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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李安安应僖嫔之邀, 带着王贺、葱香出了太皇太后院子, 往东北走了不过一射之地, 便是一个小小穿堂门,过了穿堂门, 就是一所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枣树, 因是冬日, 树叶早就落光, 只剩高高树杈上零星挂着几个风干的枣子,迎着寒风晃荡。一不小心, 枣子从树上砸下来,落到地上,啪嗒一声。
僖嫔引李安安进来, 见此一笑, 说道:“不如姐姐院子里疏密得当。”
李安安挽着僖嫔的手,一面往里走,一面笑说:“都是一样的院子, 咱俩的屋子不过一墙之隔, 能差多少。不过我那儿还住了一位常在,你这儿就你一个主子, 显得略微安静些罢了。要我说, 各有千秋才是。”
僖嫔道:“还是姐姐会安慰人。不过我倒觉得, 还是人多了热闹些。说到底, 咱们都是女人, 不比男人能出去应酬。整日里在一个院子里, 总要人多了,才有意思。”
说话间,刘春与绣春挑起帘子,僖嫔请李安安进了堂屋西间,坐到南窗前炕上说话。因炕火一直烧着,屋里暖和,没一会儿,李安安便觉得有些出汗。与僖嫔分别脱了外头大衣裳,只着里面掐腰夹袄。僖嫔穿的是浅绿色绣百合花缎子,掐藕荷色边,衣襟上还挂了一个藕荷色荷包。相比之下,李安安则简朴许多,淡蓝色袄面,没绣什么花色,只在衣领与盘扣上挑了几针。荷包也是寻常宫制,没什么新意。
僖嫔瞧一眼,说道:“姐姐也太简朴了些。”
李安安笑答:“皇太后崩不出一年,总归还是注意些好。更何况,你是知道的,我是个懒人。寻常万岁爷不往我那儿去,我是懒得打扮的。”
僖嫔冷哼一声,心道,就是万岁爷天天往你那儿去,也不见得你就爱捯饬自己个儿了。绣春端茶上来,僖嫔请李安安品茶。李安安道了谢,端起来抿一口,放在炕桌上,笑问:“这可是普洱茶?”
绣春笑答:“正是呢。这是我们家大爷托大奶奶给送来的。说是寻常买不到,因大爷春天去了云南,赶巧了碰见两株古茶树,才得了两斤。”
僖嫔抿嘴,放下茶盅不吭。李安安端起来品了一口,夸道:“果然是好茶。”其实李安安寻常很少喝茶,无他,不得宠,好茶少见,一般的茶沫子喝起来不好喝,还不如白开水呢。故而,茶好不好的,真品不出来。
哪知不过是随口一句夸赞,却叫僖嫔冷嘲热讽回来,“这也叫好茶,你还没喝过什么叫真正的好茶呢。”说着,吩咐绣春,“去,把大奶奶送的那些个生普拿过来。泡上二两,你们主子上火。”
绣春吓了一跳。生普去火,却是大寒,寻常不能多喝。僖嫔一开口就是两斤,可不吓人。李安安在旁看绣春脸色不对,劝道:“你拉倒吧,再上火也不能成两的喝。不说糟蹋好茶叶,岂不知更糟蹋人呢。”
僖嫔冷笑,“那不整好称了某些人的意了。”
绣春听了这话,心里也明白了,急忙冲僖嫔道:“主子,您消消火,早上不还说请安嫔主子来坐坐,吃茶吃点心呢么。奴才这就去瞧瞧,点心可得了?”说着,收了托盘出去,顺手把葱香也带出来,门外就留王贺、刘春守着。
一时屋里静下来,因话音里听着事关僖嫔娘家,李安安不好多说,也不能立时就走,只好安安静静陪着坐着。好在僖嫔不过一时恼了,并没想着冲李安安发火,不过半盏茶的时候,便面色如常,对李安安歉意道:“一时想起娘家,叫姐姐见笑了。”
李安安一笑,不好多说,只得劝一句:“谁家的舌头不磨牙,既然是家里人,难免有些小摩擦。互相退一步,自然就海阔天空了。再说,没准儿是误会也指不定呢。”
听了李安安的话,僖嫔笑道:“谁知道谁心里都怎么想的呢。横竖我是把他们当家里人。只怕他们看我,却不过是泼出去的水吧。”
李安安只得道:“咱们做闺女的,谁不是如此。你还好些,好歹是家里嫡出,父母俱在的。”
僖嫔想起李安安亲爹没了,生母改嫁,嫡母又是那么个人,到嘴的埋怨也不好多说,只得咽下去。僖嫔想了想,说起别的,“德常在这胎可还安慰?”
李安安笑说:“听太医的意思还好。德常在是个有福的。”
僖嫔听了笑笑,“可不是有福的。姐姐也是个有福的。等来年,就有人喊你额娘了。”
李安安噗嗤笑了,“是啊,我也沾光。”顿了顿,有心把德常在求了孩子在自己身边养说出来,转念一想,指不定这孩子将来有什么际遇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祸从口出,以前吃的亏还少?得了,就这吧。
僖嫔看李安安只不过说些场面话,知道她不想跟自己交心,奈何此时此刻,僖嫔只想找个人说说。否则,憋在心里,实在难受。看李安安中规中矩坐在一边,僖嫔咬牙,说道:“你说对了,我娘家给送来的药方,不是好方子。”
李安安正端了茶碗要喝,听见这话,只得放下茶碗,端正神色,对僖嫔说道:“药只要没发霉坏掉,都是好药。端的,看用药的人。方子只要不是有毒,就是好方子,端的看用方子的人。”
僖嫔冷笑,“你少来。你是没被家里人下药,受了寒不能生。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安安叹气,只得说:“我十来岁的时候,跟随父亲从陕西回来选秀。那年冬天,整个冬天都没用一斤炭。”
僖嫔听了,默默不语。李安安幽幽劝道:“你是大家嫡女,从小没吃过苦。你可知道,那一年我都是就着冰水洗衣服?你当我不乐意有宠,不乐意给万岁爷添个一儿半女的?实在是,有心无力。”
僖嫔扭头,看了李安安两眼,开口小声问道:“你阿玛,你眼睁睁看着你寒冬腊月受罪?”
李安安苦笑摇头,“我哪儿知道呀。自从来到京城,我就在选秀前头,见了他一面。却不知,那一面竟是最后一面了。我娘——也是如此。”
僖嫔闻言,半晌方才说了一句:“刚阿岱夫人,果然好手段。”
李安安嗤笑一声,“我是庶出,遭了罪才这么想。你却不必。你是嫡出,自幼千娇万宠的,不明白我们这些庶出过的日子,也不奇怪。”
僖嫔闻言,沉默一会儿,说道:“仁孝皇后的那个妹妹,据说,也是庶出。自打待年宫中,就没听说过仁孝皇后私下里有什么关照。佟贵妃的那位庶出妹妹,跟那位一同待年宫中,姐姐做了贵妃,也不见日子好了多少,不过都是面子情罢了。宜嫔的那个庶妹,生了六公主,也没见宜嫔多看两眼。”
李安安摇头,“我娘家姐妹缘儿单薄,几个兄弟,就我一个姑娘。堂姐妹们,也不曾进宫。说起来,还是咱们几个,自打十三岁就在一起,成日见面,一同伺候万岁爷,更加亲近些。”那些亲姐妹处得好不好,跟咱没关系。
僖嫔听了这话,只得打住,想想也是,人家嫡庶姐妹亲不亲的,委实跟自己没关系。可是,娘家送方子来的,可是自己的嫡亲大嫂。莫不是眼看自己年纪老大生不了孩子,侄女又要到选秀的时候了,为了给侄女铺路?这么一想,僖嫔又想掐死纳兰氏了。
李安安倒没想那么多,人家的家务事儿,委实不好插手。当初对敬嫔难道不是掏心掏肺?结果呢?人家敬嫔一出事儿,先拉李安安做垫背的。纵然李安安无心伤人,该防着的,还是要防着的。
僖嫔不这么想。这阖宫上下,她最看不上的,就是安嫔,谁叫她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最放心的,也是安嫔。因为她没有上进心,自然不会与别人争抢。康熙正值壮年,往后进宫的新鲜女子只会越来越多,而这头一批封了主位的只会越来越老。比起后来人强劲竞争力,眼前这位安静喝茶的安嫔娘娘,只怕是最好的联盟对象。别的不说,僖嫔打心里认定,李安安不会无缘无故害人。没见敬嫔都拿着腹中皇子陷害李安安了,她也不过是送敬嫔回永寿宫罢了。若换了自家,僖嫔自认,她是做不到一笑泯恩仇。故而,今日请李安安前来,除了倾诉对娘家愤恨不满之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希望能借助李安安在皇后跟前的影响力。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能保证皇后三年之内不把慈宁宫后头那几位待年宫中的世家姑娘正式放到康熙眼皮子底下就成。僖嫔琢磨,她从现在开始保养,三年,三年后再怀不上,也就不必多想,直接学李安安,缩到后宫老实度日得了。
李安安哪里知道僖嫔面上随意,心里却是个走一步看三年的人。笑着对僖嫔说道:“你也看开些。咱们虽然不是一母所出,这些年相处,也跟亲姐妹不差什么了。说句实在话,你别不信,在我看来,我跟咱们这几个姐妹,反倒更亲些。到底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叫咱们能大半辈子相处。”
僖嫔听了,虽然不信,也知道李安安这是比别人想的开,想的远。跟着笑道:“是我前几日想岔了。还是姐姐心胸豁达。以前妹妹言语上多有冒犯,是妹妹不懂事,在此给姐姐赔礼了。往后,妹妹定然摒弃前嫌,咱们俩就是亲姐妹。”说着,果真站起来,对着李安安福身。
李安安哪里敢受她全礼,赶紧跟着站起来侧身避过,陪着福身。僖嫔看了,愈发真诚,拉过李安安的手,挨着坐回炕上,说道:“姐姐,是我糊涂。以前只觉得姐姐不够上进,却不知姐姐竟然吃了那许多苦。以后,咱们姐妹就是亲姐妹,一母同胞。若我有幸得了孩子,我的儿就是姐姐的儿,我的女就是姐姐的女。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李安安心道,咋回事儿啊,我啥也没干,怎么突然多出一个亲妹子来?听这话音儿,指不定日后还能多出几个亲孩子来?嘴上赶紧哽咽道:“好妹子,能有你这么掏心掏肺一番话,姐姐以前受的苦又算的了什么。做姐姐的,算是因祸得福了。往后,咱们俩相近相亲。”说着,上前握紧僖嫔的手,落下泪来。
僖嫔赶紧跟着落了几滴泪,暗道,如此便好。剩下的,便是回京后收拾纳兰氏了。
二人正说着,门外绣春回话,说点心得了。僖嫔急忙与李安安互相擦擦泪,重新坐好,叫绣春与葱香进来。二人也不叫小宫女帮忙,自己提着食盒进来。绣春一面往炕桌上摆点心,一面说:“刚出锅的,主子和安主子尝尝。”
李安安一瞧,果然是枣泥糕,圆圆的一个个摆在白瓷盘子里,一盘撒了芝麻,一盘点了栗子,配着盘子边儿上牡丹花边儿,格外喜庆。僖嫔笑说:“不用问,这个点栗子的是葱香做的。绣春素来不爱做栗子点心的。”
李安安就去看葱香,葱香乐了,“回僖主子的话,原先我也不想做的。栗子太难剥了。费了半天事呢。”
李安安笑了,指着葱香对僖嫔道:“瞧瞧,这是找咱们要赏钱呢。”
僖嫔刚跟李安安真真假假说了一晌掏心话,闻听李安安这般说,急忙道:“有赏,有赏。”当即吩咐绣春,“去,拿两个荷包,给葱香一个,你自己领一个。”
绣春与葱香都欢天喜地谢了恩,绣春当即进耳房拿了两个荷包出来,与葱香二人分了。李安安笑说:“既然你们僖主子赏了,我这儿就暂且不赏了。回头葱香找找,我记得咱们还有一块料子,细棉布的,拿来裁了,你跟你绣春姐姐一人做两个帕子。”
葱香一听,就知道李安安说的是皇后赏来做里衣的细棉布料子,急忙问:“能做别的吗?”
李安安笑着指着葱香跟僖嫔说笑:“瞧瞧瞧瞧,都是我给惯的。赏了你的,随你了。”僖嫔在旁笑,“那是姐姐肯疼人,她们才这么着呢。”
两人又说笑一会儿,吃了枣泥糕,换了盅茶喝。看外头日头高起,李安安琢磨该回去吃午饭了,起身告辞。僖嫔还要再留,李安安拉着僖嫔的手轻轻拍拍,说道:“咱们姐妹想亲近,时候多的是。我且回去瞧瞧德常在,外头化雪,路滑。”
僖嫔听了,便不拦着,连说有空常来往。李安安忙道理应如此。二人相携着一直到门外,李安安劝僖嫔回去,自己扶着葱香,带着王贺走了。僖嫔看人绕过穿堂门瞧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去。一路走,一路嘱咐刘春:“去查查我这些年拢共吃了多少药,列个单子。回京后,咱跟大奶奶算算账来着。”
刘春应声下去细查。绣春扶着僖嫔回堂屋,已有小宫女进来收拾了点心盘子、茶碗下去。绣春看屋里没人,小声劝僖嫔:“主子,到时候,还是请太太进宫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您可是大奶奶看着长大的,自小她就把您当成闺女似的养着。怎么着也不该呀。”
僖嫔冷笑,“是该问问。问问她的亲闺女什么时候打算进宫,接了她姑姑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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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僖嫔:姐姐,往后,我的儿就是你的儿,我的女就是你的女。
李安安:说的轻巧,先生出来再说。
康熙:合着你们说啥就是啥,没朕你们生的出来?
纳兰性德:你拉倒吧,一个男二号比男一号戏都多。怎么着,还想逆袭?
大姨妈汹涌来袭,暖气又不热了,维修师傅都回家过年了,唉,祸不单行啊,今天才算有力气打字。亲们凑合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