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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和宫前殿。
之前的秀女前脚刚刚离开，苏青绾等人后脚跟就到了。
宽阔的前殿，头顶是郎朗青空，抬头便能瞧见四方四正的天穹被切成一块一块。
白云稠密，在苍青色的穹宇划下道道深痕。
玉阶之上，太后与皇帝正襟危坐，最靠近皇帝身边坐着的是如今身份最贵的韦贵妃，其余依次便是诸位嫔妃，皆是皇子生母。
德妃虽为四妃之一，可她身体虚弱，再加上也非皇子之母，也就没有来。
左一列为诸妃。
右一列在座便是诸皇子。
皇帝膝下一共七子三女，其中太子已有一妻一妾，二皇子早夭，六皇子因为命格与皇帝相克自小体弱多病，最后由太后做主过继给了早逝无子的康王。
剩下便是三皇子慕容吉，五皇子慕容谦，七皇子慕容恪，九皇子慕容钰。
其余三人苏青绾都已经正面交手过，唯有那位一向来醉心于琴棋书画不怎么出门的五皇子慕容谦，苏青绾只是隐隐约约有些记忆。
慕容谦似乎察觉到苏青绾多看了自己两眼，轻缓柔和的目光扫过来，对上苏青绾的眼，浅浅一笑，两靥有一对梨涡凹陷。
他一身纯白衣裳，并非绸缎，只是普通的麻料，十二分低调谦和，正应了他的名字。
苏青绾也是对着慕容谦勾了勾唇，便见他很快挪开了目光，重新将神思放在了手边的那根紫竹萧之上。
传闻这位五皇子慕容谦极爱丝竹，成日里就泡在南馆之中，最擅长的便是吹箫，终年一管紫竹箫不离手。
他面容清俊，自骨子里透出的温雅闲逸是如何伪装都伪装不出来的，如一抹浅淡的银色月光，舒适得叫人觉得没有威胁。
苏青绾还在出神，忽而听见皇帝重重咳嗽了一声。
她抬头不明所以得望着御座之上的皇帝。
这件事似乎与她没什么关系。
与皇帝对视一瞬，她立即挪开了眼睛，望向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刘小姐，瞧见她脸上看着十分狰狞的血痕，眉头一动，明白过来。
敢情这刘小姐是恶人先告状，不提绣鞋的事情先对着皇帝哭诉了她脸上的伤。
刘小姐哭哭啼啼的，故意侧着脸，将脸上的那些鲜血给皇帝看。
皇帝也是有些恼，“安国，永和县主你与无冤无仇，你是何缘故要将她伤成这样？”
不等苏青绾开口，永和县主哭得更加厉害。
“启禀陛下，臣女不过是恳求宁嬷嬷替我禀告太后，臣女脚上这双鞋并非是臣女自己的，而是安国郡主的庶妹苏玉欢弄脏了臣女了鞋子，主动换给臣女的，臣女也不知道为何这双鞋里头会填了牡丹香粉，谁知道安国郡主刚巧就听见了，不由分说冲上来毁了臣女的脸！”
“陛下一定要为臣女做主啊，臣女的脸被伤成这样，往后还怎么见人？不如死了算了！”
刘小姐说着就要起身朝着玉阶之前的那座汉白玉的石狮子撞去。
立刻有人上来拦着她。
今天是选秀的好日子，若是真见了血，晦气。
可刘小姐又哭又闹，挣扎着就要寻死，整一个豁出去的样子。
“我不活了！我都这样子了，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死了算了。”
苏青绾挑挑眉，不冷不热道，“刘小姐若是真想死不该当着陛下的面撞石狮子，既不好看又死不了，还容易留疤。不如等家去的时候一根白绫偷偷吊死了，想来也不会有人拦着你。”
刘小姐重重一怔。
“放肆！”韦贵妃赫然申斥一声，“太后与陛下面前，岂容你胡说八道！”
刘小姐立刻回过神来，指着苏青绾，歇斯底里叫道，“苏青绾，我今日便是被你逼死的，我就算是化作厉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荣王府！”
苏青绾半点不惧，“等你真能化作厉鬼再说。”
刘小姐面目狰狞，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就被一声厉喝打断，“都给朕住嘴！”
苏青绾缄默不语，乖乖站在一旁。
刘小姐却是哇的一声哭出来，快步跑到玉阶之下，跪伏在玉阶之上，涕泗横流，“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女做主啊，臣女被安国郡主与苏玉欢还的好苦啊！”
皇帝瞧她那轻狂样子，满脸不喜，霜声道，“你起来，好好说话。”
总管大太监黄怡见皇帝有些恼了，急忙上前，亲自将地上的刘小姐掺了起来，好声好气说道，“永和县主，您先起来，陛下与太后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刘小姐抽泣了几声，渐渐也止住了哭声，她可怜巴巴望着黄怡，“多谢黄公公。”
黄公公被她娇滴滴的声音吓得哆嗦了一下，险些没推开刘小姐。
幸而他克制住了，勉强笑道，“奴才应该的。”
说罢，黄公公松开了刘小姐，退到了一旁，藏在身后的手狠狠拿在自己的衣袍上。
苏青绾瞟了一眼黄公公，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耳边传来皇帝的质问声，“安国，永和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青绾抬起头，昂着下巴与皇帝对视，满眼委屈无辜，可脸上仍旧是一副清冷模样，“启禀陛下，永和县主所言皆不属实。臣女好好站在那里与自家妹妹说话，谁曾想永和县主忽然扑过来对着五妹妹又拽又打，还疯言疯语……”
“你胡说！”
苏青绾话还没说完，赫然被刘小姐打断。
她瞟一眼刘小姐，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陛下，如今是您让臣女回话，永和县主咆哮殿前显然未将您放在眼中。”
她这一状告得跟小孩子跟人吵架了转头回家找自家大人似的，皇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当真是……
平日里她咆哮殿前还少吗？
虽然他罚也罚了，可到底都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她倒好，如今是终于有机会告旁人的状了。
可苏青绾就那样看着他，目光里是无比正经。
皇帝原本也不想多说，可偏就刘小姐一刻都不停，又叫又闹，吵得他脑仁都快炸了。
“陛下，臣女所说句句属实，您千万不要相信苏青绾那些话！”
皇帝终于忍无可忍，冷声训斥道，“你闭嘴，朕没有问题！”
“陛下……”
刘小姐还想说什么，可坐在皇帝身边的韦贵妃却偷偷递过来一个眼神。
她到了喉头的话被噎住，重重咽了回去。
皇帝这才对着苏青绾抬了抬下巴，“就因为这样，所以你就毁了永和的脸？”
苏青绾摇头，“臣女没有。”
刘小姐又想开口，被皇帝一眼瞪了回去。
她缩了缩脖子，缄口不言。
皇帝拧眉，质问苏青绾，“那永和的脸你如何解释？”
苏青绾平静道，“请陛下派人让永和县主洗干净脸上的血污，到时候不言自明。”
皇帝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吩咐黄公公，“黄怡，去打盆水。”
黄怡立刻下去办了。
不一会儿，黄怡便端着一盆温水上前，盆里头漂着一块白巾。
“永和县主，净脸吧。”
刘小姐望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铜盆，微微荡漾的水波将水中倒映着的面容支离破碎，可她仍旧能够看清楚那张鲜血淋漓的脸。
刘小姐一手捂着自己的脸，抬头恨恨瞪了一眼苏青绾。
她不信，事实摆在眼前，苏青绾还能如何为自己辩白。
她绞了巾子，小心翼翼的擦掉自己脸上的血迹。
抬头，将侧脸抬给所有人看。
意料之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刘小姐发现所有人都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她的脸看。
刘小姐来不及低头去看铜盆之中尚未平静的水面，耳边就想起苏青绾的声音，“启禀陛下，当时永和县主状若疯癫，扑上来就想要毁了臣女五妹妹的容貌，臣女情急之下才握住了她的手腕，两相争执之下不当心伤永和县主的脸，可臣女并未用力，因此永和县主脸上不过一道小口子，只要好好用药好好将养，不出半月便能不留一丝疤痕。”
刘小姐不敢置信，伸手去摸自己的脸。
并没有想象之中的狰狞疤痕，只是一条细细的口子，几乎触摸不到。
刘小姐不可置信，“这不可能！陛下，臣女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
苏青绾一脸无辜，“永和县主的伤不重，至于为何竟然会有那么多血，这就要问永和县主自己了。当时宁嬷嬷与两位公公亦在场，皆可为臣女作证。”
“宁嬷嬷，安国所言是真是假？”
太后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刻才开口问宁嬷嬷。
宁嬷嬷道，“启禀太后，安国郡主所言句句属实。”
太后“嗯”一声，对着皇帝缓缓道，“皇帝，永和县主选秀之时用这等奇淫巧技勾引皇子惑乱后宫，已属大不敬之罪，如今又大闹后庭搅乱选秀，更是罪上加罪。”
太后此言一出，刘小姐吓得双膝一软，一时没站稳噗通跪在地上。
“太后明鉴，即便是安国郡主伤臣女一事实属误会，可苏玉欢用装了牡丹香粉的鞋子陷害臣女却是千真万确啊！”
太后蹙眉，“刘婉君，你不思己过，还想要再随意攀扯旁人吗？”
刘小姐大哭，双眼赤红，“臣女没有，太后明鉴啊，臣女真的没有！”
太后眉头皱的更紧，像是厌烦了她的哭闹。
“太后，”还未开口，韦贵妃却忽然道了一声。
太后转头看韦贵妃。
韦贵妃倾着身子，微微靠向开口，低声道，“太后就容永和县主说清楚吧，也免得传出去叫人以为咱们冤枉了她，就算是要治罪也要让她心服口服。”
太后思忖片刻，目光瞥向皇帝，“皇帝怎么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