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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讨厌~”
无人的深夜,安静的楼道里有点什么动静都会被额外放大。
清脆的高跟鞋声,女人带着醉意的娇嗔,男人暧昧的调笑声,透过墙壁,穿过门板,清晰撞入时刻保持警醒的人的耳中,
樊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悄无声息地来到大门处,透过猫眼往外看。
从她房间所在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喝得醉眼朦胧的孙曼,半倚半抱地靠在一个肌肉男的怀里,从楼下拐了上来。
两人调起情来毫无顾忌,你摸我一把,我捏你一下,再说些带颜色的话,男人手都伸进了孙曼衣服里,半点不担心会不会被人撞见。
樊夏冷眼看他们上了楼,打个呵欠,回房继续睡觉。
结果没过一会,就听到楼上有女人的氵良叫口申口今声传下来,间或还有“啪啪”的可疑声响,战况之激烈,直闹到半夜3点半才停歇。
樊夏足足受了半晚上的精神污染,总算可以睡了,睡着之前,她脑子里来来回回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所公寓的隔音是真的差。
***
一夜无梦。
第二天樊夏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打理整齐后,把昨晚找出来的七个针孔摄像头全部装进包里,她打算去找房东问问摄像头偷拍的事,既是做戏也是试探。
做戏给那个偷拍的人看,试探最有条件作案的房东是不是这个人。
毕竟作为租客,在自己新租的房子里找到针孔摄像头,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找房东质问是基本操作。
正巧,刚出门就在走廊里碰上了同样早起的张衡。
张衡看见她,眉眼一动,主动上前打招呼:“早上好,昨晚多谢你了。”
樊夏观他神色:“你房间里也找出针孔摄像头了?”
张衡点点头:“嗯,一共找出来四枚,已经全部被我毁掉了。”他一想到昨晚被不知是男是女的人偷窥了洗澡,脸色就有些不好。
没想到还真的有?
那就更得去找房东了。
樊夏就势邀请他:“我准备去问问房东针孔摄像头的事,你要一起吗?”
张衡是个聪明人,瞬间明了了樊夏的目的,当即颔首道:“我和你一起。”
两人合计一番,半真半假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下楼来到101室的门前。
“咚咚咚”
“咚咚咚”
“房东!房东!在不在?快出来!!”
门板被敲得震天响,刚起床的房东吓了一跳,穿着睡衣急急忙忙来开门:“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樊夏面带怒容,和张衡一起把包里的针孔摄像头全部拿出来,质问道:“你租给我们的房子里怎么会有这东西?!”她愤怒的语气中恰到好处地带上一抹害怕,将一个普通租客发现自己被偷拍后,该有的愤怒又害怕的情绪都表现了出来,惹得张衡都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这是什么……”房东一开始似是没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脸上带了点疑惑和茫然。待他细细看过,又被张衡直接挑明后,才倏尔大惊失色:“这,这,这不可能啊?公寓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他拿起一枚摄像头翻来覆去地看:“这真的是你们从屋子里搜出来的?”
“这还能有假?!”樊夏拿出手机,翻开相册给房东看她昨晚拆卸针孔摄像头时拍的照片:“你看看,莫非我们还能骗你不成?”
翻看过几张照片,房东恍如晴天霹雳,意识到这是件很严重的事,他额头上霎时渗出不少汗珠,脸色也变得有些白,看着他们,目光无措道:“这,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有可能是以前的租客留下来的……”
张衡质疑道:“这是你的房子,你作为房东会不知道?”
“冤枉啊,我是真的不知情。”看房东的样子就差没对着他们指天发誓了:“每次退租验收回房子的时候,我看看租客打扫的干净就算完了,哪想到竟还会有人做这种事!要是早知道,我也不会留这些腌臜东西到现在啊,这不是毁我信誉嘛?!哎呀。”
樊夏一直在观察房东的表情,发现他是真的急,眼里也看不到有任何心虚。
看样子,应该不是他?
樊夏不知道房东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但就目前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上来看,都毫无破绽。
如果房东是在演戏,那这个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但如果不是……
樊夏脑子里闪过昨天那个叫吴应的男人的脸,吴应作为老租客其实也很有嫌疑,只是她手头没有证据,现在也不好说什么。
樊夏继续试探:“那我们直接报警吧,让警察来查。”
“这,这……”提到报警,房东明显有些慌了。他看上去似乎还没有消化完自家房子里竟然被人偷偷安了摄像头,偷拍租客这件事,现在突然听到苦主要报警,嘴唇开合几下,结结巴巴地请求道:“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报警啊……”
他面上很是为自己的要求感到羞愧,脸都有些涨红了,“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过分,但如果报警了,这件事传出去,肯定就没人会来租我这里的房子了,可我还有女儿要养。”
说起唯一的女儿。房东一张脸像是在黄连水里泡过一样苦:“樊小姐你昨天也见过的吧,就是小薇,她打小身体就不太好,经常生病,她妈又早早的去了,留我一个人,只能靠收点微薄的租金维持两个人的生活,还有她的医药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这个公寓的地段本来就不算好,一直以来,都是靠着租金便宜,又可以日租日结的条件来吸引客人,要是再传出什么不好的□□,哪还会有人愿意来住呢……”
张衡语气不耐地打断他:“你说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在你的公寓里被偷拍的,你本来就要负很大的责任。”
“当然,当然!”房东忙说:“我承认这事是我的疏忽。如果可以,我当然也想抓住那个偷拍的人,可事实上是即便报了警,查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来幸福公寓租房子的人大多数都是租的短期房,人员流动性大得很,在你们之前租过201和202的人远远不止一个,那些人退租后早不知去哪了,真要一个个去找麻烦的很,还不一定能找得到……”
樊夏想想他的话,的确是有点道理,“怒气”渐渐消了下来,她沉吟一会,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这件事总不能当没发生过吧?”
“当然不会当没发生过。”
房东也清楚在自家公寓出了这种恶劣事件,他还卖惨博同情,希望苦主压下去不要报警追究的做法很令人诟病,但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不住地连连道歉,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议说: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作为补偿,你们二位的房租我就不收了,你们免费住,住多久都行,只需要交一下租住期间使用的水电费就好,不贵,一个月也就几十块钱。”
樊夏和张衡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毕竟他俩又不是真心想报警,把事情闹大徒惹麻烦不说,接下来他们还得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关系闹得太僵了不好了。既然房东提出补偿方案,他们假意讨价还价一番,也就借坡下驴地接受了。
“行吧,那就这样,以后你多加注意,这一次是我们好说话,下一次碰上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张衡面上仍是不太高兴,虽然他是男人,但任谁被偷拍了洗澡都不会高兴得起来。
房东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应道:“一定一定,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检查,这次真的多谢你们的体谅和提醒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事,现在的人呐,道德真是低下,晚点我再去看看其它空着的套间,再不给那些宵小钻空子的机会……”
话说完,再把昨天他们交的房租一退,针孔摄像头偷拍这事儿在明面上就算是了了。
樊夏自然而然地转了个话题:“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菜场超市之类的,我想出去吃个早点,顺便再买点菜。”
房东态度十分热情:“有的有的,出门右转顺着路走个十分钟左右,就有一个小型菜市场,那里面有卖早点和快餐的小吃店,还有卖各种蔬菜肉类的摊位,价格还算便宜,我们平时买菜吃饭都是去那里。”
樊夏记下位置,对张衡使了个眼色,转身先走了。
十五分钟后,两人在菜市场门口碰面,一起找了家卖早点的店,坐下边吃边聊。
“老板,来两碗豆浆,六根油条。”
“好嘞!”
店家的豆浆是早上刚磨的,油条是在门口架锅现炸的。六根长长的油条被剪刀剪短成小截装在白色的盘子里,和着两碗大碗豆浆一起端上来,放在樊夏和张衡跟前的小桌上,两人一人一碗。
“唔,好吃。”
樊夏先尝一口豆浆,里面放了少少的白糖,滋味很清甜;然后是炸得金黄的油条,用一次性筷子夹起两截,泡进豆浆里,略浸一浸,油条就吸饱了汤汁,低头送进嘴里,清甜绵软的美味顿时在舌尖绽开。
樊夏一连吃了两根油条的量才停下筷子,把豆浆喝光,见张衡还没吃完,她瞥一眼与他们相隔有一小段距离的其他食客,压低声音,淡淡开口道:“你觉得房东会是那个安针孔摄像头的人吗?”
“我不知道。”张衡咽下嘴里的食物,如实说:“按理说他是最有条件作案的人,但看起来不太像是他做的,他刚才的反应很正常。”
不管是一开始的惊疑无措也好,还是后来担心影响生意希望私了也好,都是一个房东会有的正常反应,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樊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听张衡说:“不过我们完成任务的条件是要‘找到司月的真身’,和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关系,没必要投注太多的精力在这上面。而且我想现在摄像头都被我们找出来了,那个偷拍的人想必以后应该也不敢再出现,一个只会躲在暗处偷窥的小人而已,不值得过多关注。”
张衡嘴上那么说,心里也是那么想的。
他是觉得现在社会上各种偷拍的事件屡见不鲜,特别是旅馆酒店出租房这些地方,最容易中招。因此非要说的话,他们碰见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可稀奇的,就是有些恶心膈应。能抓到偷拍的人固然好,抓不到他也不愿意在这种明显与任务无关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毕竟针孔摄像头又不可能是鬼魂安装的不是?
樊夏没接这话,大概是身为女性的原因,她做不到像张衡那么不在意,但也只能把这件事埋进心底,在以任务为重的前提下,暗中提醒自己以后多加注意。
吃完早点,两人在店门口分道扬镳。
樊夏昨天打扫的时候,发现公寓的厨房里有现有的厨具锅碗。她不想一直吃干粮饼干,便打算买点菜回去自己做,顺便借买菜的时候,和本地的菜农商贩打听打听消息,聊聊这一片地区有没有什么奇人异事,或者诡秘传说。
她总觉得“司月的真身”,听起来不像是寻常的鬼魂,反倒很像是某种妖怪传说之类,不然为什么是找出它的“真身”。
可惜樊夏将整个菜场逛遍了,跟人聊得口干舌燥,菜也买了不少,最后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打听出来,各种家长里短的八卦小道消息倒是听了一箩筐,其中就有关于她特意调查的幸福公寓,和其房东赵大国的。
据菜市场北面第二家小李粮油店的老板娘、以及第三家卖自家秘制腌菜豆酱的大婶两人聊起时说:
幸福公寓是房东赵大国他家上一辈人传下来的房子地基,最初并不是公寓,房屋也没有现在的规模。现在樊夏看到的那栋幸福公寓是赵大国他爸当年赚了钱后,在老房子的基础上翻新重建的,距今也有十多年了。从一开始的四五层小楼,渐渐变成现在的10层公寓,每年光是出租套间给不同的租客,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不管是在当年还是现在,能拥有那么一栋又可以自住又可以收租的房子,赵家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有钱人。就是可惜啊,赵大国他父母命不好,年轻时忙着做生意赚钱把身体给累垮了,最后钱是赚了,房子也盖了,却没能享几年清福,就都早早地得病去了。
赵大国的妻子也是个没命享福的人,嫁过来没几年,留下个身体不好的两岁女儿就同样得病死了。赵大国到现在一直也没再娶,就每月收收租,守着他女儿过日子。
樊夏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么个小型菜场的粮油店老板娘,和卖酱菜的大婶会对赵家的事那么清楚?难道幸福公寓很有名?
老板娘是这样和樊夏说的:“不是公寓有名,是赵房东,他可是我们老城区这一片地方出了名的老好人勒!偏偏家里人又都那样……唉,住在这附近的老人,谁说起来不觉得唏嘘?”
或许是父母和妻子尽皆早早离世的悲剧给赵大国带来了阴影,他担心唯一一个身体不好的女儿会不会也有离他而去。因此自妻子去世后,赵大国就一直尽自己所能地做善事,做好事,想要为女儿积累福报。
他租金收的便宜是大家都知道的,是为了好心帮助那些经济不宽裕的人,给他们提供一个或长期,或短期的落脚之处;他日子过得节俭也是众所周知,在不影响女儿正常生活和生病医药费的前提下,将钱财拿出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可怜人,积累福报;赵大国帮扶老人,友爱乡里,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模样,是一个特别好说话的人,连来买菜都从不讨价还价,还能经常看到他喂流浪猫狗……
总而言之,赵大国是一个大好人。
樊夏听完,却只注意到了重点——赵大国的家人接连早早离世,连唯一的女儿都身体不好。她难免怀疑赵大国家人的死该不会与那个什么“司月”有关?
可询问之下,又的确都是正常的生病死亡,而赵小薇身体不好是因为她是早产儿,从胎里就带着病。
樊夏便又问了问幸福公寓可否发生过什么怪事。
“怪事?这倒是没有听说过,能有什么怪事啊?幸福公寓出租那么多年了,从来没听说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儿,赵房东积累福报还是有作用的……”大婶笃定道。
再问及有没有人听说过司月这个名字,那就更没人知道了。
打听无果,樊夏觉得可能还是得回去问问公寓里的租客。彼岸将他们安排在幸福公寓里,肯定是因为“司月的真身”就在公寓,里面住得久的老租客说不定能知道点“司月”的信息。
哪怕只是类似呢,起码有个调查的方向也好。
为此,樊夏特意买了不少用作拜访礼物的糕点。回到公寓把菜放好,看时间差不多,就提上了糕点前去拜访邻居。
……
“咚咚咚”
“你好?有人在家吗?”
幸福公寓里并不是每个套间都有人住。
樊夏略过昨天见过的住在3楼301、302的孙曼和吴应,径直来到303敲门。
没有人应,要么是去上班了,要么是个空屋。
顺着楼梯来到4楼,4楼的401也是空房。
樊夏继续去敲402的门——
“咚咚咚”
“你好,有人在家吗?”
“咚咚咚”
就在樊夏以为402也没有人在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门里由远及近地传来的脚步声,踩着疑似塑料袋的东西哗啦哗啦响,却在到达门口后没了动静。
樊夏看看门上的猫眼,下意识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又敲了敲门,表明自己的身份:“你好,我是楼下201新搬来的租客,有没有人在家呀?”
话音落,里面的人又犹豫了一会,门这才慢慢悠悠地打开了……一条三指宽的缝。
樊夏还没来得及看门后的人长什么样子,首先便闻到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在门打开的瞬间,从那两指宽的门缝里冲出来,冲进她的鼻子里,臭得她脑子嗡地一声响,险些被熏晕过去。
我的天,该怎么样形容这一股味道呢?
仿佛大夏天的置身于堆积如山的垃圾场中,里面不仅有各种食物在高温中腐烂形成的一种恶臭的泔水味,还有不同的生活垃圾堆积在一起时,特有的那种刺鼻味道,两相一混合,再加上一丝混杂在其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香臭味……
真的,这味儿复杂得几乎能将人当场送走。
“你,你好……”
低低怯懦的女声传进耳中,险险唤回了樊夏一刹那被臭到发昏的神智。
樊夏定了定神,勉强从那股味道中缓过气来,一转眼睛,看见了站在门缝后的人。
是一个看起来有些阴郁畏缩的女孩,年纪不大,看着有二十出头。她脸上戴着一副大大的近视厚底眼镜,额头被厚厚的刘海遮挡住,露出来的脸蛋因为长时间不见阳光显得有些苍白,还冒出来不少泛着油光的痘痘,加上眼底浓重的黑眼圈,使其本就平平的五官更添了一抹说不出的阴郁。
女孩躲在三指宽的门缝里,小心翼翼地露出小半张脸来,眼睛刚和樊夏的目光对上,就猛地低下头去,看样子很不善于和人交际,性格内向又敏感,说话声音也是低低小小的,带着一股怯懦:
“……你有,有什么事吗?”
樊夏要比女孩高一点,借着身高,她隐约窥见了对方身后的屋子里那成堆的垃圾,眼角不禁抽了抽,极力使自己脸上不要露出异色来,声音和缓地说:“你好,我是楼下201室的租客,昨天刚搬进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说着,她将手里的糕点递过去:“这是我准备的一点小小见面礼,希望你能喜……”
“不,不用了,你送其他人吧。”女孩没等樊夏把话说完,就跟避瘟神似的急急一把关上了门,压根没给樊夏问话打听的机会。
樊夏:“……”
行吧。
去下一家。
……
相比起402室垃圾堆女孩的磨蹭谨慎,403的租客很快就来开门了,只是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扯着嗓子有点凶巴巴地喊:
“谁啊?大早上的敲敲敲,烦不烦人呐……”
骂声在看清来人后戛然而止。
樊夏例行微笑,搬出刚才那套拜访邻居的说辞,一字都不带改地说道:“你好,我是楼下201室的租客,昨天……”
她看到门里403的租客是个身材干瘦、长着双吊梢眼、嘴唇寡而薄、从面相上看有些刻薄的老太太。
老太太扶着门框,两只枯痩的手腕上各戴了两个大金镯子,十指上还箍着七个大金戒指,一双眼底隐隐闪着精光的老眼,自开门后,就一直不住地在上上下下打量她身上的衣服,惹得樊夏奇怪地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
是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应该没有吧。
她在来之前,特意考虑到是来租房子,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有穿市面上的那些大牌货,而是特地穿的看不出牌子的私人定制品。
虽然从衣服的版型衣料上看,依旧不太像是便宜的地摊货,但寻常老百姓又不会知道她衣服的真正价格,也就无从怀疑为什么她会来这里租便宜的房子,最多只会以为她有点小钱。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太太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不太像是差钱的人,只见老太太眼一转,亲亲热热地将她递上去的糕点接了过去,仿佛一开始的不耐烦从未出现过,脸上的笑容热情极了:
“哎哟,你可真是太客气了,还准备什么见面礼。”
“应该的。”樊夏心下一松,确定这是个可以套话的人,她笑着问道:“不知您怎么称呼?”
“我姓刘,是这里的神婆,你可以叫我刘神婆。”老太太说。
樊夏:“……”
神婆?怪不得。
从一开门,她就隐隐闻见了从老太太身上传来的那股疑似香烛纸钱的气味,像是常年烧香拜神的人才会有的味道,如果是神婆就不奇怪了。
嗯,起码比刚才402的垃圾堆味道要好闻得多。
老太太忽而拉过她的手,神神秘秘地说:“要是小友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有什么想知道的事,不管是姻缘方面还是事业方面,都尽管可以来找我,看在大家都是邻居的份上,我给你打八折。”
樊夏一听,心想这不正好吗?
她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就着刘神婆的话接道:“巧了,我正好想跟您打听一个事,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司月?”
“司月?”刘神婆愣了一下:“什么司……欸?等等,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她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事情有门儿!
樊夏眼一亮,期待地看着她。
刘神婆想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地反应过来,“喔~司月。你问的是不是那个司月啊,就之前住在楼上702室的那个?我都差点给忘了。”刘神婆说着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樊夏,问道:“你打听那个女人做什么?你是她的朋友?”
原来司月是这里的租客吗?听起来好像是个人?而不是她先前以为的妖怪传说啥的……
樊夏顿了顿,神情自然地咽下了她原本要说的话,现场撒了个不容易被揭穿的慌:“哎,说是朋友也算不上,就是彼此认识。我之前租的房子不是到期了吗,我就想要换个环境更好点的地方住,是她介绍我来的这里,结果我来了却没见着人。”
刘神婆撇撇嘴,道:“那女人早没在这儿住了。”
樊夏一愣,故作惊讶地说:“可是她之前还说让我来公寓找她呢,怎么会就没在这住了呢?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刘神婆刚想说话,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垂下眼睛把玩着她手腕上的大金镯子,左看右看不愿好好回答,只说道:“这我哪知道啊?”
樊夏一看她这架势,瞬间懂了,自觉地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粉红钞票塞给老太太,态度殷切地说:“不瞒您说,其实我找司月也有点私事,但她之前只给我留过幸福公寓的联系地址,我找不到她人,电话又联系不上,实在急得很。如果您知道的话,能不能和我说一说她去哪了?”
刘神婆接了钱,也没怀疑她的说辞,高高兴兴地侧开身子,邀请樊夏进门:“这说来可就话长啦,一时半会地说不清楚,不然你先进来喝口茶?咱们总站在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你进来我给你慢慢讲。”
樊夏不好推辞:“那就麻烦您了。”
一进门,那股香烛纸钱的味道就变得更浓了。
刘神婆住的是一室一厅的单人套间,不大的客厅里在东面摆了个神龛,供台上放着新鲜的瓜果贡品,点着红色的香烛。老太太可能早上起床之后刚敬过神,小巧精致的铜色香炉里还插着三支燃了不到一半的供香,飘飘悠悠地散着白色的烟雾。
除此之外,樊夏还看到了一些用来画符的黄纸朱砂,用来祭祀的元宝纸钱,甚至是用来占卜的特殊道具……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神婆的家,到处都充满了一种神(pian)秘(zi)的气息。
“不好意思啊,家里的茶叶刚好喝完了,你将就喝点白开水吧。”
刘神婆引着樊夏在待客的沙发上坐下,然后直接倒了杯凉透了的白开水给她。
樊夏:“……谢谢啊。”
老太太大概不知道她眼神特别好,已经看到了她放糕点时,柜子里那罐装得满满的茶叶。
“害,你不用跟我那么客气,大家都是邻居。”刘神婆摆摆手,一脸你太客气了的表情。
樊夏:“……”
大家都是邻居你还收我钱?
收我钱就算了,收完钱连杯热茶都舍不得给你的邻居喝吗?还把我带来的糕点专门锁进柜子里,是怕我吃回去还是怎样?
樊夏简直无从吐槽起,干巴巴地重新拾起原来的话题:“那个,司月她……”
“你要找司月啊……”刘神婆叹了口气,紧挨着樊夏坐下,拍拍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背,满怀安慰地问:“大妹子,你实话跟我说,司月她是不是欠你钱了?”
这都哪跟哪啊?
樊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想说不是,却听刘神婆紧接着说:“我也不瞒你,我的确不清楚司月去哪了,她和她男朋友分手后就走了,都走了有,呃……有4个月了吧。”
樊夏彻底无语,你不知道你接的什么钱?空手套白狼吗?
见樊夏不说话,刘神婆又道:“虽然我不清楚,但我猜有一个人可能会知道司月的去向,就是住在我隔壁402室那个叫林筱筱的,她和司月是同学,你知道吧?”
樊夏还真不知道,她和司月又不是真的认识,只是为了打听消息临时撒的一个谎而已,现在也只能继续圆谎道:“我不太清楚,司月没和我提过她的同学。”
刘神婆说:“那你去问问林筱筱,说不定她会知道司月去了哪里。”
说完刘神婆又突然想起来林筱筱现在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担心会吓到樊夏,特意补充道:“你别看林筱筱现在每天不是一个人出门捡垃圾捡废品,就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捣鼓她那堆垃圾山的孤僻样子,她原来和司月关系可好着呢,据说从高中开始就是一个班的同学,到了大学也是读的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你说她俩做了那么多年的同学,她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说是这么说,然而樊夏想了想刚才林筱筱那副敏感内向,极其排斥和外人交流的模样,真心觉得希望不大,她一个搬进来的陌生人去问,多半问不出什么来,还不如在刘神婆这多打听点消息。
“您说她们是同学?那她们还在读书吗?”
刘神婆说:“那倒是没有,听说去年刚大学毕业,来租房子的时候正在找工作呢,手头都没什么钱,一个个穷酸得紧。”刘神婆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跟她强调几句:
“要不你以为林筱筱怎么会天天捡垃圾呢?可不就是因为没钱还总找不着工作嘛?又不想回她那个据说穷得要死,还重男轻女的家,那就只能留在这里捡垃圾了。所以要是林筱筱跟你借钱你可千万别给啊,你要不回来的。”
林筱筱怎样樊夏一点都不关心,也不觉得对方会来跟她借钱。她只想问清楚司月的事:“所以司月是因为房租到期,没钱续租才走的?”
刘神婆摇头说:“不是哦,她那会交的是一次性半年的房租,走的时候好像还剩4个月的租期没到,反正就那么走了。”
樊夏感觉有些奇怪,手头拮据,司月还说走就走?这么任性的吗?和男朋友分个手,连租期没到的房子都不要了?
而且既然司月的同学林筱筱也在这里租了房子,说明她俩毕业后仍然是保持有联系的。要么是一开始就约好了一起来这租房子,互相有个照应,要么是一方先来,然后再介绍另一方过来,总之都是打算一起留在这个城市。
既如此,司月为什么还会抛下林筱筱一个人走掉?
除了与男友分手这一个原因外,是不是还发生过其它的什么事?
樊夏心中疑惑,嘴上就问了出来。
刘神婆张了张嘴,一转眼睛又闭上了,对着樊夏笑而不语,手上又开始把玩她那几个大金镯子,暗示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樊夏:“……”这老太太要不要那么鸡贼?
这是看出她有意打听所以故意敲竹杠啊,感情不给钱就不开口了是不是?
可樊夏无法,不得不再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粉红票票来塞给她。
刘神婆接过钱,笑得脸上的褶皱都叠在了一块儿,用指头弹弹钞票回答说:“估计就是搁这儿待不下去了呗。小友你是不知道呀,司月那女人仗着自己有那么点姿色,平时一点都不知道检点。手里没多少钱还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知道她是想勾引谁。老婆子我呀,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不像是个安分的人。这不,才来这儿住了两个月,就和男租客搞到床上去了,还不止一个,哎哟喂,老婆子说起来都觉得脏嘴。”
刘神婆眼神鄙夷极了,嘴里使劲地呸呸两声才继续道:“你说女朋友背着自己乱搞这种事,哪个男人能受得了?换你你也受不了啊!司月和她男朋友还是合租的呢,当初事情一暴露,她男朋友连房租都没要就抛下她自己走了,然后可能她自己也没脸,觉得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只会更丢人,最后就自己偷偷走了呗。”
刘神婆还劝樊夏:“老婆子我看人一向准的很,我一看你就是好孩子,以后还是少跟司月那种女人来往,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没得被她带坏了你去。”
樊夏到底没见过司月,不好对此多做评价。她敏锐地抓住刘神婆话中的“估计”“偷偷”几个重点字眼,问刘神婆道:“这么说来,您是不是没有亲眼看见过司月离开。”
“没有啊,我又不是她妈,哪会24小时盯着她啊。”刘神婆说:“估计是觉得太丢脸,自己半夜偷偷走了吧,反正后来就没见过她了。”
樊夏又问了问司月的男朋友,然而刘神婆对司月的去向都不清楚,对司月男朋友的去向就更不清楚了,只知道他们也是同一个大学的同学,在司月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暴露前感情很好,事情暴露后就直接分手了。
能问的都问完了,樊夏见再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提出了告辞。
刘神婆起身送她出门,在关门前还不忘热情推销下自己的业务:“小友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再来啊,老婆子给你打折!还有什么亲戚朋友也尽管介绍过来,驱邪除鬼算命求姻缘都可以,一律算你八折优惠哦……”
***
从刘神婆家里出来,樊夏回201重新拿了一份糕点,准备去5楼拜访下一个人。
她刚踏上5楼的最后一层台阶,就听走廊另一边传来电梯“叮”地一声响。
樊夏连忙快走几步,想看看是谁来了。
她看到那部老旧电梯嘎吱嘎吱地艰难滑开门,从里面走出个头发乱糟糟,衣服也皱巴巴的中年男人,看着眼神有点凶,正一手提着两瓶二锅头,一手举着个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要钱,一口一个臭老娘们儿,满嘴脏话加威胁,外带亲切问候对方家属,说得唾沫横飞,整个走廊里都是他的骂声。
樊夏脚步一顿,正迟疑还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不想挂了电话的中年男人已经看到了她,正眯着眼睛看过来,定定地打量了她两秒,然后忽然抬脚走过来。
“你就是那个……那个新来的漂亮女邻居吧?”
中年男人大白天的就浑身一股挥之不去的酒气,眼底泛着红血丝,对樊夏咧嘴一笑:“我都听老赵说了,他说昨晚公寓来了两个新租客,我还好奇呢,想着什么时候去打个招呼,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樊夏手里的糕点,厚着脸皮来了一句:“这是给我的吗?哈哈,这五楼除了我没别人住了,楼上也没有,所以你上来是来找我的?”
樊夏没承认也没否认,直接把那套拜访邻居的说辞又拿出来用了一遍。
中年男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糕点,嘿嘿笑说:“喜欢,喜欢得很,正好我可以拿来下酒,谢谢你了啊。”俨然一副老酒鬼的姿态,嗜酒如命。
樊夏看出他现在心情不错,不像刚才打电话时那样满脸的戾气,便留在原地寒暄了几句,然后借着机会委婉地向他打探有关司月的线索。
“您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
“哈哈,有六七年了吧。”
“那您还记不记得之前住在这里的租客,有个叫司月的……”
樊夏注意到在她提起司月的时候,老酒鬼原本愉悦的笑容明显僵了一僵,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像是有点心虚又有点恐惧,更多的还是下意识地排斥于听到这个名字,却又不得不回答樊夏的问题:
“司,司月啊,啊,我记得我记得,也是挺漂亮一小姑娘,她……她之前不是走了吗?对,对,没错,她是走了,早就没在这儿租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和她平时都没什么交际的,和她真的不太熟,也就见面点个头的关系,帮不了你……”
老酒鬼干巴巴地说了一通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的话,然后没等樊夏再问点什么,就自顾自地中断两人的谈话,转身回屋了。
樊夏看了一眼他住的房间,是503室。
作者有话要说:万字肥章~至此,幸福公寓的住户就全部出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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