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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场发生在卤味摊前的热闹,吸引的吃瓜人里三层、外三层。
方夫子似才从水里捞出来,光着的上半身全都是汗水,前胸后背遍布青紫伤痕,此时似一堆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神情已清醒,身上还没有力气。
百花楼的龟公见吸引了无数的路人,心喜今日将事情办的如此漂亮,定然要收到梁公子的巨额打赏。
他深知演戏一定要逼真的诀窍,指着陶蓁破口大骂:“自家的汉子管不住,送个菜都能占了我家姐儿的便宜,你这是什么破摊儿,哪个女眷还敢前来!”
路人听闻,知晓了这竟是一桩桃色热闹,一时越发兴奋,跟着便起哄:“对啊,这到底是摆摊,还是为汉子物色妇人啊!”
陶蓁咬着后槽牙看着地上的方夫子。她蹲下去,冷冰冰问他:“他们说的可为真?那百花楼是青楼,你到了青楼乱了心智?”
方夫子面如死灰、紧紧咬着唇。
他想要辩解,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确然进了青楼,抱了姐儿。人到三十,有了许多新的人生体验。
等最后清醒时,他从床榻上一蹦跳下,看着眼前不着丝缕的姐儿,简直羞愤欲死。
后来姐儿一声惊呼外头像是已经提前藏好了数人,一下子就破门而入,将他打的半死。
此时回想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他完全不敢相信那是他。可他又没有失忆,才过去的一幕幕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去送菜,最后送到了姐儿的床榻上。
此时陶蓁的冷眸近在眼前,他没有脸去看她,闭眼半晌,终究咬着牙点了头。
“好的很,”她一声冷笑,站起身来,没有一丝犹豫,立刻道:“谁是我夫君,周遭众人、还有我这小摊的常客最清楚。”
她将阿井推到人前,“我夫君英俊至此,性情温柔,眼中只有我而无其他,腿受了伤却还不愿养伤,要来此处帮我手。他才是我夫君。你若不信,自可问旁人。”
陶蓁因前几回在夜市上泼辣驱敌,已在这夜市上扬了名儿。包括她的摊位上有个英俊男子,也是众人皆知。虽今日才清楚那是她夫君,可看着两人如一对璧人站在一处,如此登对,谁还会去怀疑。
“确然如此,”看戏的路人纷纷附和,“她家汉子怎会是地上那个,明明是站在她身边的那个,日日前来给她帮手。我等皆知。”
龟公听得一愣。
什么?竟不是?他不由就向方桌边的梁成业望过去。
梁成业恨恨瞪他一眼,抬袖遮了脸。
龟公被这一眼瞪的慌了神。
竟是真的弄错了?迷错了人?
如此说来,自家青楼的姐儿是被人白睡了?
他立刻高声质问:“他是你这小摊的人是也不是?若不是,他去青楼送的什么菜?管他是不是你夫君,总之你的人睡了我家姐儿,你今日说给不出个说法,我砸了你这摊子!”
陶蓁半点不受这话,拂袖道:“他还真不是我的人,你要问他是谁的人,我告诉你,城郊白马……”
“书院”二字还未说出口,方夫子扑地前去抱住她的腿,压低了声音慌张求饶:“求陶姑娘给我留条活路,若旁人知道我是夫子,我还有何面目面对天下仕子……”
“你现下知道要脸了?”她抬脚要踢开他,他竟将全身力气都关注在双臂上,她完全摆脱不了。
阿井立刻蹲下去拽方夫子,未见得如何用力,方夫子“啊”的一声痛呼,终于缩回了手,只还定定望着陶蓁,不停歇的低呼:“求你,求陶姑娘……”
她冷哼一声,再不理会他。
心下略略一想,便对此事有了疑心。
若说方夫子好色,可他从未对她有所唐突,便是最开始招惹她,也是嘲笑她穷,并未在言语上调戏过她。
若用后世一个字来形容他,便是彻头彻尾的“钢铁直男”。
他不解风情,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整日说着圣贤书上的大话,又自诩清高又世俗恶臭,实在是个酸腐至极之人。
他若要去光顾烟花之地,以他对自己是“人才”的定位,最多是偷偷摸摸前去,怎会在他前去送菜的时候。
她倒是未想到他是被人下了药,钻了套。
能猜到的是,据闻青楼里哪怕是一炷香也有动情之效,莫是这位夫子身子敏感,受不住那些缥缈青烟,外加被青楼开放环境所刺激,一时生了狗胆。
可无论如何,那也是他人品有瑕,道德有亏,定力不强。
如今卤味摊竟然被牵连上,一损俱损,今后女客的买卖还如何做。
她只微微思忖,便反问:“请问他光顾的是哪位姑娘?”
龟公今日办错了事,心知从梁公子那处是得不到好处了。可自家姐儿不能白被人睡,得从这卤味摊上咬一口肉吃。
他立刻高声道:“是我家头牌的姑娘,身价最是高,一回便要八百两银子,一整夜至少两千两。你等今日若拿不出八百两,按照行规,便要取他一手一腿。”
方夫子大惊失色,几乎失声,“陶姑娘救我,我的手不能被砍,我还要写字,不能,求你救我……”
“八百两,我若能拿出八百两,当初会被你讥讽我穷?”她厌弃的看着他,“莫说八百两,便是八十都没有。”
“陶姑娘……”方夫子一瞬间什么尊严、气节都抛弃,对着陶蓁便“咚咚”的磕下头去,“求陶姑娘救我一命,我愿意为姑娘做牛做马,求姑娘搭救……”
周遭众人纷纷起哄,“你既然没有银子,怎敢大着狗胆去睡头牌?现下要人搭救,当初做什么去了?”
陶蓁不理会他,继续问龟公:“贵楼可叫百花楼?头牌是哪位姑娘?”
“我百花楼的头牌,紫烟姑娘艳名远播,青州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墙中便有数人附和:“紫烟姑娘身价真真高,想要一亲香泽,先要持了身家在青楼验资,否则连见一面都难,进出多少打手护着她……”
“哦?”陶蓁道,“紫烟姑娘果然如他们所言,在青楼高贵的不一般?”
龟公洋洋得意道:“自是如此。我现下收你八百两,已是极委屈紫烟。”
陶蓁点点头,“如此说来,地上这个一身粗布、穷酸至极的男子能只身越过诸打手,也未手持千万身家,便如此轻易当了紫烟姑娘的入幕之宾,可真真是他运气好。不若让他将如何接近紫烟姑娘的心得写出来,也好让平日爱慕她、却无机会靠近她的男男女女们都有机会见上她?”
她的一番话出来,周遭众人一下子反应过来。
“据闻去岁京城一个大官要为紫烟赎身,她嫌弃那大官秃头难看,都断然拒绝,傲气非常。这么个汉子,哪里有过人之处,怎地就让他得逞了?”
“百花楼养的那些打手平日凶神恶煞,穷人经过时多看一眼,都要惹来打手的驱赶,怎地现下却轻易将这汉子放行?”
“便是没有打手,龟公都是吃闲饭的?不护着紫烟?”
“这汉子到底有没有睡紫烟?怎地越听越觉着像被人冤枉?”
龟公哪里想到,形势竟一下子被陶蓁翻转,后槽牙一咬便想上前动手。
阿井霍的挡在他前头,狭长的双眸微眯,似猎豹一般盯着他。
明明对方未曾动手,龟公却一下子生了寒意。
他不由后退了两步,又要去人群里寻梁成业,想看看他有没有旁的暗示,可这位公子一看事态不妙,早已溜之大吉,哪里还会站在此处等他。
“你,你……”他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方道,“照你这般说,他竟是被冤枉的?在青楼里没有睡姐儿?”
陶蓁摇摇头,“未曾。”
“可他亲口承认,你又当如何说?”
“他自然未曾睡姐儿,若我所料不差,该是紫烟姑娘今日心绪不佳,需一人于枕畔间令她快活,于是反过去睡了他。”
众人哗然。
姐儿睡了汉子,笑死,竟有这个说法。
“你强词夺理!”龟公简直气疯了。
陶蓁双手一摊,“那你说,贵楼从龟公到打手全都失职,让紫烟姑娘蒙尘,该作何解释?”
“说呀,为何?”周遭众人皆连催促。
龟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终只憋出一句,“无论如何,我们青楼的姐儿不能白被人睡,你不掏银子也得掏。”
她瞥眼看着地上瘫坐的方夫子,蹲低身去,“五十两,你借不借?”
他的眼中一阵迷茫,然求生的本能让他迅速领会了这句话。
他几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她的衣角,“借,我借,求姑娘借于我。”
她厌弃的一把拨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啪”的一声,将一只手盖在了方桌上。
灯笼火光憧憧,她的掌心下压着一张银票,“虽是紫烟睡了他,可这码事上终究是女子吃亏多一些。五十两,拿回去给紫烟姑娘买些吃食补一补。”
吃瓜众人起哄道:
“怎地还要反过去给青楼银子?既然是紫烟拿这汉子泻火,就该她付嫖|资。”
“旁人睡紫烟,是她收银子。她睡旁人,也是她收银子。原来紫烟竟是个貔貅啊……”
周遭哄然笑声里,龟公恼羞成怒:“五十?你打发叫花子?”
陶蓁再不理会。
一旁的洪三看到此时,终于站出来,同那龟公道:“此事明明是你青楼理亏,也不知你们怎地设了圈套,这汉子才上了勾。现下拿着银子去便罢了,若还在此纠缠,我洪家便要为这卤味摊撑腰。敢再闹事,莫怪我二哥带着兵马踏平百花楼!”
龟公未成想这小小的卤味摊背后竟然还有洪家,一时暗怪梁成业竟未将这些要害讲清楚。
此事已然这般,再纠缠下去全无好处。
他只得将那五十两银票收起来,逞强道:“今日看在洪家的份上便放过你等,若还有下次,莫怪我等上门取腿!”
“走。”他抬臂一挥,带着青楼众人悻悻离去。
围观之人终于散开,有零星之人还想看看事情的走向,留在小摊上点些菜色,边吃边拖磨时间。
方夫子从地上爬起身,掩住衣裳,想着今日遭遇,一时悲从中来,靠在一旁的树上捶着树干嚎啕大哭,哭声刺耳又苍凉。
洪三蹙眉道:“你这人只顾着自己号丧,陶姑娘方才帮了你的忙,你忘了?”
方夫子闻言,草草擦了眼泪,上前扑通跪在陶蓁身前,咚咚两个头磕下去,“陶姑娘今日相帮,我此生必不相忘,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答姑娘救命之恩!”
陶蓁冷着脸,“我为你花了银子,自然要加倍收回来。”
洪姑娘踱去陶蓁身畔,一双眼眸目光炯炯:“你真的是,太妙啦,我太佩服你啦!”
陶蓁一哂。
她有何值得佩服的。
被一个进了青楼的夫子拖累,还不知明日的买卖受不受影响呢。
洪三抓紧时间重提她的事:“你今日损失了五十两,我知道不算小数目。我出八十两,邀请你教我做这卤味,只占用你午时到未时的时间。在场的姐妹们家中皆非富即贵,她们尝了你这卤味,我趁机为你的小摊扬名,助你早日开店!”
陶蓁叹了口气。
确然损失了五十两,要立刻补回来,她的心才不会那般疼。
方才这位洪姑娘还站出来替她说了话,若她再绷着,便说不过去了。
“行,我依洪姑娘便是。”
洪三一下子松了口气,欢喜道:“你若来,今年一定是我赢。”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