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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章
李安安回到启祥宫, 德贵人领着宫人迎了上来, 笑说：“刚才瞅着又飘雪花了, 还想着要不要叫人去送伞。可巧娘娘先回来了。”
李安安笑着挽着德贵人的手进后殿，一同坐到东次间里屋暖和, 说道：“出去的时候就带着伞呢。”又问七阿哥。德贵人笑说：“今天一早就起来, 玩了一天, 会哼哼呀呀说几个字儿了。就是还不会站, 怕是走路晚。”
李安安点头，叫进来王贺, 嘱咐明日请太医来给七阿哥请平安脉。德贵人笑说：“哪里就急在一时了。过两日跟我一同诊就是了。”李安安笑了，“给你看来的是妇科，给七阿哥那是小儿科。术业有专攻。”
德常在这才不拦着, 王贺应一声下去, 叫来两个小太监到太医院跑一趟，传话明日请儿科圣手来给七阿哥诊脉。
这边李安安与德常在说些过年过节安排，外头小太监唱：“卫常在来了。”
李安安收了脸上笑容, 德常在瞧一眼, 奇了，“昨个不是说身子骨不好, 怎么今个下雪了, 反倒跑出来了。”
李安安扶着葱香站起来, 冷笑, “咱们赶紧出去吧, 别一会儿又闹出什么事儿来。”
德常在起身跟上。李安安领着人到门口, 小何子领着人挑帘子，一股风夹着雪花钻了进来。李安安只觉外头风大了雪也大了，也不叫卫常在进门，自己抬脚出来，站在廊下台阶上，笑问：“大雪的天，风大路滑，卫常在怎么来了？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使人来说一声就是。皇嗣要紧呢。”
卫常在打小就在乾清宫伺候，接着乾清宫这个平台，后宫嫔妃，哪个见了她不殷勤和气。谁想如今晋位正经皇妃，反倒开始受气。只是李安安说的话在理，卫常在只得站在台阶下，迎着风雪笑答：“娘娘不知，怀了孩子的人都有些内热。嫔妾也是觉得屋里炭火太足了，出来走走，陪娘娘说说话。”
若是平日，李安安早就和和气气让进屋里，可是今日，她难得心情不好，想想自己个儿到底也是个妃了，任性一回就任性一回。想着拎起帕子一角，往自己个儿眼睛上一按，对着德贵人哽咽道：“这话怎么说，本宫没那个福气给万岁爷生儿育女，也不该这么着寒颤人。不知道的，还当本宫屋里炭都不够烧呢。主子娘娘管理宫务向来公允，何时克扣过嫔妃们的份例。”说着说着，竟然捂着帕子径自回屋了。葱香几个急忙跟上，挑着帘子进屋。
厚厚的门帘挑开又落下，德贵人诧异一刻，立马回神，隔着门帘劝李安安：“卫常在怀着身孕，难免性情怪些。您别伤心。”里头不见动静，德常在不好多说，免得无辜引火烧身，躬身行礼告退，回东配殿守着七阿哥去了。留卫常在一个站在雪地里。身后宫女怕冷，劝了几句，卫常在还道不知哪里说错了，要给李安安请罪。就见帘子一挑，葱香跨过门槛出来，站在廊下朗声道：“卫常在回去吧。风大雪滑，皇嗣要紧。”说完，对卫常在身后两名宫女吩咐，“还不扶卫常在回去。大冷的天，冻着皇嗣，你们担待的起吗？”
吓得两名宫女赶紧上前，一左一右，连哄带劝，小心驾着卫常在走了。
外头有事，佳慧在耳房里听见，有些坐不住，放下手里绣棚，到东次间见李安安。
李安安刚阴阳怪气地发完火儿，心情不那么郁卒，见佳慧来了，忙叫她回屋准备自己的事。佳慧笑说：“横竖家里都安排着呢。有娘娘看顾，再不会给我找个眼瞎腿瘸的。我是听到外头动静，来看看娘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李安安闻言叹气，葱香回来，搭话道：“西配殿那位真真是奇怪，昨日好好地请她，她推三阻四。今日没请她，倒巴巴地硬贴上来。”
佳慧抿嘴想了想，看屋里没有旁人，小声问：“出了容瑕格格昨日那事儿，安王府跟咱们是没什么脸面情了。这卫常在跟安王府有什么关系，咱就不清楚了。”
葱香撇嘴没说话，李安安垂眸想了想，冷笑一声，未来的八皇子跟安王府那什么关系，感情是早几辈子的交情。不由长叹一声，“亲戚的亲戚的亲戚，总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佳慧宽慰：“小事儿那是亲戚，遇到大事儿巴不得不认识。您瞧，今儿个西边儿那位不是来了？”
葱香问：“该不是跟安王府那边儿闹翻了？”佳慧摇头，“不必把她当回事儿，别说如今不知是男是女，就是位阿哥，离长大成人还有十几年呢。”
葱香噗嗤笑出来，李安安听了这么多话心情宽和许多，对佳慧叹道：“出了宫，跟你父母说，就说是我说的，叫他们给你找个人口简单、家风清正的人家儿。往后日子哪怕是没那么富贵奢华，平平和和舒舒坦坦过日子，还能多活几年。”
佳慧脸上一红，福身告退，自己挑了帘子出去，回耳房接着绣盖头。
葱香则是叹口气，埋怨一声，“主子您就是心善。”跟着挑帘子出去，给李安安换手炉。
第二日，仍是大雪。李安安依旧每日去慈宁宫侍奉太皇太后。有时候太皇太后那边人多用不上，就去寿康宫探望淑惠妃。相比太皇太后那位经历丰富的老太太，淑惠妃心思单纯，为人宽厚，每每见李安安来，话不多，心里高兴，总是叫宫人端上好点心好茶，也不用李安安站着伺候。因此，李安安也愿意打慈宁宫出来后，绕道寿康宫来陪淑惠妃说说话。
这日雪化，李安安趁着上午未结冰，去看太皇太后。正好淑惠妃也在，问：“外头路还滑吗？”
李安安笑说：“雪都化成水了，滑倒是不滑，就是有点儿积水。怕晚上要冻成冰了。”
淑惠妃点头，对太皇太后道：“恪纯长公主府里来人说，长公主病又反复了。我还想着，趁今日天气好，去看看她呢。”
李安安往旁边站站，就听太皇太后说：“姑奶奶病了，你做嫂子的，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只是今日路上雪水多，改天天好了再去吧。”说罢，抹眼泪叹息恪纯长公主可怜。一面叹息一面骂吴三桂老匹夫。淑惠妃陪着同仇敌忾一回。
李安安在旁安安静静不敢插话，心道，人家一家子除了俩闺女，都叫你们给杀光了，这会子假惺惺的可怜人家孤苦伶仃，有什么意思。哪怕是庶子呢，给人家留一个养老也行啊。
两位老太太正说着，苏麻喇姑领着人进来，对太皇太后行礼道：“您嘱咐给恪纯长公主的东西都备好了。”太皇太后点头，也不叫进来看，只说苏麻喇姑办事放心，可巧瞥见李安安站在一旁，叫近前来嘱咐，“今日路滑，淑惠妃出门哀家不放心，一会儿你带着人去给恪纯长公主送去。”
李安安第二次听太皇太后让她出宫，心下奇怪，笑答：“回老祖宗的话，您吩咐，臣妾自当尽力。只是皇妃出宫，没有先例可循呢。”
太皇太后冷笑，“又学汉人那一套，皇家媳妇就不能出门儿走个亲戚了。”淑惠妃在旁只听不说话。李安安正不知如何回答，门口帘子一挑，一群人簇拥着翠花长公主进来。翠花张口就笑，“老祖宗，这是谁惹您生气了，我还没进门，就听见您使性子呢。”
说得太皇太后、淑惠妃都笑起来，李安安顺势站在一旁，请翠花长公主近前说话。太皇太后指着翠花嗔怪，“多少日子没来了，一来就呛人。”
翠花长公主捂着帕子咯咯只笑，“没法子，这两天辣椒吃的有点儿多，上火。”
祖孙闹一阵，太皇太后提起恪纯长公主来，说：“按理，你额娘去看看，更能宽慰你十四姑姑。只是国母出宫，礼仪繁复。过几日雪化了再说。正好看见安丫头在这儿站着，不想她却说皇妃出宫没有先例可循。”
翠花一听笑了，“要我说，就是安妃娘娘不对。摆明了这是太皇太后心疼你，叫你去探望十四姑姑，顺便回个娘家走走亲戚。多少人求还求不来的福气呢。你家好歹也是白山黑水那边过来的，别老学汉人那些繁文缛节。”
李安安尴尬一笑，“是臣妾糊涂了。”
翠花扭头劝太皇太后，“您别生气了。安娘娘顾虑的也没错。咱们娘们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外头那些老爷们儿在乎的，多的是。”太皇太后这才松口，“罢了，既然你来了，就替哀家和你额娘走一趟，看看你十四姑姑吧。”
翠花长公主爽快应下，陪着太皇太后、淑惠妃说一会儿话，这才领了探病的东西出宫。当天晚上就回来，说恪纯长公主果然不好，说白了，生无可恋。太皇太后闻听只有叹息，叫人打听了前头康熙正忙着收拢吴三桂残兵旧部，想了想，唤来淑惠妃，叫她明日就去公主府探望恪纯长公主。正巧李安安陪淑惠妃说话，跟着过来，也奉命陪淑惠妃出宫探病。
李安安扶着淑惠妃出慈宁宫，一直送回寿康宫，才听淑惠妃长叹一声，道：“小时候，哀家刚来京城，眼见恪纯长公主嫁人，婚后日子和和美美。哀家还以为，恪纯长公主是我们这辈儿人里头，难得夫妻相得。却不想，命是最苦的。”李安安只得陪着叹息，不好多说一句。心道，人家叫你们软禁宫里一两年，没听见一句关心的话。如今家破人亡对你们没有威胁，也没有用处了，反倒可怜起人家来了。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想着想着，又觉得奇怪，北京城里那么多公主日子过得一般般，都没听淑惠妃说过一句，怎么今天非要去探望人家恪纯长公主？只是人微言轻，不敢轻易说话。只得诺诺应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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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了资料，感觉吴应熊跟恪纯长公主关系应该算是和藩公主额驸里还算差不多的。人家夫妻生了两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夫妻两个还一同回云南给吴三桂贺寿。看资料，当时吴三桂对这位儿媳妇还是比较满意的。当然，不满意他也不会说出来。后来吴三桂造反的时候，叫人去接吴应熊回云南，吴应熊都没有回去，反而仅仅把长公主生的嫡长子送回去，自己守着长公主度日。吴三桂只得立这个康熙表弟为世孙。可惜，康熙对老吴家采取斩草除根政策，连吴应熊的庶子都没放过。只留下长公主生的女儿，和一个庶女。长公主又活了二十来年，六十多岁才去世。现在看来，她应该是那种想的开的人。要知道，康熙唯一成人的亲姐姐，历史上多受宠爱，年纪轻轻就没了。
人呐，真是凡事都得想开了。日子怎么过都是过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