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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山淡定从容地走过金钰身边，留下一道凉风唤醒了金钰和安乐的神智，两人立时嫌弃地松开了对方。顾不上冷嘲热讽一番，金钰拔腿便去追顾青山，气得安乐又是跺脚又是鼻子里哼气。
元灿一咬牙，便硬着头进了机关门后，一查究竟。
三司长官都候在机关门外，迟疑又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安乐见状立时把气全撒在他们身上，“你们也不赶紧去保护殿下！”
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惊惧的怖色，可又拉不下老脸，只得成群壮胆地往里面走去。
谁知三人进去后没多久，安乐只听接二连三的几声尖叫，一愣，大喊：“里面怎么了？”
久久没有回应，安乐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拿不定注意是不是要追上顾青山，让她回来。
幸好这时候元灿安然无恙地跑了出来，安乐忙拉住他松了口气，问：“到底怎么了？”
“你去找人进去把他们抬出来。”元灿匆匆吩咐了一句，“你千万别进去！别进去！”
再三叮嘱完，元灿才侧身擦过安乐，去追顾青山。
安乐浑然不知元灿为何这样说，困惑着望了眼眼前黑洞洞的一片入口，仿佛有种魔力在拉扯她进去，风里潮湿的腥味比之前还要厚重，逼得人简直无法呼吸，直想吐。
元灿一路狂追而出，正好见着金钰搀扶着顾青山上马车，他立时喘着粗气大喊：“嫂子！”
顾青山悠悠的回眸，不待他开口，便轻描淡写地说：“去找大夫吧，我下手故意偏了约莫一点儿，看着千疮百孔得吓人，估计也能剩下半条命。”
“嫂子……”元灿跑到了眼跟前，弯着腰大口喘气，咽了咽才勉强直起身子，“她真的交待了吗？我们审问了她许久，每日每夜的大刑伺候，她连自己在朝中势力都不肯坦白，怎么会这么快……”
顾青山道：“因为她知道，你们想要她活口。”
元灿费解地皱了皱眉，“难道嫂子不也是吗？”
“是，当然，所以她也很清楚，你我都不会让她死。但她错了。”
“错了？”
“她认为自己一口咬死，你我皆动不得她分毫，所以她在拖延时间。或许是等你们朝中大臣来救她，或许她等着我们发现元沇体内的金蚕蛊来求她。于是她心中有一口信念，只要自己什么都不说，与我们谈条件时，她就能活命。”
元灿细细一想，道：“为此，她要熬多久？忍受多久？”
顾青山笑了，望着元灿身后巍峨高耸的铜墙铁壁，笑了，想到段氏姐妹，又想到自己儿时在渔村的那些年，眸光里霎时有了几分旁人琢磨不透的萧寒，“你贵为皇子，如何晓得世间人多少蝼蚁，咬紧牙关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元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问：“她求生信念如此强大，为何又独独对嫂子……”
“很简单，我让她清晰地知道了，她信念错了，我可以立刻要她的命！”
元灿和金钰顿时骇然。
“所以我一招扼制住她的活路，让她到鬼门关走上一遭，想活命，只有我拉她。这是场赌局，即便我输了，她死了，我还有别的路继续找解药，可她的小命只能彻底向阎王报道了。”顾青山徐徐收回眸光，寒意散去，似笑非笑道，“对付她，就得让她知道，胜算和控制权都在我手上，不是她。走吧，金钰。”
顾青山转身向马车，金钰讶然得后知后觉才回过神，忙搭把手搀扶顾青山上车。
顾青山略顿了顿，看向一脸茫然的元灿，笑道：“等她醒后，也不用你们酷刑，她会迫不及待向你们坦白，条件也许是留她一命，当然也有可能是谢绝我的探访，谁知道呢？你们只管答应，毕竟有时候活着，比死更艰难。”
顾青山意味深长的一笑，调皮地耸耸肩，马车的帘子在她身后缓缓落下。
元灿抬眸之际，只瞥见她青裳衣裾的零星一角。直到马车扬长而去，他才慢慢回过神。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突然更加明白二哥为何爱上她了。
第一次明白，是二哥联系他藏匿金钰等人，并设计陷害段嫣然，这是元灿第一次领悟到顾青山的神机妙算与足智多谋，是而待她的态度不似往年。而眼下第二次，却是令他领悟到顾青山的果决毅然与胸有成竹。
他佩服，只觉可敬可叹！
而马车里，金钰挽着顾青山的胳膊，紧紧贴着，一双崇拜的眼，令顾青山不知所措。
她歪着身子，伸手点着金钰的额头，将人推远了些，“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穆姐姐好厉害！我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穆姐姐这样！”
顾青山叹了口气，好笑地：“一帆风顺的日子不好吗？何苦像我这样？”
“对了，我从未听穆姐姐提起过以前的日子，穆姐姐孤苦伶仃，是怎么熬下来的？这些这些，又是跟谁学的啊？”金钰连珠带炮地问，甚至已经情不自禁脑补起来，“我想一定是有个人，对不对？教了穆姐姐一身的本事，那个人是不是比穆姐姐还要厉害？”
顾青山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衣袖，空落落的。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把青蜺留给了景凌，这么久了，她竟还没有习惯吗？
顾青山摇头失笑。
金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瞪圆了的眼里直冒金光，“穆姐姐，你快说！”
顾青山打起身侧的帘子，瞅了眼街道，喃喃道：“嗯，是有个人，他也比我厉害。”
“哇！”金钰愈发兴高采烈起来，又问，“他长得好看吗？”
顾青山看着她，撇了撇嘴，说：“好看。”
“那他好看，还是二殿下好看？”
“……”
“那他厉害，还是二殿下厉害？”
“……”
“穆姐姐！你快说啊！”
顾青山连忙摆手，“我被你问得头疼，你消停会儿……”
金钰却又扯了扯顾青山的衣袖，贴着身子靠来，挤眉弄眼地问：“那穆姐姐，有没有喜欢过他？他应该救过穆姐姐，又养活了穆姐姐，还教会了穆姐姐一身的本领功夫，穆姐姐应该很难不动心吧？”
顾青山的睫毛不由得一阵震颤。
——“只要我愿，有何不可？只要她喜，与你何关！“
她的耳畔，立时又回想起在惊涛骇浪间，东扶抱着她，蔑视众生的这声呐喊。
“嗯？穆姐姐发呆了？”金钰愈发起兴追问，“那穆姐姐更喜欢他，还是二殿下？”
——“你可以防我、害我、算计我、报复我，但你无法阻止我以诚、以真心……以爱，待你。”
顾青山想起燕空倾诉情意的这番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地笑开了。
金钰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眼里适才还是一片朦胧，此刻竟如草长莺飞的二月天里，竹外桃花已开了三两枝。金钰立时鼓起掌来，惊醒了顾青山的思绪，却听金钰笑道：“我知道了！穆姐姐果然是最爱二殿下了！”
“你小声点！嚷嚷这么大声……”顾青山伸手去捂金钰的嘴，心里早已是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春光遮不住，欢闹而起。
金钰咯咯地笑个不停，偷偷说：“我见着二殿下后，得把这告诉他，说不定能讨个赏！”
“世家千金，就你这点出息？罢了，我送你去讨赏吧。”
金钰闻言，赶忙抓住顾青山的手，“好姐姐，你还想做什么啊？”
“去前线。”
“啊？！”
*
燕空率军连夜疾行，三日方赶到前线与大军汇合。
顾不上休整吃饭，燕空召集将领入帐彻夜商议作战计划，众将领立时纷纷献策。
王将军言道：“如今景国统帅是一王爷，如今还代理国政，可见景国定是陷入内乱之中，是我军追击的大好时刻啊！”
周将军却摇头，“但是如今这位王爷上了前线后，害得我军失了两处攻下的城池，可见强攻并非首选！”
一时争执不下，吵得面红耳赤。
唯有四人面不改色地沉默着，还打哈欠的、走神的，惹得其他将领颇为不爽，立刻将矛头都对准他们，“二皇子，还有这些人，实在怀疑是景国派来的奸细啊！”
“就是就是，他们不肯应战不说，还总是对景国俘虏予以优待，实在令人愤然！”
“我们本来就是……”谢文洲一句话没说完，被荣云鹤硬生生拉了回去。
燕空垂眸看着眼前临阵步兵的沙盘，淡淡地说：“他们，自然是可以信任的。”
“听见没有？哼！”谢文洲压低声音，冲对面数落他们的将领一声冷哼。
气得这些将领差点没掀桌子干一架，幸而被冷静的几个人拦住了。
燕空不予理睬，指着沙盘言道：“中军按兵不动，左右两翼军从这两路负责包抄，将他们引来这里……”
众人凑上前一看，惊目乍舌，疑惑地瞪着燕空。
左将十分质疑地问：“二皇子，这……我们推测景国左翼会从这座山上绕到我军后方，倘或我军中军不动，左右两军进攻的话，反倒是我们很容易陷入景国的包围啊！”
“所以，这四位将会领轻骑对景国左翼的包围军进行阻拦。”
谢文洲得意地扬起下颌，“瞧见了吧！我们是秘密武器！”
“这里是重要关卡，怎能交给这些人？”左将等人还是不能信服，只当是燕空年轻，养尊处优，哪里晓得战场之事，于是纷纷看轻燕空。
直到燕空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言道：“敌军粮草已断，只是前线尚不知晓，他们顶多再能撑三四日。这几日，我们只守不攻。”
众将当即雀跃，将什么包围都抛却脑后，谁不知敌军粮草一断，此战他们坐等胜利。
只是，敌军前线尚且不知自家粮草断了，他们的二皇子又是如何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