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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昌宁长公主摆明了就是想要逼死她。
她又不啥。
苏青绾欲再做争辩,抬头望向皇帝,“此事由陛下宣判便是,自戕是大罪,为了家族臣女也不能做这等蠢事。更何况我如今自戕,并非自证,反倒是以死相要挟,如此行径乃是大不敬。”
说罢,苏青绾拾衣而跪,不再言语。
昌宁长公主还欲说什么,终是被皇帝抬手阻止。
“行了,皇姐今日也辛苦了,坐吧,”皇帝随即吩咐,“来人,赐茶。”
昌宁长公主在皇帝面前也不敢太过嚣张。
她知道分寸,眼前的帝王之所以至今还留着她,便是因为她即便再张狂也不出圈。
她安安静静坐下来。
皇帝又让苏青绾也起来。
“朕不至于糊涂至此,连谁是谁非都分不清,今日之事若是闹将起来毁坏的是荣王府与齐国公两家的颜面和名声,就连皇室百年的清誉也要被辱。”
他至始至终并未让九门提督上殿,为的就是这个。
话到此,各人心思不定。
昌宁长公主面色阴沉的几乎就要沁出水来,苏青绾仍旧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至于齐豫纶则是一脸不在乎。
倒是在太医治疗之下已经幽幽转醒的沐琉璃屏住了呼吸,一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再次昏死过去的样子。
只听见皇帝并未宣判,反倒是问总管大太监,“荣王府的人来了吗?”
总管太监立刻应了一声。
皇帝吩咐一声,“宣。”
荣王与老王妃上殿。
二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想必来时已经听说了事情始末。
荣王倒还守得住,倒是老王妃一瞧见浑身是血的沐琉璃躺在那里,什么也顾不了了,快步上前。
沐琉璃瞧着靠山来了,胆子也略大了一些,立即嘤嘤哭泣,紧紧握住老王妃的手,“祖母,您一定要为琉璃做主啊!”
老王妃红着眼睛哄了她几句。
刚抬头,就听见皇帝问道,“皇姐,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成其好事,也免得闹得满城风雨,叫两家都颜面无光,还要生生逼死一条性命。”
昌宁长公主满不在乎的抚平了裙上的褶皱,浅笑一声,“若是如此自然是好,就由我做主,纳沐琉璃为豫纶的妾室。”
老王妃惊愕抬头,还未来得及开口,耳边就传来沐琉璃一声尖叫。
“我不要!”她死死拽紧了老王妃的衣袖,“祖母救我,我不嫁,我不要嫁!”
老王妃安抚得拍了拍沐琉璃,浑浊的眼里氤氲着泪水,“放心,祖母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老王妃扶着沐琉璃站起身来,冲着昌宁长公主怒目而视,“长公主未免太看不起我荣王府,琉璃到底也是我荣王府的女儿,怎是让做妾就做妾的!”
昌宁长公主如此如此厉害,即便是入府为妻都要被她折腾死,更何况是个侍妾。
可听了老王妃话中的意思,沐琉璃却是瞪大了眼睛。
她抓着老王妃的手攥得更紧,偏头望着老王妃,“祖母!”
老王妃按住了沐琉璃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她面色平静,可嘴唇却是颤抖的厉害。
昌宁长公主将二人的样子仔仔细细瞧在眼里。
她哧了一声,“沐琉璃真的是王府的亲生女儿吗?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地方捡来的侍女,本公主能让她进齐国公府的大门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老王妃气得嘴唇发紫,浑身都抖得厉害,咬着牙将沐琉璃护在怀中,“长公主既然如此说,老身就算是今日死在这里也不会将女儿嫁到齐国公府!”
听到这句话,苏青绾几不可见得蹙了蹙眉。
她一直不懂,为何老王妃会为了沐琉璃做到这个地步。
仅仅只是为了沐琉璃救了她的命吗?
在苏青绾的记忆里,她的祖母可从来不是会为了区区救命之恩就疼爱沐琉璃到如此地步的人。
甚至,比对于苏衍年的感情更深。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苏青绾站在角落里觑着护小鸡崽似的护着沐琉璃的老王妃,只觉得好笑。
她俩倒成了祖孙情深了。
不必她开口,昌宁长公主第一个觉得刺眼。
她抚了抚袖,冷冷道,“既然老王妃如此说,那本公主也不必张罗纳妾之事了,就请老王妃将人带回去吧,只不过失贞的女子是什么下场,想来不必本公主提醒老王妃也知道!”
旁人兴许不知,可苏青绾却了解的一清二楚。
昌宁长公主平生最恨的便是看见人家祖孙和睦,只因她没有。
长公主年幼之时因为母妃身份卑贱,又去世得早,在宫中受尽凌辱,当中最看不上她的便是她的亲祖母端成孝敬仁皇后,也就是当时的太后。
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许旁人得到。
昌宁长公主便是这样一个人。
上一辈子苏青绾被韦贵妃逼着背诵金陵城中所有官宦包括皇亲的喜好逆鳞,为了帮助慕容恪,她下尽苦功。
她从未想到过,她这辈子赖以生存的东西,都是上辈子因慕容恪而得到的。
呵。
真是个笑话。
耳边俱是哭声,她却忍不住想要笑。
沐琉璃在哭,老王妃在哭。
沐琉璃泣不成声,揪紧了老王妃的衣襟,“祖母,我不想死,也不想剃度出家,更不想嫁给齐豫纶为妾,是齐豫纶的错,为什么却要我来承担!”
她的泣音久久回荡在勤政殿之上,余音缭耳。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我不甘心!”
苏青绾冷眼看着她,沐琉璃那样子像极了上辈子苦苦挣扎的自己。
只是那时,她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许是察觉到了苏青绾的目光,沐琉璃蓦地抬头。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倏然奔过去跪在地上,揪住苏青绾的衣袖苦苦哀求,“二姐姐,二姐姐救救我,陛下宠爱你,你帮我说说话,一定有用的!”
绝望之前,看谁都像救命稻草。
苏青绾甩不开她,只得回头望着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荣王,“父王怎么看?论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沐琉璃的婚事我这个做义姐的也过问不了。”
荣王看看苏青绾,又扫一眼地上哭得不成样子的沐琉璃。
他叹口气,“你先起来,这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沐琉璃抹着泪,却并没有起来。
荣王眼底的失望几乎凝成实质,这样的上不得台面,即使生的再花容月貌也是个无用的废物。
如今的沐琉璃尚青涩。
没有那整整七年的历练和调教,所有的心机手段不过尔尔,更不要说姿仪规矩。
沐琉璃觑到了荣王眼底的失望,心里蓦地一惊,哭声也渐渐止住了。
只听见荣王并未回答,只是将这个棘手的问题丢回给了皇帝,“不知陛下如何示下?臣谨遵圣命。”
皇帝掐了掐眉心,在眉心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
许久,他才道,“沐琉璃既然贞洁已失,便只有两条路可走。嫁入齐国公为平妻,亦或是剃度出家,此生常伴青灯古佛。”
听见“平妻”二字,昌宁长公主眼角狠狠跳了跳。
可她终究一个字没说。
两条路摆在沐琉璃面前,皆是活路。
荣王也不应,只让沐琉璃自己选择。
苏青绾也是好奇。
但无论哪一条,于沐琉璃而言,皆是永世不得翻身。
她汲汲营营爬上来,却一脚踏空,跌入深渊。
有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
沐琉璃咬着唇不再哭出声,只是那双眼里无声落下泪水,她抬头哀切的目光投向老王妃。
可老王妃却偏过头。
出乎苏青绾意料。
沐琉璃忽得起身,扑向皇帝脚下,她哭得撕心裂肺,“陛下,臣女没有,臣女没有失贞,齐豫纶只是虐待我,他根本……”
“沐琉璃!”
昌宁长公主断然喝住她。
沐琉璃回头,眼底汹涌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长公主既然不给我活路,那便莫要怪我了!”
“你敢!”
沐琉璃不理会昌宁长公主。
她转头,高声道,“陛下,齐豫纶根本就不能人道。”
此话一出,昌宁长公主倏然抽出一柄短刀,朝着沐琉璃扑了过去。
沐琉璃早有防备,她在地上滚了一圈,堪堪避过扑上来的昌宁长公主,手臂却被扎了一刀,她惨叫一声跌跌撞撞的爬上玉阶,就朝着皇帝身后躲。
昌宁长公主哪里还有理智,飞扑着跟了过去。
总管太监见势不好,忙扑过去挡在皇帝面前,口中大喊,“来人啊,救驾,救驾!”
殿门大开,御林军鱼贯而入,恰瞧见昌宁长公主要刺皇帝那一幕,急急忙忙将人架开,夺走了她手中的短刀。
皇帝面色阴沉,“昌宁长公主失心疯了,将人送到勤政殿偏殿,叫太医来看。”
昌宁长公主被拖了下去。
齐豫纶自从听见沐琉璃那句话,一直尖叫着拿头疯狂撞着地砖,即使满头鲜血也不肯停下,他终于是被人劝阻下来,一同带去了偏殿。
勤政殿正殿。
终于是安静下来。
凝滞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即使再细微的呼吸声仍旧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沐琉璃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怎样的大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终于是不再哭闹了。
皇帝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苏青绾偷偷觑着皇帝的神色,猜想皇帝现今必是很想砍了沐琉璃的脑袋。
她看出来了,老王妃自然也不会不明白。
她霍然跪下,老迈的身子撑不住这样大的动作,颤巍巍俯下身,“陛下,是臣妇教导无方惹出这样大的乱子,陛下若要惩戒琉璃,便连同臣妇一起赐死了吧。”
老王妃如此说,荣王无可奈何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苏青绾头疼。
她心底叹息一声,也跟着一起跪了,却是一个字不想说。
当今陛下最恨有人威胁他。
而今闹成这样,老王妃还要以死相逼,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果然。
皇帝冷眼打量着他们一家子,脸色越来越难看。
许久。
他抬手将御案上的砚台狠狠砸在荣王面前,“既然尔等一心求死……”
勤政殿殿门倏然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