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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一声。
太后猛然站起，又重重跌回凤座。
身边的宫女嬷嬷们一阵手忙脚乱，连忙上去扶住晕厥过去的太后，连皇帝也是面色一变。
“将太后扶去后殿！”
“叫太医！”
……
重华宫乱成一团。
好好一场夜宴便这样提前结束了。
只是没有上头吩咐，谁都不敢先走，他们各人心中各有思忖，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直到韦贵妃代今日称病缺席的皇后散了夜宴，命人将各家女眷送出宫去。
仍旧留在重华殿的不过寥寥数人。
唯有苏青绾始终跪着，敛目低眉，一动不动。
合柔郡主，那是太后亲生的端静大长公主拼死生下的独生女。
自端静大长公主难产死后，合柔郡主一直养在太后膝下，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合柔郡主年幼，今日又恰好身体不适，太后便将她留在清宁宫交给乳母照顾。
谁知道。
灯火已熄灭，清辉洒下，将苏青绾的影子在大殿的地砖上无限拖长。
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过了不知道多久，重华宫沉重的宫门开了，有错落的光从里面透出来。
苏青绾的耳边响起稳健的脚步声，那人走得很慢，直到一双黑色皂靴出现在眼前，头顶传来熟悉柔和温润的声音，“起来吧，皇上和太后要见你。”
望着面前伸出的手，苏青绾撑着地，一点点慢慢站起来。
跪得太久，膝盖麻木了，苏青绾趔趄了一步。
那只手伸过来，想扶她，却被苏青绾一巴掌开拍，“七皇子，我提醒过你，自重。”
目前的慕容恪悻悻缩回手，脸上仍旧是一如既往的笑容，仿佛一张揭不下来与脸皮融为一体的面具，唯独那双眼睛在光影里闪动着灼灼的光。
他挡在苏青绾面前，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低声问她，“苏青绾，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若是肯，吾便出手救你。”
苏青绾抬头，与之对视，继而轻蔑嘲弄，“凭你也配！”
在慕容恪逐渐阴沉下来的神色里，她推开挡路的人，一步一步走向重华宫里。
身后，盛开的万朵牡丹融入夜色，化为低垂夜幕里的憧憧鬼影，慕容恪就立在那里，周身燃起黎明前嗜血的杀机。
……
重华宫内殿，太后撕心裂肺的哭声刺入苏青绾的耳膜，拉紧她脑中已经绷直的那根弦。
“杀了她！哀家一定要杀了她，为合柔报仇！”
这句话的末尾，苏青绾踏进内殿，远远的冲着内殿里满立着的人行礼，“见过陛下，见过太后，见过诸位娘娘，殿下。”
皇帝面色沉沉，刚要抬手叫她起来。
太后凄厉的声音蓦地响起，“跪着，不许起来！”
她攥紧了皇帝的袖子，锋利的护甲险些将帝王的龙袍划破扯碎。
苏青绾抬起头，明亮的灯光里，太后憔悴浮肿的脸上满是恨意，恨火几乎凝成实质将她焚尽。
苏青绾平静问，“太后，民女做错了什么？”
这句话彻彻底底牵扯出太后的怨毒，她从床上爬起，扶着嬷嬷的手，跌跌撞撞走到苏青绾身边，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太后切齿道，“你做错了什么？你错在命不好，克死了哀家的合柔，你就应该给她陪葬！”
太后说到这，转身用不可违逆的语气命令皇帝，“皇帝，哀家要你立刻下令处世这个灾星，哀家要用她的鲜血祭奠合柔！”
此话一出，皇帝的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他扫了一眼，歪歪斜斜跪在地上，口角流血，侧脸高高肿起的苏青绾，眉头渐渐蹙起，“太后，此事……”
太后没有给皇帝说话的机会，直截了当打断他的，“住口，你不想想你的妹妹吗！合柔是你妹妹拼死生下来的女儿，如今她……”
话到这里，太后已经泣不成声，可强势的态度却不容皇帝推脱半分。
重华宫内殿。
一时间气氛凝滞，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更不敢上前劝一句话。
太后的泣声始终不停，反反复复只念着三个字，“杀了她！杀了她！”
皇帝虽脸色不好，但事已至此，多少还是有些犹豫。
过了好一会儿。
韦贵妃悄声上前，低声对着皇帝劝道，“陛下，太后实在太过伤心，更何况苏青绾妖女之名已经坐实，为了安抚太后，也为了安抚百姓，还是下令将她处死吧。”
从宫宴开始到结束，至今没有说过话的德妃却第一次开口，“陛下，天象之说只在信与不信，苏青绾到底是荣王唯一的嫡女，又是镇国将军的外孙女，如今为了区区天象就要杀了她，传出去恐怕叫朝野寒心。”
韦贵妃闻言，回头不悦瞪了一眼德妃。
德妃却是冲着韦贵妃软软一笑，云淡风轻，“姐姐莫要生气，妹妹知道姐姐也是想要息事宁人，可是此事太过巧合，若是其中有什么冤情，恐怕只会让有心人从中获利，传出去必定让陛下龙威受损。”
两方僵持之下。
皇帝终于表态，“此事，朕已经交给慕凛夜去查了，想必按照骠骑将军的能力，很快就有结果了。”
又等了片刻。
重华宫外忽然响起重重铁甲之声，一道沉冷磁性的男声自外响起，“微臣求见陛下。”
他并未等到皇帝允准，只是在外头喊了一声就兀自走了进来，俨然将重华宫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然而皇帝对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见怪不怪一般，甚至连一向来最为挑剔礼仪的韦贵妃都缄默不语。
慕凛夜走了进来，并不下跪，只是随意一施礼，“陛下，清宁宫的大火已经扑灭，微臣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此事恐怕真的是冤枉了苏二小姐了。”
他说着，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苏青绾。
随即，苏青绾就听见皇帝吩咐她，“别跪着了，起来吧。”
苏青绾慢慢起身，大约是跪的太久了，她脚下有些趔趄，眼见着就要跌倒。
可身边的慕凛夜却是往边上退开了几步，那动作像是躲开任何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贵女。
慕凛夜摸摸耳垂，讪笑着说道,“苏二小姐站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