉王治罪。”
越凌闻言，冷笑了一声：“一个誉王竟能值十座城池？他的命，还真是精贵啊！”
“这十座城池是你的命。”廉睿帝语气平静地纠正她，“雍国那边说了，补偿什么的都还可以谈，只是有一个前提：一定要保证他们太子的安全。
这么看来，雍国那老儿倒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你。”
“我太优秀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越凌毫不谦虚地摊手道，“要是我回不去，他的位置不就只能让给誉王那败家子继承了？”
“朕的孩子，自然是最优秀的！”想起自家两个孩子的优秀，廉睿帝满面自豪。在这一点，他成功将雍国那个老混蛋比了下去。
但是，想到自己那聪明能干，却英年早逝的爱子，廉睿帝又不禁悲伤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