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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爹,你明天一定得去挂个名啊,不然以后阳阳怎么办,娶媳妇都娶不到。”常红心一下子急了,他们老了可以回农村,下溪村的房子公爹总得留给儿子吧。但阳阳怎么办,必须得在城里有套房。
金明天无奈道:“我知道了,明天就去。”
缝纫机厂这几年的效益特别好,等着拉货的车经常从出货区一直排到厂门口,相应的,建宿舍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哪家工厂效益好了不建宿舍,是得被员工骂到死的。毕竟关系着全体员工的利益,老员工等着分大房子娶儿媳妇,新员工等着住进老员工的旧房子娶媳妇,一个等一个,都急着呢。
金明天去报名,登记的人看了他一眼,“无房户才有资格。”
“我就是无房户,长尾镇的房子是我俩个外甥女的,我爹作主,早把户主改到他们姐妹名下,你们可以去查。”
“你们家老爷子是个狠人,就不怕以后闹纠纷吗?”登记的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写下金明天的名字。
金明天哭笑不得,知道同事是误会他们家造假,这事解释不清,反正看到自己的名字登上了就行。
所有申请分房的员工名单都会被贴在墙上公示,是有人质疑金明天的资格,但是一查,长尾镇的房子还真是落在舒雅和舒雨的名下,他金明天确实是无房户。
新盖的员工宿舍金明天肯定分不着,那都是领导和老员工才够得上的,最终分给金明天的是一套老宿舍的小两居。得等新宿舍盖好,老员工搬进新居腾出旧居,金明天才能领到钥匙。
虽然暂时搬不了,但常红心还是很高兴,长尾镇的房子不是他们的就不是他们的吧,城里的楼房更好。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到了,舒雨背着一个牛仔包,拎着一个编织袋,跟舅舅一块去了川市。
她看了一眼川市这条熟悉的商业街,之前丽姐开的那家店,仍然开着门,装修和店名都没有变。但是进去一看,全是审美一般,质量一般的大众货,完全没有之前的品质和新意。
不时有顾客进来看一眼,然后再扫一眼看店的老板,不用问也知道换了老板,最后失望离开。
舒雨也就是感慨了一下,转身去了另外几家自己卖过牛仔包的店。有的店已经换了老板,有的店老板不在,只有一家老板还在,正在热情的接待熟客。
看到舒雨忽然眼睛一亮,让店员招呼客人,自己迎了上来。
“小姑娘,你可算是来了,上回也是我的不是,竟然联系方式都没留下一个。”事后再想找她补货都找不到,被老婆骂了个半死。去问丽姐,丽姐怎么可能告诉他。
原以为这小姑娘不会出现了,没想到事隔这么久,竟然再一次出现在他店里。
舒雨笑道:“老板还记得我呀,那算省事了,我以为还要再自我介绍一遍呢。”
“赶紧坐,快快,先留个联系方式给我。”老板二话不说,大笔一提记下长尾镇隔壁小卖部的电话号码。
也同样留了自己的电话给舒雨,“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这家店是卖包的,舒雨把编织袋里的包包拿了出来,“我以前给丽姐供货,在省城这种真皮包卖得上价,也很畅销。不知道在川市,你们做不做得了。如果做不了,我就让接了丽姐省城那家店的燕子看看。”
“不过您知道的,省城太远,我去一趟不方便,所以先来给你们看看。”
舒雨通过和燕子的电话联系,总觉得那人不太靠谱。想要分摊一下风险,如果川市能收下这些皮包,她也多条路不是。
有了牛仔包的畅销在前,老板自然是相信这位小供货商的眼力,上手一摸就知道绝对是真皮。
“这价格怕是不低吧。”真皮的东西,先不提外观,就是这料子的价格都不可能低。
更何况,老板再一翻看式样,都是他见都没有见过的款式。无论男包还是女包,都透着一股子与众不同的气质。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洋气。
“这些是给日本供货的款式,料子和款式一模一样,除了剪掉商标。去了日本的商场里,低于一千人民币,我赔您一万。”
舒雨气势很足,一副笃定的样子。废话,能不笃定吗?上哪儿找一样的款式去,找不着怎么办,太畅销卖断货,你打我啊。
老板的手都在抖了,翻看商标,果然中间绞得碎碎的。心呯呯直跳,这样的好货他得留一件自用,老婆肯定也得留一件。剩下的卖多少钱好呢,怕不是要过百吧。不对不对,进价是多少,他还没问呢。
舒雨没急着说价,而是将丽姐关店的由来告诉了他。
“你是说,起因就是这几个真皮包引起来的。”老板还是第一回知道丽姐关店的具体原因,谁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
舒雨苦笑着点头,“丽姐店里,拿他们当奢侈品卖的,每一个的售价都超过二百。这个不是用来走量的,而是提升档次。有这个镇着店,客人嫌你店的东西不好,您拿出来足够让人心服口服。有真正花得起钱的客人进门,也不会流失。就是去了京城,海城,深城这些地方,能找着差不多的货,价格必然不会低于三百。”
这些话,老板是相信的,他干了这么多年,别人赚够了钱不是去花天酒地,就是把店交给店员不想自己辛苦。他则是一如既往的,扎在店里守着客人,不然就是去外头寻找新货。别看他一脸土憋相,其实眼光毒辣着呢。
“进价呢,你有多少个。”
舒雨知道自己的辅垫起了作用,“一共二十个,男包十个,女包十个,都在这里了。一个七十元,不二价。”
一共一千四百元,这点钱还不放在老板的眼里,不过生意人嘛,不讨价还价总觉得自己吃了亏。好一番拉锯,最后舒雨还是饶了一百块,收了一千三百块,留下所有的货。
这家店只卖包包,而且只做精品,比较契合舒雨的要求。在心里可惜他们家怎么不卖女装呢,想了想问道:“您知不知道,这条街上,有没有做精品女装的。”
老板想了想,“倒是有一家,丽姐转了店之后,她就顶起这条街精品女装的牌子。不过我不做这一块,倒是没什么研究。”
指了店名,舒雨道谢之后,便直接去了这一家专做精品女装的店铺。她上手一摸便摇头离开,心中充满了失望。价格倒是挺精品的,什么纯羊毛,根本就是睛纶,羊毛呢的大衣看着光鲜,下水就得糟,不变尿布她敢把舒字倒过来写。
可惜这个时候的顾客,大多都是外行,还没被市场教育出来,并不知道怎么分辨面料和成份的好坏。让这些以次充好的商品,大行其道。
导致几年,人们一听是国货就不想要,一听外国货就觉得是好东西,就是因为在缺少监管的情况下,市场被大量的奸商破坏,造成的口碑反弹。
找到在外头等着的舅舅,金明天现在也是轻车熟路,带着舒雨直奔岳婆婆家。岳婆婆见着舒雨,心里松了口气。
“婚纱面料贵不说,只有你一个人要,量上不去,单价就高,你还要好货,我那个傻儿子可是费老鼻子劲了。我先把话说在前头,真不便宜。”
“再不便宜,您也得让我先看看东西不是。”舒雨看到亮面的厚绸布,欧根纱还有雪纺和蕾丝,心里乐开了花。
“确实是好东西,多少钱。”
一共二千元,而且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后头还不少东西,会陆续运来。
“过半个月你再来一趟。”岳婆婆收了钱,心里有了底气,看来这桩生意能做。这些面料不像别的,小姑娘不要别人还能要,婚纱面料别家可没需求,她要是不守信,可得砸自己手里。
回去没几天,燕子就到吴县,还是往招待所里一住,舒雨把货给她送去房间。
“一百件大衣,一件五十,不还价。”
燕子噘了噘嘴,“你不知道,现在有可便宜的呢子大衣,看着一点也不比你的差。”
“你也知道只是看着不差,我劝你买一件,洗一水再挂出来,让顾客自己比比质量。一件好呢子大衣可以穿一辈子,就算现在条件好了,十年也要穿的,算算帐是我们的贵,还是只能穿一次的贵。”
燕子没想到,她连这些都知道,不情愿道:“顾客都会比较的嘛,你的价格高太多了,卖不出去的。”
“你也可以进那些便宜的呢子面料嘛,实在不行,我运到海城去得了。”
“丽姐现在在海城啊。”燕子眼珠子一转,羡慕道:“她可真是本事,走到哪儿都能立住脚跟。”
“海城的消费高,那边的人也懂得分好坏,这个价格去那边可是一点也不贵。”舒雨继续含笑说道。
一面是威胁她,一面也不能说的太狠让她下不来台,舒雨仔细把握着分寸。
“行了行了,这么多货你拿去那边,不得累死人啊。算我做好事,都拿走吧。你可一定要给我算便宜一点,现在生意真的不好做。”
舒雨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几年生意不要太好做哦,完全的卖方市场,这还嫌生意不好做,过几年你不得哭鼻子啊。
“五十一件,一百件,一共五千块,真少不了。”
磨来磨去,少了二百块,舒雨拿到四千八百块钱,数的时候抽出十张假/钞,面无表情的递给燕子,“麻烦换一换。”
“咋了。”咋咋乎乎一通,给她换了钱。
舒雨没有多提,就当作她真的不知道这是假/钞吧。
不过这回的交易,确实让她觉得糟心极了。就这样,还是丽姐嘴里比较靠谱的,可想而知不靠谱的,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存完钱看看存折上的余额,舒雨仍然笑了。虽然给对方让了价,但她的单价也比给丽姐的时候多报了一点,最后算下来,不仅没吃亏,还多赚了二三百块呢。
回到家,递给常红心三百块当工钱,吓得她一哆嗦,赶紧擦擦手接过钱,“有这么多。”
“是呢,不过大衣裙子这些,换了老板不好说话,我以后不做了。只做从京城接的活,你要是愿意帮我,一样能拿工钱,比给川市的老板干,要拿的多。”舒雨决定以后以婚纱为主,偶尔做点真皮包,大衣和裙子直接停工,不做了。
“愿意,怎么不愿意,这么好的事,谁不愿意啊。”常红心赶紧将钱存去银行,再将存单仔仔细细藏好,她发誓就是以后不管谁问她借,她都不带借的。
孙木匠零零碎碎的东西多,说是马上搬家,还是折腾了大半个月。舒雨也没催他们,反正现在总有人来闹事,她暂时也不会住进去。
等孙木匠彻底搬走了,舒雨便将铺面的门一拉,上头贴了告示。大意是说这套房子已经通过交易换了主人,与桂华事件无关,店铺也不再用于出租,而是收回自用。
告示贴了一个月,常红心倒是常来这里打扫卫生,把原主人留下的东西能用的修一修,不能用的扔出去。
“咱们以后住这里啊?”常红心不是很中意这套房子,比不上长尾镇的宽敞,也比不上楼房方便时髦。
舒雨心想,我也不中意啊。一方面是为了赶制婚纱,节省时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舅舅舅妈以后的生计着想。有这个铺面在,开个裁缝铺总能养活一家人不是。
“先住着吧,舅舅上下班方便,阳阳转学到县里的小学,教学质量也更好。我也有时候弄婚纱,不然大冬天来回都不方便。”
“这倒是,房子小是小了点,不过总归是方便的多。唉呀要我说,早知道厂里能分房子,这房子就不该买,买的太急了。”常红心替她可惜,五百块钱啊,就买一套这样的房子,又小又破。
舒雨笑而不语,“反正也买了,说不准以后能升值呢。”
常红心直接嗤之以鼻,“怎么可能,等着单位分房子不好吗?谁会花钱买。”
心想也只有外甥女这个呆子,才会花大价钱买房子,就是买台电视机也比买房子强啊。
别怀疑,很快就有日本产的彩电大量进入中国,一台好几千,比房子可贵的多。当时的人,真就是这么想的,电器才是好东西,房子算什么呀,等着单位分不就行了。
不管一家大小对房子是什么看法,反正房子收拾出来,金阳办好了转学,一家人搬了过来。常红心隔一段时间回一次长尾镇,把房子收拾收拾,说好了孩子放寒暑假的时候,还是搬回去住。
舒雨给有联系的人重新通气,换了通信地址和联系电话。
包店的老板直接向她定货,想要追加二十个男款。舒雨奇怪道:“你卖多少钱,这么快卖光了吗?”
老板心想,我一个卖一百五到一百八,但我不能告诉你啊。谁知道现在的有钱人怎么回事,说这个包是真货,拿来送礼合适,价都没还,一口气把男款买空了。
其实这种情况很正常,在很长一段时间,一件商品适不适合送礼,送出去有没有档次有没有面子,都是这件商品的核心卖点。
而在改革开放的初期,男性确实走在更前头,也是送礼和收礼的主要群体。男款的真皮包,有档次又实用,人家拿在手里天天用,不得天天想起送礼的人来呀。
女款反而卖得没那么快,但是摆在店里,确实有镇店的作用。特别是那种去过大城市,整天吹嘘的客人,看了这几款包,都没敢再张嘴说老板舍不得进好货。
舒雨只能告诉他,“等我舅舅出差的时候,我会跟他说的。时间我可不敢保证,但是什么时候有,我肯定什么时候给你送去。”
“那可谢谢你了,你可千万别去别人家,下回来,我给你买糖吃。”这家老板终于明白了丽姐当时的感受,做高档货就是比做低档货痛快。
舒雨嘴角一撇,心想丽姐能到赚到钱去省城开店,果然是同行衬托的好啊。丽姐为了不让她把货源往别处拿,可是从来不跟她这么磨价格的,还另外给她零花钱呢,到他这里可好,几块糖就打发了。
燕子那里半真半假抱怨了几句生意难做,岳婆婆倒是说又来了一批水钻和她要的红色雪纺和欧根纱。
舒雨很快又去了一趟川市,拿回一卷整卷的皮料,和婚纱所需的面料。这一次花了三千块,看着存折上不到五千块的存款,舒雨忍不住替丽姐加油,你可一定要好好干啊。
为了一屋子面料的安全,舒雨打电话回下溪村,让外公给她捉一只猫。外公二话不说,第二天就给她拎来一只狸花,一双黑眼睛圆溜溜的瞪着人,一脸高冷不屑。
半岁大的小猫,刚刚从幼猫成长为成年猫,放在院子里,屋角给它备上水,一天喂两回小鱼煮的米饭。很快,别说老鼠,就是小虫子也少见了。白天跳到屋顶晒太阳睡觉,晚上就在房间里穿梭,如同一个骄傲的君王在巡视它的领地。
转眼舒雨已经开学两个月,十一月初的时候,路英打电话过来,说是新店已经装修到了一半,年底应该没问题。丽姐那边确实被对面的新店打压的挺惨,最可气的是,又开了两家专门做婚纱租赁的,而且只做低价这种。
也就是市场大,生意倒是不缺,就是价格越做越低,她又没有高档婚纱提价,只能在盘发和化妆上琢磨,才勉强撑住局面。
除此之外,她打电话来主要是说关于她的好消息。
“我的好消息,我能有什么好消息?”舒雨没明白。
“公安部发了文,推荐你的防骗指南,头五千本已经卖空了,马上准备加印第二版,一万本。”路英在对面笑的合不拢嘴,所谓推荐肯定不是说,能让所有人买帐。但拿着这本书开拓新渠道的时候,这个推荐是极有用的,第二版就准备在封面加印一句加粗的字体,公安部倾情推荐。
特别是火车上的渠道,卖的特别快,这才几个月呢,已经有人写表扬信过来,感谢防骗指南帮他在火车上识破骗局,免遭损失。
拿着读者的感谢信,和公安部的推荐,又去铁道那边拓展了新的线路。第二版不仅封面要加字,封底也要多印几页,把读者感谢信里的内容摘抄一些上去,让人看看效果。
“这可真是太好了。”能够帮人挽回损失,也就是最初写这本书的目的达到了,比她能赚稿费还要高兴。
丽姐一直到十二月份,才腾出时间和舒雨通话,两个人在电话里细细说新店的构想。摄影师都联系好了,新店一开就能上新项目。
“让摄影师请一对长相不错的模特,拍一组婚纱照,摆在店里的墙壁上当宣传用。”舒雨不知道现在的婚纱摄影是个什么水平,但她离的太远,实在没法近距离的详细的指导,只能说个大概,剩下就看丽姐和员工怎么发挥了。
“这个主意好,我马上让他去拍。”丽姐一边讲电话一边拿笔记上。
年底之前,从邮局收到九百六十块的稿费。舒雨把长尾镇的存折销户,重新在县里开了一个,这个时候,人民银行终于分家完成,新挂牌的银行叫工商银行,人民银行直接成为管理机构也就是央行。
八五年,买黑白电视机终于不需要再加价,需要加价的是彩色电视机。常红心跟丈夫商量,终于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最高兴的就数金阳,每天晚上准时守在电视机前面,要不是大人管着,恨不得一直坐到电视里没有节目才肯去睡。
“听说大年三十的晚上有春节晚会可以看,咱们今年也好好看看。”常红心盘算着。
“过年得去下溪村。”金明天提醒她。
“搬到下溪村不就行了,不用你管,你就负责骑车,我抱着。”常红心是铁了心,往年没有电视机是没办法,现在有了怎么能不看,排除万难也得看呐。
过年的时候黄灵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丁妞,两个人的气色都极好,直接找到下溪村给舒雨拜年。
“这是你姐让我带来的,她给你们买的年礼,她今年实在是回不来,没有办法。”黄灵说的是舒雅,剧组的任务重时间紧,摄像机又不够用,只能拿人的时间凑,搞得过年的时候,几个有戏份的演员都没法回家。
家里人早接到了电话,知道舒雅回不来,不过不知道原来她还买了这么些东西托黄灵送回来。
“你们这一路带回来,可真是辛苦了,火车上人特别多吧。”舒雨问道。
“还行,我们知道人多,年三十搭的车,人都走空了,我们倒是落个清净。”
舒雨才知道,原来黄灵昨天才到,今天一早就来下溪村,看样子和哥嫂的关系还是没有缓和。
“我和丁妞住的招待所,拿了婚纱我们就买票回去跟丽姐一块过节。”黄灵过年会回来,一面是跟家里亲戚照个面,不管哥嫂对她怎么样,其他亲戚还是有真心关照她的。为了她离家出走的事,让亲戚担了惊受了怕,得告个罪不是。
但最重要的,是来把婚纱带回去,新店开张就指着这几套婚纱一炮打响了,万不能有任何闪失。邮寄是不可能邮寄的,丢了件上哪儿哭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人肉托送。黄灵家在吴县,回来一趟正合适。
舒雨留黄灵和丁妞在下溪村吃了顿饭,就带着他们回县城取婚纱,顺便让他们认个门。
“下溪村是我外公家,长尾镇是我父母留下的房子,寒暑假会回去住一住,平日就住这里。年后我舅舅单位分的房子也要下来了,也有可能去那边住。”
丁妞羡慕的直砸嘴,“这么多房子,一年换几个地方住,真好啊。”
舒雨哈哈大笑,“我们也是没办法,不过你也不用羡慕我,听说你盘头化妆的手艺特别好,自己攒钱以后在京城安家。到时候,你也可以多买几套,想怎么换就怎么换。”
丁妞羞涩的低下头,“都是丽姐教的好。”
当初为了配合租赁婚纱的生意,她自己找地方学了化妆和盘头,招了人又要教手艺。为什么她舍不得将生意让出来与人合伙,一方面是因为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确实付出了很多的辛苦。
“我问过丽姐,她在深城人头熟,说是那边开始有香江人办的班,专门教人怎么化妆。等你们不忙了,她会挑几个手艺好的过去进修。”
丁妞听了眼里亮的几乎要发光,连声道:“我以后就在天长地久好好干,哪儿也不去。”
天长地久是新店的名字,即是祝愿所有新人天长地久,也是希望他们的买卖能够天长地久。
至于丁妞说的意思,丽姐前脚教出来的徒弟,后脚就被对面的店家挖走,气得丽姐跳脚,却又无何奈何。
舒雨笑笑,挖墙角和被挖墙角都是难免的事,这些她以后会和丽姐慢慢商量,探讨对策。至于现在那些,真正的本事都没学会,为了三瓜两枣就跳槽的人,她宁愿这些人早点走。
现在社会上好多老式手艺人还在收学徒工呢,学手艺的时候没工钱不说,学成了头几年的收入都得上交给师父,全当是交学费。
丽姐招的人可是拿着工资,免费学着丽姐的手艺,学会了扭头就走,丝毫没有感恩之心,这种人走也就走了,不必可惜。
舒雨在常红心的帮忙之下,五个月做了十套婚纱,全都仔细收在袋子里,打好包,就等着那边来人提货。
黄灵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带着丁妞初三就踏上回程的火车。她说的也有道理,等年过完,火车上的人就太多了,票不好买不说,挤着人没事,把婚纱挤坏了,她上哪儿哭去。
婚纱不重,但体积够大,人多了还真是容易挤坏。舒雨也就没拦着,这头黄灵有亲戚帮忙送上火车,那头丽姐带着人在火车站接他们下车,倒也不怕什么。
京城这头,路晁开着面包车过来帮丽姐搬运婚纱,丽姐带着人将婚纱抬上车,连连道谢:“幸好你来这一趟,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上得了公交车。有辆车真方便,可惜我们没地儿买去。”
这年头车辆不对私人开放,没有私家车的概念,只有单位能买。但是象这样能装东西的面包车,包括货车等等,都是紧俏的不得了的商品,就是单位买,也得排着队四处找关系才能提到车。
至于出租车,七十年代就有,但当时是国营办的,只针对外宾,那时候的出租车司机比大学教授还牛气。
八十年代初期也开放了一个极短的时间窗口,增加了一部分运营车辆,但对于偌大一个京城来说,无疑于杯水车薪。所以关于出租车辆的开放,现在呼声很高。因为随着老百姓收入的增加,和外来人口的涌入,这已经是切切实实的需求。
“听说过段日子,京城会放开出租车辆的限制,到时候你们就方便了。”路晁说道。
“那可感情好,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到。”大过年的,丽姐可不会去麻烦路英,根本没提过接车的事。没想到,路晁也等在火车站台上。
“是小雨告诉我的,反正我有空,开车过来接一下不费事。”
丽姐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
车子直接开去新店,天长地久的新店在年前装修完毕,这段时间丽姐带着几个过年也没回去的店员加班打扫卫生,布置店面。
塑料模特已经备好,丽姐小心翼翼拆开包装,一点明黄色的衣角露了出来,吓了丽姐一跳。
“这是婚纱还是龙袍啊。”还真是一套龙袍鱼尾礼服裙,半斜肩的设计,将腰肢收的极细,再紧紧贴着臀部和大腿,往下则是鱼尾造型,长长的鱼摆在身后,华贵之气扑面而来。
明黄色的底色上,是同色暗纹五爪金龙,遨游在红蓝青色的祥云之上,极富有传统特色又结合了西式的礼服款式,套在模特身上,灯光一打,有个店员直接后退三步,几乎不敢直视。
就连丽姐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我说不出来,就是觉得怎么这么威风呢。”
“君临天下,气势逼人。”路晁没走,他还想第一时间看看舒雨的手工呢,结果一个照面,就震得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这条裙子,就叫君临天下。”丽姐当即拍板,热情的留下路晁,“你是学问人,又是舒雨做的衣服,你肯定最能理解意图,起名字的事,可归你了。”
第二套一拆出来,是一条红纱裙,上身是旗袍式样的立领,红色的厚重绸缎面料,上头是金色绣龙凤图案。腰际往下则是红色雪纺纱,一层一层重重叠叠,直接撑起欧洲公主裙式样的大篷裙。
腰间还垂下几缕红色串珠的丝绦,稍微压住轻盈的雪纺纱,又在行走间增加几分灵动的韵味。
“这个好,这个太好了,好多老人家陪着过来,都问有没有红色的婚纱。”丽姐小心翼翼将婚纱套到模特身上,再理理被压的皱褶,细腻的面料甚至能衬出她掌心粗糙的毛刺。
他们才不管婚纱应该是白色的呢,客户喜欢什么样的,他们最好就能提供什么样的。再说红色婚纱怎么了,这叫中西合璧。
“龙凤呈祥。”路晁几乎没有思考,传统的礼服就该配上最美好的传统寓意。
第三件终于出现一套白色的婚纱,三个人合力才将婚纱抖开,同样是半天没人说话。
“先套上去,再看效果。”丽姐的掌心微微出汗,她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激动的。
背心式的白色婚纱礼服,裙摆大到四五个牵手都无法合抱住。欧根纱的硬度和造型能力,极大的造就了这件婚纱夸张的裙摆。从胸口一直绣到裙摆上的蕾丝如果说不算什么,那么在蕾丝上镶嵌的水钻,则是直接闪瞎了众人的眼睛。
“这是裙王,肯定是裙王。”丽姐叫了起来,大方得体又简洁的款式,用重工的蕾丝和水钻点缀出的贵族气息,就如同希西公主站在一群贵族小姐中间,你永远只会看到最耀眼的那一个。
“银河璀璨。”水钻亮的如同银河,远不是日月星辰能够比拟,无论是谁穿上这条裙子,恐怕都舍不得脱下来。
剩下的七套婚纱都是西式的白色或香槟色,毕竟婚纱还是以西式婚纱为主。有抹胸的及膝裙,适合想要特立独行或是秀出一双美腿的女性,也有抹胸裙上罩着七分袖的网面蕾丝,性感的同时满足长辈不希望太露的要求。
从胸口到腰间点缀着纱制玫瑰花,满足一切少女心的想像。香槟色一字肩荷叶袖,腰间重叠的荷叶花边,就如同精灵国度的公主出嫁时,用法术变幻出来的魔法裙。
“和这些婚纱相比,店里那些婚纱简直该扔进垃圾堆。就算是老店对面那家的高档婚纱,也变得如同狗屎布一样可笑。”黄灵在心里感慨,没敢说出来。
丽姐闷了半天没说话,等能够开口的时候,就直接多了,“早知道是这样,我从一开始就该什么都听她的,我是折腾个什么劲啊。”
路晁从口袋里抽出一个大文件袋,“你塑封一下,挂在店里。”
“什么意思?”丽姐掏出文件袋里的一张放大的文件,全英文还盖着章。她无语的看着路晁,“大知识分子是不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懂英文。”
同时还翻了一个白眼。
路晁也不解释,从文件袋里掏出另一张纸,将两张纸放在一块。
不用懂英文,一看格式也知道是翻译件。
“这就是舒雨说的那家美国公司吧。”丽姐捧着文件感慨。
“不错,莉莉丝品牌设计的十款婚纱礼服,并且申请了版权保护。一旦仿制,必要追究其法律责任以及连带经济损失。”这些当然是许然从美国发来的。
但主意不用说,是舒雨提供的。而这个创意被路英拿来感慨了一个晚上,屡屡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都有些不正常。让路晁一度怀疑,他妈是不是想穿越回十七年前,拿自己和舒雨来个偷龙转凤。
“原来是美国设计师设计的,难怪这么漂亮,简直不敢相信,这得下多大的本钱啊。”旁边的小员工一个个叽叽喳喳叫唤着,眼里充满了惊叹。
丽姐更是揉了揉眼睛,舒雨拿婚纱占百分之二十五,果然不是虚的,不说做工,这设计费得花多少钱啊。
路晁点点头,“上头有美国公司的办公地址和电话,不相信的人可以自己拔打。一旦发现有人仿制,我们会联系美国那边出律师函。”
就算这样也难不住有心人,但多少能拖延一点时间,
路晁婉拒了丽姐请吃饭的邀请,开车到了离家不远的电话亭。等了一会儿,电话响起,他直接上前接了起来。
“哈哈,猜猜我是谁?”
“你是不是傻,不是约好了,谁站在大街上等你电话。”路晁实在是哭笑不得。
许然在电话对面嘿嘿笑了几声,又开始了他的例行抱怨,然后才是一连串的过年祝福,以及给路妈妈带去的祝福。
“都知道了,我会转告的,你寄来的年礼也收到了,我妈说让你破费了,还让你少花钱。”路晁不得不打断他,不然这家伙滔滔不绝能说到明年去。
“我打国际长途很便宜的,不用担心电话费。”许然抗议。
“天太冷,没功夫站在外头听你唠叨。”路晁嘴角含着笑,说着无情的话。
“草……老子半夜爬起来给你打电话,你就这么对我。”
“谁是你老子。”
“你啊,不不不……草……又上当了。”
说是天冷不想听,结果一说起来,根本没个停的时候。
说到正事上头,许然直乐,“这边注册公司根本不用花什么钱,随便就办了,谢什么呀。不过这些婚纱真是舒雨设计的啊,还真是好看嗬。不过我问过,这种版权官司很难打的,人家拆零了揉碎了再重组,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关系,小雨说就是让你的公司有个出镜的机会,等你回来用得上。”
“哟,都叫上小雨了,这关系不一般啊。当初我让你瞧一眼,死活不瞧的是谁啊。”许然得意起来,露出我早就看破的姨父笑。
“这话什么意思?”路晁根本不记得这么一回事。
“切,你这就没意思了,当时我们刚刚转学过去……”许然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还说怎么刚来就有女生偷看他,还喊他看来着,结果路晁理都没理,直接走了个没影。现在怎么说,真香了吧。
路晁摸摸鼻子,低下头看着脚尖,只能看到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又在偷笑。”电话线另一头,传来许然远隔重洋的嘲笑。
“怎么可能。”路晁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无聊,没正事我挂了,有时间再约电话。”
许然在另一头气得跳脚,拿着传出“嘟嘟”声的话筒,放着狠话,“再有这种美事,看我还告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