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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盆里头的火舌迅速吞噬着冥纸。
短短时间,火盆里头已经积了一盆灰烬。
一阵西风吹过,吹起层层纸灰,迷了月离的双眼。入眼的杂质刺激月离的泪腺,她的泪更加汹涌。
她不得不闭上已经肿得如核桃般的眼睛,用手掩着脸孔。可是越是闭眼,脑中靖夫人的模样愈加清晰。
脑海中的靖夫人倚在挂满喜字的杨家堡大门口,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正在向月离挥手告别。
停停倚门念,瑟瑟风雨夕。
如果不是这一场战争,娘亲就会这样送我出嫁。
但是没有如果……
想到伤心处,月离心中愈加悲伤。她将脸孔埋在手掌中大哭起来。可是又怕惊动了其他人,不得不压低声音,将阵阵悲鸣生生地用双手捂住。
远处的人若看到月离,只会见到她跪在湖畔,无声地埋头于掌中,双肩不停地抖动着,着实辨不出她到底在做什么。
楚楚仰头望着满池的璀璨,沉浸在冬日萤火的浪漫之中。
一阵西风,乱了鸦色双鬓。
耀旸抚上楚楚的鬓角,替她拨去粘在脸上的发丝。冰冷纤长的手指摩擦着少女发烫的脸颊。每一次接触都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悸动。
楚楚痴痴地看着耀旸。她真是爱惨了眼前的俊美少年。而此刻她心中确定身边人也是爱她的。若不爱她,又怎会为她的生辰用尽如此心思?想到这个,她满心甜蜜。这个生辰是她活到现在过得最最快乐的生辰。
可这逆天的美景却因着这一阵西风而变了味。群集于池面的萤火虫仿佛受到西风的蛊惑一般。从芙蓉池的四面八方集中到一处,渐渐笼成一个巨大的光球,继而随着夜风流向芙蓉池的另一边。
这些萤火是由耀旸天生所有的灵力召唤而来的。本该藏匿于温暖土层中的幼虫受到灵力的感召,一夜之间迅速长大,完成一生之中最后的闪光,形成冬夜的萤火。
可此刻这些小家伙却突然间逃离了耀旸的控制,仿佛是听从了另一个身怀灵力的人的召唤。想到这儿,耀旸不由皱起眉头,心念一动,吩咐纯前去探看。
白鹿本在不远处休息,它知道少主人在泡妞这件事情上总是愿意下功夫的。它假寐于车辇中,听到耀旸的召唤,动了动耳朵,颇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懒懒地舒展身子,跳下车去,朝着萤火流动的方向奔去。
流动的萤火随着西风来到了月离身边,缓缓筑起一圈光墙,为少女照亮这偏远的一隅。而掩面哭泣的月离却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月离被夜风吹得凉透了,单薄的身体不住地打着颤儿。恍惚间感到肩膀一暖,有人为她披上了毯子。
“谁?”月离一惊,慌忙抬起头来。
朦胧中却见小容正在担心地看着她:“我啊,小容。今夜,我一个人睡冷,就抱着一床毯子来找你,谁知你不在屋里。我找了你好半天,要不是见你这里有萤火,还真得找不到你呢!”
见到月离一人跪在芙蓉池畔,身边尚未燃尽的白烛和一盆纸灰。小容就猜到月离是在祭奠亡故之人,又见她哭得不能自己,料想月离祭拜之人必是她的至亲。
“萤火?”
月离心中疑惑,这是冬日,哪来的萤火?
“喏!你瞧瞧你周围。”小容指指周围。书荒啦书屋 .shuhuangsw.
月离环视周身,果真见由成千上万萤火虫累成的光墙环绕在她周围。
“萤火。”
月离瘫坐在地上,她的世界只有黑白两色,黑夜中荧光对她而言只是白晃晃一片,没有美感,却只剩刺眼。
她想起自己生辰的时候也曾见过萤火。还曾为了这虚无的萤火,让母亲空等了她一夜。这虚无的萤火还让她错过了这一辈子唯一一次有母亲陪伴的生日。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果臝之实,亦施于宇。伊威在室,蠨蛸在户。町畽鹿场,熠耀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
月离念起《东山》,一字一顿,字字诛心,过去的影像如跑马灯一般在脑中闪现。
町畽鹿场,熠耀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
当初竟然听信了那个人的话,居然相信这是一首情诗。
所有的花前月下现在想来是不过是包藏祸心的欺骗。怀念的不过是镜花水月,而那个人才是最让人畏惧的。
“蠢透了,蠢透了!”
月离泣不成声,愤恨地握紧拳头,俯首于地。
她真是悔不当初!
小容见月离自言自语,情绪愈加激动,如中邪一般。
她慌了神,一把抱住月离:“月离姐姐,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抱住月离的那个瞬间,小容才发觉月离全身已经凉透。再不劝回月离,怕是要大病一场。
月离没有回答她,而是突然问道:“小容,你可知《东山》之诗?”
小容是下等的奴婢,不识字更没有读过书。月离这么一问,小容只得茫然摇头。
月离眼神迷离,缓缓道:“当时有人告诉我《东山》是一首情诗。而我现在才知《东山》实乃悲情之诗。最恸之句就在诗尾。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小容轻声问道:“什么意思呀?”
月离看了小容一眼,脸上浮起自嘲的笑容:“她要做新娘了,迎亲骏马白透黄。娘亲为女儿结下佩巾,婚仪繁缛多过场。当时新婚很是美好,而现在的重逢呢?”
“重逢如何?”小容半懂不懂继续问道。
“重逢之日,灾难之时。再也没有母亲为她结缡,也不会再有人迎她做新娘。她已孤身一人,浩荡天地之下却无容身之处。”
听月离如此回答,小容急忙道:“那就不要重逢!不见便不念。”
“若得苍天垂怜,愿此生不复相见!”又一阵悲伤的情绪涌上心痛,月离闭上眼睛,任由泪如雨下,沾湿衣襟。
可娘亲已经难再复生,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就在月离和小容在不远处站着一人一鹿。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入了他们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