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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艇是穷人的交通工具,通常情况下鲜少有那种身份金贵到值得人暗杀的人会选择这种交通工具出行。所以三岛由希可以肯定,这场事故就是针对卡希尔的。
而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不外是与之前天空竞技场的那笔生意相关的两家。
硬要说的话,这两者中间,三岛由希觉得巴兰蒂亚家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稍微大一点。毕竟港口黑手党之前在飞艇站安排了那样的埋伏,况且以港口黑手党在欧洲的势力,似乎也并不足以策划这样一场空难。
但利用反向思维,借由这样一场灾难来催化暗杀者和雇主之间的矛盾,进而达到坐山观虎斗的目的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从费奥多尔的情报当中来看,根据飞艇站登记的信息,三岛由希和卡希尔的确“乘坐”了那一班出了事故的飞艇,这意味着有人在刻意制造他们已经死亡的假象。
如果简单粗暴地把这个制造假象的人和制造这次事故的人看作是同一方势力的话,那么在飞艇站对卡希尔和三岛由希进行过拦截的港口黑手党的嫌疑就一下子高了很多。
当然,三岛由希并不急着去下定论。因为她很清楚,这场空难不会是结束,而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接受任务的人是卡希尔,被他们盯上的人也是卡希尔,但卡希尔现在还好端端地活在储物间里。
当卡希尔的存在以某种方式被公之于众之后,不管是策划这场空难的是两方势力中的哪一边,他们都一定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也只有当他们有所行动的时候,三岛由希才有机会根据他们的动向来寻找其中的破绽。
这当然不是为了卡希尔。
虽然说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有什么人把注意力放在那个暗杀者身边的年幼的孩子身上,但三岛由希知道,那些黑暗世界当中的家伙也不会因为她是个孩子就有所怜惜。在清理卡希尔的时候,那些家伙多半会想要顺手把跟在卡希尔身边的她也一起清理掉——
倒不是说她应付不来这些事情,只是三岛由希实在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打扰,于是索性在那些碍事的家伙真的找上门来之前先一步把问题彻底解决。
巴兰蒂亚家本身就与南美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加上自身经济实力本就雄厚,常被流星街人戏称为是“无可撼动的黑色怪物”。他们是敢雇佣暗杀者在天空竞技场动手的丧心病狂的存在,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忌惮天空竞技场和港口黑手党的势力,所以他们是最希望卡希尔永远闭嘴的人。
所以不管这场空难的主谋者是不是他们,在知道卡希尔还活着这件事情的时候,那家人一定会选择派出专门的暗杀者潜入流星街完成“清理”。
不过在三岛由希和卡希尔的名字出现在了遇难者名单的当下,如果策划这场空难的人真的是巴兰蒂亚家,那么他们恐怕一时半刻不会察觉卡希尔还活着这样的事情。
毕竟流星街虽然破落,人口数量却也相当众多,加上没有严格的管理,想要判定一个人的存在与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反而如果动手的是港口黑手党,为了尽快激化巴兰蒂亚家和卡希尔之间的矛盾,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把卡希尔还活着的情报摆在巴兰蒂亚家主的办公桌上,顺带还会跑到流星街来给卡希尔提个醒。
在做了短暂的估量之后,三岛由希很快也计算出了一个大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必须要完成一些事情。
相较外面的世界而言,流星街的环境可谓相当恶劣,除开外围堆积如山的垃圾之外,更重要的是在这片区域内并没有一个能够镇压所有人的统治者。
没有统治者就意味着没有强制推行的规则与法令。在这样的状态下,流星街的生存法则就只剩下了“弱肉强食”这一条。
但凡事都有例外。
即使在流星街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也有一个战力并不很强大,却占据着足以让人艳羡的资源的家伙。
连卡希尔这样强大的暗杀者,在那个人的面前也显得格外谦卑,因为他之所以能成为一名暗杀者,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但流星街里到处都是关于他的传说。
在那些传说当中,流星街人习惯性地把那个家伙叫做“情报屋”。
他看上去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流星街——或者说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具备离开流星街的实力,但对于外面世界的发展与动向,他比谁都清楚。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掌握着什么特别的与外界联络的渠道,在外面的那些富商想要雇佣来自流星街的暗杀者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都会通过这位情报屋在中间牵线搭桥。
而他也很擅长根据任务的需要给对方推荐最合适的暗杀者。
卡希尔在刚成为暗杀者的时候也受到过这位情报屋先生不少的照顾,不过在他渐渐积累起自己的力量之后,就开始尝试着越过情报屋,独立寻找雇主——毕竟流星街的暗杀者做的工作都格外见不得光,如果可以,雇主当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委托多一个人知道。
从那之后,卡希尔跟情报屋之间的关系就有些疏远了。
三岛由希从门板的边上探出半个脑袋的时候,情报屋正套着围裙在灶台用擦得锃亮的咖啡机煮着咖啡。这种东西在流星街实在是十足的奢侈品,即使是卡希尔家里也没有。
“呐,情报屋先生,我可以进来说话吗?”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露出一脸无邪的表情,用甜甜软软的声音试探性地对那位枯瘦的男人说道。
在侧过头看到小姑娘的时候,情报屋的眉梢轻轻抖动了一下。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自顾自地回身把煮好的咖啡倒进了杯子里,又兑了半杯牛奶,一面用长柄的勺子搅拌着,一面才悠悠开口问了句:“你是……”
“诶——原来情报屋先生不认识我吗?”三岛由希轻轻歪了下脑袋:“我还以为情报屋先生什么都知道呢。”
情报屋似乎是被小姑娘的话梗了一下。
被人质疑情报的全面性对于一个情报屋来说显然是一件难以容忍的事情。重重地将手里的咖啡杯放在了桌面上,男人斜了门口的小姑娘一眼:“是卡希尔让你来的吗?”
“怎么可能嘛——”小姑娘撇了撇嘴巴,眼神当中似乎还透出了一闪而过的几近鄙夷的神色:“如果是卡希尔想知道什么情报的话,他自己过来不就好了吗?”
“是我自己想要来找你的。”
一面说着,三岛由希毫不客气地迈步走到了情报屋所在的桌前,爬上了那个稍微有些高的椅子。
隔着一张餐桌的距离,小姑娘用那双湖碧色的眼睛注视着情报屋的面容,她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我想成为一名暗杀者,所以才来找你的。”
“想要工作的话,直接去跟卡希尔说不就好了吗?”情报屋倒是也没有对这个擅自闯进来的小家伙进行驱逐,他端起了咖啡杯,仰头灌了一大口,接着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
跳下椅子之后,他回身去灶台抱来了糖罐子,狠命地往咖啡里丢了四五块方糖,这才心满意足地再次拿起了勺子。
“不过我不太想去接手卡希尔的工作啦。”三岛由希没有去在意对方的举动,只是自顾自地坐在高脚椅上。因为椅子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高了,于是够不到地面的双腿就自然而然地在半空中晃荡着:“对于雇主来说,直接雇佣暗杀者实在是太过方便了,让人内心里超——级没有安全感。”
“因为雇主直接知道了执行任务的人是谁,所以想要灭口的话,也只需要抹杀掉那一个人就好了。”
“有情报屋先生从中介绍,就好像是花了一部分佣金买了一份生命保险一样,有情报屋先生帮忙分担风险,至少我觉得还是相当划算的吧。”
情报屋将手里端着的咖啡杯稍稍往下放了放,他饶有兴趣地用那双暗绿色的眼瞳盯着面前这个小姑娘。
——他倒是很好奇,这家伙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有趣的话来。
见情报屋始终没有对自己的话做出回应,三岛由希反而稍稍犹豫了一下。
她来找情报屋当然不是为了真的成为什么“暗杀者”,或者该说这种带着娇嗔和怯懦的说话方式根本就不符合“暗杀者”的特质。
但在这当中,三岛由希也似有意似无意地在情报屋的面前展示起了自己对场面的把控和对情报分析的能力。
她想要的是从情报屋口中说出的“你并不适合暗杀”以及“你或许更适合情报收集工作”。
三岛由希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长久地留在卡希尔的身边,但她也并不太想跟旅团那群家伙一起过上四处奔走的生活。她需要一个拥有充足的信息来源和物资来源的“落脚点”,这样她才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去思考关于“未来”的事情。而她心中最理想的地点就是这位“情报屋”的家。
她会想尽一切办法留在这个地方。
“你是在怀疑我的战力吗?”三岛由希轻轻歪了歪脑袋:“你既然最擅长收集情报的话,就应该知道那些我跟旅团的同伴的‘光荣历史’吧。”
“虽然我并不是幻影旅团的一员来着。因为他们想要去当盗贼啦。我觉得那样的工作实在不太稳定,还不如在你这里找那些有钱的雇主卖卖手腕。”
待三岛由希的话音落下之后,室内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情报屋似乎完全不打算对三岛由希所说的话做出什么回应——这一点实在有点出乎三岛由希的预料。
在来情报屋的家里之前,三岛由希也曾经从身边认识的人口中旁敲侧击地探听到不少关于这个人的情报,也是基于那些情报,她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打开话题。
但情报屋此刻的反应却仿佛在宣告三岛由希所收集到的情报都是假的一样。
是为了迷惑外人所以故意放出来的假情报吗?还是说这个情报屋本身……
“你知道为什么你和卡希尔所用的假名会出现在遇难者的名单上吗?”将杯子里的咖啡喝了个干净,情报屋才终于缓缓地开口问了句。
三岛由希怔了一下。
但比起之前的全然摸不清头脑,情报屋此刻的问话反而让三岛由希终于找到了头绪。
于是也当机立断地回答道:“总之不会是出自你的手笔。”
“至于到底是谁做的,我大概有那么两三个怀疑的对象,不过这也跟空难的制造者有关。”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三岛由希索性换上了一副截然不同的态度:“我没有什么情报收集的渠道,只能根据现有的情报进行分析。”
“之前有个家伙试图用手里的一点情报到我这里来换人情,不过我并没有答应。因为我觉得那种程度的情报,只要稍稍花一点时间自然就能知道了。”
“至于提前应对什么的……反正我本身也能控制时间的流速,所以倒是也不急于一时。”
见到她这副反应,情报屋终于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这是在跟我做情报的交换吗?”
他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了桌面上,用修长的指尖轻轻在被子的边沿敲打着:“真是个相当诱人的条件啊。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子,对情报和背后隐藏的信息却有着一种天生的敏锐直觉——至少在你这个年纪,我是做不到这种事情的。”
“但是三岛由希,你知道自己的身上带着一种相当危险的气息吗?”缓缓地站起身,情报屋绕过了桌子,缓步走到了三岛由希的面前,他伸出手,轻轻地落在了小姑娘的发顶上:“虽然说那副无懈可击的演技在外行人眼中已经足够了,但如果是在嗅觉敏锐的人面前,这种程度的假面简直像是街边摊上卖的天狗面具一样容易辨别。”
“你不想成为暗杀者,也并不想成为像我一样的情报屋。”
男人垂下头,直视着三岛由希的眼睛:
“不管是卡希尔还是我,都只是你前进路上的一枚棋子。现在我已经能看到卡希尔的下场了,那么你该用什么向我保证,跟你合作的我不会落得跟那个男人同样的结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