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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方孝孺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看着自己,眼睛里甚至都还仿佛闪烁着一股莫名的精光。
李可也是深知,自己其实也谈不上什么辩论高手,立马便找了个借口,一边走,一边道:“其实,我不太喜欢与人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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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的深夜,雷声在钟山之巅炸裂如鼓。存真阁内烛火摇曳,映得墙上那幅《匠人十问》碑文忽明忽暗,仿佛字句也在呼吸。阿禾伏案整理新收的学生论文,指尖划过一行行稚嫩却坚定的文字:“机器非奴役之具,乃解放之力”“算法可算天象,但不可断人心”。她轻轻吹灭油灯,在黑暗中闭目静坐。十年了,她早已学会在喧嚣之后寻得片刻安宁。
翌日清晨,雨势渐歇,金陵城外蒸腾起一片白雾。允文学院的操场上已站满了人。今日是“平民创新奖”揭晓之日,也是工部首次将工匠授勋仪式移至民间举行。朱文奎亲自主持,未着龙袍,只穿一件青灰布衣,胸前别着一枚由回收铜片打造的徽章??那是去年一位聋哑少年设计的“无声警铃”原型零件。
“我们曾以为,治国靠的是律令森严、等级分明。”他在台前开口,声音不高,却透过扩音喇叭传遍全场,“可这些年我才明白,真正支撑这个国家的,不是宫墙里的奏折,而是你们手中的图纸、田间的稻穗、病床前的一碗药汤。”
话音未落,礼炮三响,红绸揭开,一座通体漆黑的金属雕塑立于广场中央:一只粗糙的手掌托起一颗齿轮,齿轮中心嵌着一粒稻谷,下方刻着八个大字??**民智所向,国运所系**。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来自广西的村医李青山拄着拐杖上前领奖,他设计的“便携式疟疾检测仪”已在三十个疫区村落投入使用。他站在台上,声音哽咽:“我七岁那年高烧不退,是苏大夫用一支针救了我。如今我能把她教给我的东西,变成更多人的命,我觉得……我也成了光。”
就在此时,一名驿卒策马狂奔而至,泥浆溅满裤腿,滚鞍下跪,双手呈上一封急件。信封上盖着三重火漆印:工部、兵部、钦天监联署。
沈清澜接过拆阅,脸色微变。
“黄河决堤?”朱文奎低声问。
“不是。”她摇头,“是洛阳地动,震塌了一座古墓,出土了一批铁匣。经开封查验,里面全是建文年间被焚毁的《格物志》残卷副本??原来当年齐泰早有预感,命人在终南山秘密抄录备份,埋藏地下。”
全场骤然寂静。
这些书稿不仅记载了失传多年的机械图谱,更有一份完整的“蒸汽动力民用化路线图”,末尾附言赫然写着:“若后世有明君能容此技,则天下可无饥寒;若仍以奇技为乱政之源,则吾辈之学,宁沉九渊。”
朱文奎久久无语,最终命人将铁匣护送至允文学院,当众开启。数十名学者围坐一圈,小心翼翼展开泛黄纸页。有人认出其中一幅图竟是现代水泵的核心结构,只是标注方式不同;另一张纸上画着类似风力磨坊的装置,旁边批注:“西北苦旱,此物可代人力百倍。”
“他们早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一名老教授颤声道,“可那时候,没人肯听。”
三天后,朝廷下诏:重启《格物志》整理工程,设“遗慧复原局”,面向全国招募通晓古文与工技之人。报名者如潮水涌来,既有白发苍苍的老匠人,也有私塾出身的女学生,甚至有一位盲人凭借惊人记忆力,能背诵整部《周髀算经》,并推演出其中隐藏的天文算法。
与此同时,苏婉儿再度南下,前往岭南处理一场突发疫情。此次病状诡异:患者初为发热乏力,继而皮肤出现紫斑,数日内便呼吸衰竭。当地郎中束手无策,百姓传言是“机巧之气冲撞神灵”,竟有人自发砸毁村中刚装上的自来水管道。
她在疫区连熬七夜,终于从病人痰液中发现一种奇特微生物。借助新配发的显微摄影设备,她拍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张清晰的杆菌影像,并命名为“赤痕菌”。随后联合太医院与允文学院生物组,迅速研制出抗毒血清,采用低温运输法送往各村。
为消除恐慌,她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在集市搭台直播治疗过程。镜头对准病房,百姓亲眼看见注射血清后的病人逐渐退烧、睁眼、说话。她对着摄像机说:“这不是魔法,是观察、实验、验证的结果。你们看到的每一针,都经过三百次失败才换来这一次成功。”
消息传开,民心渐安。更有年轻学子自发组织“科学宣讲队”,背着投影仪走村串寨,播放简化的疾病原理动画。有个孩子看完后举手问:“姐姐,那细菌是不是就像蚂蚁那么小?”讲师笑着点头,他立刻转身对母亲喊:“妈!咱们家厨房得再扫一遍!”
这一幕被记录下来,送入宫廷。朱文奎看着影像,忽然笑道:“这才是真正的教化??不在经书里,而在一个孩子的惊呼中。”
然而,风波并未止息。
夏至前后,北方边境传来异动。一支游牧部族突然越界劫掠,烧毁驿站,截杀使臣。但他们行事怪异:不抢粮草金银,专毁铁路信号塔与气象观测站,且每破一处,必竖立一根缠满符纸的木桩,上书“还我苍天清净”。
锦衣卫深入调查,发现幕后竟是一名自称“天道行者”的道士统领。此人原是前燕王府术士门徒,自幼修习谶纬之学,坚信“机巧兴则天地怒,雷火降则王朝崩”。近年来借灾荒频发之机,在边疆广收信徒,宣称唯有摧毁一切“非自然之物”,方可平息上苍震怒。
更令人忧心的是,他的言论竟在部分底层民众中引起共鸣。有人写信至御史台质问:“陛下日日讲科学,可为何去年洪灾还是死了人?机器救得了多少命?”
朝堂之上争论激烈。主战派主张立即出兵剿灭,以儆效尤;主和派则认为此举实为思想之争,武力镇压只会激化矛盾。
最终,沈清澜提出一策:“与其让他们怕机器,不如让他们懂机器。”
她亲自带队北上,携一台便携式气象雷达、一套地震预警模型、一辆改装过的医疗急救车。沿途每至一地,便召集百姓开“真相大会”。她不带兵卒,不设高台,只在空地上铺开图纸,现场演示如何用气压计预测风暴,如何用水位传感器提前察觉山洪。
一次会上,一名老农质疑:“你说这些铁盒子能知天意,那它能不能告诉我明天会不会下雨?”
“不能百分百。”她坦然道,“但它能告诉你概率。就像你种地看节气,我们也看数据。昨夜模型显示东南风增强,云层积聚,降雨几率七成??所以我今天带来了雨具。”
话音刚落,乌云压顶,大雨倾盆而下。众人惊愕四顾,只见她打开后备箱,取出数十件防水斗篷分发。那一刻,许多原本冷眼旁观的人默默接过了衣服。
那位老农呆立良久,忽然跪下磕头:“先生,我不是拜你,我是拜这能预知风雨的道理。”
一个月后,“天道行者”被捕。面对审讯,他冷笑不止:“你们用机关迷惑人心,迟早遭报应。”
沈清澜却让人把他带到黄河防洪指挥所。正值汛期,大堤告急,指挥部正依据卫星云图与水文模型调度百万民众撤离。她指着屏幕说:“你看,这不是迷信,是千万人用性命换来的规律总结。你若真敬天畏地,就该看看我们现在是如何护住百姓的。”
那人沉默良久,忽然问道:“你们……真的没请神官做法吗?”
“没有。”她答,“我们请的是数学、物理、地质学。”
最终,他被判处十年劳役,参与黄河智能监控系统建设。半年后,他在工地写下一封信:“我一生求通天地,却不知真正的通达,不在焚香祷告,而在每一根埋入地下的传感器里。”
秋分时节,朝廷举办首届“跨文明科技博览会”,邀请海外诸国共襄盛举。奥斯曼帝国送来星盘与液压钟,印度学者展示精密的三角函数表,日本遣使带来改良版造纸机。而大明展出的,则是一整套“灾害应对体系”:从地震预警网络到空中救援无人机,从远程诊疗平台到AI辅助教学系统。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名为“共语亭”的互动装置。参观者进入亭中,说出母语问题,亭内机器便会自动翻译成十余种语言,并调取相关知识库作答。一名波斯商人用阿拉伯语问:“何谓仁政?”
亭中传出温和女声:“使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幼有所教,贫有所助,冤有所申,言有所应。”
全场肃然。
展会闭幕当晚,朱文奎设宴款待各国使节。席间,帖木儿王子起身敬酒:“贵国以技术利民而非耀武,令我等汗颜。我愿带回‘风险公示’制度,在我国试行。”
另有罗马教廷使者低声询问:“贵国是否相信上帝?”
他答:“我们不信虚妄之神,但我们信人心中的善,信手中创造的力量,信一代代传递的光明??这或许,就是你们所说的神性。”
寒冬将至,一场关于“未来教育”的辩论在全国掀起热潮。起因是一位教师在课堂上讲解“人工智能伦理”,提出“若AI能完成所有工作,人类价值何在?”学生们反应两极:有人认为应加强编程与逻辑训练,以驾驭技术;也有人担忧人性将在效率崇拜中消亡。
阿禾受邀赴京师大学演讲。她站在讲台上,身后投影映出一张照片:一个小女孩坐在轮椅上,操作语音控制系统点亮教室灯光。标题是:“她不能走路,但她的声音可以开关世界。”
“我们常问,机器会不会取代人?”她缓缓说道,“可我想告诉你们,真正的问题从来不是‘会不会取代’,而是‘我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如果一个人只会背诵标准答案,那确实会被取代;但如果他会怜悯、会创造、会在别人痛苦时流泪,那么哪怕全世界都是AI,他也永远不可替代。”
台下鸦雀无声,直至掌声如潮。
年后春初,海南农场传来喜讯:陈砚舟团队培育出第三代抗盐碱水稻,亩产突破八石,且可在海水倒灌区稳定生长。更惊人的是,他们利用基因编辑技术,使稻米富含维生素A与铁元素,有望彻底解决偏远地区的营养不良问题。
他在报告中写道:“十年前,我是罪人之子;今日,我是土地的儿子。我不求赦免,只求让每一粒米都带着希望落地生根。”
与此同时,允文学院迎来第一批外国留学生。他们来自越南、琉球、暹罗等地,学习内容不限于技术,更包括公民议事规则、基层治理模式与公共辩论技巧。一名琉球学子在日记中写道:“在这里,老师不怕学生反驳,官员接受百姓质询,连皇帝也会道歉??原来治理国家,是可以讲道理的。”
这一年七月十五,中元节。按照旧俗,百姓放河灯祈福亡魂。但在金陵秦淮河畔,出现了一幕新景:数百盏莲花灯中央,漂浮着一艘微型蒸汽船模型,船上载着齐泰、方孝孺、景清等建文旧臣的牌位,缓缓驶向下游。岸边有人诵读《匠人十问》全文,有人合唱新编歌曲《光不灭》:
>“你在深渊点灯,
>我在黎明拾薪。
>火种从未熄灭,
>它藏在每个不肯低头的灵魂。”
沈清澜站在桥头,望着灯火远去,轻声对阿禾说:“他们终于不再是禁忌的名字,而是可以被怀念、被谈论、被继承的人。”
阿禾点头:“只要还有人记得为什么出发,我们就不会迷路。”
年末,朝廷颁布《科技伦理宪章》,明确规定:任何新技术应用必须通过“三审”??安全性评估、社会影响听证、弱势群体权益保障审查。首例受审项目是“脑机接口辅助学习系统”,因存在加剧教育不公的风险,被暂缓推广,责令修改方案。
朱文奎在诏书中写道:“进步不该是少数人的特权,而应是全体百姓的阶梯。我们不怕慢,只怕丢下任何人。”
除夕之夜,暴风雪再次来袭。但这一次,北方各州县早已建成“智慧应急网”:AI调度物资配送,无人机巡查危房,社区中心全天供暖。一位牧民通过视频连线向皇帝拜年:“陛下,今年我家羊圈通了电,小羊羔全活了下来。我给孩子起名叫‘明光’,意思是??明朝的光,照亮草原。”
朱文奎含笑回应:“名字很好。但你要告诉他,那光不是来自朝廷,而是来自你们自己建起来的电站。”
零点钟声敲响,一百零八响回荡天地之间。全国各地,人们在同一时刻点燃莲花灯,写下新年心愿。在允文学院的新年墙上,一张纸条格外醒目:
>“我希望,一百年后的中国,依然有人愿意为一句真理冒死上书,也依然有人愿意为一个普通人安静改错。”
>??匿名
阿禾站在钟楼顶层,手中握着一封未寄出的信。信是写给朱允?的,虽明知无人能收,但她每年都会写。
>“爷爷:
>今天有个小女孩问我,‘过去的人真的不能随便读书吗?’我告诉她,是真的。
>她哭了,然后说,‘我要把课本念给石头听,这样它们也不会孤单。’
>我知道,您看得见这一切。
>这个国家,正在慢慢变成您梦里的样子。”
沈清澜走来,递给她一杯热茶。“明年还想听故事的人更多了。”她说。
远处,第一缕晨光照亮大地,照在田野间运转的水泵上,照在孩子们奔跑的校门口,照在那一块块静静矗立的石碑上。
风穿过梨花林,簌簌作响,如同历史低语。
而未来,仍在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