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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小姐的动作很快。
有鬼艳和尹火师徒二人明里暗里游刃有余的周转联络，犬刈和谌北双方的动作亦是不甘落后。与程宜笑达成一致的沟通结果一经确认传报，谌家便在鬼艳家身份不俗的大师兄的布控下，开始了新的一轮推波助澜的攻势。
程宜笑和姚含睇在特别专案处的配合下，极其低调地将程慕予的“遗体”与姚夫强合葬完成回家。不久后，程宜笑便收到了蔡珂处处透露着担心和关照的消息，听说坊间不知为何流传出了她母亲忽然故去的消息。
程宜笑在姚含睇探究的目光中，神情泰然自若地给蔡珂回了个电话，告诉她无需处理，她自有办法。
好说歹说了一番，程宜笑好不容易搞定了她家蔡姐，一转头，果然又对上了自家大姐头抱臂旁观、一脸等着她坦白从宽的威严兼具着狐疑的神色。
“姐，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她望进自家大姐头冷硬警告之下尽是温柔呵护的眼底，心头安定里升腾出丝丝缕缕的释然的情绪。
事到如今，有些话，却是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以开口解释了。她也不再害怕或是无奈自家大姐头知道这一切后究竟会如何看她。
她能够确定的是，即便她是个利用人感情的坏虞精，即便她始终是个自私自利的小混蛋，爱她的人仍然会默默地忍让她，纵容她恃宠而骄，愿意接受她决意做出的抉择——无论那个抉择，与他们而言，是伤还是不伤、好抑或是不好。
因为她是虞精，足够的决绝，也足够的任性。
一路走到这里，她是真的放下了，因而足够的义无反顾。
特别专案处兵分三路，明暗交错。
蔺逐极为高效地向央京总府直达了申请报告，便带着阴阳等人，名正言顺地前往命司辖下的冥茶山庄“上门求助”去了。
与此同时，最是衣冠楚楚的肖允肖大公子，则一如既往地承担了首席外交官的角色，带着同样看上去足够文质彬彬、颇为靠谱的张燃等人，前往各处“侦查”和“联络”，显然是对程慕予的死因存有疑虑、想要明里暗里地试探分析各方的态度和反应、进一步追查到底的架势。
蔺姩和何程这些身份多样的老家伙们，愈发的神龙不见尾起来，似是由着后来继承他们事业的年轻人锻炼身手，不知道各自又钻到哪个角落里钻研或是着手什么去了。
冥茶山庄做的是命司最为擅长的茶业，辅以其他三司和各界同仁的帮助，除了地理位置着实让人难免忌惮几分外，是当之无愧的人间茶府之首，不少对此如痴如醉的茶客们，仍然会对其心驰神往。
不过，冥茶山庄坐落于通冥街，地处远山区地界，背靠富贵能人方能入陵的远山墓园，这地价终究是不容小觑的——主营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等的生意。
面谈的地方定在这里，可以说是听凭命司的调度了。这想来也是程宜笑暗暗向阴界联盟投诚的表现。
楚大小姐依旧温柔霸道，壕气冲天，早早恭候在包间里了。蔺逐先前没少来远山区办事，冥茶山庄也是认识的，即便如此，他被使者指引着一路走进来，还是忍不住暗暗赞叹了一番。
不愧是命司的地界，既是古朴陈旧，又是历久弥新，种种细节，皆透露出神秘而高贵的庄严气息——以致于他进入包间后第一眼看见楚大小姐，蓦然有种走错了地方的感觉。
如玉美人垂眸半靠在榻上，等待的姿态从容淡定，分明是漫不经心的神情，却叫人移不开眼睛。正是因为明知其不同寻常的身份，所以蔺大警官受到的震颤才更大了些。
至于随蔺大警官来的其他人……
资深颜狗安小吻已经直接生魂出窍地看傻了。
蔺逐作为领导，对此不由得有几分后悔——当初分配任务的时候，他考虑到戴细水比安小吻更有晨夕豪门圈内的人脉关系，更何况还有薄二少那边明里暗里的请求，所以便顺流而下，让戴细水和肖允黑脸配白脸地去“诸天神佛”处试水了。
倒是……一时漏算了这丫头过于花痴的毛病。
“咳。”阴阳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颇为诡异的氛围。
她举步走入包间中央，看着茶台上已经袅袅地升腾起热烟的杯壶座盏，微微蹙了蹙眉，抬眸——在身后众人更加诧异的视线下毫不在意地语声淡淡地指责道：“你怎么都点好了？”
惊异只是身后人的，楚大小姐对自家阴阳大人向来惯得很，甚至有当妈的潜力。她向阴阳眉眼弯弯地笑了笑，又是毫不留情地荡漾起十里春风，抬手招了招，亲切地要她坐下。
有些事情，只要你做得足够理直气壮，别人就没有理由去怀疑。因此，自从楚润和“应阳”的友情被暴露后，她一如同寻白羽的关系那般，外界越是好奇不已，当事人越是坦荡自若，反倒是越叫人抓不住把柄。
阴界联盟，还都挺喜欢布置“灯下黑”的棋局的。
好在楚润来在程宜笑之前，安小吻为楚润傻过之后，再看见从虞之山上得讯赶来的程宜笑，相对而言恢复正常的速度快了很多。
这次和上次的见面不同，楚润并非陪人上门，而是上坐主位的管事的了。程宜笑与她一打照面，便感受到不同于昔日的威亚无声无息而又严丝合缝地迎面而来，差点击破她虞精惯有装饰的笑容。
楚姐话不多说，悠悠一个抬手，亲自将一天青茶碗低至她跟前，开门见山地问道：“两个问题开头。一，碧心灵石在你身上吗？二，蔺澄在哪儿？”
天青，是瓷器诸色中的上品，对于火候和技艺的控制要求更高，非普通匠人可以为之。当然，这命司辖下的冥茶山庄，合作的自然也不会是普通匠人。
楚润这一盏茶，递得可谓是恩威并施。
蔺逐早对此行他们的谈话内容有所预计，所以便有意地将肖允调开了。既是由于他确实更适合那一边的工作任务，更是因为他深知肖允对小澄的事情较为敏感，还是回避些的好。
如今看来，确实是明智之举。
不仅蔺逐本人这么想，阴阳和楚润也是对他的这一想法暗暗赞同的。楚大小姐实在是认为肖允这人太不识趣，腹黑过头太有意思便又是没有意思的一种了，能不见当然不见得好。
程宜笑目的和态度明确，因而反应是意料之中的聪明。
她不卑不亢地接过了楚润亲手递的天青茶碗，语气是叫人欣赏的淡定和坦然，爽快直白地把话里话外相关的问题都给答了，直接用实际行动摆正了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合作诚意——
“碧心灵石在我身上。”程宜笑供认不讳道，“当年我母亲意识到我的虞精身份，并且生来带有不容忽视的天赋力量，她没有办法替我遮掩和遏制，却又苦苦希冀我能够做一世寻常凡人，所以恳求魇公子，借助碧心灵石的力量，将我的真实身份给藏了起来。”
“是孟演——把它封印在你身上的？”楚润眉眼间沾染着意味深长、捉摸不透的浅笑，温润的声线里悄然流淌着潺潺的肃然和薄凉。
程宜笑摇了摇头，态度居中地回答她道：“我并不确定。我只知，我母亲当年为此焦心不已，别无他处可求，故而一心赌在了同魇公子的交易上，确定她为此拜托过阿演，希望他能解决隐匿我身份的事情。”
“至于最终的施术者究竟是谁，我并无记忆，也未曾听母亲透露。”
那么，很大概率就不是孟演本人了。
魇公子虽强，但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借助碧心灵石的力量克制程宜笑自身虞精一族的天赋这等相互封印之术，魇公子作为常年混迹人家的富贵闲人，不但并不精通，想来以往都是没什么兴趣关注的。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答应帮程慕予一把呢？理由总不可能是为了给自己将来的忘年交程慕兮一点面子……除非，他也是受托于人的。
甚至，听命于人，都有可能。
这世间，能制住魇公子并有足够的能耐和面子要求他专门帮忙去办某些事情的人可不多。就目前的情况看，命司那几位大佬的可能性不大。
孟演常年游走人间，偶尔回回梦荒孟家，目标范围大致可以控制在人间的潜藏势力或是梦荒的那几位不让人省心的大佬同仁。
啧。不是敌人，就是朋友啊……也不知道是哪一边的对于阴界联盟来说处理起来会更方便有利一些。
楚润指尖轻点了点手中烟紫色的茶盏，眸光流转，先是揭开碗盖不急不慢、姿态优雅地凉了凉茶，而后浅笑着抬眸再望向程宜笑，一副再温柔似水不过的平易近人的模样，示意她继续说。
程宜笑还没来得及对楚大小姐的美色攻击有所反应，面前便又幽幽地现出了一叠豆红色的糕点。
那糕点小巧玲珑，倒是没被雕刻成什么极尽新奇或是精致的花样，只是再朴素寻常不过的方形回字纹式样。但那颜色和质地却让人惊叹——那颜色，比桃色更多几许温柔，却又比浅樱色更甚几分妩媚；质地晶莹剔透如同琉璃水晶，但又不让人觉得冷硬，估摸着似是软糯不腻的口感，更是看不出原料和口味来。
程宜笑：……
果然，不愧是人间世家大族出身的楚大小姐兼上界驻人间总代表容楚神祗。饶是她自小出身富贵、一路被宠爱着长大、父母亲友和自己皆是会过日子的人，也不得不被楚润在冥茶山庄的这一出给震上一震。
当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她到底还是年轻不足的，比之于楚润，尚还欠缺很多见识、火候和能耐，故而自然是抗争不过的。好在她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是来寻求合作而不是来自找麻烦的。
只是……
这一叠糕点点心的手笔，怕是要比先前的那盏天青茶碗，还要厉害。
同样生而为颜控的程小姐控制不住视线地盯了盯那月白骨碟上小巧玲珑的一叠豆红色糕点，不由得在心中连连赞叹命司辖下的优秀审美和雅致构思，真真是优雅而明净、平和而温凉。
——像极了眼前不远处温润如玉的容楚神祗与倾世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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