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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五章
皇后刚打发嫔妃们回去, 自己搂了六公主教她习字,听见得福来报, 奇怪了,“不是刚出去,怎么又回来了?”
得福不知。皇后只得罢了,命请进来。李安安一进门, 对着皇后哽咽行礼,把皇后给吓了一跳。小声交待六公主自己先练字,带着李安安往东次间坐,柔声埋怨:“又怎么了?才离了我一会儿功夫,就叫人欺负了?”
李安安含泪,摇头哽咽,“嫔妾心中的苦,只有在主子娘娘跟前, 才能倾诉了。”
皇后噗嗤笑了,“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六公主呢。就是她一个五岁小儿,也没动不动就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受了委屈只管说, 我与你做主。”
李安安摇头,“有娘娘疼爱,纵使有那些小沟小坎儿的, 也不妨事。嫔妾只是, 只是莫名就觉得心里苦。旁人看在娘娘面上, 都把我当妃位主敬着。偏偏一同进宫, 一同长大的人,这些年明里暗里给我了多少气受。我想着娘娘素来宽和,我也不能给娘娘添麻烦。次次不理会。哪知,今日竟叫个奴才在路上堵我。这些个小把戏,伤不着人,恶心死个人。我总想着姐妹们和睦相处,不说自己多条路,至少叫主子娘娘您舒心些。谁曾想,……”说着说着,竟捂着帕子呜呜哭起来。
皇后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谁,再三询问细节。李安安心苦的厉害,好容易逮着机会,怎么也要哭个够。愣是腾不出空来回话。桂枝在身后开口,叫葱香回话,“你也是糊涂的。安娘娘难受,你就不能说?还等问不成。”
葱香这才陪着落泪,把方才的事儿说了。皇后疑惑,“莫不是敬嫔真有什么事儿要找你吧?”
李安安抽抽搭搭摇头,“我也不知道。不怕她真有事,就怕她真找事。我……”呜呜咽咽强忍哭声,拉着皇后的手道,“我怕呀!”
皇后无奈笑笑,安抚道:“你且不用担心,有我呢。她既然叫人在路上堵你,定然是想见你的。你只管去见。瞧瞧她有什么事儿,回来跟我说。我与你做主就是。”
得了皇后这话,李安安才算收拾心情,止住泪来。对皇后应一声,起身委委屈屈告退。
皇后点头,看着李安安哭得腿都软了,需得葱香好生搀扶,才能跨出门槛,随之叹息。桂枝小心问:“主子娘娘,要不要奴才叫人跟上去去瞧瞧?”
皇后摇头,反问“敬嫔能有什么事儿?”
桂枝应声不语。主仆静等事态发展。
这边李安安哭了一通,心里好受多了,带着葱香回启祥宫换了素一点儿的衣裳,又洗了脸,王贺跟小何子都回来复命。得知僖嫔已经带着四阿哥往永寿宫来,宜妃也说换了衣服就来,春答应一听就出门,这会儿已经进了永寿宫。惠妃、荣妃得知信儿,也都说得空就来看看。李安安这才放下心来。叫小何子安排人门外守着,瞧见有僖嫔进了西六宫宫巷,赶紧来通报。
小何子笑说:“早就安排上了。”果然,外头有小太监回话,说咸福宫的人进百子门了。李安安点头,扶着王贺站起来,叮嘱葱香好生守着启祥宫,叫小何子到东西配殿说一声,领着德贵人、卫贵人一同去看敬嫔。卫贵人一听,稍微整理一下衣裳,看没什么扎眼的地方,便带着小吴子过来,德贵人则是先安顿好七阿哥,嘱咐奶娘一番,才重新换好衣裳过来。
王贺带着小李子、小吴子领着几个小太监,一路浩浩荡荡簇拥着李安安三人朝永寿宫而去。刚进永寿门,就瞧见僖嫔领着人走进来,身后跟着奶嬷嬷,怀抱四阿哥。
僖嫔一见李安安,忙上前行礼,小声问:“可是真不行了?要是还好,就叫人先把四阿哥抱回去。别吓坏了。”
李安安往她身后一看,四阿哥正在奶嬷嬷怀里扭来扭去,吵着闹着要自己下地走。叹息一声,对僖嫔道:“我哪儿知道,我这才来。不过,方才崔柱儿来找我,那脸色可不太好。”
僖嫔想了又想,半晌才决定:“也罢,四阿哥到底记事了。”转身叫奶嬷嬷放下四阿哥。四阿哥刚一落地,就要往里跑。僖嫔一把拉住,柔声劝:“仔细脚下。”叫他跟着一起进去。李安安冷眼瞧着,僖嫔对四阿哥有心,四阿哥眼里却没僖嫔。念一声孩子小,正是认人不懂事的时候,不便多说,与僖嫔一同到后院。早有小太监瞧见飞奔到后殿去通报。
崔柱儿早在后院儿急得跟磨盘上的驴似的,一眼瞧见二人结伴来了,顾不得迟疑,几步上前打千儿行礼。李安安不由再次叹气,问:“你们主子呢?”
崔柱儿都快急哭了,转身引二位宫位主进殿,一路疾行,小声道:“我们主子听说安娘娘您要来,刚喝了药,换了衣裳等您。谁知春答应先来了。主子叫奴才们在外头等着,也不知春答应说了什么,主子急得药全吐了出来。这会儿,荷香正在屋里伺候呢。”
僖嫔问:“春答应呢?”
崔柱儿刚要说话,后殿走出一人来,扶着丫鬟,一身素装,头上则插着一枝红芍药,行动处弱柳扶风一般,不是春答应,又是何人。
春答应笑吟吟近前,恭恭敬敬给李安安、僖嫔行礼。李安安点头,伸手扶她起来,问:“本想着你在宫里调养。不想这么快就来了。”
春答应抿嘴儿一笑,乐了,“瞧安娘娘说的,小何子一开口,我就知道,我得来。不管怎么说,我打十三岁起,就跟随敬嫔娘娘。十多年过去了,到这会儿,我怎么能不来呢。”说着,幽幽叹气,不盛娇柔。
僖嫔瞥春答应一眼,刚要说话,就见四阿哥挣脱奶嬷嬷的手,小炮仗一样冲进殿里。僖嫔不敢耽搁,急忙带着人跟进去。李安安瞧春答应一眼,长叹一声,跟进后殿。
春答应目送她们进去,苦笑一声,扶着宫女,缓缓跟上。
李安安进殿时,就听敬嫔揽着四阿哥,一口一个“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叫的悲切。小宫女挑开帘子,见僖嫔站在床前,床前跪着两个宫女,一个手里捧着痰盂,一个托着帕子。敬嫔抬头,看见李安安来了,强撑着笑一笑,对李安安点头,“李妹妹来了,快坐吧。”话未说完,泪就滚了下来。
一声李妹妹,似乎又回到了初入宫那时的青葱岁月。李安安顿时心苦不已,顿了顿脚步,小心对敬嫔说:“好妹妹,且别忙着哭,四阿哥已经记事了,你是要他长大后一想起亲娘,就只记得你攥着他的手哭吗?”
果然,听了这话,旁人还不怎么样,四阿哥先嚎开了,一个劲儿喊:“额娘,额娘您怎么了?您怎么了额娘?”
敬嫔低头一看四阿哥哭的涕泪横流,有心多说几句,又怕当真如同李安安所言,长大后回想起生母,只有今日这幕,顿时强忍住泪,哄四阿哥出去玩儿。四阿哥一个五岁小儿,早就认人,这些日子僖嫔对他再好,想念亲娘,那也是人之常情。因此,拉着敬嫔的手,死活不肯出去。
敬嫔大怒,抬起身子喊奶嬷嬷进来抱走四阿哥。当着主子们的面儿,奶嬷嬷哪里敢下重手,意思意思拉四阿哥几下,看他不肯走,只得束手束脚站在原地。
李安安见状叹气,对僖嫔道:“原是我糊涂了。怎么就叫四阿哥知道了呢。”
僖嫔回过神来,笑一声,道:“早晚的事儿,哪儿有儿子不想娘的。”
敬嫔请李安安来,原是有事要说,见着情形,知道定不能再说。只是眼看今天李安安这般阵仗,显然已经打草惊蛇,今日不提,过几天怕是再没有机会。如此一想,狠下心来,对四阿哥正色喝道:“跟奶嬷嬷出去,不叫你,不准进来。”
四阿哥吓一跳,登时哭也忘了,直愣愣立在原地。两个奶嬷嬷见状,一把抱起出门。没一会儿,就听殿外传来小孩儿哭声。僖嫔有些心软,有心出去哄哄,脚步刚挪出去,就收回来,也不吭声,就站在敬嫔床头。
外间春答应见状也进来,扶着桌子立在一角。
敬嫔一看如今阵仗,知道不能跟李安安说什么体己话,就算把僖嫔、春答应哄出去,李安安也未必信自己一句。想到这里,登时心里凉了半截儿,惨淡一笑,道:“没想到,咱们二十年的交情,到如今,竟落得如此薄凉。”
李安安心道,这锅我可不能背。哂笑道:“妹妹又说笑了。宫中姐妹素来和睦,平日里说笑有,打闹有,至于凉薄,却是没有的。妹妹慎言,若不小心叫外人听见,误会了去,可就不好了。”
敬嫔暗恨,咬牙忍住,半日方说:“是了,安妹妹说的极是。”
李安安笑笑,看一眼僖嫔,再看一眼春答应,瞧二人面上俱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旁人不说,李安安也不说,只是敬嫔等不得了,喘了半天气,才从枕头下抽出一个折子来,递给荷香,又对李安安道:“我眼看不行了。最后有一事恳求妹妹。”看一眼折子,接着说,“该跟万岁爷、主子娘娘说的话,我都写折子里了。如今我这一去,别无挂念,唯有四阿哥,舍不得他年幼丧母。还请妹妹替我抚养四阿哥成人。日后,叫他侍奉妹妹,犹如孝顺我一般。”说完,好似耗尽全身力气,跌到枕头里,只剩喘气儿了。
李安安见她似乎真的不行了,紧赶着上前一步,脚步一顿,又停下来,无奈说:“你就是想太多。不说你不过一些小毛病,调养几日就好。就是当真卧床不起,主子娘娘已经指了僖嫔妹妹替你抚养四阿哥。这些日子以来,僖嫔是如何无微不至、掏心掏肺地对待四阿哥,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冷不丁地,叫你这么一说,僖嫔妹妹心胸开阔,自然不会埋怨我。只怕外人多心,既对不起僖嫔待四阿哥慈爱之心,又叫人埋怨主子娘娘安排不妥。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万一再叫有心人传出去,说什么宫里的娘娘们虐待皇嗣,那——”转头对僖嫔、春答应笑笑,再缓缓对敬嫔道,“别人倒罢了,姐姐我哪儿还有脸再见圣上、再见主子娘娘?”
僖嫔心里正在忐忑暗怒,听完李安安一番话,嗤笑一声,瞥一眼春答应,道:“安姐姐这是什么话。别说这样的事儿咱们从未见过。就是真有,那虐待子嗣的,也不是咱们呐。”
春答应冷笑不语。
敬嫔还要再说,外头一阵请安声,原来是惠妃并宜妃前后脚来了。巧了,太医院总算把太医给派来了。一时屋里挤满了人。敬嫔自知今日不能把话说清楚,一把拉住李安安,口不能言,眼里含泪,支吾半晌,只喊了一声“妹妹”,两只眼睛盯着门外,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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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么的,写到这两章的时候,心里觉得好苦,好苦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其实想想,古代皇帝的女人,除了极个别幸运,极个别能力超强,极个别心理素质极佳的,真的是好苦,好苦,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