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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岛由希最终还是从他为她精心打造的牢笼当中逃了出来,看到少女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库洛洛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产生什么特别的波澜。
——尽管他之前也曾经在三岛由希的面前表现过对这个牢笼的自信,但对于三岛由希能够离开这件事情,库洛洛也并不算很意外。
他只是稍微有点不甘心。
库洛洛设想过无数种将三岛由希困囿在自己身边的方法,但跟那孩子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他很清楚,以三岛由希的能力,除非是出于她自己的愿望,否则任何人也留不住她。
然而他没办法成为那孩子的愿望当中所向往的目标。
或者他可以选择杀死她,然而根据他的推断,想要完成这种事情,他和整个幻影旅团恐怕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最终也多不过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而已。
因为结局实在太过明显了,以至于僵持不下的过程也显得格外乏味。而库洛洛本身也是个很容易便对其他事物失去兴趣的类型。
所以说可做选择的选项从一开始就已经固定下来了。
巴兰蒂亚的异能空间的出入口是固定的。如果被他拉进空间的是其他人,在放出的时候,空间里的人也会落在他身边附近的地点。而如果是他自己进入了那个空间,那么出来的时候,他会落在进入空间时的原地。
带着三岛由希回到原本的空间的时候,巴兰蒂亚的心里带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尽管三岛由希跟他提起过,说可以姑且放过他的性命,并且能保证他本人不会受到幻影旅团的迫害。
但巴兰蒂亚同时也知道,幻影旅团的那些人此时此刻就在空间外面,各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所以或许可以先让我出去,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再将你放出来?”
巴兰蒂亚这样提案。
毕竟幻影旅团的人就在外面,一旦三岛由希在那个空间里出现,他身为“背叛者”的身份也会立刻败露,所有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有所察觉。
“并不是我不相信你,巴兰蒂亚先生。”三岛由希眨了眨眼睛:“但如果您有能力骗过库洛洛的眼睛找到什么不为人知的所在,那么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我威胁。”
巴兰蒂亚陷入了沉默。
这也的确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幻影旅团的那些家伙并没有对他交付多少信任,虽然说也没有完全限制他活动的自由,但他活动的空间在大多数时候也都被有意无意地圈定了,更重要的是,不管他到什么地方,身边都好像有什么人在如影随形地盯着他。
所以他的提案根本就不成立,他不可能躲过库洛洛的耳目找到一个幻影旅团所不知道的地点将三岛由希放出来。
“与其做那种无谓的尝试,不如索性让我来替你应付旅团那些家伙吧。”三岛由希说:“你可以先在这个地方留守。二十分钟之后再离开这个空间。”
“二十分钟?”巴兰蒂亚有点讶异。
这个房间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大致是相通的,巴兰蒂亚在外面的时候,可以大致看到空间内部的情况,但当他进入了这个空间之后,却是没办法感知外面发生的绝大多数事情。
所以这个少女是打算用区区二十分钟的时间来取得旅团的信任吗?
“嘛,你当然可以选择不相信我说的话。”三岛由希说:“如果你还有什么别的选择的话。”
巴兰蒂亚轻轻吞了下口水。
就像少女所说的一样,现在的他大约的确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了。
所以他只能按照三岛由希所说的那样,将她送出了这个空间,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原地等待。
时钟的指针移动得实在有些过于快了,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对于巴兰蒂亚来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等到说定的二十分钟过去了之后,巴兰蒂亚才又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不知道现在的外面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更不清楚自己离开这个安静而平和的空间之后需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光景。
但就算继续在这里停留,似乎也不会有什么更大的转机。毕竟空间里的食粮不算充足,他也不可能在这里撑太久。外面的那些家伙都知道他会出现的地点,守株待兔的话,就算他一直在这个房间里拖延,也没办法逃过最终要面对的命运。
于是巴兰蒂亚最终还是解除了自己的异能。
他原本以为三岛由希或许会正在跟幻影旅团交战,或许这个房间早就因为战斗变得一片狼藉了,可巴兰蒂亚怎么也没想到,当自己重新回到现实的世界当中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个端坐在高位上安安静静地翻着书的身影——
巴兰蒂亚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当他进入这个空间的时候,坐在那里看书的人还是那位幻影旅团的头目,名叫库洛洛·鲁西鲁的少年。
而现在,坐在那里的却是脸上挂着温柔神情的少女,她轻轻垂着睫毛,将整张脸都藏在了柔和的阴影之下,唯有唇边轻轻泛着的笑意显得尤其明媚。
“好慢。”
当她翻过纸面的下一页的时候,嘴唇轻轻颤了一下,三岛由希吐出了这样的两个字。
距离之前约定的二十分钟的时限,巴兰蒂亚大概迟了有三两分钟,但三岛由希的状态看起来可并不像是只在那里端坐了三两分钟的模样。
“我知道你很害怕流星街的人。”三岛由希没有抬眼,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纸页上的文字:“因为你知道流星街的暗杀者有多好用,你同样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跟流星街的亡命徒进行抗衡的。”
“你在做一切的时候总会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为最优先,所以你很害怕与流星街的人为敌。就像之前的你害怕流星街的人窥知你的秘密一样。”
修长的手指在书的硬质边沿上轻轻敲了一下。
“但我并不怕。”
“因为我也同样是流星街出来的人。”
“你到底……”巴兰蒂亚一时间几乎完全转不过弯来,并非是因为少女流星街人的身份,可他怎么也想不通,幻影旅团的那些人为什么会这么简单地就善罢甘休了。
“我不害怕与库洛洛对垒,也不害怕跟他谈判。”三岛由希稍稍抬起了头,瞥了僵在原地的巴兰蒂亚一眼:“好在库洛洛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类型。”
“虽然在占有欲方面那家伙多少有些偏执啦,但他也不会为了那种无关紧要的利益而付出更巨大的牺牲。”
“只要把厉害关系摆出来,他很容易就会放弃了。”
“当然,前提是按照流星街对利害关系的判定标准啦。”
是的,三岛由希甚至根本并不需要与库洛洛和旅团有什么武力上的冲突。尽管在很多情况下,幻影旅团更倾向于用简单粗暴的逻辑来进行判断,可他们当中毕竟有库洛洛的存在——
那个号称蜘蛛的“头脑”的家伙,并非单纯是幻影旅团的领头人,更会在关键的时刻替旅团辨明真正该行进的方向。
当看到三岛由希出现在外面世界的一瞬间,库洛洛就很清楚发生了什么。既她已经走出了牢笼,那么恐怕就没谁能再将她关回去了。
“做到了呢。”库洛洛轻声感叹了一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三岛由希耸了耸肩:“这场游戏看起来比想象当中的无聊。”
“不过那个名叫巴兰蒂亚的异能者倒是稍微有那么点意思。”
“所以你打算把他视为同伴吗?”库洛洛抬起眼睛,用那双夜色般深沉的眼眸注视着三岛由希,像是想要用那种黑暗将眼前的少女彻底吞没掉一样。
“姑且算是吧。”三岛由希耸了耸肩:“现在我算是一个人在行动,但我也知道,想要得到那本‘书’的话,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不够。”
“我明白了。”库洛洛将自己手里的书合了起来,接着站起了身,将那本书递到了三岛由希的面前。
三岛由希也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情绪,而是接过了库洛洛递来的书。
“如果我能帮你找到‘书’,你会选择成为旅团的一员吗?”在放开手之前,库洛洛又问了一句。
三岛由希加大了手里的力量,将那本书从库洛洛的手里抽了出来,接着轻轻歪了下脑袋:“就算是幻影旅团……”
“如果想要跟我争夺同样一件东西的话,我也还是会把库洛洛你们当成敌人对待哦。”
“是这样啊。”看着犹自悬在半空的空空荡荡的手,库洛洛轻轻说了声。
“好在我对‘书’本身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兴趣。”
“这样最好。”三岛由希笑道。
“所以由希现在算作是正式离开流星街了吧。”库洛洛又问。
“算是吧。”三岛由希将库洛洛的书托在掌心,随手翻了翻。是谢林的《先验唯心论体系》。
“但旅团并没有离开流星街。”库洛洛转过身:“虽然流星街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地方,可对于我们来说,或许也可以把那个地方当成是‘家’。”
“所以就算彻底离开了‘家’也没有关系,如果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再回来也是没有关系的吧。”
“至于在流星街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或许也可以去求助一下曾经的‘家人’——”
说到这里,库洛洛稍稍顿了一下,他最后回过头看了三岛由希一眼。
“那么,后会有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