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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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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晚霞在天边旖旎,院中锅碗已撤下。
    伴着还在久久盘亘的香味,庄铁匠寻了笤帚将脏了的小院清扫干净;穆掌柜见方桌松了腿,回铺子里取来工具叮叮当当加固结实;梳子一趟一趟从井边往后厨提水;阿井在柴房里劈好第二日要用的柴火。
    杏花帮着黄大娘在后厨洗碗筷。
    陶蓁又去那些装着吃食的框里翻翻找找。
    就连阿满都回了卧房,开始做第一日的功课。
    吃饱了肚子的周小鱼站在院当中,见没有任何人搭理自己,脑海中回想起他未来姐夫庞二牛说过的话:“你过去要眼里有活儿,嘴要甜,腿要勤,好让陶姑娘尽快赏识你。听张三说,她为人谨慎的紧,你若一时半刻不好取得她的信任,你就从那傻子身上下手。傻子和她是夫妻,你把傻子哄开心,说不得傻子什么话都告诉你。”
    周小鱼今日前来,虽说跟着吃了一顿盖世美味,可到现在陶蓁也没发话要不要留他。那一袋茱萸从一开始就摆在了檐下,现在还在那里。
    他忖了忖,便循着声音到了柴房,蹲在门槛边上,尝试同阿井说话:“井哥,你累不累?我来帮你啊。”
    阿井历来是不随意听外人说话的,自然不搭理他,继续挥舞着手里的斧头。
    往下一劈,“咔”的一声,斧头精准的没入柴火顶端三寸,再左右扭一扭斧头,一截木枝便碎成四份。
    再一斧子,又是如此。
    周小鱼蹲在旁边看了好一阵,倏地意识到,眼前这傻子看着不壮,力气不小呀。能这么劈柴的,不是拿斧子拿顺手的,就是拿刀拿顺手的。
    如果换成他来劈,能持续不停不弄坏一根柴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阿井连续劈了十几根,住了斧子,将将弯腰,周小鱼连忙上前将满地的碎柴抱开,摞去柴架上。
    阿井便不同他争,继续去劈。
    外头,洗完了锅碗的杏花着急回村,洗干净手,从墙边拉出自己的板车放在院中间。
    陶蓁端着个木盆出来,里面下头放的是几方肉块,上头是瓜果蔬菜,递给她:“正是农忙时节,带回去给阿叔、婶婶他们加菜。这肉是狍子肉和山猪肉,烤来吃最好,用家常做法煎炸炒炖也都成。”
    杏花今日跟着吃了一顿大餐,还收了她送的绸缎尺头、丝线和珠钗,怎好意思继续大着脸往家中拿,忙忙要推拒。
    陶蓁又道:“我也不是白送你,实是有事情要继续托付肖阿叔。”
    她递给杏花一两银子,“我现下无暇回村,便是回去也不知如何种地。还要求你让肖阿叔抽空寻两个人,将我家那二亩地都种上玉米,平日里帮着略略看顾一二,莫让旁人一把火点了。”
    要请人种地,确然不好空手找,杏花便收了银子,道:“若你担心陶大一家,他们现下哪里敢轻易外出,一出来就是人人喊打,只能藏在家中养伤。你那堂姐帮着官媒害你,此事被衙门全村通报,她婆家丢不起那人,她已经被休弃回了娘家,整日和王氏两个拌嘴。自家的稀粥都吹不冷,一时半会怕是顾不上你。”
    陶蓁听得,却没有暗爽之心。和这些人斗,纵是斗赢了那也是浪费她的时间。
    杏花将木盆在板车上系好,本就该离去,脚步实在踌躇,等了等厚着脸皮张嘴:“那茱萸……”
    陶蓁方想起此事,解开檐下靠在墙边的麻布口袋,但见满满都是亮红色颗粒饱满的干茱萸,没有一粒发瘪,比她在吕神医的医馆里买来的品质还要好。
    这个周小鱼,挺能干嘛。
    她取了大海碗,足足装了四碗,将一个半大不小的布口袋装满,麻包也才矮下去一小截。
    她将布口袋递过去,杏花这回固执的要付她银子。
    她也不推辞,按照医馆的价格收了银子,将杏花一路送出巷口。
    杏花还在回味那涮乌鱼片,向陶蓁出主意:“左右秋日已到,天气渐渐转凉。不若你在夜市上也顺带着卖涮乌鱼锅子,生意保证爆火。”
    其实陶蓁这两日也在想,进了秋日,早日温差大,在夜市上执著的卖卤味,湖风一吹,那可就是一嘴的西北风。
    最好推出一道热菜。
    可推出什么菜呢?她现下人手和规模都有限,那种需要多种备菜、做法多样化的菜色,是不适合她现下的情况的。
    还真是得需要一道大菜,就像她那卤味,一道菜撑起一个摊儿。
    涮乌鱼锅子,确然是个可以考虑的选择。
    -
    周小鱼在帮着阿井将所有柴火摞到一人高时,终于听到了陶蓁的召唤。
    “茱萸怎么弄来的?”陶蓁不同他讲用工规矩,要先询问这道历史遗留问题。若是偷来的,这人她可半分不能用。
    这道题的答案,周小鱼早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家中堂叔在船上当了个小管事。被漕帮扣押了装茱萸的船只,虽不是堂叔所在的船,他却识得船上的人。那人原本欠我家堂叔的人情,便帮着弄出来些茱萸。”
    “哦……”陶蓁问,“既然你家堂叔当着管事,你为何不投奔他?”
    这道题周小鱼也做了准备,“船上危险,人人勾心斗角,一个不慎人杀了人往河里一推,报官都不顶用。我家中就我一根独苗……”
    陶蓁点点头,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她向他抛过去二两银子,“你那茱萸有五十斤,我按照平日采买的价格算钱,不占你便宜,也不占你堂叔便宜。”
    “东家……”周小鱼以为她不收他,着了急。
    这茱萸来得不容易。
    为了能顺利接近陶蓁,庞二牛去偷茱萸,去了三回,被人察觉了两回,回回打的半死才逃开。幸亏蒙着面,没有被发现。第三回再去,才终于成功。
    不止于此,自己还彻底从漕帮辞了工,今后再也没有一个月几两银子的美事儿。
    这头要是不收他,那他和庞二牛两个受的这些罪、没了的这些银子,岂不是都白吃了亏?
    他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地,“陶东家,求求你收了小的,小的今儿吃了您那锅子,发誓今后都要跟着您吃香喝辣。便是,便是……”他再一狠心,道:“便是工钱少些,也是成的。”
    陶蓁示意他起身,道:“能不能收你不好说,我这儿的规矩,先白干三日。若这三日里你我彼此满意,再论留下的工钱。若不成,分道扬镳,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可愿意?”
    周小鱼哪里能不愿意,“中,就按东家说的办。”
    —
    夜幕降临,天上几盏星斗,人间秋风已凉。
    卧房里,陶蓁坐在桌前为即将推出的锅子设计一口合适的锅。
    上面煮汤,下头添炭,两者得二合一,添炭得在侧面添。如若像今日一般,每回添炭都得端起锅,一块木炭放下去,惊的烟灰飞扬。等一餐饭吃完,各个嘴唇都是黑的。
    锅不能太深,得宽而浅,否则夹菜时容易烫着胳膊。
    原本传统的中间一根灶膛、外头一圈锅的火锅子,这个古代也有。可那种锅灶膛太小,只适合文火慢熬,不适合大火涮鱼,不能拿来利用。
    院外头,后厨的窗台上点着一盏灯。
    阿井借着这点光,端了一盆水,浸湿巾子在擦三轮车。
    小满就蹲在他身边,在指挥节奏:“把手,把手上有灰……不不,轮子,车轮上泥更多……不不,还是先擦车厢里头,明儿我好坐。”
    阿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才不听小满的指挥。
    他从车把手上开始,擦到车座,再翻上去擦了车厢顶子,再钻进车厢擦了厢壁……水稍微浑浊,便忙去换了清水。
    周小鱼被分配进阿井的卧房歇息,已经在一半的炕上铺好了棉絮铺盖。
    他实则已经乏了,却不敢先睡,倚在门边向东南方向望过去。
    那里是陶蓁的卧房,昏黄窗纸上印着她的身影,拿着一支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是不是写给钦差的信?可是在向钦差汇报着近些日子发现的什么蹊跷?可与二当家有关?
    他看了一阵,也看不出名堂,转头又看向三轮车上的阿井。
    这傻子是陶东家的夫君,没想到两个人竟未同屋睡,是一对假夫妻。
    此时正正好阿井从车厢里钻出来,将巾子丢进水盆里。
    他忙上前拧了巾子就去擦车轮,“井哥,我帮你。”
    阿井一下子从他手中夺过巾子,双眉压目,盯着他的双眸似猎豹盯着猎物一般,顷刻间戾气遍身,声音低沉而清晰:“我的,我娘子做给我的!”
    周小鱼不由打了个冷战,丢开巾子,一下子后退了一步。
    再去看阿井时,这个傻子面上又恢复了特有的稚气,嘟着嘴,将三轮车像藏宝似的推到另一边,又去继续擦洗。
    小满也迈着小短腿跟过去。
    周小鱼吁了口气,“邪门。”
    -
    又是一个傍晚时分,又是花灯憧憧的夜市。
    筹备了两日的涮乌鱼锅小摊摆在了“井记卤味”边上,独自命名为“井记汤锅”。只有一道菜品,便是清汤涮乌鱼片。
    与卤味摊相比,汤锅的阵仗简直太大了。
    可移动式锅灶,上面两副锅灶,两个硕大铁锅里雾气腾腾,鲜香诱人的香味也从这雾气里被带出去。
    一个半人高的墩子,用来片鱼片。
    鱼是新鲜的乌鱼,就在水桶里蹦跶,作为第一晚的试水,一共只有五尾,卖完拉倒。
    鱼桶边上摆着秤,现秤现杀现片。
    边上还有个杀鱼位,今夜由名叫“小鱼”的帮工在此,负责杀鱼、刮磷、剖鱼去内脏与黑膜,最后将两片鱼送到墩子上,由陶蓁去骨和切片。
    经过两日的集训,周小鱼在杀鱼一事上已能轻松应对。无论多凶猛的乌鱼,被他一菜刀拍下去,必定死翘翘。
    陶蓁不免对他夸赞连连:“难怪叫个‘小鱼’,竟是有一手的好天赋。”
    周小鱼却暗中叹口气。
    人生十七载,原本想以杀人为生,还未等到开张大吉,就被逼去杀了鱼。
    这杀鱼和杀人能一样吗?
    杀一个人能得几十两、上百两的银子,杀一条鱼才拿多少?
    不,什么都拿不到,前三日是白干。
    要等过了今夜,陶蓁若同意收下他,才会给他定工钱。
    夜市刚开始不久,陶蓁指点着梳子,预先切了几只鸡鸭鹅备用。
    今夜她要顾着片鱼片,就不能又兼着切卤味,要把这件活儿交出去。
    梳子切的极好,一刀下去就斩断,只力气太大,切断了骨和肉,还力透砧板。有些费砧板。
    梳子硬着头皮切了一只鸡,砧板毁了一半。她苦着脸道:“东家,我是个干惯了粗活的,这精细的活儿我怕是干不成。”
    “嗯……”陶蓁道,“如若这活儿你能成功接下,今后的工钱涨到两钱银子。你再想想,能不能干成?”
    梳子一下子转变了精神头儿,“能的,东家,我一定能练好,您就瞧好吧。”
    陶蓁欣慰的点点头。
    孩子笨没关系,孩子肯学就是最好的。
    她再指点着梳子继续切,脚步声传来,卤味摊上来了客。
    “啪”的一声轻响,方桌上拍下一张面额三十两的银票。
    洪三无精打采歪坐在长条凳上,瞥眼瞧见并列摆放的两个“井记”食摊,再瞧见这帮工队伍又多了新面孔,不由长叹一声:“短短三日,我已经穷的要嫁不出去,你的买卖却已扩大了一番。白驹过隙,沧海桑田啊!”
    陶蓁尚不明白洪三能穷到何种地步,但她明白那银票是赢了比赛的尾款。她本以为收不回这银子,未成想洪三又送过来。
    她自然不可能去推让,二话不说装进了袖袋,这才道:“吃什么?送你一份卤味,当做回礼。”
    洪三摇摇头:“吃龙肉也没有胃口啊……”
    她转头去看阿井。
    陶蓁对她这位傻夫婿是真的好,秋日刚到,他就换上了初秋的夹衣,正正好是自家送过去的那匹雨后天晴色绸布,装扮的越发比此前风骚的装扮还引人注目。
    此时这个傻子正跟在他娘子身边,以应对她随时的指派。
    洪三不由叹息一声。
    正常人和正常人是有区别的,傻子和傻子之间也是有差异。
    譬如眼前的傻子能帮着他娘子赚钱。
    而她二哥却将她的嫁妆毁去了八成。
    此时汤锅摊处汤水声咕咚咕咚,她鼻翼翕动,陡的注意到了明显的鲜香,又改了主意:“若喝上了两碗热汤,也是极好的。”
    陶蓁便去舀了两碗清汤,连丫头鸿雁的份儿也未落下,搁上小勺,又端了一份甜卤鹅摆上桌。
    洪三便示意鸿雁上桌,“吃吧,如今你家小姐都没什么身家了,也摆不起派头了。”
    鸿雁忙道:“小姐莫这般说,洪家的姑娘,在哪里都是受重视的。”
    洪三摇摇头,“你自小便来了洪家,这么多年若还看不清这世家的真相,那你便愚钝了。”
    再有什么家世,身后没有几千几万的金银来撑腰,那都是虚的。旁人提到你,都要阴阳怪气说一声“祖上还是很有名望的~~”
    一时又来了新客,陶蓁便去顾着旁的客人。
    洪三吃了一口卤味,舀了汤去喝。一口下去开始大惊小怪:“哇,怎么做的?早知道比赛时让你做这道汤,更能大杀四方。”
    她的声音引得旁的顾客也心痒痒,要问陶蓁点一份汤来尝。
    可惜这汤只是陶蓁出于友情,送洪三喝小小一碗。旁人纵是出银子,也是不单卖的,“用整整一只老母鸡、猪蹄、猪骨煮了六个时辰,三次吊汤而成,又加了金华火腿、蘑菇等食材,专门用来涮乌鱼片。客官可要尝一尝乌鱼锅子?”
    美味鲜香可闻,陶蓁又描述的这般真材实料,那两位客人听得心动,也不去问价钱,当即道:“余下的卤味别再出,我等留着肚子吃鱼,可成?”
    哪有不成的,左右银子都是进了自己的口袋。
    客人称了一只两斤六两的乌鱼,周小鱼忙去杀鱼、开膛,清洗干净后送到墩子上,由陶蓁去掉骨刺、切片。他便往锅子里舀满八成清汤,从大灶灶膛里夹出几块燃旺的炭石放进铁锅下头连着的矮矮炭炉中。
    再盖好木锅盖,将小锅送到两位客人面前。
    一条鱼对陶蓁来说不在话下,不出半刻中已经片好鱼片。每片都只有纸张厚,一个白瓷盘只能放十片,一共占了三十几个盘子。
    方桌放不下这么多盘子,好在陶蓁提前已经定做了盘架。周小鱼将鱼盘送过去,搁在方桌边上的盘架上,由客人自己吃自己拿。
    一口下去,一位客人不由喟叹道:“方才那位姑娘赞美味,我虽好奇,却想着无非就是鱼而已。未成想竟这般好吃,陶掌柜真真是厨艺了得……”
    陶蓁趁机道:“好吃还求您多多前来帮衬。”
    “那是自然。”
    洪三听得心痒痒,自己也才喝了一碗汤而已。
    可心痒痒的还有旁的事儿。
    她向陶蓁勾勾手,低声问:“你这一锅能卖几两银子?”
    陶蓁此前曾去往逍遥楼一趟,专程了解了酒楼的物价。
    酒楼也有锅子,是冬日的时候吃鹿肉锅,一锅三两。
    她是摆在夜市,定价三两是不敢。可也不能相差的太离谱,否则日后开了饭庄,旁人会自动默认她的吃食是地摊水平。
    思来想去,先按一斤鱼八钱银子来试水。八钱银子,她收的真不算多。试问这夜市,便是逍遥楼,也没人舍得拿金华火腿来吊汤。
    她简单说了个数:“二两吧。”
    洪三急速开始估算。一桌二两,十桌就是二十两,一百桌就是两百两,一千桌可就是两千两。
    若一晚上卖两千两,她那些损失了的嫁妆还算个什么呀,不出几日就能赚回来。
    她想的激动不已,一把拍在桌案上:“陶姐姐,我们一起发财吧。开高朋酒楼那种规模,五层楼,每层雅间就有二三十个。夜夜还有歌舞、戏曲,时不时还上演马戏,日进斗金都拦不住!你当东家,我当二东家,从此你我在青州府横着走!”
    陶蓁冷静的给报了个价:“要先准备五到十万两银子当本金,这个就靠三姑娘了。”
    “啊?这么多?”她要是能拿的出来那么多银子,她还来钻营个什么劲儿啊!洪三一下子泄了气,决定接地气,“你这锅子,一晚上能卖多少钱?”
    “十两。”
    “十两?”洪三再一次泄了气,十两十两的赚银子,那得卖到猴年马月啊。
    她又郁郁坐了一阵,亲眼可见陶蓁的生意再次红火起来。
    不但是卤味这边,那新上的锅子,也因为第一锅的两位客人带了个好头,接二连三的卖了出去。
    每条鱼两斤有余,不足三斤,一桌确然卖了二两多。
    自然有人嫌贵,可嫌弃的人还未走开,便有舍得花钱的客人占了桌子,前去点了鱼。
    一共带来五条鱼,刚刚一个时辰,就卖的干干净净,只剩了半锅鲜汤。
    陶蓁数了数银子,五条鱼卖了十二两。还成,定价虽有些高,可此处到底离正街近,都是通往近处各酒楼的高消费主顾,半路被她截了胡,对这个价钱不算太敏感。
    洪三看这架势,原本已熄灭的火苗又渐渐燃起:“若你一晚上卖三十条鱼,那就是四十两。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十两!陶姐姐,不如我同你合股,一起做买卖?”
    陶蓁对合伙经营并不排斥,可她一开始就想好了,不能同官宦人家有业务上的牵扯。
    便看那张媒婆,前一日还趾高气昂,在乡间高龄未嫁的女青年群体中当着土皇帝。可一转眼就下了大狱,还被关进囚车送往京城,小命丢了还好说,就怕连九族都要连坐。
    小小一枚官媒犹似如此,更何况处于烈火烹油处境的豪门世家。
    一夕之间大厦倾,不是不可能。若她和这些人当了合伙人,哪怕赚了数十万的金银,一旦被牵扯上什么朝堂之事,也要一朝回到解放前。
    她不好直接拒绝洪三,想了个劝退的主意:“吃食与旁的买卖不同,东家必须懂行,不能当甩手掌柜。否则原料供应商拿次品冒充上等货,厨子做出的吃食让主顾食物中毒,各种防不胜防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你若辨别不了,第一日开张,一个月都撑不下去,就得关张。”
    “我能学!”洪三热情不改。
    陶蓁便给她出了一道题:“那我便看看三小姐的悟性。时下燕窝最易造假,三小姐先去了解了解血燕的辨别方法。”
    “没问题,我立刻回去学。”
    “不急不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洪三带着鸿雁兴奋离去,陶蓁长长吁了口气。
    可算是把大小姐打发走了。
    未成想不过两息,鸿雁气喘吁吁回来,“我家小姐说,明儿一早带二少爷前来,接陶娘子去吕神医的医馆,你莫忘了。”
    陶蓁扶额。就知道那八十两赚的没那般容易。
    “好,恭候小姐与少爷。”
    —
    卤味摊只剩下三只卤鹅时,高朋酒楼的小二前来喊菜。
    陶蓁对这位小二有印象。
    第一回来时牛气轰轰,彼时方夫子还在她这里体验生活,被派去送了一趟外送,不知受了怎样的折辱,气的回来摔了盘子。
    后来派阿井去,阿井那个夜里又多了腿伤,养了近十日才渐好。
    今日这位小二态度大改,看阿井的眼神像在看再生父母,不来寻掌柜,却去同阿井道:“后厨又缺了卤鹅,差我出来采买时,我第一个就想到了哥哥你。哥哥上回在挽救珊瑚的事情上立了大功,大恩大德小弟决计不会忘记,一定带着你发大财。”
    面对陶蓁时,小二又恢复了倨傲相:“我是看他的面子前来端卤鹅,否则才不来如此偏僻处。他助你卖了卤味,你可会分花红给他?”
    “会。”陶蓁一口应下。好笑的很,他的卖身契可在她手里,他得了多少外水,那还不是归她。
    只她还不知小二和阿井之间的过往,不明白阿井何时多了如此一个朋友。
    她又细细打量了小二两眼,从小二秀气的面上,渐渐产生了某种猜测。
    若这伙计暗中断袖,看上了阿井,要同她抢男人……她将卤鹅装好盘,交给略有功夫在身的周小鱼:“你去送,也好熟悉熟悉周遭道路。”
    又同小二客气道:“阿井近日犯了腿疾,不好多行路。”
    “那是该歇着……”小二忙道,“哥哥莫再多走,腿上的伤可大可小,万万不可大意。”
    —
    越夜越繁华。
    正街上的花灯令人眼花缭乱,处处可见奢靡之色。
    周小鱼站在高朋酒楼的柜台前等着结账,同所有底层人士初来此处一样,被这泼天的富贵惊的灵魂出窍。
    掌柜结了他五两银子,他转身出门,脚步怔怔。
    酒楼门前宽阔的青石板路上马车来来往往,连一辆骡车都不会有。
    从马车上下来的人,除了那些陪着主子的下人,旁的人皆是通身富贵。
    不远处的青楼,姐儿们打扮的花枝招展,正在门前迎客,手帕只摇给有钱人看。
    这世上数不清的人一夜豪掷千金,可笑他和二牛哥要为了两千两的银子绞尽脑汁。
    多么不公平。
    他在路边站了一阵,直到有人轻轻撞了他一下,他才醒过神。
    下意识就去摸袖袋,倏地着了急。
    上一息还好好的袖子,顷刻间就破了个大洞。装在袖袋里的五两银子全不见了!
    他连忙转身,但见眼前花花世界,路上行走之人也身穿绸衣,富贵逼人,哪里有半分偷儿的模样在。
    五两,那不是五文钱,是五两!
    纵然是在漕帮,一个月拿到五两的外水,一年中最多也就一次而已。
    他慌不择路,沿着街面就跑。一直到身后终于有人赶上来,高声唤他:“小鱼,怎地了?”
    他停下脚步,转去看人。
    是庞二牛。
    他一下子哭出来:“二牛哥,我出来送吃食,被人偷了银子。整整五两!”
    今日是周小鱼试工的第三日,能不能被陶蓁留下,就看今日的表现。庞二牛一晚上都在徘徊在小鱼的四周,为他保驾护航。
    他虽站得远,却看得清,小鱼整晚都是顺顺利利的。跟到了这里,一时大意,只张嘴闭眼打了个哈欠,再睁眼时瞧见的便是小鱼一路狂奔。
    那偷儿的行径竟是半分未瞧见。
    真真好大的狗胆,敢偷到漕帮人的头上。
    小鱼发了狠:“不若算了?我也不回去了。就当我是带着银子消失,陶东家要追究也是去寻那张三。二当家的事情我们再想旁的办法。”
    庞二牛一巴掌轻拍在他后脑勺:“想什么办法?你我要真是那能干的,早在漕帮混出了名头,还能等到现下?透过陶姑娘打听二当家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万万不可放过。”
    “多少两?”他又问,“丢了多少两银子?”
    “五两。”
    庞二牛未成想陶姑娘在码头时卖的还是五文钱一个的菜盒子,短短一个来月,买卖的金额就按“两”为单位了。
    他心尖尖上生疼,一咬牙,从袖袋里抓了一把平日攒的辛苦钱。
    一个完整的银锭都没有,这一颗角银五钱,那一颗二钱,再一颗三钱……如此拼拼凑凑,再添上几十文铜钱,等凑够五两银子,庞二牛也已两袖清风。
    他捂着心口将银子递给周小鱼:“拿着快走,莫再丢。一文钱莫缺的交给陶姑娘,力保要她留下你。还有,但凡想说什么放弃的话,就去想想你阿姐!”
    周小鱼含泪收了银子,不敢再耽误,紧紧捏着银钱转身便走。
    待走了好一阵,回转头去,街面上花花绿绿的花灯下,远处还有个沧桑的汉子向他挥着手。
    —
    陶蓁一行回到家中时已是一更。
    小满还未睡,要等他阿姐带回来鸡爪爪、鸭爪爪、鹅爪爪,他吃上两个解了馋才去睡。
    爪爪不少,现下也无人在门外偷听墙角,没有机会强卖出去。
    众人在月下围坐在一起,吃着爪爪说话。
    周小鱼也啃着爪爪,这两日每个夜里能吃十个爪爪,今夜却只吃了九个。
    陶蓁从这一个之差中,敏感的察觉出了他情绪的低落。
    她以为他担忧的是转正之事,便道:“过去三日,你表现极好,又会杀鱼,腿勤嘴甜,还会些腿脚功夫。我每月给你两钱五的工钱,每季两身新衣,好好干,日后还有机会涨。”
    周小鱼心想,便是给三钱又如何?为了这份工,他和二牛哥可是倒贴进了整整五两银子!
    五两,那不是五文,也不是五钱啊!
    自结束外送,他回到夜市,将有零有整的五两银子颤抖的交出去时,心疼的堪比庞二牛。
    现下想起此事,他的手还要不由自主抚上他并不如何强壮的胸肌,好抚慰内里的剧痛。
    他强装出雀跃的表情,向陶蓁做保证:“东家放心,小的一定好好表现,争取再加工钱!”
    陶蓁便满意的点点头。
    有欲望就是好的,人有欲望就才会有动力,才会拿她的事情当回事。
    当东家的还是要掌握端水的艺术,她担心先来的梳子因工钱少而不平衡,又同她道:“我今儿在夜市同你许诺的一直有效。你练好斩卤味的刀工,立刻给你涨工钱。”
    今日说到了工钱,陶蓁便忽然想到了阿井。阿井是她最得力的干将,却一文没有,怎么都说不过去。
    “自今日起,我每个月付你三钱月银,你随意花用。你的身份到底不同,吃穿用度我自然还要再偏向于你一些。你可愿意?”
    阿井听懂了,这是娘子要给自己银子。
    莫说银子,纵然是刀子,他也都笑纳的很愉快的。
    小满委屈极了:“他们都有钱,我呢?阿姐偏心,阿姐不疼我!”
    陶蓁便觉着带队伍真是费心费力,考虑了老的,一不留神就疏忽了小的。考虑了女子,一不留神又疏忽了男子。
    现下这个小小人儿竟也来投诉自己。
    她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吃饱喝饱,手里若再有些零花钱,幸福感就更强了。
    罢了,那方夫子借走自己五十两,到现下都在玩失踪。没有必要在自己人身上抠银子。
    “一日给你一文钱当零花钱,你若嫌少,便算了。”
    小满却不嫌少。
    他在学堂时已经跟着同窗了解了零嘴的物价,一文钱可以买一块麻糖,好吃的很。
    —
    衙门对面,医馆。
    一份清炖狍子肉摆在柜台边上,提前炖的软烂,入口即化,对八十高龄的老头来说极为友好。
    吕神医一只手搭在洪二的手腕上,时不时会“啊”的一声张开嘴,他大徒弟便无奈的执筷夹一块狍子肉送进神医口中。
    神医抿嘴不嚼,隔了好一阵,喉结滚动,再“啊”的张嘴,口中已空。
    洪二哪里能坐定,学着他的样子也啊了一声,也跟着张开嘴。
    诊脉时病人最好莫动弹和出声,二徒弟为了自家师父不受影响,好心再拿了一双筷子,要喂洪二。
    一块肉夹起来,往洪二口中送去,将将到达嘴边上,神医忽然前倾身子,抢先将那块肉含进口中,指尖松开,骂了徒弟一声:“多事!”
    诊脉是可以的,陶家妮子送来的吃食却是不能分享的。
    他咽了肉,高喊一声:“小猪。”
    药童小猪从后院里跑过来,听他家师尊的吩咐:“端进去送去我房中,等我回去独享。”
    见小猪馋的舔嘴,又警告道:“切莫偷吃,否则罚你抄医书。”
    小猪从善如流,宽慰他师尊:“师尊放心,徒孙定然做不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
    在他师尊满意的点头下,他端着盘子进了后院,直奔一棵巨型香樟树,往树背后一藏,先伸出爪子捏着肉块往口中塞去几个,大嚼特嚼咽下去,再伸出爪子将盘中的肉块重新摆了个造型,显得不那么空,最后舔一舔沾了油的手,大摇大摆的端着肉送往师尊的房中。
    前堂里,洪二被诊完脉,已经溜去门边,追逐阿井踩三轮车的脚步。
    陶蓁唯恐洪二一时激动将三轮车拖散架,连忙跟着追出去,独留洪三小姐面对吕神医。
    洪二今日对于阿井的感情又高涨了一步,已愿意听取阿井的差遣。
    譬如,阿井道:“我的,三轮车是我的!”
    洪二原本已经迈出去了一步,闻言收起那条腿,呈金鸡独立之姿:“本将军不动它,留着给你玩。”
    阿井便坐在车头上,牢牢掌握着三轮车的掌控权。
    周遭人来人往,瞧见这不用牲口、却用人来拉的车,渐渐便围了上来。
    张三站在人群里,自觉比旁人有优势,上前便去扶车把手:“让我试试。”
    “我!的!”阿井如同疯狂的狮子要护食一般,冲着张三咆哮。张三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吓了一大跳,远远跳开一步,“你的,都是你的。”
    还在金鸡独立的洪二便出声道:“他都不让本将军玩,怎么会让你玩。你真是个大傻子,羞羞羞!”
    张三:“……”
    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洪二据说常年被关在洪府,怎地跑了出来?
    他在板车边上瞧见了陶蓁的身影,上前同她道:“听说你又推出了个什么锅子?”
    陶蓁乜斜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陶蓁那个小摊,张三已经在丐帮内部报备过,囊括进他的势力范围,剩饭剩菜都归他,旁的堂口是不可染指的。
    近几日他不在青州府,出了一趟公差,参加临近州府的丐帮大会。
    他不在,自是有弟兄前去盯着,那汤鲜的折磨了弟兄半晚上。他今日刚回来,弟兄便前来同他诉苦:“……我远远盯着,那桌上的人涮一片肉,我打个哆嗦。喝一口汤,我再打个哆嗦。等她那五条鱼卖完,我全身都湿透。那不是汗湿,是口水啊,口水流的没停过啊!”
    这位弟兄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曾在大江南北周游过,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便是第一回吃那面鱼儿,他只觉得舒爽到底,这位兄弟也只给了“可以”二字。
    像今日舍得拿这么多话来描述,那是顶尖好吃了。
    “我上回同你提到的瓷碗张,你可还记得?同我曾结拜过把子。他占据着青州府近六成的宴席市场,红白喜事满月酒,但凡城里哪家想办流水席却受不了麻烦,便去寻瓷碗张。从桌椅板凳到碗筷瓷盘,从各式菜品到戏场哭丧,他一条龙全包了。你便是只有一道卤味进了他的采买名单,一个月赚一百两不成问题!”
    陶蓁见他第二次提起,想来便不似杜撰,多少是有些影儿的。
    “你真要替我引荐?”
    “千真万确,若有一点点诓骗你的心思,天打雷劈。”
    “条件是?”
    “听说你那锅子香的不行,你做一顿让我这兄弟们都尝尝。我们叫花子今日活着明日死,什么好日子都不图,图的就是能多尝些美食,下去见了阎王爷也好向他显摆一二。”
    他这卖惨的话,成功打动了陶蓁。她忖了忖,道:“成,你先约他出来,等我同他见上面,少不了你的锅子。若真达成了合作,日日让你来吃,也不是难事儿。”
    “真的?”张三大喜,“我现下就去找他,你准备好锅子,等我的好消息。”
    张三转身离去,将围着三轮车看热闹的人往外头赶:“都散了,都是城里人,莫显得像个乡巴佬。都散了,别看了……”
    围观的路人被说的无趣,渐渐散开。
    陶蓁还想着张三提及的事。
    如若真与那瓷碗张合作,肉类所需量大,她是真真要用冰窖才成。
    如何将豪门的那些半空的冰窖盘活呢?
    她正想着,身后不远处的医馆门口,传来个拉着哭腔的呼喊声:“能的,陶姐姐,吕神医说,我阿哥有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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