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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四章
性德愕然, 问：“可是有人在你们姐弟跟前说了什么？父亲有你们就够了, 何苦让你们再跟着别人受屈？”
海兰珠摇头, “父亲疼爱儿女，做儿女的何尝不孝顺父亲。您总一个人过, 冷冷戚戚的。更何况, 这院子里, 终究还是缺个管事的奶奶。”
性德笑了, 摸摸海兰珠的头，道：“父亲一个人习惯了, 再说，你也长大了，以后院子里有你管着, 父亲也放心。”
海兰珠有心多说, 想了想，只能劝：“女儿会认真学管家。只是父亲也不要太凄苦了。”性德笑道，“父亲不苦, 有儿女如此懂事, 父亲高兴还来不及。”看天色已晚，吩咐丫鬟送海兰珠回屋歇着, 自己踱步回正房睡了。
海兰珠应下, 领着丫鬟回去, 卸了钗环, 对着镜子叹气。大丫鬟捧着明日要穿的衣服挑帘子进来, 笑问：“姑娘今日当真是做的好, 大爷夸了好几回呢。怎么姑娘反倒不高兴？”
海兰珠摇头，看屋里没有外人，小声道：“祖母进宫，回来跟姑姑小声说，父亲有可能尚主。”
大丫鬟呀一声，随即赔笑，“哟，那可是好事儿。”
海兰珠冷笑，“你当我小糊弄我呢。谁家娶了公主，前头的孩子能得了好？我倒罢了，姑娘家家的，再怎么着也碍不了眼，可是海富呢？”说着说着，愈发愁苦起来。
大丫鬟陪着发愁，嘴上还得想话宽慰：“那也不一定。姑娘何不打听打听是哪位主？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听后街上婆子们闲话，这几年，宗室格格安安生生养下儿女的，一个比一个少了。”
海兰珠闻言，想了想，冷笑：“无非是后院阴私、前朝牵扯罢了。”
大丫鬟道：“可不是么。还是家里简单点儿好。说句不该我说的话，姑娘往后别劝着大爷了。俗话说，后娘心蝎子针。您心疼大爷，也得等二哥儿再长大几岁才好。”
海兰珠听了，点头道：“也好，咱们做儿女的，听父亲的就是。”
大丫鬟看着海兰珠长大，怎会不知她多思多虑的性子，又劝了几句，方熄了灯，陪海兰珠歇下。
海兰珠夜里睡得好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堂屋里性德则是躺床上闭着眼睛想了半夜。儿子们都好说，闺女眼看大了，没几年就得选秀、说亲。她祖母如今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婶娘耿格格人不错，奈何跟安亲王家牵扯有点儿多，不适合。姑姑又热心又疼侄女，可惜二嫁，有人家忌讳。说来，没个长辈领着，将来闺女儿子说亲，都是麻烦事。
性德烦地砸了下床，心里甚至期盼儿女都学了自己，死赖着不结婚，剩男剩女得了。想了想自己先笑了，好在儿女还小，指不定到时候姐夫升官，多少人巴着求姐姐当媒人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翻身睡去。
第二日起床，少不得陪康熙说一番安亲王这些年功过。康熙原本不是个睚眦必究的人，只要不牵扯到他切身利益，一般都比较好说话。更何况，安亲王病死军中，算是因公殉职，故而，对礼部发话，葬礼、谥号等，尽量给皇叔几分面子。
礼部一听就明白，这是叫别给太好，当然，也不能给太坏。于是，商议谥号和，牌位上就写安和亲王，葬仪按亲王规制，规规矩矩办下来。
一两个月，安和亲王就踏踏实实入土为安了。嫡子玛尔珲袭爵，为安郡王，领着兄弟们在家守孝。长兄塞楞额请分家。玛尔珲含泪不允。奈何安亲王福晋同意，跳过玛尔珲，老太太自己做主，请来福全、杰书，直接拍板定下来，给了庶长子京中一套四合院，分了几户下人，又有几个庄子、铺子。末了安亲王福晋还对福全、杰书哭诉：“可怜我的儿孝顺友爱，知道家里还有十来个兄弟没长大，硬是不肯多要。不然，再从我嫁妆里挑好庄子给他吧？”
福全与杰书在旁见这一副作态，只觉得恶心。福全厚道，不想多说，杰书乐了，“婶娘这是哪里话。大丈夫上孝父母，下荫妻儿。塞楞额是要跟我叔父一样，为主子当差的人。断不能眼皮子浅，瞧上后娘的嫁妆。那成什么样子了。”
安亲王福晋当时脸上就不好看，杰书只当没瞧见，接着说：“再者，底下还有这么多弟弟妹妹婚事，聘礼嫁妆少不得您操持。那庄子就留着，只当是塞楞额给弟弟妹妹们的贺礼添妆了。您瞧呢？”
安亲王福晋干笑着，再三推辞方应下。当即写了文书，分与家产。塞楞额一天都没多待，到街上雇了两辆车，到后门外拉上媳妇的嫁妆，带上媳妇便走。冷不丁杰书拦住，骂：“你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混小子，还不把你娘接回去。净顾老婆了。像什么样子。”
塞楞额忙应下，拉着媳妇贾佳氏到后院，一左一右架起庶福晋张氏就往后门奔。唬地张氏的两个丫鬟背着包袱、抱着包袱，胳膊上挎着包袱紧赶慢赶，生怕落下来。别看两个丫鬟年纪轻轻跑地气喘吁吁，张氏老太太一个则越跑越有劲儿，到门外马车前，还是她先蹿上车，看儿媳贾佳氏弯腰喘气，一把拉了儿媳妇上来，钻进马车，连声催促赶紧走。
杰书与福全守着后门叹为观止：“老姨娘身子骨不错呀！”
福全只是叹气，嘱咐玛尔珲：“你也别难过了。总归是亲兄弟，日后多多走动，还是亲的。”眼看塞楞额驾车走远，拐了弯不见，福全方与杰书迈步离开。玛尔珲还要摆酒，二人摆手，“你家正守着孝呢。酒席什么的，过些日子再吃不迟。”
无奈送走二位王爷，回到后堂，母亲正吩咐底下人打扫张氏院子，好叫玛尔珲两个姨娘搬过去住。又吩咐把王府西北角那个院子收拾出来，给安和亲王几个庶福晋住。好在府里侧福晋早死，留下个外孙女借住，不过一个丫头片子，爹死娘没了的，只当亲外孙养大，日后选秀时候也是家里一大助力。
玛尔珲站在门外，听老娘兴高采烈地一一安排下去，只觉心渐渐发寒。老福晋冷不丁瞧见门外站着儿子，急忙招手叫他进来坐下，笑说：“你先歇两日，我替你把府里拾掇拾掇。等过些日子，叫你舅舅上表陈情，也就能上朝参政了。娘已经给你相中了两家姑娘，出了孝，就娶进来，以后有她们伺候着，娘也少操心，养大你弟弟妹妹，安安生生做个老封君。这府里，到底还是归你管。”
玛尔珲叹气，“将来福晋进门，自有她与儿子一同孝顺娘。”
老福晋一听沉了脸，只是心中打算不好直说，打个马虎便罢。玛尔珲瞧见，心中愈发凉，找个托词，回自己院子去了。刚进院门，就见素日在老福晋身边伺候的两个大丫鬟领着大小丫鬟迎上来施礼问安。玛尔珲问：“你们俩怎么在这儿，有事？”
两个大丫鬟面面相觑，柔声答道：“回爷的话，老福晋叫我们从昨个起，伺候爷。”
玛尔珲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老娘送了这两个过来，说是等出了孝就抬做庶福晋，这两年先当个通房伺候着。忍不住揉揉额头，玛尔珲丝毫不觉高兴，只觉浑身都是累的。摆手叫人退下，独自进了书房。没坐一会儿，还是那两个丫鬟敲门进来，送热茶点心。玛尔珲看她二人伺候地还算尽心，忖度一下，吩咐：“这两年你们好生办差，等福晋进门，自有你们的好处。”
二人闻听，不知想了什么，眉梢都染了几分笑意，急忙携手磕头谢恩。玛尔珲冷笑，叫二人起身，各自忙去。等二人不依不舍带上门出去，玛尔珲方揉揉额头，暗骂孝期胡闹！不由为老爹不值一番。再想想前些日子几个舅舅来府，个人言行嘴脸，忍不住再叹一番。这都叫什么事儿！老父亲刚刚入土，老娘就苛责几位姨娘，算计袭爵长子后院，舅舅们虽未落井下石，一个个却惦记上了安王府军中人脉。众多兄弟，小的还在吃奶，大的早已离心。唯有一个过继的姐姐带了三分真心，可惜姐夫耿聚忠从不参与朝廷纷争，姐姐纵是和硕公主，顶多是个吉祥物。偌大一座王府，如今竟然连个能帮他一起撑起阿里的人都没有。如今，玛尔珲唯一盼的，就是容瑕格格当真如外人所言，是能干的。
玛尔珲母子对容瑕期盼不同，容瑕对这母子二人做派则是厌恶透顶。安和亲王入土没几日，觉罗氏亲入宫接她到府小住。惠芳恰怀了孕，也回娘家养胎。姐妹二人虽不是亲的，却十分投缘。惠芳喜欢容瑕大气大格局，心宽气正。容瑕喜欢惠芳知识渊博，又得知惠芳闺房有许多书，常来借书看。一来二去，姐妹俩熟识亲热起来。
这日容瑕看到元史，放下书来，就是长长一叹。
惠芳奇怪，收起针线筐，放到一边，问：“这是怎么了？”
容瑕摇头，“老祖宗传下蒙古多少子孙。到如今壮丁一代不如一代。本来人就少，各家还要出两三个儿子当和尚。如今草原上的姑娘无人可嫁，个个熬到三十多。长此下去，只怕百年之后，草原再无蒙古汉子了。”
惠芳想了想，不好细问，只得道：“妹妹菩萨心肠，只是咱们坐这儿发愁也于事无补。还是想开些的好。”
容瑕叹气，想想如今自己人微言轻，愁了也白愁。故而暂且放下，与惠芳一同看针线筐里的围嘴花色。
住到五月，天渐渐热了起来。康熙奉太皇太后，领着后妃到畅春园避暑。太皇太后心疼容瑕，召她一同前往。康熙领着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后妃同去的，自皇后以下，有贵妃、惠妃、荣妃、宜妃、僖嫔、敬嫔、佟佳贵人、布贵人、德贵人、郭布罗贵人、那拉贵人，带着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五公主、六公主、七公主。四、五两位阿哥还小，随母而居。宫里留下李安安看着，同留下的，有昔日张贵人、乌雅贵人等，还有庶妃宣格格、赫舍里格格。外命妇有阿图长公主、翠花长公主随行。柔嘉公主因为安亲王病逝，很是病了一场，太皇太后怜悯，叫耿格格夫妻送柔嘉公主到畅春园，与阿图、翠花同住散心。柔嘉儿子年幼，少不得随母同住。
一时宫里走了大半，原先热热闹闹的紫禁城顿时安静许多。李安安刚想松口气，可是不用天天瞧人脸色了，哪知康熙竟然留了几个不安定因素。别个都是老实性子，唯独赫舍里格格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加上乌雅绣安胸有大抱负，为了按下这两位一明一暗到处惹事，李安安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等这两位嫌天热安生下来，已经到了六月中旬。
也是李安安倒霉，好容易趁着暑气，这俩都消停了些，偏偏西郊畅春园来了太皇太后口谕，随行还有容瑕格格，口谕便是要李安安好生照顾容瑕格格。李安安将人接进启祥宫一看，哎呦，可不是要好生照顾，这位热的出了一身痱子。
赶紧叫人打扫出后院西配殿，安排容瑕住进去，把自己的冰放进去给容瑕去暑气，又派人请太医来开方子，忙不迭叫人煮艾草水给容瑕擦身。忙了半日，总算安置下来。容瑕清醒过来，对李安安笑笑道谢。
李安安抿嘴，小心问：“这是怎么了？格格不是在畅春园住得好好的？”
容瑕冷笑一声，反问：“宫里可好？没什么麻烦事吧？”
李安安摇头，“□□烦没有，鸡毛蒜皮不少。闺女家家的，难免娇惯些。皇上不在，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容瑕听了，半晌不语。李安安怕她多想，劝她用些粥。容瑕点头，佳慧连忙带着葱香几个端上来凉拌黄瓜、荷叶粥。容瑕坐起来自己吃了半碗，略说些话，又睡过去。李安安嘱咐葱香带着荷香几个好生照看，自己领了佳慧，带上王贺，到启祥门细问是谁送容瑕格格回来的。
性德中午顶着烈日送容瑕回宫，这会儿在乾清门值班房候着。听见启祥宫妃传话，急忙带了两名三等侍卫进来，隔着大门与李安安回话。
这是性德对李安安有印象以来第一次正式说话。隔着门板，听李安安不急不缓问容瑕情况，性德原本略有烦躁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想了想，说：“我在前头守着，不知后头情况。万岁爷命我护送格格回来，请您照顾。别的，就只听太皇太后跟前的人说，是格格一时口快惹了太皇太后与皇上不乐。到底因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李安安想了想，又问：“格格去园子里的时候，贴身伺候的两个侍女也跟着去了。现在人可跟着回来了？”
性德想了想，说：“不曾再见。”
李安安沉默一会儿，只得道：“也罢。横竖原来慈宁宫还留了两个呢，一会儿叫人过来就近伺候就是。”
性德点头称是。一时二人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性德道：“格格就交给娘娘了。有什么需要奴才做的，娘娘只管叫侍卫告诉一声就行。”
李安安想了想，道：“格格乃是太皇太后贵戚，宫中岂会怠慢。大人只管放心就是。内廷与外朝不应交往甚多。若非大事，本宫自会与格格商量着办。若是大事，也不是内命妇能管的了。”
性德闻言无语，李安安接着说：“不过，现下若是有新鲜的瓜果蔬菜，托内务府多采买些送来也是好的。万岁爷不在宫中，吃什么都缺油少盐似的。”怕性德没听明白，又加一句，“听说西山的葡萄最好吃了。”
性德这回知道了，感情内务府克扣安妃娘娘的伙食了。记下此事，与李安安隔着门板道别。一面出了启祥门，一面暗笑，这位娘娘平日不争不抢的，感情，原来是个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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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男主女主胜利会师！
不容易啊，这俩人见个面说会儿话，跟走个万里长征似的。照这样下去，这文我不是得写上两年吧？
这叫什么？自己挖了个草地，自己堆了个雪山，然后自己填，自己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