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小说网】biquge345.com，更新快，无弹窗！
第一一九章
颜氏是大家婢出身, 祖上也曾随明珠祖上荣耀过。说起来, 算是地方长官家里大管家。自然也随明珠祖上险些灭族而沉寂下来。颜氏小的时候, 明珠尚未发达，一家子陪着明珠靠八旗补贴过活。吃饭都不能敞开肚皮天天吃肉, 祖上那些明争暗斗、口耳相传的法子, 自然没能全传给颜氏。故而, 她不过是跟着觉罗氏学些王府宅斗。至于正经宫斗, 觉罗氏生父英亲王死的并不光彩，宗室女的身份仅够她拿来扯虎皮, 往前数个四五年，觉罗氏连宫门口都没进去过，又拿什么教颜氏一个大丫头。故而, 今日阵仗, 着实吓了颜氏一跳。别说颜氏，就连觉罗氏都暗暗后悔，不该为了出口气胡乱攀扯。这下好了, 给性德找了好靠山不说, 眼下僖嫔不管不顾把事嚷嚷出来，怕是难以善了了。
觉罗氏料想不错, 僖嫔一进门, 便说那张所谓的方子正是觉罗氏家中传出来。至于为什么传到自己手里, 则是觉罗氏受惠嫔暗示, 目的就是为了打击赫舍里氏。说到这里, 僖嫔松开惠嫔的手, 哭倒在康熙跟前，说：“当年仁孝皇后刚去，万岁爷念在嫔妾与仁孝皇后一族，对嫔妾多有关照。不想却因此碍着了某些人的眼。嫔妾何辜，竟然终生不得生育。”顿了顿，偷眼瞧康熙与太皇太后略有不耐，狠狠心道：“嫔妾不能生育倒也罢了。可怜太子爷，生下来就没了亲娘。主子娘娘啊，你怎么跟卢大奶奶一般狠心，撇下刚落地的儿女，就撒手去了呢。”一旁卢夫人陪着大哭起来。
太皇太后与康熙闻听，俱变了颜色。性德与觉罗氏对视一眼，暗道不好。唯独惠嫔还算镇静，跪在一旁磕头辩白：“嫔妾冤枉，从未害过僖嫔。僖嫔何必含沙射影。有话就说，太皇太后、万岁爷在上，定会还事实以真相。”
僖嫔只顾大哭，除了哭，她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康熙与太皇太后则是高坐其上，双双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隔了好一会儿，等僖嫔哭声弱了，卢夫人已经哭晕过一次，叫胡二家的掐人中掐醒，上头太皇太后才发话，“皇上，哀家累了，这些人，你跟皇后问吧。”
康熙闻言，站起来扶太皇太后起身，太皇太后自到后头歇着。康熙这边问了时辰，知道不早了，看一下众人，吩咐各自到慈宁宫后头大佛堂呆着，明日早朝过后再问。哪怕僖嫔所言再匪夷所思、细思恐极，至少没说惠嫔谋害皇嗣、谋害皇帝。又不是当年仁孝皇后薨，这样的事情，还不足以耽误康熙上朝。
僖嫔虽然不满，到底不敢耽搁国家大事，委委屈屈跟着慈宁宫太监去了后殿佛堂。余下觉罗氏、颜氏、卢夫人也各自到小佛堂里呆着。惠嫔自知不能离开，恳请康熙叫人回储秀宫说一声，免得大阿哥见不着她闹腾。康熙深深看惠嫔一眼，点头应下，自有三毛子安排人去告知。至于纳兰性德乃是外男，随康熙去乾清宫找间屋子呆着罢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康熙上朝，皇后在长春宫里接见各宫嫔妃。因不见惠嫔、僖嫔，佟贵妃笑着朝皇后问一声。今日一早，长春宫宫门一开，三毛子就亲自来跟皇后说了昨晚的事。虽不详细，足够皇后了解当年顺治原配跟明珠偷偷生了纳兰性德，后来纳兰性德嫡母下药害了性德原配卢氏，由此牵出了当年仁孝皇后产后大出血而亡一事，有可能是人祸而非天灾。皇后正琢磨这事儿可能会带来的格局新变化，听见佟贵妃问，深看一眼，正色答道：“宫中之事，有贵妃帮本宫看着，我心甚慰。”
佟贵妃赔笑一声，不再搭话。安嫔坐在皇后右手，眼见后妃日常互怼，都显得这么柔和，心道，这背地里寒光剑影的，不比前头战场上好过。敬嫔则是拿话岔开。如今她是四阿哥生母，皇后自然多给一些面子，荣嫔近些年老实多了，在旁陪笑，宜嫔还是少年时爽快性子，一时暖阁里热闹起来。
没一会儿，康熙下朝，命人来请皇后到慈宁宫去。名头自然是一同给太皇太后请安，只不过点明皇后一人去即可。
佟贵妃在旁笑问：“若是太皇太后晚些时候有空，孙媳等再去给老祖宗请安。”
三毛子躬身回话，“贵主与主位娘娘们一片纯孝之心，太皇太后得知，定然十分高兴。”佟贵妃见没能打听到什么，笑笑对皇后告退了。这边李安安与敬嫔、荣嫔、宜嫔跟着一起告退。等人都走了，皇后这才叫奶嬷嬷抱过来六公主，仔细嘱咐一番，这才带着人前往慈宁宫。
却说李安安出了长春宫，身边敬嫔一拉她的手，笑说：“自打妹妹从五台山回来，还没去永寿宫坐坐呢。今日阳光正好，咱们姐妹一同走着回去。也见见四阿哥。”
李安安笑说：“自然当去。”转头命葱香回去取表礼，送到永寿宫来，自己带着王贺，身后跟着轿子，与敬嫔手挽手往永寿宫走。窄窄的西一巷内，阳光只照到红墙顶上，腊月天，除了太阳照的地方有那么一丝暖意，别处俱是寒气，从地上顺着裤腿往上钻。李安安一手挽着敬嫔，一手缩在袖子里，慢慢往前走，嘴里问着四阿哥的话。
四阿哥是上半年出生的，如今已经半岁，能跟人咿咿呀呀哼唧，也认得人，自是好玩儿的时候。敬嫔提起来，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到了永寿宫，命奶嬷嬷抱过来。四阿哥恰好醒着，见来生人也不怕，咿咿呀呀支叉着胳膊叫敬嫔抱。到了敬嫔怀里，瞪着两只细长眼睛只看李安安，嘴里嗯啊哈啊自顾自说些话。李安安笑着伸手握了握四阿哥的小手，叫葱香呈上来表礼，交给奶嬷嬷。敬嫔瞧了，说道：“妹妹太谨慎了，他小孩儿家家的，哪里当得起这么大的礼。”
李安安笑说：“咱们姐妹还计较这些做什么。”一面说，一面握着四阿哥的手哄了几句，四阿哥哈哈乐了起来，李安安笑对敬嫔说：“四阿哥可真精神。”
敬嫔笑道：“可不是。每天一醒，就闹着奶娘要找我呢。真是离开一会儿都不行。”
李安安道：“母子连心，莫外如是。四阿哥如此孝顺，姐姐有福了。”
敬嫔点头，“托妹妹金口，我也不求他日后有什么大造化，只要平安康健，孝顺咱姐俩，我就知足了。”
李安安笑说：“得了姐姐这话，我也跟着沾光呢。”
敬嫔笑说：“正是呢。咱们姐妹亲，我的儿子，自然也孝顺妹妹，跟孝顺我一般无二。”
李安安心知这是给四阿哥找靠山了，想起当初敬嫔那些小心机，暗道，如今四阿哥好，自然是大家都好。这小孩子，十几年才能长大，难免得病受灾的，只怕到那时候，敬嫔心里又想别的了。想罢笑说：“得姐姐看重，我虽不会养孩子，日后身后攒下的月例，有咱们四阿哥一份。谁叫咱姐俩儿有缘呢，这孩子呀，也是咱们的缘分。”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给谁不是给。再说，还得几十年后呢。
敬嫔听李安安许了四阿哥一份遗产继承，自以为是李安安认了四阿哥，想着四阿哥日后多一家靠山，心里高兴，脸上自然添了几分笑意。又跟李安安说了一会儿话，留李安安一起吃了顿早饭，这才放人回启祥宫。
李安安出来时候，天色还黑黢黢的，东方隐约有些鱼肚白。回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日上三竿。进得启祥宫后院，德常在从东配殿出来，与佳慧等人一同迎上来。佳慧上前接过手炉，底下蒜香早打起帘子，李安安挽着德常在的手进正殿东屋，坐到炕上，笑说：“大冷天，你怀着身子，在屋里歇着便是。等来年生了孩子，再守这些规矩不迟。”
德常在抿嘴儿一笑，说：“安主子体贴，我也不能太矫情了。这才几个月呢。”
李安安笑笑，“罢了，你多活动活动也好。不是有句话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么。”
德常在点头，“正是。我在寿康宫的时候，几位太妃也是这么说来着。”
李安安想了想，点头称是，科尔沁家出长寿人，无论太皇太后，还是先前皇太后、淑惠妃姐妹俩，都活到了七八十。当然，这也跟这三位素日心宽，会养生，康熙孝顺有关。想到这里，不由感慨一句。
德常在听李安安说起康熙孝顺，顿了顿，看佳慧一眼。佳慧瞧李安安，见她点头，方说小厨房蒸着点心，出去看看，把葱香、蒜香等人都带了出去。德常在这才小声说：“今天早上，听寿康宫说闲话，好像原先科尔沁去了的那位，二十多年前，生了个儿子。”
李安安一惊，抿嘴问：“这话怎么说？”德常在便把听到的小道消息说了，末了叹道，“也不知是不是要添一位王爷了。”
慈宁宫消息能传到寿康宫，再从寿康宫传到启祥宫，能剩多少真实性，德常在不信，李安安更觉得荒谬，听完德常在的话，李安安摇头，“这是前头的事儿，咱听听就算了。”
德常在点头称是，又提起觉罗氏谋害儿媳卢氏一事。这件事，传出来的倒与真相相差不大。李安安听完，心中骇然，小声问：“莫不是当年明珠夫人拿的方子就是仁孝皇后用的那张？”
德常在摇头，“谁知道呢。”霎时二人都不说话了。外头佳慧隔着窗户说点心好了，可要端进来。二人这才恢复常色，不再提慈宁宫那边的消息。
事实与德常在所知相去不远。仁孝皇后的那张药方子，果然出了问题，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叫何太医瞧见并记下来，阴差阳错用到了卢氏身上。于是，这二人都平安产下儿子，却又死于产后一日之内。
康熙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是不想继续查下去，给亡妻一个交代，让真相大白天下。可他又不愿查下去，不愿面对真相背后的残酷与冷漠。康熙甚至不敢想，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能量，居然能在一国之君的眼皮底下、众目睽睽之下，谋害一国之母。微微侧头看看钮钴禄皇后，康熙心中摇头，钮钴禄氏当年未有嫔妃名分，又无儿无女，无娘家父亲，并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谋害仁孝皇后。可如果不是继皇后，后宫之中，还会是谁？
※※※※※※※※※※※※※※※※※※※※
感觉宫斗擅长内耗。娶那么多媳妇又花钱又害命，真不知道咋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