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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二章
佟贵妃回来屋里, 坐立不安。宫女上来茶, 端上来就喝, 险些没烫着。给小宫女吓得跪到地上就磕头。佟贵妃愈发生气, 叫她下去领罚。秀宁换了温水端上来，立在一旁打扇子，又软语宽慰。佟贵妃这才宽心了点儿。
没一会儿，三德子来报, 说是翊坤宫平嫔派人报信儿, 卫贵人病了。
佟贵妃皱眉, “怎么又病了？”
来人乃是翊坤宫平嫔身边一个二等太监, 对佟贵妃磕头，“奴才也说不好, 平主子请了太医来看。说是最好冲一冲。到底是八阿哥生母，平主子不好拿主意, 主子娘娘又养胎，不好惊动，才叫奴才来请示贵主儿。”
佟贵妃冷笑，“合着偌大一个后宫，就剩我一个干活儿的了。”小太监不敢说话，只管磕头。佟贵妃看得心烦，正如这小太监所说，再不待见卫贵人, 她也是八阿哥生母。眼瞅着八阿哥就要长大, 虐待她生母, 少不得叫他记恨。只得亲自跑翊坤宫一趟。
走到半路，佟贵妃心里愈发觉得不平衡，叫来三德子，命他去请永和宫容妃一同去。同样管理宫务，想偷懒，没那么容易。好在容妃平日里跟李安安交好，去启祥宫也是常见卫贵人，听说她不好了，急忙换了衣裳就来了。
佟贵妃与容妃先后脚儿进的翊坤宫。平嫔听见，打西配殿出来，眼圈儿红红的，上前给二人见礼。
佟贵妃免了，问卫贵人如何。
平嫔摇头，“说不上来，两位娘娘见了就知道了。”佟贵妃与容妃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跟着平嫔进西配殿。进来一看，外间桌上，放着半碗药，里间卫贵人躺在床上，半昏迷着。身上已经换了朝服，两个贴身宫女正在给她梳头洗脸打扮。
佟贵妃问：“怎么衣裳都换了？”平嫔道：“她刚醒来自己换的。”容妃近前，叫一声。卫贵人睁开眼，抬手往前伸，“是安主子吗？”
容妃回身看看佟贵妃、平嫔，二人没话，容妃上前抓住卫贵人的手，一旁宫女凑近卫贵人的耳朵，说：“主子，这是永和宫容娘娘。”
卫贵人登时就流泪了，道：“安主子没良心。昨儿我都梦见她了，她也不来瞧瞧我。”
容妃坐在床前劝道：“安娘娘病了。来不了。”
卫贵人已经接近糊涂了，道：“我梦见她还活着，没给烧死。她怎么就不来呢。”
容妃扭头就去看佟贵妃，佟贵妃也听明白了，去看平嫔。平嫔急忙摇头，佟贵妃懒得多问，抬腿到外头，吩咐吴思德去查。转身回来，就听见卫贵人又问：“平娘娘呢？”
平嫔站到容妃身后，轻声问：“我来了。”
卫贵人流泪，“我想见八阿哥。”
平嫔迟疑，“八阿哥，正上学呢。”
卫贵人听了，松了容妃的手，往外瞅，问：“谁？”
容妃看看佟贵妃，道：“贵主儿看你来了。”
卫贵人又哭了，冲佟贵妃伸手，佟贵妃无奈，近前弯腰握着，就听卫贵人道：“安娘娘没了。我把八阿哥托付给您了。往后，您就替我多看顾些。等将来他长大了，叫他给您养老送终。”
容妃看一眼佟贵妃，再扭头瞧一眼平嫔，二人脸色果然都十分不好看。容妃心道，卫贵人果然烧糊涂了，起身拿帕子按眼睛。
佟贵妃皱眉坐下，对卫贵人道：“你先撑着些。八阿哥——马上就下学了。”转头高声吩咐三德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御书房候着，等八阿哥下学，立马带过来。”
卫贵人听见，喘着气道：“那我就再等等。”说完，松了佟贵妃的手，拼命吸气。
佟贵妃站起来，看容妃站在窗前，也站过去。平嫔走过去，请二人往外间坐。
三人到外头，按位份坐了，宫人奉茶。一屋子药味儿，夹杂着一股行将就木的味道，谁还喝得下。三杯茶在桌上动也未动。谁也没说话，只听见里屋传来卫贵人用力喘气声。
最终还是容妃开口，“卫贵人这病——怎么这么快？这才不到三个月吧？”
佟贵妃也看平嫔。平嫔会怕她们？冷笑一声，“那谁知道。指不定是叫启祥宫那位给传染了呗。如今倒好，净让不相干的人受埋怨。”
容妃听了，不好多说。佟贵妃冷笑，“谁叫你养着人家儿呢。怀胎十月生下来，哪儿能白给。”
平嫔正说着，外头一阵脚步声。一群人围着八阿哥，小跑回来。吴思德一面跑，一面劝：“八阿哥您慢点儿。小心跌了。”
屋里三人往外望去，就见八阿哥跳进门槛，喘口气，对平嫔行礼。这个时候，平嫔也不好多说什么，指着佟贵妃、容妃，叫他问安。佟贵妃一甩帕子，“免了。我的儿，快里屋去瞧你娘吧。”
八阿哥领命，转身快步进去。佟贵妃、容妃、平嫔跟进去。这时候，卫贵人梳洗打扮好了，勉强睁眼，瞧见八阿哥，两行泪滚了下来，伸手摸摸孩子的脸，又顺着脖子、袖子往下摸，终究又笑了出来，用尽全力交待：“往后，好生孝顺你三位额娘。”说着，往佟贵妃三人处望了望，八阿哥跟着看了看，只能哭，不能说半句。卫贵人见状，心满意足，松了手，叫八阿哥出去，“吃饭，去吧。”
一句话说出来，屋里众人皆十分不忍。八阿哥还要再留下，卫贵人却不许了，推着他就要往外撵。还是平嫔发话：“你娘舍不得你饿肚子。且去吃了饭再回来。下午不必练骑射了，我叫人去给你请假，好生陪陪你娘。”
八阿哥这才领命，依依告退。
佟贵妃挨窗找把椅子坐了，对容妃招招手，请她坐旁边。又有宫女搬把椅子，平嫔挨着容妃坐了，就听佟贵妃说：“到底是在乾清宫伺候十来年的人，临了临了，还知道给儿子找几个靠山。”容妃看卫贵人有出气没进气的，不忍出口伤人，遂沉默不语。平嫔跟卫贵人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怎会不知卫贵人素来手段。不过如今眼看人就不行了，懒得挑明，看看外头天色，问二人：“不妨就在这里用膳吧。”
佟贵妃看看容妃，容妃点头，“好歹吃点儿。一天天的，多少事儿得忙呢。”
佟贵妃对平嫔道：“劳你费心了。”平嫔答：“哪里就费心了。”叫来宫人交待一番，没一会儿，就说饭菜备好，问在哪儿摆。此时八阿哥匆匆吃完饭回来，佟贵妃也不爱在将死之人的地方呆，站起来交待八阿哥，“我的儿，你且陪着你娘。外头有我们呢。”
平嫔便知佟贵妃意思，交待八阿哥几句，与容妃随佟贵妃一同出来，吩咐摆饭到正殿，请佟贵妃、容妃一同用饭。
不过半碗饭的功夫，就听见西配殿一阵哭嚎。佟贵妃放下筷子，幽幽叹道：“早年间，一同进宫的姐妹，越来越少了。”容妃不说话，平嫔只拿帕子按鼻尖儿。西配殿小太监来报，“卫贵人去了。”
佟贵妃扶着桌子站起来，说：“走吧。去送送八阿哥他娘。”话音未落，就觉一阵晕眩，耳旁听见容妃与平嫔惊呼，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佟贵妃再次醒来，已经身在景仁宫，床前亲妹妹佟贵人与大宫女秀宁守着。见她醒来，二人十分高兴。扶她坐起，又捧温水来喝。佟贵妃听见外头隐隐有声音，皱眉问：“谁在外头？”
佟贵人道：“是永和宫容妃，你晕过去，她送你回来，不放心，一直留到现在。这会儿，有人来回事，我瞧她也闲着，就请她先办了。”瞧瞧佟贵妃脸色，小心说，“姐姐莫怪我自作主张。实在是，你的身体要紧。能少操心，就少操心吧。”
佟贵妃笑说：“咱们亲姐妹，我怎会不知你为我的心。”正说着，容妃进来，看佟贵妃醒了，坐下来说几句宽慰话，“太医看了，说贵主儿伤心过度。世事无常，卫贵人有八阿哥在灵前守着，又得了万岁爷追封为妃，一身荣宠，死得其所。贵主儿就不要为她感怀，好生照料身体要紧。”
佟贵妃抬眼，“追封为妃了？”
容妃颔首。佟贵人无奈，只得说明：“乾清宫已经下旨，命宗人府以妃位下葬了。如今礼部正在拟封号。”
佟贵妃冷笑一声，“人都死了。”容妃答：“不是还有八阿哥呢么。”顿了顿，说：“平嫔也跟着沾光，也是妃位了。说是只等丧事过后，就行册封礼。”
佟贵妃听了，摆手道：“我如今操不得那些闲心。你看着安排吧。”
容妃想了想，劝她好生将养身体。佟贵妃点头，只说乏了。容妃这才站起来，犹豫一下，还是说：“我瞧着，乾清宫的意思，是想叫如今的安娘娘出门见人了。过两天，八阿哥他娘出殡，少不得露面。”
佟贵妃摸摸耳朵，说：“随他们吧。怀着孩子还到处跑，心可真够大的。”
容妃跟着发愁，这顶头拢共两个主位，一个皇后，自打二月起，就开始养胎，寻常不出门；一个佟贵妃，阴阳怪气，三天两头病了灾的。大事小事全落她一人身上，烦也烦死了。
容妃从来就不是那种为了面子损里子的人。按照妃位丧仪把卫氏安排妥当，又领着平妃、惠妃、宜妃、容妃等人，哭了一场灵，第二天，也跟着病倒，闭门不出。谁爱管谁管，老娘不伺候了！
一下子病倒三位主位，康熙也愁，无奈之下，叫惠妃、宜妃、荣妃主持宫务。宜妃连旨都不肯接，捂着肚子就说要生了。把延禧宫给折腾地鸡飞狗跳，也学皇后养胎去了。
惠妃、荣妃有心给自己儿子拉拢八阿哥，还算尽心尽力。哪知，卫氏出殡这天，启祥宫那位安娘娘居然来了。进门哭了没两声，风流婉转酥倒在地。给惠妃跟容妃吓得赶紧着人抬起来，送回启祥宫。匆忙之中，不知谁把安娘娘的鞋给撞掉了，脚是没露出来，偏生一只五寸小鞋掉在灵前。
妃位出殡，来的不止内命妇，外头公主、王妃也有十几位。众目睽睽之下，竟无人敢去捡。八阿哥在外头瞧见，恨不得哭死在香案下。
还是平妃出来，叫小太监寻了个帕子盖上，拢到怀里，给启祥宫送去。
卫氏灵柩总算是得以平安出宫。
不多时，就有传言，说启祥宫安娘娘为了复宠，三十多的人了，竟然硬生生把个天足裹成小脚，啧啧啧，后宫娘娘们，不过如此。
传言悄然而起，不久就传入宫内。康熙大怒，命人禁之。不知打杀多少宫人。皇后以下，各宫主位缄默不言，保胎的保胎，生病的生病，生孩子的生孩子，坐月子的坐月子，没有大事，绝不出门。康熙本想等卫氏白事儿过去，在慈宁宫摆几桌酒席，叫如今的安娘娘出来跟大家见见，竟一直不得空。谁能知道，阖宫上下，避之如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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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写越多了。本来打算2月完结呢。我要努力，2月份里，写死某个男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