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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陛下，奴才二人仔细看过之后，金牌是……”
所有人屏息，等着最后两个字。
“假的。”
四下哗然，霎时间嘈嘈切切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看着苏青绾的目光变得不同。
这安国郡主未免太过作死，私制金牌可要比弄丢御赐之物的罪名大上许多。
这一回，她怕是死罪难逃。
唯有苏青绾的神色如同往常，侧头望向慕容恪站着的方向，古井般宁静无波的瞳孔里一片死寂。
慕容恪察觉到了苏青绾的目光，偏头过来睨向了苏青绾，眉眼含着温润和煦的笑意，他的唇瓣一翕一合无声得对着苏青绾说道。
只有吾可以救你。
这是最后一次，慕容恪自信安慰自己，为了如此佳人，他的底线一降再降。
却见苏青绾冲着他扬起一抹笑容，艳丽的容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明明那样明媚，却带着森森透骨的寒意，像是尸山血海之中的恶鬼引诱着他踏入死亡之渊，强烈得冲击着慕容恪的每一丝感官。
慕容恪非但不惧，愈发遗憾。
这个女人无论是容貌、家世、魄力，亦或是心计，都太适合他了。
为何就不能为他所用呢？
冥冥之中，慕容恪总觉得这个人就应该是属于他的。
只属于他的。
他看着苏青绾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两位司监的身边，眸色逐渐深沉，脸上的表情却是怜悯。
没有用的。
她只能依靠他。
……
没有人来得及阻拦。
苏青绾已然走到了两位司监面前，仿若随意得从对方手中拿过了那块金牌，“两位司监大人可看清楚了，这块金牌真的是假的？”
面对这样的质问，曹司监冷下脸，“陛下面前，安国郡主难不成想要威胁我？我只忠于陛下，绝对不会为了安国郡主一句话就改口。”
“自然是不敢，”苏青绾将金牌握在掌心，转身冲着皇帝道，“只是没有做过的事情，要我如何承认呢？不论如何，我总要为自己辩白一二，还请陛下恩准。”
皇帝睇着苏青绾，紧抿的唇成一条直线。
她太过放肆随意，隐隐触及到了上位者的底线。
慕容恪瞅准时机，恰如其分得在此时出声，“启禀父皇，安国郡主到底是镇国将军的亲外孙女，镇国将军本早几个月前就该回京述职，却因为战事至今不能回朝，如此高功，父皇若是草率处置了安国郡主，恐怕引动镇国将军不满。”
苏青绾如今已经站在悬崖之上，一只脚踏空，身似浮萍飘摇。
慕容恪短短几句话，无异于一只手将她推入万丈深渊。
前有妖星祸国，后有镇国将军功高盖主，即便是再英明的君主哪里能够容得下？
不能为他所用者，皆是这个下场。
这些，苏青绾一直知道。
她望着皇帝逐渐凝重的面色，高声道，“陛下，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臣女不需要任何人的虚情假意。臣女自己可自证清白！”
她说到这，竟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慕容恪。
天子面前，群臣眼下，这样骄纵横行，所有人皆是蹙起眉头。
这安国郡主是疯了吗？
还是觉得今日反正逃不过一劫，干脆破罐子破摔算了。
唯有皇帝不恼，反而一笑，“不得无礼，有话就好好说，朕听着。”
皇帝的脸比夏日里的天气更加变化多端，一会儿阴云密布，一会儿雨过天晴。
苏青绾乖乖跪好，将手中的金牌呈过头顶，“陛下，您赏赐给臣女的金牌就是这块。”
皇帝“哦”了一声，等着苏青绾下文。
苏青绾将金牌翻转过来，其中一角正对着皇帝，“陛下可记得当初您赏赐臣女时，您身边的夏公公不当心脚下一绊，金牌一角恰巧磕在殿前玉阶之下麒麟石像的底座上，有一角稍稍凹进去了些。”
皇帝冲着苏青绾招招手。
苏青绾立刻起身，快步走上玉阶。
身后，两名司监汗如雨下，浑身发冷，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死兆。
果然，皇帝瞧了一眼被苏青绾捏在手上的金牌，点头，“确有其事，朕记起来了。”
帝王锐利的眸扫向下头两人，“你二人可有话说？”
苗司监已然瘫软在上，倒是曹司监尚有几分清醒，他颤巍巍跪下，上半身伏在玉阶上，“
陛下，此事既然安国郡主知道，自然能够做出以假乱真的金牌来。”
苏青绾“咦”了一声，“即是‘以假乱真’，那两位大人又如何鉴定？不如说出来，叫我知道知道。”
曹司监涨红了脸，“如此机密，怎能够叫你知道！”
苏青绾低哼一声，“那岂非由得你们一张嘴说这金牌是真是假，就连皇上也能随意瞒过去！”
她既天真又大胆，说出的话足够让皇帝震怒，可偏偏皇帝就是不恼，反而很喜欢她什么都敢说的样子。
从之前就是这样。
这个缘故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慕容恪看着高远处那人的身影，心底叹息，苏青绾真是将帝王的心思拿捏得分寸不漏。
皇帝忌惮镇国将军府，可若是这苏青绾太过聪明谨慎，皇帝必定更加忌惮，可偏偏这女子医术卓绝，在帝王之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偏又轻狂直率。
如此好拿捏又直接的性子，谁不喜欢？
可苏青绾又是否真的好拿捏？
慕容恪瞧着被噎得不知如何开口只知道哭诉的曹司监，心底冷笑一声。
许是曹司监尖利的哭声吵得皇帝有些懊恼，他冷喝一声，“闭嘴！”
哭声戛然而止。
苏青绾也垂头，手里拿着拿块金牌，眼观鼻鼻观心，只有绣鞋的鞋尖一动一动。
万籁俱寂，只等着皇帝最后开口。
信与不信，论的不是法，也不是什么证据，皆不过那至高之位上的人一句话的结果。
慕容恪并不着急，眼看着远在边疆的镇国将军快要回京，他的父皇总要拿些把柄在手中用以牵制。
他不过是将一切准备好，将这个把柄恭恭敬敬送到他手边。
苏青绾虽不至于送命，结局亦不会好过。
真是可惜了。
如此佳人。
慕容恪垂下眸，闭上眼，只等着最终审判响起在耳畔，却听见……
“陛下，臣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