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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建淼一声扯破嗓子的怒喊，房间门猛然被推开，三四个拎着开山大砍刀和木棍的员工气势汹汹站在门外。
“喂喂喂！这是做什么？”陈迁吓了一跳。
“做什么？”
宏建淼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家里给小霖升官花了两千块大洋，就你家那副穷酸样，能花两千大洋给你弄个铨叙中尉。铨叙中尉，你小子是土木系陈长官私生子怎么滴？
有这样的关系，你逛秦淮河让小霖天天请客？”
穷酸样？
好吧，陈迁实在不明白家中数千亩良田，县城数间临街商铺的土豪士绅，为什么会在宏建淼口中成为‘穷酸家庭’。但在宏家面前，大概他们将其归类于‘贫困之家’。
“我是来做生意的。”见开山大砍刀即将贴在自己脑门，陈迁脱口而出道。
“你家有什么生意可以做，番薯还是地瓜，我这里不收猪食。”
“哥，咱有话好好说，别话里话外尽骂人好吧。”
宏建淼冷哼一声：“骂你，就你小子能跟我这样的名流富商，上流人士说几句话已经是老天爷格外开恩。去去去，蹲老家守着一亩三分地，娶个小脚女人，当你的穷光蛋去。
像我这样的富商，那都是天生的富贵命，跟你小子做生意，我怕财神爷不高兴。”
“啪——！”
陈迁摸出手枪，直接摔在桌上。
“你怕不怕晚上被我打黑枪？”
看着桌上的手枪，宏建淼入迷似的观看，挥手赶走提刀弄棒的员工。
经理办公室大门被关上，宏建淼拿起手枪问道：“勃朗宁M1903，五十块大洋，子弹另算。”
夺过手枪，陈迁没好气道：“非得让我拿枪出来才行，五十块就想买我的马牌撸子，做梦的吧？”
“我是商人，当然要赚差价。”
“我有一批军火。”
霎时，宏建淼愣住。
片刻后，只见宏建淼扯起嗓子朝外面大喊：“来人！上茶！把我爹私藏的清明龙井端上来，不泡个三沸三扬，别端上来给贵客品尝，丢的可是我的脸！”
如今陈迁只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你当煮饺子，三沸三扬。
趁着上茶的功夫，宏建淼搬来两个木头箱子，示意陈迁坐上去。自己则走去外面吩咐照看，一副神神叨叨的鬼样子。
心有疑惑的陈迁觉着木头箱子挺别致的，跟弹药箱长一个模子，在角落里找来一把撬棍。撬开木箱子，好家伙，一水的木柄手榴弹，这家伙不怕走水炸死自己吗？
端着茶杯的宏建淼走进来，瞧见陈迁正在把握木柄手榴弹，随手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喜欢？十块钱一个，随便你玩。你拿去炸工部局我都管不着，趁你年轻血气方刚，炸死两个工部局董事给国人出出气。”
陈迁嘀咕道：“走私军火是要进监狱的。”
“监狱？”宏建淼嗤笑一声：“熊司令等着这批军火打仗，要是把我抓进去，就等着全家死绝吧。”
漫不经心从兜里掏出证件，陈迁丢给宏建淼，后者接过证件一看，顿时大喜过望。
之前陈迁让刘策帮自己准备一份闸北警厅侦缉队密探的身份证件，用以掩盖自身，进行特务调查活动。
“认识杜老板的人吗？我正巧有需要一批止疼药，听说他手里有工厂专门精炼生产，这玩意精炼提纯后劲道足，回头我给弄去华北前线、川贵地区，卖的肯定好。我给介绍费，你不白忙活。”
扶住额头，陈迁哀声一叹。现在终于明白宏建霖为什么说他哥全身上下都是生意，只要价格合适，他能把自己上秤卖出去。
“借钱，一万。”陈迁实在是待不下去，说明来意。
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陈迁眉头紧缩。这清明龙井，怎么跟自己在闸北棚户区饭馆子里，喝出来的是一个味？
宏建淼伸出手：“你家的地契房契，先说好市值一半，还钱的时候要加本金两成利息。”
“去死吧你。”
陈迁无法忍受这样的奸商，拿起手枪对准宏建淼脑袋：“老子是军事委员会下辖特务处，经查明你走私军火给红党，家产充公，就地正法！”
“诬陷！你这是赤裸裸的诬陷，我没有给红党。”宏建淼叫屈。
“你敢保证自己走私的军火没有流落到红党手中？”
“瞧瞧满屋子货物，我都没有寻到买家，别瞎说。”
陈迁点点头：“那就是准备走私给红党，领袖说过，别说是军火，就是天上飞的麻雀也不能给红党抓着。”
“你总得说说借钱做什么吧？”
“做生意啊。”
宏建淼伸手移开对准自己脑门的枪口：“跟我做生意也是生意，我有本有利的，你小子要做什么生意要一万块？
卖大烟你良心不够坏，拐卖女人你不敢，走私军火你没靠山，倒卖违禁品你小子没渠道。你要是改行卖生煎包，我可以私人出五十块给你弄个小推车。”
将枪口下移，陈迁都快哭出声：“哥哥哎！您别拿我寻开心了，弟弟我真是有一桩一本万利的生意，就是手头上没钱。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也不是第一天被你耍的团团转。
就一万块，回头还你一万一，您看成吗？”
“先说说什么生意，我要估算风险。”
“军火。”
宏建淼眨巴眼，眉头一皱：“哪儿来的？”
陈迁如实道：“我手里有个当差的密探，他在酒吧认识一个白俄，一批军火暂时没有寻到下家。军火不是他的，我想节点钱，找货主弄些手枪炸药什么的。”
“成色如何？”宏建淼询问道。
“欧战时期的，具体成色我没见过。”
“老古董，不值钱。”
陈迁回嘴道：“老古董才查不到来历，胜在安全。内地的军阀你又不是不知道，手里有百十来条枪就能当团长，给他们好武器，拿着过年过节朝天放炮好玩？”
“行吧。”
“今晚就去联系白俄，但别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然我找到你的仓库，早晚一把火全给燎了，定叫你倾家荡产！”
宏建淼嘿嘿一笑：“不会的，不会的。我就说小霖交的朋友各个讲义气，以前我最看好的就是你，胆子大，有股狠劲儿，做事不拖泥带水。
子升，以后有这样的好生意，请务必记住哥哥我。你跟小霖亲如手足，我跟小霖是亲兄弟，论起来咱们俩也是兄弟，亲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
“不见外！”
陈迁狠声告诫道：“沪上里里外外都有我的人，杜先生我也认识。真要是把老子逼急眼，我派人直接端你的仓库，上缴政府也不给你。”
揽住陈迁的肩膀，宏建淼大笑着拍了拍，用力之下敲好拍在肩膀伤口，痛的陈迁倒吸一口凉气。
“嘶~~~”
见陈迁面露痛苦之色，宏建淼放开手，二话不说用力扯住陈迁的衣领。
扯开衣领，宏建淼看见陈迁肩膀上的白色绷带。
“怎么回事？”
陈迁淡然一笑：“挨枪子了呗！”
“谁打的？”
“日本人。”
宏建淼抿着嘴唇不做声，握住陈迁衣领的手渐渐失力。
见他松开手，陈迁整理好自己的衣领，扣上风纪扣。
“不瞒你，我跟日本人打了好几仗，命大没死。您就当可怜可怜咱们国家的老百姓，我不是为了自己，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为了这个国家。
或许在你们这些人眼里，钱才是最重要的，有钱去哪儿都一样。但我和建霖不行，我们都是军人，而且我只有这一个祖国，没了可真就没了。”
宏建淼摸索着下巴，沉声说道：“当初就不应该让小霖去中央军校，一帮子蠢货！”
“蠢货才不怕死，才敢和日本人打仗，您这样的聪明人是不会明白的。”陈迁说。
“说你们是蠢货还挺自豪，真是逗。”
“保卫国家当然自豪，我生下来就只有这一个国。”
瘫坐在椅子里，宏建淼将双脚搁在办公桌上：“对对对，我这种人只认钱，没你们道德高尚。我在纽西兰买了一块地，如果你要是想当逃兵，可以来我农场铲马粪。”
陈迁翻了个白眼：“去你大爷的，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哎！别看钱臭，有了钱才是真了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