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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婷婷踩着高跟鞋，步伐轻快地走在供销社的走廊上。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五分钟。这个时间点来得刚刚好，既不会太早显得刻意，也不会太晚让人觉得傲慢。
推开会议室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凝重的气氛。各科室的干部们早已落座，只剩下两个空位。一个在邱科长旁边，另一个在阎科长身侧。
钱婷婷目光在两个位置之间扫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优雅地迈着步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阎科长边上的位置。
开玩笑，这次会议的矛头明显对准邱科长，坐他旁边岂不是自寻死路？更何况，最近物资一科闹出的这些事，谁知道会不会波及到周围的人。
她刚坐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物资一科的几个科员，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他们进来后，只能无奈地坐在邱科长周围的空位上。
钱婷婷注意到，邱科长的面色比往常更加阴沉。他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显然是在强压着内心的不安。
随着最后几个人进来，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更加凝重了。往常开会前的寒暄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郭主任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他的表情严肃，眉头紧锁，显然对目前的局势十分不满。
“这次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清楚。”郭主任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物资一科的问题已经引起了上级领导的注意。”
钱婷婷看着台上的领导们，想起上次郭主任放话说不给物资一科擦屁股的事。但现实就是现实，供销社就是一个整体，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啪！”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所有人一惊。彭副科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脸上的怒气再也掩饰不住。
“打从独立门户后，物资一科干的那些蠢事，领导们擦了多少屁股？”他站起身，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再看看我们钱科长的物资二科，从来不给领导添麻烦！”
说着，他转头看向郭主任，语气更加咄咄逼人：“郭主任，讲点难听的实话，就邱科长那个脑子，能带好物资一科吗？这次的事情要不是他瞎指挥，能闹到这个地步？”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钱婷婷忍不住瞥了一眼邱科长。只见他脸色铁青，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往日里趾高气扬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这种反常的表现让钱婷婷心里一动。看来这次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邱科长，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彭副科长见邱科长不说话，更加得寸进尺，“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钱婷婷在心里暗自摇头。彭副科长这是明摆着想上位啊，这么赤裸裸地踩一捧，也不怕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得太明显。
办公室的几位领导显然也听出了弦外之音，齐刷刷地看向郭主任。
郭主任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彭副科长，物资科虽然分了家，虽然住处分开了但心依旧在一起。现在物资一科有困难，你不想办法帮忙，反倒在这说风凉话？”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钱婷婷：“钱科长，你管理能力是不错，但也要注意下属的言行。搬弄是非的言论，是不是你授意的？”
钱婷婷心里一惊，但面上立刻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郭主任，我哪有这个胆子啊。彭副科长资历比我深，我可指使不动他。再说了，我这个人最讨厌搞小动作了。”
她说这话时，眼角微微泛红，声音也带着一丝委屈。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郭主任冷哼一声：“你是科长，管理下属是你的职责。要是觉得彭副科长不好管理，可以考虑换人，一个科室，又不是一定要整个二把手。”
这话一出，彭副科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连忙转向钱婷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钱科长，我们配合得挺好的，对吧？”
钱婷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还行吧。”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胡月萍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郭主任，不好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上头领导来巡查，在东海百货被闹事的群众围住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会议室炸开。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邱科长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带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怎么回事？”郭主任厉声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胡月萍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听说大领导要来检查工作，就集体去东海百货堵人。现在至少有二三十个人，场面很难控制。”
钱婷婷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心里却异常冷静。她知道，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简单的内部矛盾了。一旦总社领导被牵扯进来，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郭主任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人立即赶往东海百货。邱科长，你跟我一起坐车。其他人自行安排交通工具，务必在十分钟之内到达现场。”
钱婷婷骑着自行车在寒风中疾驰。寒风呼啸着掠过她的脸颊，刺骨的冷意让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帽子和围巾在风中摇摇欲坠。
自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钱婷婷握着车把的手已经冻得发红。她紧咬着下唇，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
远处，盐市东海百货商店的轮廓渐渐清晰。即便隔着老远，她也能看到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喧闹声随着风飘来，夹杂着愤怒和不满。
钱婷婷加快了脚步。这个年关，供销社的工作本就繁重，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她的心里泛起一阵烦躁，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喊声越来越清晰：“凭什么说没货就没货！”
“这不是糊弄人吗？合作社那帮人八成卷走了咱的腊味！”
“大过年的，你们这是存心不让老百姓过好年！”
“把货物都拿出来！”
钱婷婷停好自行车，跟在郭主任等人身后，艰难地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焦躁和不安，她能感受到周围群众压抑的怒火。
李冬梅正站在门口，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大家听我说，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就被愤怒的吼声淹没。
更让钱婷婷心惊的是，她看到了几个陌生的面孔——省里的王科长、孟部长，还有总社的韦主任，都站在不远处。他们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尤其是韦主任，眉头紧锁，目光阴沉。
“完了。”钱婷婷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这次的麻烦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