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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钱啊，这都第三天了，香肠的事情怎么样了？”郭主任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脸上写满了疲惫。
钱婷婷看着主任花白的鬓角，心里一阵酸楚。这段时间，主任为了这事没少操心，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主任，要是咱们能自建一条香肠生产线，还用得着看食品联合厂的脸色吗？”钱婷婷忍不住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愤懑。
郭主任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摸了摸下巴，仔细思索着这个提议。
“你以为开厂是那么容易的事？”片刻后，郭主任摇摇头，“咱们供销体系底下确实有几家工厂，但那都是些小作坊，主要是为了方便农民。”
“可是......”
“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郭主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城区的几个大企业，哪能让咱们抢他们的饭碗？”
钱婷婷听出了言外之意，但还是装作一副气愤的样子：“那咱们就得这么被他们拿捏着？群众有意见，骂的可是咱们供销社！”
她说着，眼圈微微发红。这段时间，她没少被顾客指着鼻子骂，可她知道，挨骂最多的还是郭主任。
“行了，这种事私下聊聊得了。”郭主任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钱婷婷却不依不饶：“我看啊，有机会就开工。食品厂这么狂，我得去找董局长告状去！”
说着，她作势就要往外走，脚步却故意放得很慢。
“哎哎，小钱你别冲动！”郭主任赶紧拦住她，脸上露出几分焦急。
“主任您受这气我看着都心疼！”钱婷婷跺着脚说，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
郭主任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姑娘，心里不由得一暖。他提拔过不少人，可还真没有哪个像小钱这么替他着想的。
“行了，你就别掺和了。要告状也得我这个主任去。”郭主任笑道，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对了，明晚的联谊舞会别忘了。”
钱婷婷：......
这破事您咋就记得这么清楚呢！
她暗自腹诽，脸上却不得不堆起笑容：“知道了主任，我一定准时到。”
办公室里，郭主任望着钱婷婷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丫头，看着大大咧咧的，心思倒是细腻。刚才那番话，分明是在给他出主意。
只是，开厂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上头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一个不小心就会踩到别人的尾巴。
他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却发现只剩下最后一根。这烟瘾什么时候才能戒掉呢？
下班回到家，沈红梅就迫不及待地问：“老四，听说今天东海百货闹事了？”
“可不是嘛。”钱婷婷掏出一包牛肉干，得意洋洋地说，“不过让你闺女我三下五除二就摆平了，领导还夸我呢！”
“哎哟，瞧把你能的！”沈红梅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主席说要戒骄戒躁，你这才几天就飘了？”
钱婷婷捂着脑袋委屈道：“妈，我就跟你们开个玩笑嘛......”
“天天嘴上喊着往上爬，一点觉悟都没有！”沈红梅继续数落，手上却不停地给女儿夹菜，“你说说你，整天就知道在单位里瞎折腾，也不想想自己都多大了，还没个对象。”
钱婷婷：......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嘴贱了。
钱宁秋看着妹妹被问得面红耳赤的模样，连忙打圆场：“咳咳，对了小妹，我正想问你，明天还去庭院不？”
钱婷婷感激地看了姐姐一眼。
“明天肯定要去的，这订单可不等人。”她轻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一句话道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境地。她这边的香肠供不应求，供销社那边却连个影子都见不着。想到郭主任那张阴沉的脸，钱婷婷不禁叹了口气，怕是要熬上一个不眠之夜了。
提到生意，钱家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老五和老六更是眼神闪烁，不时偷瞄沈红梅的脸色。屋内的煤油灯光在他们脸上投下跳动的影子，衬得表情格外生动。
“婷婷啊，”沈红梅欲言又止，“明天...明天是你小姨家...”
“娘，”钱婷婷打断道，“我知道您的意思。可这订单真的耽误不得。”
沈红梅望着女儿倔强的侧脸，一时语塞。她太了解这个女儿了，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沈瑞秋昨天就闹到她办公室来，整个妇女办都知道这事。她要是不去，那位脸皮厚的妹妹肯定还会杀到搪瓷厂来闹。
屋内陷入一阵沉默。炉子上的水壶发出尖锐的鸣叫，打破了这份宁静。
“行了，”钱宁秋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明天我去小姨家，给婷婷打掩护。”
沈红梅还想说什么，却被钱老五抢先开口：“就这么定了！姐，你放心去，我和老六明天帮婷婷看着。”
钱老六使劲点头，一张圆脸笑出了褶子：“就是就是，我们可都指望着这生意呢！”
沈红梅无奈地摇头，却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她太清楚这笔生意对钱家的重要性了。
第二天一早，寒风刺骨。
钱婷婷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快步走在结了薄冰的街道上。昨夜的雪让温度骤降，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霜，又很快消散。
供销社年底忙得不可开交，周末加班的规定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她冻得手脚发麻地到了单位，去食堂整了碗冒着热气的胡辣汤，这才觉得自己像个活人。
食堂里人声鼎沸，蒸汽氤氲中传来阵阵饭菜香。钱婷婷捧着碗，感受着温度从指尖一点点传遍全身。
“听说了吗？郭主任昨晚在办公室待到凌晨。”
“可不是嘛，我早上来的时候，还看见他办公室亮着灯呢！”
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传入耳中，钱婷婷低头喝汤，装作没听见。她太清楚郭主任为什么熬夜了，这事说到底，还是因为食品联合厂那边的货迟迟不到位。
“钱科长。”
正想着，胡月萍急匆匆推开办公室的门，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她的围巾歪在一边，显然是跑得太急了。
钱婷婷抬头，看见胡月萍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心下了然。她站起身，开始收拾桌面的文件。
“郭主任要去食品联合厂，让我来叫你，”胡月萍往门外张望，压低声音道，“快点，邱科长都在楼下等着了。”
钱婷婷嘴角微扬，看来郭主任是被昨天的事气狠了，今天要找食品联合厂算账去。她快速整理好文件，拿起挂在衣架上的棉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