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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初冬的凉意。一家人正准备收拾睡觉，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钱老六迷迷糊糊地去开门，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门外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哎哟，这是没睡醒呢？”门外传来周小刚打趣的声音。他搓着手，呵着白气。
周小刚和媳妇杨慧珍一前一后进了屋，两人被寒风吹得直哆嗦，鼻尖通红。杨慧珍的围巾都结了一层薄霜，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杨慧珍一边解围巾一边笑道：“沈主任，我们找婷婷说点事。”她的眼神不经意地瞟向钱婷婷，带着几分急切。
沈红梅眯起眼睛看向女儿。今天在厂里，她就听说这两口子半夜回娘家的事，现在看来，八成跟昨晚钱婷婷去他们家有关。她的目光在女儿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钱婷婷被母亲盯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被看穿了心事。她赶紧起身，“妈，我出去一下。”说完，也不等母亲回应，就往外走。
寒风扑面而来，钱婷婷缩了缩脖子。她这才发现路边停着一辆牛车，轮子边杵着仨活人。其中一个穿军大衣的短胡子老头正上下打量着她，目光锐利得像把刀子。
“就你要订500斤柿子？”老头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莫不是黑市生意啊？”
钱婷婷一愣，转头看向杨慧珍，眼神里写满了疑惑。这是什么情况？她刚想开口解释，却注意到牛在不停地喘气，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大爷，要不先给牛喂点东西？”她关切地问道，“它好像不太舒服。”
“它有喘病，不碍事。”老头的语气缓和了些，目光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杨慧珍赶紧介绍：“这是我大爷，生产队队长，以前当过兵。这是我亲哥和他媳妇儿。”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钱婷婷恍然大悟，难怪这眼神这么犀利。她连忙解释道：“大爷，我就是想给朋友寄点柿子，不是黑市。再说现在也不兴那一套了。”
“那大晚上交货干什么？”老头依然不依不饶。
“我没说要晚上啊，”钱婷婷有些无奈，“是慧珍婶子叫我出来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杨慧珍，像是在等她解释。
杨慧珍嫂子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珍子，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人家又没说要这么快。你看把你哥的腿都走坏了。”
原来是他们自己太心急。一听说能卖柿子，就连夜采摘，赶着送货来了。杨慧珍的哥哥站在一旁，一直揉着腿，看样子是真累着了。
“慧珍婶子，你这也太着急了。”钱婷婷无奈地看着杨慧珍，后者正搓着冻得通红的手，眼神闪烁不定。
寒风卷着几片枯叶从脚边掠过，杨慧珍缩了缩脖子，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这不是想着早点把货交了，早点拿钱嘛。”
钱婷婷心里明白，这是怕她反悔，所以连夜赶着把山柿子送来。她看了看身后漆黑的院子，又瞥了眼几人身后装满山柿子的大筐，轻声道：“跟我来吧，这地方不适合交货。”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杨大爷搓着手，压低声音问：“去哪儿啊？”
“放心，不远。”钱婷婷转身带路，脚步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月光下，几个人影跟在钱婷婷身后，穿过几条狭窄的巷子。路过一户人家时，院子里的狗突然叫了起来，把几个人吓了一跳。杨慧珍差点摔倒，幸好被身边的人扶住。
钱婷婷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这是她平日里和王麻痞他们做生意的地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空旷得能容下一辆大车。墙角堆着几捆干草，显然是为了防止货物受潮准备的。
她从怀里掏出两根蜡烛，动作熟练地点燃后插在墙边的铁钉上。昏黄的烛光下，院子里明亮了几分，也让几个人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
“把柿子卸在这里吧。”钱婷婷指了指院子中央铺着的草席，“小心点，别磕着碰着。”
杨大爷咳嗽一声：“婷婷啊，这地方...安全吧？”
钱婷婷笑了笑：“大爷放心，这是我常用的仓库，周围都是熟人。”她顿了顿，“我去烧点热水，你们忙完了进屋暖和暖和。”
屋里很快升起了炉火，钱婷婷一边烧水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杨慧珍和几个年轻人正小心翼翼地往院子里搬运山柿子，生怕磕碰掉一个。
炉火映红了钱婷婷的脸，她望着跳动的火苗，思绪有些飘远。记得小时候，村里人也是这样，大冷天的采野果、挖药材，为了几个钱东奔西走。
水开了，她找出几个大碗，倒上热水。推门出去时，发现山柿子已经整整齐齐地堆在院子里。借着烛光仔细看了看，果子个个饱满，没有磕碰，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都进屋喝口热水吧。”钱婷婷招呼道，“外面太冷了。”
几个人搓着冻僵的手，围着桌子坐下。屋里的温度让他们冻僵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脸上也有了血色。
钱婷婷从衣兜里掏出剩下的二十块钱，递给杨慧珍：“婶子，你数数。”
杨慧珍接过钱，眼睛放光。她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开始一张张数起来。钱婷婷看着她数两张大团结还要摆出这么专业的架势，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婷婷啊，”杨大爷端着碗，犹豫了一下，“你这是...做啥生意呢？”
钱婷婷放下水壶，在他们对面坐下：“大爷，我还有件事要跟您商量。”她正了正神色，“我是供销社物资二科的科长，最近我们在收购野果，您们村的山柿子正合适。”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杨大爷一愣，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你说啥？供销社要收咱们的山柿子？”
“对，不光是山柿子，野山楂、拐枣这些都收。”钱婷婷点头，“价钱好商量。”
杨慧珍数钱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向钱婷婷，眼里闪着不可思议的光：“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钱婷婷笑道，“您给个时间，我好安排车去拉货。”
“三天！”杨大爷一拍大腿，茶碗里的水差点洒出来，“三天后，我让全村人都上山摘柿子！”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杨慧珍已经在计算这一趟能赚多少钱，年轻人们则兴奋地商量着上山的路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