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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章
第二天一早, 李安安就醒了。佳慧领着宫女捧着脸盆、毛巾等物挑帘子进来, 当即笑了, 对李安安行礼问安已毕，抬手拍葱香一巴掌, 小声骂道：“还不赶紧起来, 主子都醒了, 你还呼呼大睡呢。”
葱香这才迷糊过来, 急忙翻身起来，自己叠好铺盖, 出去换衣裳。等收拾好进来，李安安已经梳洗停当，坐到桌子前吃茶了。佳慧与葱香看李安安神色如常, 以为昨天的事儿过去了,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都不敢提，只盼着往后少出些幺蛾子。尤其佳慧，早到了出宫年龄, 若不是今年宫中晋了几位妃位主, 启祥宫缺人，年初的时候就该回家了。故而, 平日里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除了好生伺候李安安, 就是多多提点葱香, 好叫有人替了她, 安生出宫。
李安安与佳慧主仆十来年, 怎么会瞧不出她心中所想。佳慧此举算不得多么忠心，从封建思想来看，打一顿叫她老死宫中也不为过。没见佟贵妃身边的两个大宫女都自愿、非自愿得表了好几回忠心，死活不肯出宫嫁人。换个角度来看，人家又没卖给皇宫，八旗还指着年轻女人多多开枝散叶好成就大清国第一民族呢，何必非逼着一个年轻人死熬。李安安更不会叫人为了自己个儿舒坦，就舍弃家庭。嫁人生子，那是人家的权利和自由。女孩子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因此，当天下午吃了午饭，就叫来内务府管事太监，说说放佳慧和启祥宫另外一个到年龄大宫女出宫一事。
管事太监姓王，单名一个全，说起来，乃是王贺本家远房叔叔。随着王贺进来，对李安安恭恭敬敬打千儿问安。躬身听完，王全笑答：“安娘娘慈悲悯下，是姑娘们的福气，也是奴才们的福气。”
李安安轻笑一声，道：“哪里就跟公公说的那么好了。不过这俩人跟了本宫这么多年，于情于理，本宫也该操这回心。不为别的，也为她们尽职尽责伺候本宫这么多年。打本宫还是庶妃起，一直到现在。以往在本宫跟前，有本宫护着。出了宫，寻常见不着面了，她们过得好，本宫心里也好受些。”
几句话说得王全感慨万千，道：“安娘娘真是菩萨心肠。两位姑娘有福气，跟了您这么慈善的主子。”
佳慧在旁边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儿。李安安不管二人心中如何想，笑了笑，详细问了王全大龄宫女出宫定在何时，可要知会家里人来接，都能带走什么东西。王全一一答了，又说内务府可以提前知会人来接，若李安安不放心，还可以叫宫女家里人进来，当面嘱托。李安安笑说：“正是，在我跟前儿，再能干，回到家里，还得听父兄的。叫她们娘、嫂子进来，我多叮嘱叮嘱，往后寻婆家什么的，也就放下一半的心来了。”
王全忙躬身道：“安娘娘宽厚。叫奴才说，就是寻常百姓人家嫁闺女，也不过如此操心了。”
说得佳慧红了脸，李安安道：“我要有那个嫁闺女的福气就好咯。正好趁嫁宫女的机会练练手。”
王全几个皆笑起来。李安安又嘱咐几句，问明白了，这才放王全回去。第二天一早，就来回话，说过两日十六，乃是宫女出宫的好日子。李安安赶着去皇后宫里请安，叮嘱佳慧好生收拾收拾，到时候送她出去。看佳慧应了，这才扶着葱香走出启祥门。
外头王贺扶着轿子躬身立着，李安安想了想，吩咐：“趁着时候还早，咱们走着去。大冷的天，走走暖和。”
王贺急忙上前搀扶，后天抬轿太监不敢告退，抬着空轿子在五六步后跟着。
果然是走过来暖和。没到长春门，李安安就觉得脚底下热了。佳慧年轻火力足，一旁额头冒出薄汗。
王贺留轿子在外，与佳慧扶着李安安进了长春门，往皇后日常召见嫔妃的正殿东暖阁去。门外荣妃以及先到了。
李安安与荣妃叙礼，互相谦让着进了东暖阁。还没坐下，就有禧嫔挽着赫舍里格格的手进来，不多时，惠妃、宜妃也各自领着宫内低位嫔妃进来。李安安与诸位妃嫔见礼。刚落座，敬嫔随着佟贵妃一起进来，有说有笑的。二人身后，佟佳格格安安静静跟着。众人瞧见佟贵妃来了，急忙起身让座，行礼问安。
佟贵妃四下看看，也不落座，依旧扶着敬嫔的手，笑道：“诸位妹妹今儿早上来的倒是早啊。”
李安安只管站在宜妃身后，嘴角带笑不吭声。宜妃昨个晚上看孩子累了，这会儿还有点儿眯瞪，捂着帕子悄悄打哈欠。荣妃十年生六子女，六仅存二，历经得宠、盛宠、失宠，早早就朝佛系靠拢。妃位主不说话，嫔位更是没人出头。最后，还是惠妃笑吟吟搭腔，“贵主今儿个气色真好。”佟贵妃抬袖子拢了拢鬓发，算是应了惠妃一声。
长春宫宫人早摆上了茶点，请佟贵妃与众嫔妃暂且落座歇息。佟贵妃看长春宫大太监来请，这才笑吟吟坐下。李安安跟在宜妃身后，冷眼瞧着惠妃不等佟贵妃说话，紧跟着稳稳坐了，这才随着宜妃、荣妃落座。
众位嫔妃皆按次坐定。禧嫔挨着李安安，小声问：“怎么不见德贵人？”
李安安小声答：“七阿哥年幼，晚上都是德贵人哄着睡。大冷的天，怕她起太早了耽误七阿哥睡觉长个儿，叫她索性安生守着孩子。等开春暖和了，也就无妨了。”
禧嫔笑一声，“难为你处处想的周到。”李安安轻笑，“都是万岁爷的孩子，咱们做嫔妃的，好歹也应一声姨娘呢。”禧嫔冷笑，“也就是你有福气，德贵人不说了。卫常在有孕，那么多没孩子的宫院，怎么偏就进了启祥宫呢。”
李安安摇头，“主子爷跟主子娘娘定下来的事儿，咱们也只有高高兴兴帮衬着伺候的。”禧嫔听了这话，不做声了。
佟贵妃与敬嫔说了几句，抬眼瞧见李安安与禧嫔凑一起说话，顿了顿，笑说：“往年都是安妹妹常在本宫身旁坐着。今儿个换了惠妃妹妹。猛地还不习惯呢。”
惠妃抿嘴儿笑答：“贵主儿有日子没来给主子娘娘请安了。您不知道，早在年头时候，封妃圣旨一下，我就坐这儿了。”
佟贵妃捏着帕子按按嘴角，看敬嫔一眼，笑问：“是吗？”
敬嫔欠身笑答：“回贵主儿的话，嫔妾的四阿哥近些日子正是闹人的时候，嫔妾也有日子没来长春宫了。”
佟贵妃嗯一声不说话。荣妃坐在惠妃与敬嫔身边，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宜妃打个哈欠，哼道：“正是呢，五阿哥也到了闹人的时候。这一年来，我也告了三四回假呢。”
敬嫔低头不说话。李安安略忖度一番，对佟贵妃笑道：“贵主说的是。惠姐姐育有大阿哥，劳苦功高。宜妹妹、荣姐姐皆有儿女，于社稷有功，理应升位。这等福气，臣妾等羡慕归羡慕，心里也服气。臣妾无子无女，蒙祖宗荫蔽，以德行晋位，已是皇恩浩荡。惶恐不已，惟有忠心为主。哪儿还敢奢求高位。”
佟贵妃冷笑一声，“安妃说话倒是好听。”
李安安垂眸欠身道：“世间言语千万，惟有真心动人。”
佟贵妃还要再说话，外头有小太监唱到：“主子娘娘到。”
众嫔妃忙个个扶着宫人的手站起来，列队恭迎皇后。只听得一阵环佩声，众人簇拥着皇后进来，款款落座。众嫔妃以佟贵妃、惠妃为首，分列两旁，等皇后坐稳了，福身行礼问安，口称千岁。
昨日康熙新封四妃行晋封礼，乃是当今皇后坐上凤座后第一次后宫重新洗牌。少不得今日训诫一番。若是皇后有子，瞧着惠妃、宜妃、荣妃，应当免不了心里添几分想法。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皇后眼看三十的人了，膝下只有一个六公主。因此，对惠妃三位，比往日都要和颜悦色。嘱咐完那三位好生照顾皇子，又转过头来叮嘱李安安，“你也别偷懒。七阿哥自然要好生照看。你自己个儿也须得争把气。趁着年轻，好生伺候万岁爷，给皇家开枝散叶，生个健健康康的阿哥公主。这才为妃的本分。”
李安安闻言，急忙起身单膝跪下，福身称是。
佟贵妃在旁冷笑，“不是我故意给安妃泼冷水，惠妃、宜妃、荣妃生儿子的时候，正是鲜花一般的年纪。这安妃么，可是跟先头仁孝皇后前后脚进的宫，十几年都没生。这会子怕是有些晚了。”
皇后闻言，心中有气，碍于身份，不好亲自下场手撕佟贵妃。只得忍耐下来，想着李安安能出头再好不过。
李安安也想开口，只是跪着低人一头，对皇后行礼完，起身扶着葱香的手落座，抬头瞧一眼佟贵妃，再瞧一眼皇后，心里反倒不气了。这佟贵妃摆明了借着自己跟皇后别苗子，皇后爱惜名声，指着启祥宫跟景仁宫打擂台。用着人家了给个好脸色，用不着了任凭人家风吹雨淋。昨日容瑕格格替安亲王府送礼一事，后宫多少人看笑话。长春宫稳坐钓鱼台，到这会子连个安慰话都没有。就是地主家长工，过年还有工钱呢。这位行事，太叫人心寒。左右佟贵妃今日不过是言语上酸味儿大些，指桑骂槐，槐树都不吭，桑树何苦上赶着找事儿。这么一想，李安安反倒坐地更稳了。
宜妃原本看不惯佟贵妃冷嘲热讽，专挑软柿子捏，有心趁李安安反击时帮衬一把。谁知等了半天，就得李安安一句：“贵主儿担心的是。臣妾年纪不小，托您金口，若有那等福气，定会小心。”
宜妃还等李安安说些什么，哪知李安安闭嘴不吭了。佟贵妃只冷笑一声便罢。别说宜妃，就连皇后都觉得李安安今日太老实了些。没等宜妃开口，敬嫔在旁道：“说起来，安妃娘娘虽然没有亲生骨肉，启祥宫有七阿哥，卫常在也快生了。安妃娘娘，福气不算小了。”
李安安抬眼瞥瞥敬嫔，点头，淡淡道：“托福。”
敬嫔干笑一声，抿嘴儿不语。僖嫔身边坐着赫舍里格格，二人互相看一眼，还是赫舍里格格先开口，笑说：“听说卫常在来年开春就要生了？”
李安安点头，回答：“太医说大概在二月份时候。”转头对皇后恭敬道，“臣妾惶恐，想替卫常在讨个恩典。昨儿个安亲王府闹出那档子事儿，启祥宫上下惶恐不安。德贵人还好，毕竟是宫中老人儿，七阿哥又生的健壮。目前瞧着还好。只是听底下人说，卫常在自打昨儿个晚上就睡不踏实。臣妾惶恐，她如今正是怕优思过度的时候。只是臣妾劝了，收效甚微。斗胆请主子娘娘叫人去跟她说几句安慰话。”
李安安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众人都觉得皇后该过问安亲王府的事儿。哪知这位还真就一口答应下来，叫来长春宫总管太监，吩咐他待会儿去启祥宫送些赏赐，顺道代中宫安抚安抚卫常在和皇嗣。安亲王府的事儿，半个字都没提。
一时间佟贵妃都诧异了，瞧了皇后两眼，对着敬嫔冷哼一声。敬嫔低头一笑，沉默不语。
李安安代卫常在谢过皇后恩典。众人又坐一会儿，长春宫后殿来说六公主哭着找皇额娘。皇后便叫众人散了。
众人行礼告退。依旧是佟贵妃、惠妃打头。也不知佟贵妃心里怎么想的，出了长春门，对李安安倒是有了好脸色，挽着敬嫔的手，柔声叮嘱一句：“卫常在打小就是个多思多想的伶俐人儿。你也别太担心了。有空跟敬嫔一块儿，到景仁宫坐坐。”
李安安心道，这位越发不按常理出牌了，没见过当着众人的面儿拉拢人的。只得在旁做出一副担忧样子，说：“谢贵主儿。只是我这心里还是不得劲儿。等卫常在平安生产，定带着卫常在一块儿，去景仁宫道谢。”
佟贵妃也不恼，点点头扶着敬嫔的手走了。惠妃、宜妃、荣妃相继跟着走了。宜妃临走前拍拍李安安的手，叫她有空去瞧瞧五阿哥。长春门外一下子空起来。李安安这出与僖嫔等一同往东，走到西二长巷。互相告别，僖嫔带着赫舍里格格回去。李安安则扶着葱香，望启祥门而去。
这一启祥门，不是启祥宫的大门，而是乾清宫通往西六宫的大门。王贺在后带着小轿子跟着，小心问李安安：“主子，咱这是去做什么？”
李安安一面走，一面出口浊气，沉声道：“告御状。”气死老娘了，顶头上司不给力，不肯为下属做主。姐只有鸣锣敲鼓，越级上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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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亲年快乐啊！今年是祭灶啊，我们家又开始包饺子了。亲们家里都有什么风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